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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忠不孝,还要再加上一个不知礼仪!诸葛丰鼻子都气歪,眼睛喷火,怒视越来越近的陈汤。
陈汤渐渐走近,仿佛才看到诸葛丰一般,皮笑肉不笑(诸葛丰感觉),很随便拱拱手(诸葛丰感觉),惊讶道:“司隶如何得以进宫啊?这里可是后阁。”
诸葛丰胡须乱抖,愤怒至极,声音都打颤了:“你这泼……你能来得,我为何来不得?我是奉陛下传召……”
陈汤停下脚步,打断道:“方才陛下召见汤,询问北军之事,一番询问下来,颇为疲惫,眼下已入睡。司隶还是请回吧,且等明日。”
诸葛丰愣住,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确不好面君,但之前又是什么情况?目光扫向那小宦。
小宦早忍不住了,惑然道:“不对啊,小奴奉命出宫宣召时,没见到这位贵人啊……”
诸葛丰是什么人,也是一块老姜啊,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撸袖挥拳,怒吼一声:“陈子公,你这混……”
诸葛丰的拳头还没挥到陈汤脸上,后者突然抽出笏板拍击。啪!一声脆响,猝不及防的诸葛丰瘦脸上顿时出现一道紫红板印。很快,瘦脸肿胀起来,变成胖脸。
诸葛丰被一板子抽得满天小星星,蝉冠掉落,发丝散乱,牙松脸肿,嘴角溢血……整个人懵了。
那小宦见状,吓得拔腿就跑,到正殿禀报去了。
而陈汤一板子抽出,看那桃花朵朵开,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尽数舒张开来,甭提多痛快了。
就凭这一下,为富平侯冒的这个险,就值了!
这一板子,为的是西征军受冤屈的将士、为的是他们为国喋血却遭受的不公——这一板子,他憋了整整两年!
断腿的丘堂、悲愤的杜勋、号泣的丘仲、遍体鳞伤的西征将士……这些人的面孔一一从眼前掠过。
不够!还不够,再来一下!
陈汤举笏反手又是一击,这回他打的是诸葛丰左脸。诸葛丰还没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又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但这一下远没有第一下那样重,因为玉制的笏板在第一击时已经开裂,再一击竟生生折断了。
“痛快!”陈汤着举着断掉的笏板,仰天大笑。
而被第二下打醒的诸葛丰,眼珠都红了,如同一头暴怒的公牛。
笑声与怒吼混杂中,不远处的正殿出现了济阳王刘康仓皇的身影,身后跟着一大群内侍,甚至还有禁卫,飞快奔来。等来到现场,人虽多但地形窄仄,而且还是两位二千石高官互殴,别人连劝架拉架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一个人可以——济阳王刘康。
刘康脚步不停冲上去,满头大汗,双臂直直伸出,嘴里大喊:“二位校尉不可如此,请住手……啊!”
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乱殴之下,谁能收得住手?
反正也不知是谁,也许两人都有份——先是一记乱拳打在刘康额头上,登时将白玉冠打歪,刘康一晕。然后混乱中不知是谁一撞,玉树临风的皇子一个倒栽葱,从九曲回廓栽下池塘,水花乱溅。
九曲回廓顿时一片大乱。
就在此时,警备松懈的正殿大门前,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快速闪入殿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陛下……陛下……”
睡意朦胧中,仿佛有人在呼唤。声音似远倏近,飘忽不定,时如蚊呐,时似雷鸣……
“呃……”一声从喉管发出的含混长音在静室响起,元帝悚然而醒。
“陛下醒了……臣史丹参见陛下。”
“你是……哦,是史卿啊,有……有一阵没见你了……呃!昭仪与康儿呢?”
“陛下,眼下是白昼,是济阳王服侍。”
“哦,那他到哪去了?怎地不见?”
“济阳王更衣去了,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元帝不吭声了,静室安静下来。虽然病重,时有迷糊,但正常时候,元帝仍然是那个在位十余年的皇帝。听话听音,他当然知道史丹要说什么,所以一如既往闭紧嘴唇。
“陛下!”史丹突然不管不顾,抢上数步,顿首伏于臣子禁区青蒲席上,涕泣道:“皇太子以适长立,积十余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臣子见济阳王雅素爱幸,今者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摇之议。审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先赐死以示群臣!”
史丹真是拼了,不惜以死谏。
元帝再不能装聋作哑,长叹道:“史卿这是何苦?太子还是太子,济阳王也还是济阳王啊。”
眼见皇帝避重就轻,含糊其辞,史丹再加一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群臣联名的奏疏,举手过顶,呈与元帝。
元帝边看边叹气,虽有动容,但仍然没有松口。
史丹大急。他的时间不多,必需赶在济阳王更衣返回之前,说服元帝,一锤定音。如此良机,倘不把握,失不再来。咬牙再咬牙,史丹终于放出重炮:“陛下!陛下可还记得淮阳王之事!”
原本平静卧榻的元帝,闻言浑身一震,奏疏落地,撑起病躯怒视史丹:“驸马都尉,你……”
史丹也已豁出去了,昂然道:“陛下只记得孝景皇帝立胶东王之旧事,莫非忘了孝宣皇帝欲立淮阳王之旧事?陛下奉圣人,当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元帝如遭雷殛,嘴唇颤动,胡须乱抖——无怪乎元帝那么激动,因为他同样也曾有过眼下太子刘骜所面临的处境。
当初元帝还是太子时,见宣帝所用多为法吏,以严刑峻法为治国之本,大臣杨恽、盖宽饶等皆因讥讽朝政而见诛。于是进劝道:“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
宣帝勃然作色,训斥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如此严厉斥责,换来的却只有太子(元帝)口不对心的唯唯喏喏,宣帝最后最有叹息:“乱我家者,太子也!”
宣帝此语,可谓一语成谶。
此后,宣帝曾多次当着大臣的面说:“淮阳王明察好法,宜为吾子。”由是疏太子而爱淮阳王。
同样,因宣帝宠信淮阳王之母张婕妤,加上对淮阳王的好感,几度意欲用淮阳王代太子。
当年的元帝,可没有史丹这样的能臣保驾护航,之所以最终没被废,皆因受他死去的母后之福泽。
宣帝与许平君是贫贱夫妻,感情真挚,甚至敢于拒绝扶他上位的霍光提亲,坚持立许平君为皇后。但宣帝低估了宫廷斗争的残酷,最终令许平君香消玉殒,成为一生挥之不去的痛。也正因如此,宣帝终身不愿违背对许皇后的承诺。虽怒太子不争,几度欲废,但临终时,为了不至于无颜“相见”于九泉之下的许平君,终于还是保留了太子。
当年的元帝,上位之路,也是一样的战战兢兢,艰难无比。
想想元帝如今做的事,比之当年宣帝所为,简直如出一辙。史丹说出的这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真是应景。
元帝枯槁的手一直在抖,嘴巴不断瘪动,喉结上下滚动,暗黄的眼珠有亮晶晶的东西忽闪。
静室针落可闻,只有两个粗浊的喘气声。
史丹额头是密密的汗珠,目光不时向后溜,生怕下一刻身后骤然响起脚步声。但又不敢催促,该说的已经说了,只等皇帝圣意独裁,这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当史丹浑身如同爬蚂蚁般难受时,终于响起元帝喟然叹息:“我一天天精力不济,而太子、两王及公主幼少,心中眷恋,又怎么不念叨呢?前番向太史令询问前朝之事,只是感念孝景皇帝决断英明,别无他意,我对太子并无动摇之议。且皇后谨慎,先帝又爱太子,我岂敢违背先帝之意?倘如此,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对先帝?驸马都尉从何处听到此等言语?”
成了!史丹大大松口气,当即后退,顿首道:“愚臣妄闻,罪当死!”
元帝被迫做出这个决定后,整个人意兴阑珊,仿佛全身气力都用完,有气无力对史丹道:“我病渐重,恐不能再愈,请史卿好好地辅佐太子,不要违背我的意思!”
史丹嘘唏伏地,悲不能自己。
这时,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渐渐走近,然后济阳王的声音响起:“父皇醒了,儿臣方才更衣,未及服侍,望父皇恕罪……啊,驸马都尉也在……”
史丹转身,向一脸惊讶的刘康施礼。
刘康边惊疑不定还礼边道:“父皇,诸葛校尉方才进见时不小心摔倒,恐君前失仪,已返回更换朝服,这就快来了……”
元帝摆摆手:“不必了,让他回去吧。”
“啊!父皇……”
“陛下,臣今日前来,亦为此事。”
“嗯?史卿又有什么事?”
“臣弹劾诸葛校尉知法犯法,借弹劾中郞王立之事,未请诏而擅越权暗缉列侯阴私,触犯律法,引动众怒,其罪当谒廷尉。”史丹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封奏疏,呈交上去。
半刻时后,元帝冷冷传旨:“革去诸葛丰司隶之职,去节,下廷狱。”
“陛下圣明!”史丹长揖到地。
“史卿。”
“臣下在。”
“转告太子,即日起,入宫服侍吧。”
“陛下,圣、明!”
史丹带着完胜的喜悦,缓步退出后阁静室。在经过刘康身边时,斜眼一瞟,但见这位济阳王两眼发直,如同泥塑木雕……(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衔 恨】
砰啪兹拉!鸿宁殿里,不断传出各种器物破碎及布帛撕裂之声,间或伴随着女人愤怒的尖号,令殿外的宫婢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入。
宫殿里,傅昭仪发钗散乱,妆容不整,双目泛红,面目扭曲……昔日那个娴淑优雅、雍容华贵的娘娘,已变身闾里泼妇,那股疯狂模样,连亲儿子刘康在一旁都看傻了。
眼见好端端的宫阁被毁得不像样,刘康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扯住母妃的衣裙下摆,悲声道:“母妃,请住手吧!要是让父皇见到……”
傅昭仪正举起一面铜镜欲砸,闻言一顿,冷冷看了儿子一眼,用尽力气狠狠砸下。
咣!铜镜中裂。
“母妃!”
傅昭仪全身气力仿佛也随那一砸被掏空,无力倚着儿子坐下,木然道:“你觉得……你父皇还会再来么?”
刘康骇然望着母妃。
傅昭仪摇摇头,惨然道:“所有的医侍都来看过,无不束手,都道回天乏术。这一回,你父皇怕是熬不过去了……”
刘康垂首,但听母妃问道:“司隶校尉如何?”
“已被廷尉下狱。”
“罪名是什么?”
“阴缉列侯,知法犯法。”
“有这条律法么?”
“孩儿问过廷尉,廷尉说司隶职责,只能缉查三公、列侯以下官员,无旨而阴缉阳平侯之事,确是知法犯法。孩儿方才还在诏狱见到司隶校尉,他也说有这条律法,他是一时情急,忘了这一条,没想到被对手抓住破绽,以至功败垂成……”
傅昭仪一时无语,三公、列侯是一个特权集团。诸葛丰之举,等于是挑战了这个集团的特权,这就不光是阳平侯一个人的事,所有列侯都会声讨他。无怪乎陛下如此果断,立即撤职查办。诸葛丰等于得罪了整个大汉顶级阶层……这个人,完蛋了。
太子一方,有能人相助啊!
傅昭仪长叹一声:“石显那里怎么说?”
刘康摇摇头:“没见到石令君……”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怯生生的禀报:“娘娘、济阳王,石令君奉陛下之命,遣小宦送来一份食盒。”
皇帝赐食,倒是常有的事,但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同寻常之感。
母子二人互望一眼,傅昭仪扬声道:
“让他在殿堂侯着。”
过不多时,恢复平静、重新梳妆的傅昭仪来到大殿,隔帘安坐。刘康则侍立在旁,左右各有侍女。
堂下是一名小宦,手提食盒,人很不起眼,食盒也很寻常。
刘康询问几句,小宦只道是石令君奉陛下之命,其余之事一概不知。刘康不得要领,以目征询母妃。
傅昭仪沉默一会,隔帘漫声道:“知道了,康儿,谢汝父皇赐食。”
刘康恭恭敬敬望未央宫而拜,上前收取食盒。
打发宫婢退下,堂上只剩傅昭仪母子,二人互望一眼,目光一齐聚焦在食盒上。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青瓷碗——这种瓷碗,正是一年前天子寿诞时,太子进献的那种碗。据说出自富平侯府,皇帝下诏全部采购,如今这种瓷器已遍布宫中,再不稀奇。
刘康小心揭开碗盖,里面果然是食物——一碗酱汁豆腐。
橙色而浓稠的汁水,浇在滑嫩而完整的豆腐上,橙白相映,酱香弥漫,颇为诱人。
尽管此时刘康别有心思,目睹美食,口中仍本能分泌唾液,暗暗咽下,心中苦笑:“这张少子,总能弄出些匪夷所思的食物来,连带着宫中的饮食,也随之改变……”
傅昭仪取来银箸,将豆腐扒开,碗底露出两片紧密合拢的玉碟。将玉碟取出,洗净,分开,可见碟片上刻有细小的字迹。
刘康取来墨汁,用毛笔涂刷,字迹清晰显现。
“史丹乃太子相助而入,陈汤乃张放带入宫中。天意如此,势不可违,君子当识进退。”
一行字,没头没尾没署名,但母子二人却再明白不过——石显抽身了。
“天意如此,势不可违。”刘康喃喃数声,无力长叹,“石令君说得也不错,罢了、罢了……”
傅昭仪将两片玉碟扔进臼巣里,用杵一点点捣碎,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碜人:“形势比人强,今次我们母子算输了一局。康儿,你要记住这两个人,牢牢记住,来日方长……”
……
中书署里,石显与牢梁据案相对,俱是一脸懊丧。怎都没想到,谨慎了一辈子,临到头来,居然栽了这么重一个跟斗。
这是石显发迹以来,吃的最大的一个亏。若是旁人让他栽了这么个大跟斗,哪怕是大司马或丞相这等位及人臣的勋贵,石显也绝不饶恕。但这次他偏偏奈何不得,因为让他栽跟斗的,是皇帝。
石显大半辈子,都在揣摩天子心意,并且凭着这一招鲜,吃遍天,将无数英雄名臣踩在脚下,他也因此而站在大汉朝堂的权力巅峰。万万没想到,他最后却也是栽在这揣摩之下。当真是天威难测,成也皇帝,败也皇帝啊!
石显沉默良久,才低沉道:“玉碟送出,你我也算是与那二位了却情份。自此以后,好生侍奉太子吧。”
牢梁闷声道:“太子性仁厚,倒还好说,就怕阳平侯不肯见谅……”
石显目光闪动,淡淡道:“我们可以帮他达成所愿,如何不肯见谅?”
牢梁微怔:“令君知阳平侯所愿?”
石显笑笑:“固之定是神思不属而糊涂了,阳平侯所愿还不是明摆着的么?”边说边虚指在空中写下一个字。
牢梁也是心思机敏之辈,一见之下,用力拍打自己脑门:“对啊!如此浅显之事,我竟然……还是令君清醒。如此看来,你我还大有可为。”
石显抚掌而笑:“固之这句话说得好——你我还大有可为!”
牢梁愁眉尽去,谄媚道:“牢梁愚钝,见事不明,今后全赖令君之力。”
石显仰天打了个哈哈,自信的笑容又重回脸上。他相信,凭着自己这几十年揣摩上意的功夫,就算是到了新朝,也仍有用武之地。至于阳平侯王凤,呵呵,官场上没有解不开的仇恨,只有扯不断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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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历史上的诸葛丰,就是因为私查列侯阴私而被撤职的。而且他的举动,还造成了西汉后期司隶校尉权力的萎缩,由此失去持节特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昭君!昭君!】
竟宁元年(前33年)五月壬辰,元帝崩于未央宫,天下举丧。
六月,太子刘骜继位,大赦天下。庶民有爵者,自动升一级,仍沿用竟宁年号。尊王太后为太皇太后,尊王皇后为皇太后,移驾长乐宫长秋殿,太子妃许氏进封皇后。如此一来,长乐宫就有两位王太后了。为了区分,宣帝皇后王太后又称邛成太后(王太后之父被封邛成侯)。而王政君太后,则称皇太后。
两位育有皇子的先帝昭仪,亦分别依皇子封号,尊为太后。
济阳王刘康改封山阳王,与其母山阳太后傅氏前往封地就国。而信都王刘兴因尚未成年,与其母信都太后冯媛,居于储元宫。这两位强大的对手一去,整个后0宫就是王政君太后的天下了。啥?邛成太后?这位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