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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死后,他不曾如此踏实地拥有过自己想要的,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拥有后的一切,他关注的重点,只有如何保有她的长久之计……他的眼里除了她,容不下别人的安危。
「那是我的爹娘啊!」映庭愣了一愣,不相信他竟狠心至此。
那注视的一眼,包含太多她不了解的矛盾情绪,像团谜般,构筑成他森冷幽深的瞳眸,他的眼神好深寂,望不见底,却在每次流转间放出光彩时点明了情绪,他的眼眸仿佛拥有独立自主的灵魂。
他之于她就像一条轻细的丝线,摸不着,却时时缠绕着她,随着年龄增长,那丝线似乎愈抽愈紧,让人模模糊糊地困扰着,而当她发现到自己的这份情感时,它早已变得十分强烈。
为什么?当时她才五岁,根本不该懂得情爱为何物,但为何他布下的丝线却在今日如此紧纠着自己?
不对,他没有布下丝线,这丝线就像春蚕吐丝,是她自己制造出来包围自己的,而他早巳忘记多年前曾对她许下承诺了!
「别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回去!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容善叔叔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要亲眼看到他们安好才放心……」她哭着求他,肝肠寸断,仿若一缕游魂般。
「除非你有本事自己回去,否则休想要我答应!」
「夙伯伯呢,他和夙伯母去哪儿了?」过于焦慌,映庭的神智已经恍惚,双眼更是失去焦距的左顾右盼,模样令人生怜。
「你在干什么?」见她没有目标的走来绕去,夙衮急忙拉住她的行动,将她箝制在身前。
「我要找夙伯伯,求他让我回去……」映庭挣扎着,用力想摆脱他。
「我爹和我娘已经先去苏州了,现在府里由我作主,你就静心等待他们带消息回来。」她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着实吓出夙衮一身冷汗,开始置疑自己这么做是否错了。
「不,我等不到他们回来……」身子一软,她跪在他脚前,「求你,我要回去……我要现在回去……」
尾音尚飘散在空中,映庭的脑子放空,眼前蓦地一黑,晕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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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起,圆形的冥饷犹似白色粉蝶,在容善府的门庭前飞舞,原本朱红色的大门披盖了大片的白绫,素白的幡翻飞着,稀稀落落的仆人从门前散落到内堂,个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梁柱上缠绕着白绫,还有结成绣球的白绫悬挂梁间,四周灯影晃晃,即使在白昼看来也略微阴暗。
遍地的缟素,一路蔓延进内堂,灵堂前有一盆火正燃烧着,烧出与四周对比的火红。
火光映在映庭的脸上,她跪在灵前,面容苍白得几乎与身上的缟素无异,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更为明亮,眼里已经没有泪水,这几日下来,所有的泪水都已经流尽,她整个人像是被掏干,连跪在地上身子都不稳的摇晃。
白绫缠在额上,黑高柔洁的发被白麻覆盖,她沉默的看着华贵的灵堂,心中只觉得冰冷彻骨。
爹娘就这么走了,等不及她回来就撒手人寰,她是个不孝的女儿,永远永远愧对他们对她的疼爱与付出……
映庭握着冥饷的手无力垂下,白绫衣袖落入火盆,火焰虎视眈眈的舔吻,燃烧着她的衣角,她却浑然不知。
「小姐,危险!」一名眼尖的丫鬟发现,赶忙上前拉起她,其他下人见状,七手八脚帮忙扑灭着火的衣袖。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自小侍奉陪伴她的丫鬟问道。久未见面,她的态度依然尊敬熟络。
映庭摇摇头,没想到竟晃出了眼泪,「我没事……」
那盆火从灵堂搭起开始就不断的吞噬着冥饷,白色的圆钱被火焰焚烧,逐渐泛黄,继之燃烧焦黑,而后灰飞烟灭,一切像是永无止尽。
「小姐,你要坚强点,否则老爷夫人地下有知,会埋怨我们护主不周的!」
「不,你们已经很好了……不好的人是我……」
她对不起这些相信她的下人,因为她没有与他们一起进退、同尝艰苦,在庄里瘟疫大肆传染的时候,她的人远在杭州,为了追逐一份可能求不得的爱恋,浪费着宝贵的光阴……
她太自私,自私到脑海里想的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周遭、外在的条件。
「容善家怎会生出这等不孝的女儿,几年来居然久赖别人府里,连爹娘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真是不值!容善老爷和夫人就是为了这个女儿才会惨死在府里!」
「可不是吗,我和王大婶过来劝说多次,要他们和我们一起到隔壁村庄避些时日,等疫情控制住了再回来,哪知他们夫妇俩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帮所有下人安排好栖身地方,他们却死守在这里……唉!容善老爷是个好雇主没错,但再好的雇主,若没有留命来指挥这些下人,有什么用?瞧,现在这些佣仆不是群龙无首了?」
映庭听见前来吊唁的人群里有着细微的声响,就像是平静湖水上的涟漪,轻微的撩拨着,她知道那些人在叹息,诉说着容善家奇诡的命运,也批评着她的大不孝……
她没有反驳,因为他们说得没错,她确实是那样的一个女儿。
爹娘担心一旦暂且离开避难,她若听闻消息突然返家,找不到他们会担心,所以任凭大家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撤离……
最危急时分,爹娘依然惦记着她,在他们心中,她永远是个长不大、依赖的女儿,就是这份执着的心情,以至于感染了疫情,不治死亡。
她恨自己,也在乍听父母在苏州病逝的噩耗之际,终于正视了自己多年来的荒唐行径。
一味的追寻夙衮,十四岁之后她未曾返家,没有真正关心过父母的安康,要他们死前仍为自己的未来而挂心……她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
倘若可以重来,她不要爱情,只要爹娘好好健康的活着……
无法不怨夙衮,如果不是他的再三阻止,至少她会来得及见爹娘最后一面,让他们知道她不是有意……不是有意当个遗弃双亲的女儿……
「小姐,妳要不要先回房休息?等会儿他们走后,奴婢再去请你出来。」善解人意的丫鬟看出映庭的赧然与羞愧,小声说道。
她知道要小姐躺下休息是不可能的,她的心里存着太深的内疚,为了赎罪,坚持每晚一人守灵。
「春日,麻烦你们帮我招呼了。」映庭真的累了,在哭声放肆倾泄之前,离开了阴郁的灵堂。
第八章
一步离灵堂,映庭总算能够好好的呼吸,这一身的缟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众人打量的眼光像细小的火花,不停撞击焚烧着她脆弱的神经。
骇人的瘟疫至今已经平缓,但她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生变了。
回到房里,倒了杯水想解渴,瓷杯似是与她作对,自手中滑落,溅了她一身湿,同时也瓦解了她的伪装,露出连日来一直隐藏的忧虑。
蹲下身子捡拾碎片,映庭抵不住悲哀的哭了出声,她不知如何是好,未来教她好茫然。
死于这场瘟疫的那些卖身给府里的奴仆,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容善家的人,她打算以同样敛葬父母的礼数厚葬他们,可是这么一来府里的生计就有了困难……
村里闹灾荒,生前与爹爹有生意往来的店家主人死的死、逃的逃,太多帐款再也收不回来……现今连维系现有的吃穿皆有问题,她该怎么告知大家实情?
她已经乱了,乱得好怕……
映庭楞楞的颓坐在湿冷的地上,就连碎瓷扎伤了手都不自觉,她只是觉得冷,但是用尽力气,用双手环抱自己,却也无法温暖起来。
满地的碎瓷像极了她的命运,脆弱到了极点,只要一下撞击就可以让她粉碎。
「你坐在地上做什么?」低沉的男声,在静谧秋夜里的丧家显得突兀。
「衰……大哥?」映庭惊讶的看着来人渐渐朝自己定来。
「起来!」他走近拉她起来,「该死,手都割伤了,你不会喊痛吗?」猛然发现那个淌血的伤口,立刻撕下衣服上的一片布料替她裹伤。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她竟觉得不想见到他?
「我不能来吗?」夙衮有些气恼她的疑问,「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什么消息都不让我知道了?」
「衮大哥若来捻香,灵堂请往前院去。」映庭客套有礼的撇清距离,在这个哀伤的时刻,她不允许自己还奢望着从未获得的男女情爱。
就是这段情爱夺去了她原本该放在爹娘身上的心神……
「妳在怪我?」她美丽的大眼盈满激光,惶恐软弱得教人心折,这一瞬,夙衮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我没有。」不恨是骗人的,但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爱他爱得蒙蔽了双眼……
「我会陪你到办好后事,然后你可以带着府里的其他下人一起回到夙府,爹娘答应收留他们。」
「我……」映庭仰首看他,他怎会以为她还会回去?
她不回去了,再也不奢求不可能的幸福了……
「你想说什么?」夙衮见她脸色转变得怪异,于是支起她小巧的下颚,想知道她吞下了什么话。
映庭闭眼摇头,「没有。」
夙衮没松手,反再加重力道,「一定有,告诉我!」
她变了,变了一个样子,不只态度疏离,更语多保留,似是再也不信任他了。那心碎的眼神,如针般戳刺他的心扉,指控宣读他的条条罪状。
一直,她都是柔顺的,甚至在他粗暴地伤害、掠夺了她后,她还是带着静柔的眼神伴在他身旁,她说爱他,而她淡柔的眼神的确也是这样传达的,是什么使她改变了?
只见她的脸色苍白了却还咬唇硬倔着不语,或许就是这份突来而没预警的倔强性子恼了他,没想到藏在这份柔美下竟有一颗顽强的心--更重要的是他还不晓得这顽强所为何来?
「你是在气我,因为我不让你回来吗?」他心中的挣扎,她又明了几分?
「我毕竟是赶回来奔丧了。」映庭心知争力气是争不过他的,于是撇开眼望向别处,她的语调还是柔软,可在无形中却带了几分刚强。
她其实也为自己此刻的心思而震撼,在见着夙衮的瞬间,心口就起了无名的变化,而他染着怒意的眼神更加强了这层变化,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可着实令她难过。
他们之间……真的已经不可能了吗?
「不准你用这种语气对我,听到没有?我不准!」有些惊惶,夙衮寂然地收紧手臂,以微有胡髭的下巴摩挲着她酣倦的脸蛋。
愈亲近她,她好像就愈吝于分享,和先前的她截然不同。
近似祈求原谅的口吻,「你不能怪我……」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有多依恋她那声声细细的呢喃,温婉缠绵的音嗓,对他诉说着她的情意。
映庭不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以前到现在,他给了她好多好多的期待,却也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尝到希望落空的苦果,这次,她什么也不敢多想了。
现下的景况也不容许她再为儿女情长苦恼,她必须扛起一家人的生计,不能再自私了。
他狂放不羁、他落拓浪荡,交织在心头的是他的一言一行,他瞳眸深处跳动的两簇火花太灿亮,倒映进了她眼底,也烙印在她心上--怕是这辈子都逃脱不了这双黑眸的扰乱了。
「答应我!」扣住她的双肩,他要听到她的承诺,不知怎地,一股强烈的离别感掐得他无法好好思考。
映庭没有乞求,没有反抗,更没有先前那一层柔顺的顽强,只是淡淡地、轻轻地注视着他,然后,她的眼睫垂下了,慢慢地、缓缓地,在夙衮发现时她已失去了意识,整个身子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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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善府里的下人们,愿意到杭州的,皆顺利进入夙府工作,不便远行的那些,夙衮各自发了一笔钱,要他们另谋差事去;下人方面是安排妥当了,然而容善家的小姐却失去踪影,已有半个月之久。
「快去把映庭找回来,她这样二话不说就离开,要我怎么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夙秋碇如坐针毡,眼神分明是责备儿子办事不力。
「都是你!」李若云更是不客气的直指夙衮的不对,「衮儿,娘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那时候你爹不是吩咐过,我们起程三天后就将消息告知映庭吗?为什么你拦着她不让她回苏州?」
夙家老爷与夫人已经不只一次斥责夙衮行事莽撞了。
「几年来,你既不肯接受她的情意,也不同意我们替她介绍拉拢对象,你到底怎么看待她的?」
「唉,这次映庭恐怕是下定决心了,发生了这些事,她的心思也许不会再执着于感情上头了。」明白苏州百姓对她的评语与误解,李若云为她而难过,双重的压力一定让她受不了。
好好一个儿子变成这样飘忽难懂,她这个为娘的也很苦恼,说他不喜欢映庭吗?她不相信。每逢周无炫来访,总看他板着一张脸,而后喝一整天的闷酒;每日回府的第一句话,便是旁敲侧击的探问她做了些什么……她只是不解他为何要隐瞒起这些关心。
「不可能!」夙衮初开口,就是斩钉截铁的否定。
他不相信也不允许她将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收回!他是霸道的,不能接受她的情却又无理的想要拥有。
「这算什么?」夙秋碇看不下去了,「不要她却绑着她,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再怎么用情极深的女人,也是会有死心的一天。」李若云叹口气,「衮儿,你不在乎她没有关系,会有其他男人喜欢她的,映庭那么懂事,不怕找不到好夫家……」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夙衮阴惊怒极的低咆,「除了我身边,她哪儿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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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拱月楼,十分热闹,听说月初新来挂牌的花魁丝丝将在今晚开苞,因此吸引了不少觊觎她美色的男人前来喊价。
「映庭,嬷嬷我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拱月楼的鸨母有些迟疑的走了进来。
「嬷嬷,叫我丝丝吧。」装扮大胆诱人的女子,看到来人先是温徐一笑,而后俏脸立现胭脂水粉掩不去的担忧,「嬷嬷,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你不是急需用钱吗?这个方法是最快的了!」
「客人不会发现吗?」
「放心好了,我亲自监督丫鬟下药,等得标的客人喝了下药的酒昏睡过去,我会进房洒些鸡血在床铺上,明早醒来后客人一点记忆也没有,随便安抚个几句就蒙混过去了。」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不是处子的花魁却要学人办个开苞竞价大会,真的荒谬可笑,幸好有好心的鸨母体谅她的心情,愿意帮忙张罗一切,否则她真的不晓得还能用什么方法筹钱。
「映庭,或者还是让嬷嬷借你钱吧?」
鸨母在映庭半个月前踏入拱月楼卖身时,第一眼即认出她就是夙府的客人,那时畏忌她与夙衮可能的关系,没敢立刻收留,最后却仍拗不过她娓娓道来的苦衷,终是留了她下来。
只是,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映庭成为送往迎来的妓女,虽然她不过挂牌几天,光芒立即盖过芊芊昔日接客时的风光,为拱月楼赚进不少银子,可她心底却也有数,她清新的气质和勾栏院的yinhui大不相符。
「嬷嬷,不要这样,借了你的钱,我不晓得何时才能归还。」映庭婉谢说道。
这世上欠什么都好还,唯独人情永远偿还不完,既然已打定主意做个无情无爱的青楼女子,她就不想再和他人有情意上的牵涉,即使是人情。
对于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眼前,她只顾得了当下,先偿还了夙伯伯代垫的债款后,方能为自己作打算。
既然决定不再追逐夙衮了,那么她和夙家当然也牵扯不上任何关系,如此一来,什么都要算得清楚。
「映庭,嬷嬷知道你不是自甘堕落之人,今晚赚到第一个恩客的钱后,就赶紧离开吧,妓院这种地方一旦踏入,就很难再抽身了,那些对你有意的大爷公子哥儿,会缠得你无法喘气的。」
「嬷嬷,我自有分寸,我们走吧,别让大家等久了。」映庭率先站了起来,似是宣誓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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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经落山,天边横着几抹白日将尽的火橘色,渐层深到了最后,转成满片的黯蓝,蓝色就在黑影的头顶上。
拱月楼的门庭被挤得水泄不通,没钱竞价的男人听闻消息也赶来凑热闹,只为一睹佳人芳颜。
终于,隔着一片薄纱,映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