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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阳门外只剩下初兰一人,冷风席席,似是渐渐将初兰脑中的迷雾吹散。
雅容刚刚的那番话,虽似无意,却又似有心。
商泽富贾自前年开始的屯粮、那封密信、大颜与天启的战事、天启求援、平阳暴乱、出援不成……
一件一件,抽丝剥茧,所有的这些事,原来总像团乱麻萦绕在她心中,如何也解不开,然此刻,却竟似一颗颗珠子被穿了起来,直让初兰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清明。
初兰终是恍然顿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三年来商泽富贾根据朝中某人指使暗中收粮,却从未倾售,她只当他们是等着今年战后缺粮放粮敛财,如今看来却是她想浅了。早几日赵家送来密信,她就觉得奇怪,眼瞅着年关将至,那时倾售方是最佳时候,自比这会儿要赚得多,如何他们就提前动作了?三年都等了,却等不了这一时三刻?可见他们并非为了敛财。
若不是为了敛财,又偏偏在即将出兵这个节骨眼儿上哄抬粮价,煽动暴乱,可不就是为了阻挡这次出兵?
对于这次出兵援助天启,朝中早有非议,如今此事一出,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母皇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定要先平了国内暴乱。如此一来,出兵之事也便化为泡影。
不过,拦了这次出兵,除了便宜了天启那反叛的西河云平公主之外,于商泽那些富贾巨商们又有什么好处?
初兰左思右想,如何也想不出,不但没有,反而大大不利!那些女商的男人都在商泽本地为官,自是脱不了干系,只一个煽动暴乱,他们便乌纱不保!费了三年光景苦心经营,他们绝不会只是为了与他人做嫁衣裳!
然,天启在大颜之北,平阳为大颜南省,遥不可及。况那西河云平公主与商泽这些些富商如何也是联系不上的,将这两边又如何能联系起来?
看来,朝中那个幕后之人才是这其中的关键。他与那云平公主定是早有勾结。
大颜与天启一向交好,如何前年突然起了争执?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怕有人蓄意设计挑拨。躺真如此,那此人与云平公主之筹谋却是运筹已久的!
先是挑拨两国关系,再从旁煽风点火,母皇本就有一统天下的心思,如此便有了今年这场大战。以天启之兵力自是不敌,云平在西河负手观战,只在战后打着讨伐昏君昏君之名,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商泽这次粮价暴涨,怕也是他们蓄谋已久的,他们料定天启皇帝会向大颜求援,而以母皇心性,必然出兵。三年苦心屯粮只等这一时。
真是好筹谋,好手段!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初兰心中不禁凄然,可怜大颜天启一场大战!两国十数万将士的鲜血与性命,只成全了云平的篡国野心!
而那个助云平篡国之人是谁?放眼朝堂,真可左右朝政之人也就几人,而从头到尾参与了大颜与天启之战的也就几人:两位公主,四位内阁。
再深究,无外乎三人:雅容、昭辰、刘子安!
第五十二章
冬日时短,未至申时,天色便已渐暗。
一极简朴,甚至可说是简陋的小轿缓缓的拐进林安巷,在一看似普通的民宅前停住。从轿内下了一清雅的男子,那身四品朝服与这巷中老旧的房屋院落不甚相称。除了两旁的邻居,没有人知道这巷中居然住着当朝四品,翰林院的编修。
沈无涯在翰林院忙了一日,却丝毫不显疲倦,仍是步履轻盈地推门进院。只才进了院子,便见他的书童兼小厮石青一溜小碎步迎面跑来。
“先生,您可回来了!”石青半急半喜,一边接了沈无涯的官帽,一边道,“三公主驾到了,在屋里等您半天了。”
沈无涯一惊,竟是在原地愣了一下,方紧着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站住,问石青:“公主来了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吧,茶水都续了几回了,这会儿在屋里看书呢。”
沈无涯只听都来了一个时辰了,更是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前屋而去,待到门前方是收了脚步,恭敬地掀了棉帘进去。只见桌上端端地摆着碗清茶,却不见公主人影,四下一看,但见郜兰公主立于书案旁,正在翻书。
沈无涯本欲跪拜,这会儿见公主看书似有些出神,一时也不敢做声。倒是初兰听见有人进屋的声响,抬头见了沈无涯开口道:“沈大人。”
沈无涯这才跪地,敬声道:“不知公主銮驾莅临寒舍,令公主等候多时,请公主赎罪。”
“沈大人在翰林院忠于职守,可有什么罪过?倒是本宫不请自来,叨扰了。”
“公主驾临,乃臣之大幸,只草庐寒舍,实是怠慢了公主。”
初兰随手将书放在桌上,一边上前一边道:“沈大人清廉,这府邸虽是朴素些,倒是清雅,比那些达官显贵的金砖碧瓦却要强上百倍。”
沈无涯微躬身,心中难测公主此来用意,他心知公主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别处说,偏生要来他这陋室。
他心中疑惑,却也不敢直问,踌躇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又被初兰抢了先。
“早就听闻沈大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才大人没来,本宫冒昧的翻看了大人平日的书画,确是令人叹服。”
“公主谬赞了。”沈无涯道,顿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不知今日公主驾临寒舍,是否有要事吩咐?”
初兰笑了笑,轻松的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大人是鉴赏书画的行家。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一幅字,却也不知好坏,今日得空,带来请沈大人鉴赏。”
沈无涯听初兰这么说,更是摸不着头脑。如今满朝上下都只为平阳暴乱忧心,郜兰公主父族便在平阳奉郡,且前不久才从商泽收粮回来,按说此时她应是比旁人更挂心才是,况且郜兰公主是心慈之人,如今平阳暴乱,百姓难安,她怎么竟有心鉴赏什么书法?
他正感奇怪,但见初兰从袖管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看上去并不是什么书法,却像是封信。
初兰将信递给沈无涯,道:“这幅字还请大人品评品评。”
沈无涯见初兰脸上少了刚刚的轻松,多了几分深意,心知其中定有什么不可明言的原委,忙是小心接过那信,展开细看,却只见信上只一句话。
沈无涯心惊,这信上虽未言明是何事,只看这语意也知其中藏了什么玄机。
“公主……这信……”
“大人,您且说说 ,这字写得如何?”初兰不待沈无涯开口,直将他的话打断。
沈无涯似是听出了初兰的意思,忙再低头细看,心中不由得一惊,这字?!
初兰小心观察着沈无涯的神色,但见他神色一怔,便知他定是看出了其中端倪,只道:“大人常在翰林院行走,见识广博,不知可看出这字的什么妙处?”
沈无涯此时方是明白了郜兰公主的用意,虽仍不知此信从何而来,其中又有什么牵碍,但只看公主特意躲了众人,在他这里等上这么许久,言谈之中虚中带实,便知此信事关重大。
“如何?”初兰少了刚刚的沉稳,愈发急切起来。
“回公主,这字铁画银钩,实是好字”沈无涯停了停,慢语低声道,“起承转折间,却似有些刘子安刘大人的笔锋意蕴。”
初兰深吸一口气,刘子安,果真是刘子安!
雅容、昭辰、刘子安,这三人中到底谁是那幕后之人,其实细想却也并不难猜。
先说雅容,在出兵一事上,她一直力主一战。自然,她若是那幕后之人,既是心知必有平阳之事拦阻出兵,也可假意主战。只是这两日她话里话外总带着些忧虑,似对此事也有疑惑,起初她只当雅容是在试探自己,现在细想,那些话未必不是暗示,暗示她这其中或有什么隐情。也许雅容未必知道实情,但至少也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妥。
再说昭辰,从她今日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此事似是与她有关,只是初兰却觉得未必是她。昭辰是有野心,有手段,但却是极为固执、高傲的。她向来反对男子执政,认为男人就应该守在家里带孩子,在这一点上她甚至可说是有些偏执,她是恨不得满朝文武皆女子的人,商泽那种男子当家,本末倒置的地方,最为她所不齿,即便她要策划什么阴谋,也是不会让那些人参与。
故而,只剩下一个刘子安。
刘子安,刘子安,只是初兰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他如今贵为内阁首辅,已是位极人臣,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帮了那个云平,与他又有什么好处?。她甚至觉得莫不是自己想偏了?又或是还有旁人?
因为这些,她想到了那封信,这或是她能直接找到真相的一个关键。与云平之阴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封信,想那主谋之人也不会请人代笔。
只又让谁来认这笔迹却是个大问题。此人必须熟知朝中重臣笔迹,并无结党之举,最好能是自己交近之人。只想到这些,第一个蹦到初兰脑子里的人便是沈无涯。沈无涯为翰林院编修,终日誊写奏折圣谕,对朝中重臣,尤其是内阁几位辅臣的字迹自是清楚。况且他为人清正,无朋党之患,他二人虽接触不多,但却让初兰觉得沈无涯是她可托信之人。故而才有了她今日的登门造访,果真事如她所料,真真就是刘子安!
初兰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许久方是沈无涯的一声轻唤,将她从深思中拉了出来。
“公主。”沈无涯并无多言,只恭敬地双手将信递到初兰面前。
初兰接过信,折好,复收进袖管中,对沈无涯道:“有劳沈大人了。天色已晚,不打扰沈大人休息了。”说完转身往屋外走,只到门口又停住,踌躇了一会儿,转对沈无涯道:“沈大人,本宫今日造访之事,还请沈大人莫对旁人提起。”
沈无涯从始至终一直是微躬着身子,这会儿慢慢的直身抬头,直视着初兰的眼睛,只道一句:“公主放心,无涯自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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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初兰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天已是全黑了。她先去给德郡王请了安,却听说林景皓竟是还没回来。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开始不安起来。
往日林景皓亦有晚归,这并不是什么罕事,只是今日,初兰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焦虑。
他怎么还没回来?是在吏部?
是在吏部吧,定是公务繁多,太忙了。
真的是在吏部吗?会不会是去了别处?
初兰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住,不知怎的,她竟是不自觉的把林景皓和刘子安联系了起来,是因为今日得知了刘子安便是主谋的真相?或是因为平日刘子安就对林景皓青睐有加?又或是旁人总说林景皓颇具刘子安的风采?
忽然想到那次自己在辅林巷附近见了林景皓,他可正是从刘子安府上出来,他当时怎样?没坐轿子,自己走着。为什么自己走着?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不是,不是,他说了只当散步而已。那他神色如何?神色,记不清了,是心事重重的吧,好像是的,自己叫他的时候他似是怔了一下。
不,不,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若是有人忽然在背后她,她也会如此反应。
对,对,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那次是什么时候?是在他们刚刚从商泽回来后的几日吧,是吧?是,就是。
才回来,才回来他就去刘子安府上了,去做什么了?他说是谈公事,刘子安是首辅,既是青睐景皓,叫他去府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很正常。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为什么!真的不是因为别的事儿吗?或是?
脑中忽然闪现出当日商泽别馆,林景皓与卢秉义在园中谈话的情景。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好了,好了,初兰,你不要再想了,不要想了,你又钻进牛角尖了,停住!马上停住!
可那书是什么?真的是诗集吗?
是,是诗集,景皓说了,那是诗集,那真的只是诗集,他不会骗她的,不会的,不会的!
“公主?”
一声轻柔的呼唤。初兰心惊,抬起头,正是林景皓。
初兰猛地起身,直冲进林景皓怀中,将他抱住,用力的抱住。
林景皓茫然无措,双手悬空,怔怔的定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的拥了初兰,抚着她的头发,温柔的道:“怎么了?”
初兰哽咽:“我想你了。”
第五十三章
“我想你了。” 初兰哽咽着。
林景皓想要抬起初兰的头,可她却是死死的扎在自己怀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心中焦急,只声音仍是极尽温柔,小心翼翼。
初兰沉默不语,只用力的拥着林景皓。偏生越是这样,林景皓心里就是越着急,想要扳起她的头,仔细问个明白,可又心疼她,怕惹得她更是伤心。
二人只这样拥着,许久,初兰方抬起头,望着林景皓,却也不说原由,只道:“景皓,年关一过,咱们与父王去南黎吧。”
林景皓眸中闪过一丝惊色,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想去南黎。”
“别问我为什么,只说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初兰望着林景皓,心中跳得厉害,他会怎么答她?南黎是什么地方他不会不清楚,去了南黎又意味着什么他也定是明白。
依照大颜国的历法,皇女获封公主之日便会一同封赏一块不大的封地,这些封地平日公主们是不去的,只各自派了家仆打理。待到新君继位,从皇女变为皇姐、皇妹的众位公主便会得了大量的赏赐,举家迁往封地安居,除非受皇帝重用或传召,否则终生不得擅离。
往好了说,是独占一方,安享富贵。然说白了却是被投闲置散,了却残生,只说是变相软禁也不为过。
这便是大颜国皇权稳固,从未出现皇帝姐妹篡权夺位的原因,手中没有实权,空守着大把银子,谁也没这个能力篡位。当然,有利自也有弊:从手握大权的公主,到偏安一隅的闲散富户,这样的霄壤之别,任谁也难欣然接受,这便使得历代以来皇储之争愈演愈烈。
而这南黎距京城千里,远离尘嚣,正是她郜兰的封地。
要林景皓同她去南黎,那便是意味着要他放弃现在拥有的权势地位,放下所有的野心,安心陪她闲散一生。
初兰迫切的望着林景皓,心中忐忑,但见他嘴角浅浅的一弯,笑容如往日般不温不火,只道:“公主说去咱们便去。等过了年,臣向皇上告假,陪公主和父王过去住上段日子。”
初兰心中一沉,像是有根无形的鞭子在她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终还是放不下。
她轻轻地推开林景皓,转过身去。他话中留有余地,权势与地位仍是他想要追寻的。那她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是他身为驸马需要伺候周全的主子?是他青云路上需要讨好奉迎的上司?如此,只怕那刘子安能给他的,她还未必能做到。
“公主……”林景皓欲抚初兰的肩头,却被她两步上前,闪开了。
“不是一时,是一世。我要一世住在南黎,你也去向母皇告假?你虽是驸马,这侍郎的位子怕也不会一辈子为你空着。” 初兰冷语道,说着又悲从心生,苦笑:“或等哪日我死了,你还有机会回京做你的高官!”
林景皓只听初兰这话,疾步上前,从后面将她一把抱住,“怎么这么说!你若是愿意,我这便进宫辞了官,住一时也好,住一世也罢,横竖这一辈子陪着你,寸步不离。”
“不必,只为我耽误了大好前程,我可是赔不起。”初兰说着便欲挣扎出林景皓的怀抱。
林景皓急了,只用力将初兰抱住,死活不让她挣脱。
“那你让我如何是好呢?只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你看看,看我对你可有半分假意。”
“为了你,我连自己也快认不出自己了。”
“这二十几年我何曾有过这般患得患失,只遇到你就全变了。”
“素日你若是开心,我心中就安稳,你若是伤心,我心里便难受,只恨自己不好。”
“每日不管多累,只回了家见了你,就什么都好,可若是见不到你,这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你说我不愿陪着你,可知我心里又如何舍得下你?只盼拿绳子把你拴在我身上,日日夜夜的带着心里才踏实。”
初兰此刻看不到林景皓脸上痛苦的神情,只他的每一句话落在她心里,却都让她心酸。往日他的甜言蜜语说了无数,只哪句真哪句假,她又如何分得清?然今日这些话,却是字字肺腑,句句真心,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初兰早已是停了挣扎,林景皓却仍不敢松手,直到感到初兰的身子已是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方是在她耳边轻言低叹:“只不知你是上天赐来救赎我的仙子,还是派来收拾我的魔星。”
林景皓这话似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