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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往此处走会有人家。要借宿,请移步。
黄昏时分,太阳落山之前,张放一行很幸运地找到一个小聚落。聚落人不多,大约十来户,房屋都是蒿草为顶,黄土为墙,与青溪聚差不多。
当张放示意青琰上前敲开一户人家之时,男主人却十分冷淡,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对青琰求宿之言恍若未闻。
见惯现代人嘴脸的张放倒没介意,阿离也是一脸云淡风轻,只有青琰与韩氏兄弟愤愤然。
五人刚从这户人家中退出,便见一满面皱纹胡子,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子远远快步走来。待看清张放五人面貌时,神情难掩惊讶,向张放一揖:“客从何来?”
无论从衣着还是相貌上看,都很容易确认,张放就是这一行人中为首之人,故此来人很自然向张放行礼。
张放还礼:“在下同伴五人,俱从陀螺山来,欲往马岭,天色已晚,欲借贵处稍歇,不知……”
来人呵呵笑道:“若是客人不嫌敝处粗陋,可到老夫居处歇息……哦,老夫便是这小南聚里正(秦汉时期最基层行政管理者,相当于村长),唤我诸臾便是。”
张放五人,俱行礼道谢。
诸臾看到阿离坐在辘车上,两个少年推着,不禁关切问道:“这位小娘子可是身子不适?”
阿离先是摇头,想了想,随后又点点头。
张放解释道:“阿离小娘子视物有所不便,尚请老丈不要介意。”
诸臾啊了一声,连连向阿离致歉,阿离也颔首还礼。
诸臾居处并不远,不过间隔两三户,相距二、三十米,虽是里正,居舍亦与村人无异。
“寒舍粗陋,实在是……”诸臾搓着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神情甚是不安。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那推车的兄弟与两名女子都是与自己差不多的贫寒下人,只有这为首仪态不凡的少年,定是官宦人家出身。这年头,绫罗绸缎可不是有钱就能穿得起的,自家这是真正的“寒舍”,真是太失礼了。
“无妨,我在陀螺山的居所也差不多,都住了一个多月了。”都说人是最容易适应环境的动物,前世张放住得最差,也是帆布帐蓬、羽绒睡袋,比起这散发着说不出怪味的茅草土坯房不知好多少,而张放却在短短数日完全内适应了……再三致谢,五人随诸臾推开秸杆扎成的院门,将辘车停在小院。
诸臾家中有一老母,加上老妻与一个幼子,原本还有两个女儿,已出嫁邻村。
出于礼貌,张放等五人一齐入里屋拜会了诸臾的老母。
昏暗而充斥霉味的房屋内,只有一张铺着破草席的矮榻,榻上是一个头发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妪,一目已渺,两颊干瘪,有皮无肉,近似骷髅,在幽暗的油灯下,模样委实骇人。
韩氏兄弟也不是胆小之人,但只看了一眼,心头就拔凉拔凉的,赶紧低头不敢再看;青琰表面镇静,但从她不断朝张放身边挤的动作看来,显然极是害怕;这方面阿离可就占便宜了,是所谓“无视者无惧”,依然保持恬静的笑脸;而张放……身为精神科医生,什么恐怖的患者没见过?对这方面几乎完全免疫。
那老妪许是太久不见有陌生人如此善待自己,更何况还是如此秀美可爱的女孩,心头激动之下,不禁伸出鸡爪般的枯手抚向阿离面庞……
“啊!”一声尖叫,把韩氏兄弟及阿离都吓了一跳,发出叫声的却不是阿离,而是青琰。
这一声尖叫,同样吓得老妪急收手,也令正与老妻准备饭食招待的诸臾匆忙入内,连连致歉。张放等人甚感不安,应当致歉的是他们才对,当此情形下,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怏怏而出。
莫明其妙的阿离低声问牵扶自己步行的青琰:“你方才叫唤什么,吓了大伙一跳,也太失礼了。”
青琰偷看张放与韩氏兄弟一眼,没吭气,心道我若不叫唤,那场面更吓人呢。
张放一行出远门,当然不会两手空空上路,在辘车上还放着两石米、一瓮酱菜、少许肉脯。甭管能否借宿抑或露营,这吃食总得自己准备妥当。
诸臾倒想尽心招待贵客,可惜家徒四壁,有心无力,反而因招待之便,平白令家人得食一顿白米饭。心中愧意,并不因贵客笑言“权当宿资”而好受些……
食毕已是戌时末(约晚九点),在这个毫无娱乐的年代,普通农家晚餐之后,除了上榻搞些原始活动,实在没有别的娱乐可言。
张放来到这时空的时间也不短了,基本已适应这作息表。当然,所谓适应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早早入睡,而是借着夜阑人静,翻开一本羊皮册——封面端端正正写着四个简体字“穿越日记”。
除了小学时被老师逼着写过大半学期所谓日记,张放前世并无记日记的习惯。日记通常都是晚上写才有感觉,而前世张放的夜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哪里能有安静的时侯?自来到这个时空后,张放的时间就多得连挥霍都找不到地方。尤其是自灵魂融合后,精力异常充沛,只需三四个小时睡眠,就精神得不得了。大把时间如何使用?一半拿来锻炼,野蛮体魄;一半拿来读书,文明精神。
张放此去马岭,目的之一就是想搞到一些书籍,他的知识都源于后世,与这时代的知识体系是脱节的。他既是这时代最博学之人,同时又是知识最贫乏之人。这个短板,一定要补上。而在此之前,说是打发时间也好,巩固记忆也好,记录自己的穿越生涯点点滴滴,同时将原有的知识分门别类总结,也是一件颇有意义的事。
这年头还没有像样的纸张,官方记录都是写在木竹简牍上,张放可不想随身背着这种几十上百斤的东西,也用不起帛书,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硝制鞣化处理过的羊皮记录。笔则是毛笔,用的也是墨砚。
张放与大多数祖国花朵一样,儿童时代就上过各种兴趣班,什么书法、绘画、英语、武术……前两项甚至还得过市里青少年大赛银奖。尽管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有些技能荒废了,但在需要时,依然能捡起来,并随着使用时间延长而越来越娴熟。
那一手蝇头小楷或许难入方家法眼,但能在一个月内把字写成这样,算很不错了。这本羊皮书算是张放最大的秘密,张放却不惮于暴露人前,除非是一个同样来自中国大陆的穿越者,否则谁也休想看懂这简体字。
四壁斑驳,油灯昏暗,夜风穿窗,光影斑驳……如果再多一个女子俏立于纱窗的剪影,就有几分聊斋的味道了。
韩氏兄弟已发出酣声,东厢两个女孩也早熟睡了吧,紧挨着的便是那老妪的房间,但愿她们能睡得着……阿离多半没问题,只是青琰嘛,呵呵……
张放刚想到这,耳边就听到一阵幽幽呜咽,时断时续,似妇人泣,如婴儿哭,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野山村,令人毛骨悚然,几疑置身于聊斋鬼域。
张放一惊,生怕听错,侧耳倾听之下,声音越发清晰碜人,仿佛自附近传出。当了那么多年医生,作为一个见惯尸体,并与世界上最危险、最可怕的特殊人群打交道为职业的张放而言,“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并不足以吓倒他。
正当张放掷笔起身,准备出门一探究竟时,东厢房传来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啊!”
是青琰!
第二十七章 【活 人 祭】
(谢谢大盟、小胖,满满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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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琰一声尖叫,惊起了一屋子的人。
张放举着油灯,最先冲入东厢房。就见青琰缩在床角蒲席瑟缩发抖,看她衣着完好,发丝不乱的模样,显然压根没沾过枕头。只有阿离身着亵衣,青丝散乱,睡眼惺忪。幽暗光影下,一双洁白的玉臂与晶莹背肌,耀人双眼……
听到屋外脚步杂踏,张放立即抢上一步,取过放在床角的外衣,罩住阿离身体……很奇怪,张放并未出声,阿离也看不见,但却似能感觉到就是他一般,双颊飞霞,攥紧衣裙,垂首无语。
张放目光在那赭色的亵衣上一掠而过,略感奇怪,这内衣的布料及颜色,怎地与自己那件外袍一般无二?
韩氏兄弟与诸臾夫妇赶来时,张放已秉烛迅速将东厢房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除了撵跑一只耗子、几只蟑螂,别无发现。当他回到二女床榻前时,注意到阿离的脸色也都变了,变得与青琰一般恐惧。
韩重看到张放做了个无事的手势,不禁打了个哈欠,埋怨道:“青琰你怎么回事?一惊一咋的,惊扰主人,还让不让人睡了?”
韩骏心细,看到二女那害怕的模样可不像装出来的,不由大讶:“做噩梦了?可两个人同时做噩梦,倒也少见。”
青琰终于抬起头,脸色发白,瞳仁因害怕而收缩成针尖状,颤声道:“你们……你们没听到鬼泣声么?”
此时人声嘈杂,加之心情紧张,不要说懵然不觉的韩氏兄弟与诸臾夫妇,就连早有所觉的张放,也已忽略那时断时续的细微幽泣声。只有因眼睛失明,听力补偿性强化的阿离听到了,故此才有与青琰相同的恐惧。
原来是这个。张放弄清原委,这才宽心,伸手按住青琰瘦弱的肩膀,宽慰道:“我也听到了,或许是风穿洞穴,或许是妇人哀鸣,唯独不会是鬼泣……”
张放本想说这世上没有鬼,但忽然想起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在汉代,甚至汉代以降的诸多朝代,上至帝王公卿,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信巫奉神。在如此大环境下,你突然冒出一句世上本无鬼,叫人怎么看你?
而且……貌似自己就是通过灵魂夺舍而存续的。那么,鬼——或且说“灵魂”这玩意是否存在,还真不好说……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那如丝如缕的幽泣声渐渐清晰,韩氏兄弟的脸色也变了。诸臾夫妇互相诧异地看了一眼,同时吁出一口气,神情松懈下来。
诸人脸上的表情,逃不过张放那一双善于观察的慧眼,诸臾夫妇神情有异,立即引起张放的注意。
眼见那少年贵公子目光炯炯投注过来,诸臾苦笑一下,习惯性搓搓手掌:“此事……唉!真不好说。这样吧,请客人随我前往一观便知。”
张放无可无不可,韩氏兄弟本就有保护张放的义务,无论张放去何处,刀山火海都得跟着。阿离虽看不到,却不愿离开张放与韩氏兄弟。青琰本不敢去,但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人,还有隔壁那老妪……老天,她可是因为一闭眼就想起那可怕模样,这才熬了大半宿无眠,要她独自留下,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火焰在夜风中摇曳,明灭不定,照得远近行人面目青绿。诸臾持火把在前引路,张放与之并行,韩氏兄弟紧随其后,青琰则扶持着阿离,小心翼翼,亦步亦趋。不过看她的模样,与其说是扶持阿离,倒不如说是紧紧依偎……
随着众人行进,那幽幽泣声越来越清晰,已经隐隐可听出是人声……诸臾并未走多远,很快就在一户人家篱笆围墙外停下脚步。张放仔细打量,这宅子,有点眼熟啊……呃,这不是日间借宿时,所询问的那户人家么。
此时从篱笆墙外,已可清清楚楚看到,院落中一个妇人一边呦呦啼哭,一边将禾草苇杆撒到火堆上,火光熊熊,映得妇人一脸悲楚。妇人身侧不远,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日间拒绝张放一行借宿之人。男子神情忧郁,不时长吁短叹。
终于找到这“鬼哭”真相,青琰又羞又恼,愤愤然道:“这户人家好没道理,半夜哭嚎,扰人睡眠。”
诸臾轻叹摇头:“此事须怪柴成夫妇二人不得,谁让他们家宝儿今岁中‘血签’,要进献山君呢……”
这诸臾话里有话啊,张放询问其故,诸臾示意回去再说。
夤夜惊醒,众人一时也没了睡意,回到诸臾家中,围坐一起,听诸臾细细道出缘由。
说起来,还是今年大旱惹的祸。本地有一古老习俗,但凡遇有灾年、荒年、天灾、地龙翻身(地震)等等灾变,便须请巫祝祈天祭祀,时间长短不一,端视灾情轻重而定。这祈天奉神仪式,除了需奉祭牺牲,呈献谷粟之外,最最重要的一项仪式,就是以童男童女献祭,是为“活人祭”。
听到此处,韩氏兄弟面面相觑。青琰与阿离互相执手,彼此掌心沁汗。半晌,才听阿离幽幽道:“这些孩童,好生可怜。”
在张放想像中的众人义愤填膺的场面根本没出现,惊讶之余,也有所明悟。看来这个时候的人的思想还停留在相当蒙昧原始的程度,他们敬神信巫,祭天拜地,以活人为祭之事,纵觉不忍,却也不觉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大罪。旁人表现得那样理所当然,张放自然也不会跳起来怒斥其非,充当异类。
青琰似乎想起什么:“那‘血签’又是怎么回事?”
诸臾道:“哦,那是巫祝选择祭童的方式。以血涂鸡骨,置于火中,根据裂纹与卜辞所示,以择献祭童子。今岁,正好选中柴成家的宝儿,还有北岗邻村的一名女童。唉,这柴成也是命苦,大儿、二女相继饥病而死,仅存的这三儿,却被选中祭祀……”
听诸臾这么一说,张放等人终于明白日间求宿之时,那户人家为何如此冷漠了。仅存的骨血就要没了,任谁都不会有心情搭理外人。
那么,这“山君”究竟是什么?
令张放无语的是,对于这个被村民世世代代敬奉的神灵,诸臾也不甚了了,只知道那是深藏在北边黑雾岭深谷的神灵。据古老传言,山君主宰一方**,黎庶须小心侍奉,若有违逆,轻者大地震动,重者颗粒无收。
张放紧接着再问一句:“献祭之后,这些童子情形如何?”
诸臾摇头:“再无音讯。”
张放眉头一扬,语调有些冷:“难不成那些孩童的父母,也不去找寻自家骨肉么?”
诸臾将头摇成拨浪鼓:“黑雾岭深谷乃是禁地,以前曾有樵子误入,却从来只见进不见出……人道是触怒山君,形魂俱灭,从此再无人敢入其间。”
张放皱头紧锁,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献祭大典何时举行?
诸臾回答得倒是干脆:“就在明日。”
第二十八章 【再 遇】
(感谢大盟、小胖,在这艰难时刻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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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岭,算得上是此地一个异景。无论山下及方圆百里如何干旱,那山岭总是灰蒙蒙的,似乎总被乌云包裹,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看到这样奇妙的自然景观,张放总算明白了为何当地人会将此山与掌管**神灵联系起来。不过,对比周边被砍得稀稀拉拉的山头,再看看黑雾岭林木葱郁的情形,张放更愿意相信,这山岭的云雾,源于当地村民对神灵的敬畏,不敢妄动一草一木,百十年下来,所形成的良好环境所致。
张放一行天不亮就在诸臾夫妇的引领下,跋涉数十里,来到观祭地。令张放大感意外的是,这场祭祀规模还不小,非但附近十数个聚落都来了,甚至还有从三水、方渠、郁郅,甚至马岭来的善男信女,总数近千人。不过,穿绸着缎的没几人,显然绝大多数是庶民。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有点像丁役的壮丁,手持叉棒,在几个佩刀的游徼(汉朝乡一级三老之一,掌徼循禁贼盗)及佐吏指挥下,据守在路口及高处,监督巡察。毕竟这种非官方的千人大型集会,历来为统治者所忌,采取一些防卫措施,又不至于太刺激民众,使用附近乡村的壮丁,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山谷前林木荫郁,观祭人群虽多,但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躲荫纳凉之处。别处阳光暴烈,蒸烤得整个大地如同桑拿房,但在这山岭下谷口前,却有阴风阵阵,通体舒泰。张放暗自揣度,这些人与其说是来观祭的,倒不如说是来纳凉的吧。
现场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黑雾岭谷口前,一座高近两丈、方圆十丈的土台子。这土台子下宽上窄,呈金字塔形,两侧有土阶可上,台上被石碾滚压平整结实,而台下周围杂草丛生,显然不是最近才堆起来的,至少有几十年光景。
此时台上立着八名精赤上身,披着一条赭色麻条的巫汉。烈日之下,黝黑的皮肤汗珠滚滚,但那八条巫汉却一动不动,手持各种古怪祭器,满面虔诚。台下还有两个巫汉,牵着两条呲牙吐舌的大黄狗,守住两侧登台口。
按汉代规定,平民只能着本色麻衣,不得穿有色衣裳或饰物。不过,在这种祭祀的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破例一二的。
在土台正下方,两个牵狗巫汉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木箱,盖子翻开,不时可见前来观礼的平民排队上前,往匣子里扔钱,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陪同张放一行前来观礼的诸臾夫妇,也往匣子里扔了十几枚五铢钱。最令张放等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