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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雄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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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孩子在他的镖局里混闹一场,打伤了他的伙计,抢走了银子,这是很丢人的事,通达镖行在京师很叫得起字号,八步赶月刘金泰更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不打自己一顿给镖局找回面子,传出多丢人呀!
  挨一顿打倒没关系,刘金泰的拳头虽重,总不好意思对一个小孩子怎么样,不至于拉出他的大砍刀把自己给杀了,可是他一定还得要回银子,不但要回抢走的二十两,恐怕连赢的十二两也保不住,这可惨了。
  那是给姥姥买棺木办丧事的,已经很寒酸的了,假如再去掉一半,就只能买副白皮薄材,姥姥苦了一辈子,死得又这样惨,假如草草地收殓了,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呢?
  他下意识地摸摸怀中的银子,正在考虑是否要出去,李歪嘴又在外面叫了:“小兄弟,你到底是在不在呀?”
  然后是刘金泰的声音道:“也许是他见闯了祸,没敢回家吧!”
  李歪嘴道:“不会的,他还有个老姥姥,这小伙子挺孝顺,别说是打了架,就是杀了人,他也不敢不回家,山里人家很节省,省得不点灯,八成儿是睡了。’’然后又是刘金泰的声音道:“你推开门进去瞧瞧。”
  张自新觉得藏不住了,连忙冲到前面拉开了门,李歪嘴的手也刚推到门上,一下子使猛了劲,差点连身子都倒了进来,连忙用手撑住了门框,叫道:“小兄弟,你怎么不答应一声就开了门呀,吓了我一大跳。”
  外面有淡淡的星光,照在刘金泰黑沉沉的脸上,像是充满了煞气。
  张自新挺了挺胸膛,站了出去,昂着头道:“刘老爷子,很对不起,今天在你的局子里闹了事。”
  刘金泰的黑脸上堆下一阵笑意,摆摆手道:“没关系,我都问清楚了,今天是他们不好,挨你一顿教训也是应该的,我虽然开着镖局,却也不能包庇手下人胡作非为,欺负小孩子。”
  李歪嘴在旁笑道:“谁敢欺负他,这小伙子的拳头比石头还硬,老马的鼻梁都断了,最少也得躺十来天,就算好了,那鼻子也跟我的嘴一样,回不了原位啦!”
  张自新有两三年没跟人打架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听说把老马打成那个样子,心中很不安,顿了一顿才道:“刘老爷子,我打伤了人,还抢走了一块银子,那可不是存心的,慌乱中我只想抓回我赢的那一份,没想到多抓了一块……”
  李歪嘴又笑道:“那块银子原来是你带走了,局子里还在混赖呢!牛大脖子硬说是钱七藏了起来,两个人差点没动家伙……”
  刘金泰沉下脸喝道:“混账东西!”
  李歪嘴一缩脑袋,退到后面。
  张自新只得再挺上前道:“老爷子,你别骂人,银子是我拿的,可是我说过了,那不是存心的,本来我想送回去,可是我怕他们又纠合起来打我。”
  刘金泰笑笑道:“小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骂你,骂的是我手下的人,他们简直给我丢脸!”
  李歪嘴忙道:“刘总镖头最恨手下人倚强欺人,倒是没怪你的意思,而且听说你一个人打了他们十几个,对你还挺佩服的!特地来给你赔个不是!”
  张自新一呆!
  李歪嘴又道:“总镖头这样瞧得起你,你也得给一个面子!”
  张自新道:“我知道,镖局的人被人打伤了,传出去很丢面子,老爷子也打我一顿好了。”
  刘金泰哈哈一笑道:“这么一说,刘某还成个人吗?你若是个大人,刘某还可能会给手下人找回个面子,你只是个小孩子,刘某打了你,面子上也没有光彩!”
  张自新一怔道:“老爷子的意思究竟要怎么样呢?”
  刘金泰道:“我叫那些混账把赌赢的钱拿出来,摆了两桌酒席向你赔罪,瞧我的面子,你就原谅他们罢,以后大家还见面,心里老存个疙瘩也不好。”
  张自新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怔了半天才道:“我不能去!”
  李歪嘴连忙道:“这么说是你不接受好意了?”
  刘金泰却笑笑说:“小兄弟是瞧不起我吗?”
  张自新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姥姥……”
  刘金泰见他说话的声音很不自然,连忙道:“令外祖母不让你跟镖行的人来往是很有道理的,镖局虽不是什么坏地方,却是一项危险的行业,而且流品太复杂,好人一个把持不住,学坏也容易。刘某此来只为尽心,想到令外祖母不会同意的,那就算了吧!”
  他的话声音很大,像是要叫屋里的人听见,说完后,见屋里没回应,才叹了一口气道:
  “小兄弟,今天是我的人不对,我向你赔个不是,两下就此作罢,以后你如果不嫌弃,柴还是往局子里送好了,我关照过老李,有多少都收下来,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你的人才而已!”
  张自新很感动地道:“老爷子对我的好处,我会记在心里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老爷子!”
  刘金泰笑笑道:“那算什么话,我对你没什么好处,更谈不上报答!”
  张自新道:“我在您局子里闹事,您不怪罪,还亲自来道歉,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您太客气了!”
  刘金泰道:“那是应该的,我只问是非曲直,不能因为你是个小孩子就失礼!”
  他说话时一直望着屋里,见始终没有回音,才很失望地道:“老李,走吧!”
  李歪嘴道:“小兄弟!你不去就算了,至于那些银子,该你的你留着,多出来的让我带回去给牛大脖子,他也没赢,这些银子还得养活他老母呢,这小子也是没出息,一见了赌就没命了,丢了银子才想起老母!”
  刘金泰笑道:“照理说银子还不还都没关系,可是令外祖母治家有方,也不会愿意留下不义之财的,这……”
  张自新退后一步道:“银子我不该昧下,可也不能还给他,算是我借的行不行?”
  刘金泰微怔道:“小兄弟,这就不对了!”
  李歪嘴也道:“小兄弟,你们祖孙俩不愁吃,不愁穿,要银子干嘛?”
  张自新哭了出来,叫道:“姥姥死了,我要买棺材!”
  刘金泰与李歪嘴都是一惊,尤其是李歪嘴,讶异万分地道:“你姥姥死了?早上你怎么没说?”
  张自新哭叫道:“姥姥是被强盗杀死的,我回来后才知道,所以我要银子给姥姥买口棺材……”
  李歪嘴一怔道:“那怎么可能,这附近三百里,连小毛贼都找不出一个,京师重地,出了强盗还得了,再说你们家里有什么惹人眼红的?”
  刘金泰却沉下脸问道:“小兄弟,令外祖母是真的被强盗杀死的吗?”
  张自新哭叫道:“姥姥的尸体还在屋子里,腰上被人砍了一刀,连肠子都断了……”
  刘金泰身子动了一动道:“我们进去看看吧!小兄弟,你怎么不早说?”
  他首先进入屋里,李歪嘴也跟着进来。
  刘金泰道:“大家别乱动,说不定凶手有什么痕迹留下,动乱了可就难找了,小兄弟,你点个火!”
  李歪嘴却掏出身边的火包,点燃了一个纸煤,桌上有半截蜡,他凑过去点上了。
  刘金泰首先擎着蜡烛,将尸体检查了一遍,皱着眉道:“这个人的手脚很利落,一刀致命,好像没经过格斗。”
  说着又拾起那断为两截的拐杖看了一下道:“这是硬枣木的,对方用的一定是利器,力气很均衡,杀人都是一招之下完成的!”
  李歪嘴在旁插嘴道:“总镖头,您能看出是谁下的手吗?江湖人用利器的不多。”
  刘金泰摇摇头道:“这很难说,因为对方用什么兵器还不能确定。”
  李歪嘴道:“利器无非是刀剑匕首之类,而且以匕首的成分较多,您瞧这伤痕就知道了,伤处只及身体的一半,如果是长兵器,人一定会砍成两段的。”
  刘金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很内行!”
  李歪嘴伸伸舌头道:“小的以前在衙门里干过专门验尸的工作,所以才清楚一点。”
  刘金泰嗯了一声道:“以后我可得给你换个差使,你那双手专摸死人,做出来的东西吃了多恶心。”
  李歪嘴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苦着脸道:“我这张嘴真该打,以前为了多嘴,叫人给打歪了,老毛病还是不改,现在又为了多嘴,把饭碗给砸了!”
  刘金泰没去理他,四下看了一下道:“小兄弟,你家里藏着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凶手在杀人之后,把屋子里翻得很凌乱,目的是找什么东西?”
  张自新含泪道:“除了几件破衣服,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是有什么钱财宝贝,我也不会打柴讨生活了!”
  刘金泰皱着眉头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凶手要杀死一个老太太干吗呢?”
  多嘴的李歪嘴又忍不住开口了:“也许是江湖人寻仇呢?这种事多得很!”
  刘金泰瞪了一眼,斥道:“一个小孩子,一个老太太,怎么会跟:江湖人发生怨仇的?”
  李歪嘴缩头不响了。
  张自新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刘金泰前面道:“老爷子!我要拜你为师,学好了武功,将来杀死那些强盗,给我姥姥报仇。”
  刘金泰想拉他起来,可是张自新的身体很重,而且还左右闪躲着不让他拉,刘金泰急了道:“起来说话,这样子算什么呢?”
  张自新哭着道:“你不答应,我就跪着不起来。”
  刘金泰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我何尝不想造就你,可是我的能耐有限只怕糟蹋了你,跟着我,你学不到什么的。”
  李歪嘴道:“总镖头,他是个学硬功夫的底子,北五省的硬功夫,谁能盖过你呢?你就收了他吧!”
  刘金泰又想了一下道:“原先我想叫你到镖行来,是打算传你一点基本功夫,把底子扎实了,再慢慢找名师深造,因为你姥姥反对,我自审才不足为人师,所以就算了。现在出了这种不幸的事,我又不能扔下你不管,如果你受了坏人的诱惑,堕入邪道,那更可惜了。这样吧,你暂且算是我的记名徒弟,跟我学学粗浅的入门功夫,往后遇见更高明的师父我再给你转介绍过去!”
  张自新大拜了三拜,含着眼泪道:“谢谢老爷子。”
  李歪嘴在旁笑道:“小兄弟,你拜了师,就不能再叫老爷子了!”
  刘金泰却正色道:“还是那样称呼的好,我说过只收他为记名徒弟,如果正式拜了师,我也担不起,武林高手都有个怪脾气,不肯掠人之美,他如果改口叫师父,谁也不肯收他了。”
  张自新只要刘金泰答应教功夫,倒不在乎如何称呼,叩头站了起来。
  刘金泰神情庄严地道:“我虽然武功上教不了你多少,在做人方面,我却要严厉地督促你,玉不琢,不成器,一个武人最好重的是品德,像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赌钱,那是绝对不行的,以后我看见你再抓上骰子,我就用刀子砍下你的手。”
  张自新惶恐地道:“是,我以后一定学好。”
  刘金泰又怔了片刻,叹口气道:“你的姥姥是个很可敬的老人家,如果你用抢来的、赌赢来的银子给她买棺木安葬,她死了也不能闭眼的!”
  张自新低下了头,羞惭地道:“我只有这点银子,全是赌赢来的,我存着准备买匹马……”
  刘金泰道:“抢来的银子还给人家,赢来的放在身边,你姥姥的丧事由我负责。”
  说完对李歪嘴道:“你在这里陪他一下,我回去通知办丧事的殡殓店,明天一早来给张老太太料理后事。”
  说着出门,骑上他的马走了。
  张自新望着姥姥的尸体,一阵伤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歪嘴走到他的身边,慈和地拍拍他的头,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别哭了,流眼泪是女人们的事,男子汉是不作兴哭的,男人的眼泪只能往肚里流!”
  张自新止住了哭泣,却仍哽咽地道:“可是我姥姥死得那么惨!”
  李歪嘴有点生气地道:“人总要死的,你姥姥这么大岁数了,不被人杀死也会老死、病死,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差别呢?说不定她还喜欢这样的死法呢!”
  张自新也有点生气了,这家伙平常挺和气的,今天怎么变得这样不近人情呢?因此他也一瞪眼道:“照这样说,我姥姥被人杀死了,还是件好事呢!”
  李歪嘴笑了,笑起来使他那张嘴歪得更厉害,但是他的声音又转为和顺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平常我也听你说过姥姥,知道她是个很刚强的人,如果她病倒在床上不能行动,反而会感到很痛苦对不对?”
  张自新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姥姥只病过一次,不知怎的手脚就不能动弹了,从城里请了个医生回来,也不能瞧出是什么病,只说是老年人中风,随便开了个药方,自己抓了药,煎了送上去,姥姥伸出一只仅能动的右手把药碗抢去摔了,大骂那医生混账,在床上十几天,脾气坏透了,幸亏那个毛叔叔来把姥姥给治好了。
  如果姥姥真的生了病,躺在床上等死,那倒是真的会痛苦,那这样死了,还真痛快得多。
  李歪嘴又拿起姥姥遗下的两截拐杖,放在手里掂掂分量,忽而奇怪地道:“你姥姥的拐杖很不轻呀,靠着它帮助走路,倒是挺费劲儿的!”
  张自新道:“姥姥的腰腿都很健朗,根本用不着拄着拐杖走路!”
  李歪嘴点点头道:“那她要这根拐杖做什么呢?”
  张自新怔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这个问题,从他懂事开始,姥姥就拿着这根拐杖,上哪儿都带着,因为年纪大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他也不感到奇怪,可是别人确是靠着它帮助行动,而姥姥只拿着它做做样子,想了半天,他才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用来打我吧,此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李歪嘴笑了一下道:“只为了打你就要用这么重的家伙,你姥姥未免也太凶了!”
  张自新连忙替姥姥辩护道:“不!姥姥不凶,她最疼我,打我是为了我不学好,我的皮太厚,轻一点的棍子打在身上根本就不当回事!”
  李歪嘴笑道:“现在姥姥死了可没有人再打你了!”
  张自新心中又是一痛,李歪嘴却神色一正,把拐杖的下半截丢开,只拿着带了个圆头把手的上半截递给他道:“记住!你姥姥是个很有心的人,她虽然死了,可是她的眼儿还一直盯着你,收好这半截拐杖,说什么也不能弄丢,没事常拿出来看看,就当它是姥姥!”
  张自新接了过来,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李歪嘴又神色凝重地道:“你记住我的话没有?”
  张自新点头道:“记住了,我会藏起来的。”
  李歪嘴沉声道:“不是藏起来,是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吃饭、睡觉、拉屎都不离身!”
  张自新一怔道:“为什么呢?那多累赘!”
  李歪嘴怒道:“你姥姥把你养这么大都不嫌累赘,你只带半根拐杖就累赘了,你姥姥是白疼你了?”
  张自新不明白他何以会提出这个不近情理的要求,这半截拐杖还有尺来长,杖头的把手像个红薯,带在我身边碍手呢!
  李歪嘴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带着它很不方便,可是你姥姥的一片苦心全在这上面。”
  张自新更莫名其妙了,他怔怔地道:“我不懂。”
  李歪嘴道:“你姥姥希望你上进学好成器,可是你年纪轻,不懂事,以后在镖局行里,什么人都接触得到,很容易学坏,带着这根家伙,能叫你时刻记住姥姥,如果你做了坏事,它会使得你浑身不自在,因为你姥姥的英灵寄附在上面,在你危险的时候,说不定它还能保佑你平安!”
  张自新似懂非懂,但是他见李歪嘴一本正经的样子,铁青着脸,倒像姥姥生前管教他的情形,不自而然地产生出一重敬畏之:心,点点头道:“我一定会记住这件事!”
  李歪嘴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很有出息的小子,好好干,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的,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说是我叫你这样做的,在总镖头面前也不准说,你听清没有?”
  张自新道:“听见了,可是人家问起来呢?”
  李歪嘴道:“贴身藏得紧密一点,尽量别给人瞧见!”
  张自新道:“这又不是什么小玩意儿,再严密也会给人发现的!”
  李歪嘴道:“那你就说是为着纪念姥姥,好在它只是一段木棒,还有什么可疑的?”
  接着李歪嘴站起身来又道:“总镖头回去找人给你姥姥张罗后;事,最快也得天亮才能来,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姥姥,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张自新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心里又想哭,可是他怕李歪嘴又骂他没出息,因此强忍住了眼泪。
  李歪嘴竟是存心盯着他,也不出去,拉了一张板凳,坐在大门口,掏出旱烟袋来,慢慢地抽着。
  张自新只好拉住姥姥僵硬的手,默默地坐在炕沿上,想姥姥生前的种种好处,想着今后的日子。
  天刚亮,刘金泰带着一大批人来,有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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