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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事,方文惕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答应给他五折。
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华夏大地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解冻的意思了。
柳家山制砖厂经过去年年度那场小风波,更加发展壮大了,三月初的时候,我又请张力加工了一台日产砖坯一万块的大型制砖机交给柳兆玉。眼下柳家山制砖厂总共有三台制砖机,柳兆玉掌总,七伯协助,雇请了将近五十个壮劳力(非全日制,临时性的)。日产砖坯二万五六千块。同时箍四孔砖窑烧红砖,畜力车也增加到五台之多。所有这些都是由我投资的,柳家山大队太穷,集体那点积余,还不够买半头骡子的。饶是如此,我存折上的存款数早已过了三万大关,接近四万。
梁巧的爸爸梁国成打折的左腿基本复原了,我本想交一台制砖机给他。毕竟枫林公社与大坪公社隔得近些,可以省几个运费,权衡再三没敢动。匿名信风波虽然通过严玉成与周培明王本清的妥协暂时消弭了,不代表着人家就此偃旗息鼓。更多的可能是蛰伏待机。官场上的争斗,永远没有平息之日。梁国成在枫树大队的根基浅薄得紧,连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没干过,还背着个“贼牯子”的名声,完全不能和五伯相比。人家拿五伯没办法,岂能拿梁国成也没办法?
老爸刚当上革委会主任,凡事小心为妙。
至于梁国成那里,我既然答应过梁巧,到时再另想办法,给他谋个好出路。
柳家山制砖厂规模大了,人员多了,吃惯了大锅饭的社员们惰性也逐渐显现出来,开始出现磨洋工混工钱的现象。还有偷偷拿红砖回家砌个墙的,虽说拿的不多,而且大都是半截子砖,但这样的苗头终归是要不得的。甚至更有拿架子车偷偷给自家拉私活的。柳兆玉着急上火得很。
如今他一个月拿一百二十块工资,当好几个国家干部的收入,挺在意这份工作呢。
这其实已经涉及到一个企业管理的问题,而且是深层的问题,涉及到了管理模式和分配体制是否合理,是否能有效监督和激励工人。
说到企业管理,我多少懂得一点。上辈子不大不小是个部门主管,虽说干的主要是技术活,手下多少管着十几号人。在沿海工厂呆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这么点管理常识用在大型现代企业的管理上,自然完全不够瞧,只是打理一个小小的制砖厂,倒也还能勉强对付。
柳兆玉挺懂规矩,自打知道我是幕后老板,差不多每十天就会来一趟街上,跟我说说制砖厂的事情。十二弟(族房兄弟我排行十二)是小点,十二叔可不小,向阳县的二把手呢。多少人千方百计削尖脑袋要往十二叔跟前凑,自己可不能因为十二弟年纪小些就跋扈,自毁前程。
柳兆玉这个态度非常正确,原因很简单——十二弟总有一日会长大的!况且十二弟小小年纪就已如此了得,长大了只有更加了得,靠上去绝对没错。
这一日柳兆玉又再来到利民维修部。此番倒不是专程来汇报制砖厂的事情,还带来两只鸡和一些新鲜的土产——老爸做了革委会主任,五伯叫他来道个贺喜。虽然实际上还是二把手,正主任和副主任听起来就是不一样呢。
估计这些日子,还会有许多亲戚朋友会陆续登门道贺。老爸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来者不拒,只苦了老妈,每日里接待任务蛮繁重的。
柳兆玉极有眼色,见家里贺客盈门,当下谢绝了老妈留他吃饭的邀请,直接跑到老街来了。
“兆玉哥,来得正好,巧儿正要去买菜。中饭就在这吃。”
柳兆玉忙摆手道:“不了不了,家里事情实在是多,忙得不可开交呢。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饭就不吃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哈哈一笑,直接招呼梁巧多备两个菜。
“巧儿,中午加个红烧肉,青椒炒鸡蛋。多煮两碗米,我兆玉哥饭量大着呢。”
柳兆玉眉花眼笑,也不提要走的事了。
乡下地方,逢集才有肉卖。大伙都和我一个毛病,馋肉。我一提红烧肉,柳兆玉自然走不动道。
我请柳兆玉到三楼,就坐在梁巧的小房间外边,不进去。我自己定的规矩,不许别人进梁巧的房间,自己得遵守。而且从内心深处,我就一点不喜欢人家进梁巧的房间。
梁巧不忙出去,小猫似的跟着上了三楼,拿出凳子,沏好茶,笑着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声,这才出去买菜。小姑娘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好闻极了。
她干这些活,方文惕无话可说。因为她的工资、伙食费、房租都是我独自支付的,等于是我单独请的人呢。给他们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得空还在店里帮忙做这做那,作为合伙人,方文惕占大便宜了。
巧儿如今越发出落得漂亮水灵,柳兆玉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子。
“兆玉哥,砖厂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提起砖厂,立即便将柳兆玉的神思自梁巧曼妙的身姿上拉了回来。
“不好搞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大好管了……”
柳兆玉重重吐了口气,有些憋闷。
我很有耐心,听他一一道来。
“兆玉哥,不必心急,就像你说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必然会面临一个瓶颈的问题……”
柳兆玉睁大眼睛。
这也难怪,“企业”这个词他或许听说过,“瓶颈”却是个啥玩意?
我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的诧异,自顾自说下去。既然已经决定要更改一下经营模式,给他更大的自主权,企业管理的基本常识就得教给他听。懂不懂没关系,慢慢消化吧,经验总是在实战中得来的。
“砖厂的经营模式、管理模式和薪酬模式都要改一改,尽量规范化一些。”
几个啥模式一说,柳兆玉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有两个那么大了。
“等一下等一下,小俊,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兆玉哥,别急,静下心慢慢听我说。我会让你听懂的。”
我微笑着,口气很平和,却透出些许老板的气势。一个十岁小屁孩用这种姿态与三十岁的壮汉说话,幸好是在三楼,无人看见,要不还不招来一堆古怪眼神?
“首先,我跟你说经营模式。我想把这个砖厂承包给你,以你的名字登记注册,对外就说你是老板就不给你开工资了,每卖掉一块砖,我给你一厘钱,你觉得怎么样?”
“啊?”
柳兆玉张大嘴,看似惊讶,其实已在心里飞快地计算开了。眼下每天出砖坯两万五六,七伯技术好,基本上有多少砖坯就能出多少红砖,烧坏的不到5%。每块砖一厘钱,一天就是二十五元,一个月呢?七百五啊!
只不过在刹那之间,柳兆玉就意识到自己要发财了!
也太多了吧?”
柳兆玉喃喃道。
“不多不多,今后砖厂就全靠你了,我还要上学,没时间去管。你肩膀上担子重了,多拿点是应该的。”
我边说边在心里严重鄙视自己。给人家这么点蝇头小利,还摆出慷慨大方的样子,整个就是一副奸商嘴脸,无良资本家!
也不等他有何言语,我接着说道:“七伯就给你当副手,负责整个砖厂的技术指导,待遇减半,每块砖给他半厘钱。这个事情,你们俩要保密,不能跟别人说是五伯,你也不能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跟谁都不说,连我家婆娘都不告诉!”
柳兆玉急忙赌咒发誓,似乎生怕到手的钞票又飞了。
“其实我这是为你们好呢,要让人家知道,还不眼红死?”
“是呢是呢,还是你考虑周到。”
柳兆玉情不自禁拍开了马屁。
“此外,在砖厂帮工的人,也要计件,不能再计时了。多劳多得。”
计件计时,柳兆玉倒能懂得,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有些滑头的家伙就是喜欢磨洋工。有人看着还好,没人看着,就喝水抽烟拉屎放屁去了。”
我“噗哧”一笑,料不到兆玉哥还挺幽默的。
“做小工的现在是每天一块钱工钱是吧?箍窑的师傅一块五还是两块?”
“一块五,七叔才是两块。”
工的工钱提高到一块二毛,师傅提高到两块。你就按这个标准去算一个数出来,作为计件的标准。”
改革开放了,市场经济即将逐步启动,工人的工价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再说都是柳家山的亲房亲族,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兆玉脑子好使,转得贼快,马上说道:“松土那块,怕是不好计件。”
我断然道:“那就承包。松土固定包给几个人干,内部怎么协调是他们自家的事,反正要保证足量供应制砖机,不能中断。给一个总的工价就可以了。”
“倒是可行。”
柳兆玉想了想,点头道。
“小俊,我看码坯箍窑这些都可以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方式包出去,就像公社下面有大队,大队下面有生产队一样,咱们也给他分成几个队,每个队选一个头头,由他去……去内部协调,为头的人每个月额外给几块钱的补助,你看行不?”
人每月给十块钱补助,算是管理工资。”
我笑眯眯的,看来兆玉哥还真有些管理方面的潜质呢。只要这个方案当真落实下去,无论砖厂扩大到何种规模,都能很好地进行管理。
“另外,还有一个品质问题。”
“啥叫品质问题?”
饶是柳兆玉聪慧过人,也被我层出不穷的“新词语”整得满天小星星。
“就是烧出来的砖的成色好坏,不能只管数量不管质量。要有一个允许出次品的最大限度。”
实行计件工资最大的弊端就是品质会直线下降。大伙儿只顾赶产量,将品质抛到爪哇国去了。
“这个你放心,有七叔把关呢,错不了。”
我摇摇头:“企业管理,要紧的是制度,不是依靠某一个人。你和七伯合计一下,看怎么整这个次品率。我给你一个思路,比如正品率定在算是及格,不奖不罚,超过一个百分点,奖励多少,相反,要是不到一个百分点,就罚多少……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奖勤罚懒。”
我舒了口气,露出赞许的笑容。
“只要这个砖厂搞好了,以后我还会分给你股份…就是给你分红。”
柳兆玉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时的工资怎么算?”
大哥柳兆时负责与火电厂戴盛联系,交货结帐的事情都是他在做的,算是销售人员。这个工作他倒是挺适应,隔三岔五与戴盛吃个小饭喝个小酒,小日子过得挺滋润。毕竟是自家大哥,只要账面上干净,这点小钱我也不放在眼里。
“他的工资,还是由我来发好了,暂时也不好量化计件。”
原本销售人员的工作指标量化是最好办的,完成多少销售业绩的硬指标摆在那里呢。不过大哥这个销售人员含的水分太多,基本就是个跑腿的。眼下以火力发电厂的红砖耗量,咱们产多少,他就能用多少,暂时不存在另行开拓业务的问题。这时候将大哥的工资和销售任务挂钩,那就是变相送钱给他用。
大哥日后是否才堪大用,还要看这段时间能不能将他磨练出来。钱来得太容易,对他未必是好事。
柳兆玉点点头,不再多言。别人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
制砖厂的问题顺利解决,我心头甚喜,站起身来,正准备和柳兆玉下楼,就听到外边有人大声叫喊,其中竟然还夹杂着梁巧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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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混战
听到梁巧的惊叫,我几乎如同炮弹出膛般从楼上直冲下来在我人小体重轻,不然估计楼板都会被踩断好几块。
就在离利民维修部不远处,三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正围着梁巧动手动脚。天气已是初夏,梁巧穿得不厚实,一件外衣一件内衣而已。外衣已经被撕掉两个扣子,胸部以上敞开了,露出里面月白色内衣下已然有些规模的两个小山丘。
梁巧吓得脸都白了,一手提着菜篮,一手遮掩,试图摆脱他们的纠缠。无奈那三个小子三面围定,她女孩子家哪里摆脱得了?
“娘卖是赵强!兆玉哥,二哥,操家伙!”
我气得眼睛里如欲冒出火来,顺手操起柜台上一把小螺丝刀就冲了上去。这时候,可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生理年龄只有十岁不到,根本还是个孩子。心里只想:谁敢动梁巧,老子就要他好看!
赵强和他的两个小喽罗在老街横行惯了的,几曾想到居然有人敢来管他的闲事?一个不提防,螺丝刀已经直朝自家肚子捅过来。
我这一下竭尽全力,全然不曾去想有什么后果。
赵强这小子,也算是混惯了的,打架颇有经验,加之年轻,反应敏捷。当下立即伸手一格,同时拼命向旁边躲闪。
只听得“哎哟”一声,螺丝刀从他小臂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兔崽子……”
赵强吃痛,呲牙咧嘴地叫骂道。
我一击不中,随即收回螺丝刀,又朝他大腿上捅去。
我人小个子矮,两次都是朝他下三路招呼。
赵强又是一声惊叫,眼见无可躲闪,大腿上就要给螺丝刀开一个窟窿,却只听得旁边呼呼风响,一条胳膊抡圆了朝我脸上扇来。要换在以前,这一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所幸跟梁科长练了不下半年的擒拿格斗,身手甚是灵活,急忙将头一偏,那巴掌便击在肩头。
肩膀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力道将我小小的身躯推得向旁边趔趄几步,差点坐一个*丝刀摔出老远。
“娘个臭王八蛋找死啊!”
那个街痞一击得手,骂骂咧咧地,大步上前,准备好好收拾本衙内。
要搁上辈子成年时候,老子身高接近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六十斤,乃是一条标准壮汉,手里操着家伙,又是出其不意,对付这么三个赤手空拳的小痞子,胜负之数倒也在两可之间。如今不到十岁,偷袭未曾得手,正面交锋,那是全无胜算的了。
好在柳兆玉和二哥都已操起家伙冲上来。柳兆玉操的是一条板凳,二哥手里拿着一把烙铁。想必是正在修机器,听到招呼,来不及细想就冲出门了。
以二敌三,二哥还只是个半大后生,本来也无多少胜算。胜在柳兆玉膀阔腰圆,又正值壮年,神完气足,一条板凳虎虎生风,一声钝响,惨叫声中,打我的那名街痞摔倒在地,抱着脑袋就是个嚎叫。
“麻皮!”
赵强和另一名街痞嗷嗷叫着往前扑,一人挨了一板凳,柳兆**上也遭赵强踢了一脚。二哥操着烙铁照另一名街痞头上就是一下子,那街痞惨叫一声捂住脑袋,一缕鲜血自手指缝隙间钻了出来。
我强忍肩头疼痛,将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梁巧拉到身后。
“回店里去。”
我吼一嗓子,又恶狠狠扑过去。先前挨了一板凳的街痞正挣扎着往起站,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他胯间就是一脚踹过去。那街痞一声,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
又是“砰砰”几声,赵强和另一个头部负伤的街痞再吃了几板凳,见不是头,萌生了退意。
“娘个臭们几个乡巴佬给老子等着……”
赵强口中骂骂咧咧交代着场面话,扶起倒地抽搐的同伴,狼狈而去。
“小俊,你怎么样?”
柳兆玉也不追赶,丢下板凳,关心地询问我的伤势。
“没事。”
我揉着肩膀,咧咧嘴。
“哇……”
惊吓过甚的梁巧,这时候才哭出声来,边哭边过来帮我揉肩膀,泪水一串串的滴落在我脸上。
这女孩,当真让人疼到骨子里头去,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心里记挂的仍然只有我。
“巧儿,别哭了……”我拍打着她柔软的小手说道:“我得赶紧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一会赵强他们还会叫人再来的。”
柳兆玉久经世故,知道那些街痞不会善罢甘休,连连点头:“是呢,叫我十二婶带公安人员来收拾他们。”
“他们再敢来,老子砍死他们!”
二哥也是个愣头青脾气,反身就跑上三楼厨房拿菜刀去了。
“小俊,哪里有电话?你赶紧去打电话给十二婶。”
柳兆玉紧张起来,一则是害怕街痞报复,二则怕二哥闹出人命。
我拉起梁巧就往百货大楼一门市部跑。
T越回这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