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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起竿,净喂鱼了。
后来他终于出离愤怒地激歪了一句:“你吵吵啥啊?看别人去!”
我说:“哎你激动啥啊,我告诉告诉你咋地了?这么没耐性呢?就你这脾气还能钓着鱼吗?这玩意讲究心静平和知道不?”
他怒道:“我乐意!我就是奔着喂鱼来的,你怎么招吧?该找工作找工作去,别在这烦人!”
我一听这话有点生气,说:“找啥工作啊?我刚谈完一笔生意,上公园儿散散心碍你啥事儿了?”
他哼了一声道:“你转圈儿瞅瞅,在这钓鱼的有不是老头儿的吗?就我一个吧?你也甭跟我在这儿装商务男,一眼就看出你来了,满脸的落魄样!还谈完一笔生意,忽悠谁呢?我他妈就失业好几个月了,要不能在这钓这破玩意吗?”
晕死,想不到还碰见一有经验的……
但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撸胳膊挽袖子地就火了,叫到:“你说谁落魄呢?”
他也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一攥,骂道:“就他妈说你呢,怎么招?正愁憋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练练啊?”
我刚想抡拳头,就听见背后有人大喊了一声:“周希!你还嫌不嫌丢人!”
我回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竟然是我妈!
……
许多年后,那个晴朗的午后,我与母亲站在公园的垂钓池边相对而望的画面,一直都深烙在我的记忆里,难以抹去。
母亲像个私家侦探似的跟踪了我几个小时。
我不知道她那么大年纪了,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在我的背后,冒着炎热的天气走过无数条街道,远远地看着她不争气的儿子——
新装革履地假装上班;在公交车站向自己的女朋友伸手要钱;在超市里闲逛,一杯接一杯不要脸地喝人家的试饮咖啡;蹲在胡同口逗小孩儿玩,跟人家捉迷藏;望着商场橱窗中的塑料模特发呆;和一只流浪狗打招呼,恶作剧地吓唬它;躺在公园的草地上抽烟;把报纸折叠成一只只笨拙的纸飞机,然后像个无聊的乞丐一样放飞它们;蹲在一边看人家钓鱼,和不相干的人吵架,甚至要动手……
阳光太刺眼了,我看不清楚母亲眼角的泪光是疼惜还是失望。
原来,早在那次我打电话给她研究土豆皮的时候,我妈就开始怀疑我了,后来周四那天在电话里听见我在家打麻将的声音,她更是怀疑得不行。
周日半夜,她又做了个关于我的梦,醒来后就担心不已,所以也没事先通知我,周一清早就急急地飞了过来。
她下了飞机后,在机场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打我手机又关机,实在没办法了,就把电话打到了我原来工作的杂志社。
结果可想而知,母亲站在机场大厅茫然地等闵娜来接她的时候,气得已经哆嗦了半天。
但是回到家后,她并没有立刻戳穿我,而是不声不响地在第二天清晨偷偷跟在了我的身后,想看看我到底会怎样。
现在,母亲坐在长椅上,我站在她面前,将辞职后的事讲了一遍。
我并没有过多地解释,因为我知道,即便解释也是徒劳的,母亲根本不会理解。
时代的变革使职业问题在我们与老迈的父母之间造就了一条日渐弥深的沟壑,想要逾越它而进行良好的沟通,真的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所以我想,她应该像大多数的父辈们一样,脑海里还残留着诸如“铁饭碗”、“编制”、“涨工资”等早已过期的时代符号,认为像我这样的所谓“事业单位”不应该随便放弃,要安分守己地像他们一样一干一辈子,然后退休,到死都有工资拿。
所以我无须解释。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听完了我的叙述,母亲没有说半句责怪我的话。
她只是默默地望着我。
过了许久,她才拉起我的手,说:“儿子,跟妈回家吧,我给你做猪肉炖粉条。”
听完这句话,我的泪水哗地冲了下来。
我哽咽地说:“妈,你骂我几句吧。”
母亲伸手整了整我的衣领,说:“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这条路可以走得通,那就勤奋点走下去吧。妈不懂你说的自由撰稿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能有多大的经济来源,但是你说中干,妈也就不拦你了。只是你要好好对待人家闵娜,一个女孩子在外工作,你却呆在家里,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合适。”
……
这一晚,我吃到了母亲做的家乡菜。
但她只住了一夜,就坚持要回去,说是不放心我爸爸。
母亲一直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劝我们能早点结婚。
直到我和闵娜把她送到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飞机准备要起飞的时候,她才发了个短信给我,说她在书房的抽屉里放了五千块钱,给我们应个急什么的用。
回到家里,我和闵娜望着躺在抽屉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钱时,两个人都失去了言语。
……
母亲走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他说有个制片人想找人改改剧本,需要个有文学底子的编剧,弄一部二十集的电视短剧,改完了可以拿到两万块钱。我知道这个价格是比较低的了,但还是立刻应承了下来。
签完合同之后,我再次走进那片耀眼的阳光里时,心中却没有半点儿的喜悦。想起已远在东北的母亲和正在工作的闵娜,我觉得肩头那股无形的压力更加沉重了……
最近下了将近两个礼拜的雨,我在家改剧本改得都快崩溃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但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比想像中的还要恐怖。在原著的基础上,将初稿改完后,制片人给我提了点儿意见,说是爱情戏太浅了,太纯了,不折磨人,得让这对儿情侣备受挫折,非得让他们好事多磨不可,折腾到吐血也不能让他们俩顺顺当当儿地在一起。我按他的意思把男女主人公重新塑造了一下,整得像俩神经病似的,都贼小心翼翼,贼心怀忐忑,贼犹犹豫豫,好像谈个恋爱像特务摸底似的。
谁知改了一稿后,导演又有意见了,说是光他们俩折腾还是有点儿浅,不够复杂,不折磨人,而且鉴于演员的需要,必须得加个第三、第四者,搞个多角关系,你破坏我我破坏你,你误会我我误会你,不能让观众看消停了,得曲折。
我又按他的意思改了一稿,这回神经病变阴谋家了,好像爱情成了一场战争:男一喜欢女一,男二喜欢女二,女二喜欢男一,女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一还是男二,反正觉得俩人儿都挺好,谁也不想去伤害。但女二和女一是好朋友,为了获得男一,女二就不停搞破坏,让女一反感男一,还利用男二对她的好感来帮他去追求女一,让男一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增大……
改到最后,我先是被自己绕迷糊了,然后气得咬牙切齿,真他妈想把这两对狗男女都整死算了!后来改到了第五稿,才勉强算是被他们接纳了。但原本写得挺好的一部中篇小说,已经改得像堆垃圾了,我只能为原著作者叹息一声,并祈祷这电视剧通不过审核,要不然观众非得骂死我不可。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好不容易平息了,但接下来的闷热却同样凶猛。空调悬在墙上仿佛对我冷笑,好几次我都想拿遥控器按出个南极世界,可还是忍住了。上个月电费整了近三百块,闵娜说了,我独自在家时不许开空调,电费啥的再超额就从我的零花钱里头扣。郁闷!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光个膀子在房间里不停地做瞬间移动,希望带出点儿风来,可没晃几下子汗却更多了!什么世道……
家务活儿都整完了,我实在无聊,就给蒋大彪打了个电话。
这畜生看是我的号码,过了半天才接,还贼不耐烦:“有事说,有屁放,忙。”
我慢条斯理地说:“小彪子呀,朝鲜核问题谈的咋样了?”
蒋大彪说:“靠,你成天在家窝着看电视,这还用问我吗?我说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别磨唧。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时间嗷嗷宝贵,地上要是有张一百块的人民币,我弯腰拣一下子都亏了知道不?”
我一边把肚皮拍得啪啪响,一边说:“拉倒吧,钟点儿工都比你挣的多。电话是我打给你的,反正都是我消费,来,陪大爷再唠十块钱儿的~~~~”
蒋大彪靠了一声,就要挂电话。
我急中生智,把嘴巴稍稍离开话筒,拔高声调喊:“啊?水柔怎么着?电脑坏了啊,你等一下啊。”说完我又赶忙冲电话说:“挂了啊,有事儿。”
蒋大彪果然上当,急切地叫道:“等下子等下子,小柔在家呢啊?”
我故做敷衍的语气道:“哦,恩。”
蒋大彪说:“我刚才听说啥?电脑坏了?那我得去啊!”
我说:“得了您呐,蒋老板一~~~~秒钟几十万上下,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哟。咱就不劳烦您老了,我来搞定。”
蒋大彪急了:“歇了吧你,就你那技术,别让电脑把你电死!”
我说:“靠,让电话把你电死!”
蒋大彪不要脸地说:“别废话,让小柔等我啊,我马上就到,打车来!”
还没等我说话,这色狼就把电话挂了。
还不到十五分钟,门铃就响了。感情这厮的瞬间移动比我玩儿的还厉害呢。
门一开,蒋大彪就扯脖子喊:“小柔,我来啦!快吧?哈哈。”说罢脚丫子一甩,两只臭鞋跟头把势地摔在一边儿,人家俩眼都没瞟我,直接就往里头走。我说:“靠!拿我当透明人啊?”这孙子脑袋一侧,象征性地点了个头。奶奶的,他也真不叫个人了。
我把两道门锁好,转身往沙发里一陷,啪啪地按电视遥控。蒋大彪推了几下水柔的房门,没推开,又起腻地喊了几声,半天没见有人应声儿,才知道上了我的套儿了。
他气哼哼地指着我鼻子说:“你是不是闲的?耍我有奖啊?”
我没理他,扭头敲了敲鱼缸,自言自语道:“哎哟,都饿坏了。”
说着起了身,打算去阳台捞点小鱼喂它们。
蒋大彪咬牙切齿地说:“嘿!你他妈还装?好,我把这鱼都给你捅咕死!”
我一撇嘴,哼道:“德行。好几天没喂了,别把你咬死是真的。”
蒋大彪跟我来劲,伸出手指往地图缸里搅和,恶狠狠地叫道:“靠,咬我咬我!捅咕不死你们!”
我憋不住想乐,这种见色忘义的衰人,不气气他真是对不起广大劳动人民。
我没再理睬他,拿起抄网转身去阳台。
我刚从小桶里捞了一网小鱼,就听见蒋大彪嗷唠一嗓子,叫的那叫个凄惨。
我赶紧跑进来一看,这败家老爷们儿正举着右手直跳脚,食指正淌血呢。
我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地图鱼真饿急眼了,见有东西在水皮儿晃悠就咬上了。
我骂道:“靠,让你他妈再的瑟!”说完赶紧领他在水龙头边用水冲手指。
这厮的指肚儿给咬了个小口儿,不大。我找了条创可贴,给他缠了上去。
蒋大彪脸都蓝了,恼恨地道:“就他妈赖你,把我忽悠来干啥!”
我说:“我让你来的啊?也不知道是谁欲火焚心,抓肝儿挠肺嚷嚷着要打车来的。”
蒋大彪气得不行,呼呼哧哧地坐沙发上怒火燃烧。
我看他这熊样儿就忍不住乐,讽刺道:“行啊你,殷勤没献着,还让鱼给咬了,你也算一人物儿啊,哈哈!不行,我得打电话给电视台报料,标题就写《某倒霉市民被鱼咬伤,当场血流不止,堪称史无前例》。”
蒋大彪牙齿咬的咯咯响,过了老半天,才忧郁地说:“你这鱼有没有毒啊?我不会感染吧?”
我说:“都是观赏鱼,有啥毒啊?你咋那么脆弱呢?还怪惜命的呢。”
蒋大彪说:“那非典禽流感啥的,不都是从动物上来的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里没底,瞅着他的手指头说:“应该……没啥事儿吧?”
蒋大彪说:“不行,要不咱俩上趟医院吧?”
我防备道:“我现在是一家庭妇男,没钱啊!”
蒋大彪骂道:“靠,谁说要讹你了?赶紧的跟我去一趟,到大夫那也好介绍介绍你这是啥鱼。”
我心想,去倒是行,但是就算我介绍是啥鱼了,医院还能有“狂鱼疫苗”吗?
到了市医院,蒋大彪在挂号处愣了老半天,才问我:“挂啥科啊?”
我说:“废话,当然是外科了。挂妇产科你有那功能吗?”
医生是个挺胖的中年男人,肚子贼大,我看他倒应该挂个妇产科查查几个月了。
人家眼皮都没抬,问道:“怎么了?”
蒋大彪把手指头一举,粗声粗气地说:“咬了。”
男医生抬头一愣,说:“什么啊就咬了?”
蒋大彪连忙说:“哦哦,鱼,鱼啊!您看,都咬出血了。”
男医生眼睛咔吧了半天,说:“什么?”
我在一边儿都快笑吐了,赶紧上前解释。
男医生听完狐疑地看了半天,说:“头一回。我当十多年外科医生了,头一回见这事儿。哎,你这不止血了吗?别用创可贴裹着了,回头抹点红药水儿或者碘酒什么的就行了。”
蒋大彪说:“不用打点儿针啥的吗?”
男医生笑了笑,说:“不用。”
蒋大彪说:“大夫,你给我打一针血清儿吧,万一要是有毒我不完犊子了吗?”
男医生不耐烦地说:“哎呀,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挺大一老爷们儿……”
可能他看见蒋大彪满脸的委屈而动了恻隐之心,便又说道:“行行行,给你开点药吧啊。”
蒋大彪猛点头,说:“恩恩,您开您开。”
自打在取药处排队开始,我就特想骂他。针也打完了,蒋大彪直到拎了一兜子药,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你是不钱多烧的啊?整这些个破药就安心了?我看看都啥……正痛片,头孢,炎必消,我靠!云南白药?这他妈也算跌打损伤啊?”
蒋大彪嘴一撇,说:“你懂个屁!人家大夫开的药肯定有用。就算没用,吃了也图个安心你知道不?”
正说到这,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蒋大彪的肩膀,说:“老蒋?”
我回头一看,是个穿白大褂儿的医生。
蒋大彪这时激动道:“哎呀,这不孙哥吗?”
我见他遇见一熟人儿,就笑着冲那人点了个头,然后绕到了医院门口,点了根烟抽。这天不是周末,但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却很多。看来这人吃五谷杂粮,都得有生病的时候儿,天下永远不会倒闭的地方肯定有医院一份。
我站那抽了快两根烟,蒋大彪才晃悠出来。
我刚要说话,他一把拉住我激动地说:“这趟没白来啊!”
我说:“咋地了?查出你早孕了?”
蒋大彪说:“别没个正经的。哥们儿发现一商机。刚才那小子是我以前一客户,喝过几次酒,关系钢儿钢儿的。刚才闲扯蛋,他说他有低价药品的拿货渠道,咱投资开个药店你说咋样?”
我说:“开药店?你这是又发哪门子烧啊?”
蒋大彪晃了晃手上的药袋,说:“你知道不?就我咬这么一小口子,三百多块啊!你想啊,谁平时没个感冒发烧跑肚拉稀啥的?有病了就得吃药,这多大一商机啊?”
我说:“说的轻巧,在哪开?投多少钱?怎么进货?怎么卖?你都想过了没有?再说,你也没弄过这一块儿,里头有啥门道儿你知道吗?”
蒋大彪说:“你说的那些个都可以研究和摸索啊,店铺的地儿我倒是老早就看好了一个,就在你家小区外头那条街上新盖起来的商铺。”
出了医院大门的时候,蒋大彪公司里的伙计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单业务让他回去定夺一下。蒋大彪说让我通知小林子和胡学范,明儿到我家集合,开个会研究一下整药店的事儿。我见他又犯上了虎劲儿,也就没怎么理他,哼哈儿地答应了。医院离我家有三站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