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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兄弟为什么要靠上来,答案很简单,象他们这样的豪强,必须依附朝中强力人物,才能更好保障自身利益。万章为什么那么牛逼,还不是因为靠上了石显?
一朝天子一朝臣,同理,一代江湖也要换旧人。
石显失势自决,万章葬身大漠,这个江湖,将是他们兄弟的了。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贾子光敢冒若大风险,绑架富平侯府家臣,暗中收集富平侯的黑材料了。
面对王立的质问,贾子光赶紧把地牢的审讯情况说了一遍。
王立边听边点头:“不错啊,这陶某人不是招得挺痛快么?摘星城的情况,还可以深挖,一定会挖出大问题。是了,张氏别庄究竟隐藏着什么?”
贾子光苦笑:“问题就出在这。我一问这事,那个陶晟就脸色大变,明显有鬼。然后装做要说的样子,趁我等不备,一头撞向墙壁……”
“什么?!”王立怒笑而起,“这个陶某,倒也算忠心。撞死了?”
“没有,被我扯住衣摆,只撞伤额头,包扎之后并无大碍。”
“看来他是不打算招了。”
“对。所以,我们不得不用刑……”贾子光小心翼翼看了看王立的脸色。
王立不置可否。原本他的用意是尽量不要闹大,也就是说,最好不要把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这样收场有点麻烦。不过,既然触及到富平侯的机密,那么用点过激手段也就说不得了。
“他招了什么?”王立对贾子光用刑手段深具信心,他曾多次在旁观看,确信不是人能熬得过去的。
贾子光苦着脸:“快招了,但是、但是……他莫名发癫了。”
“什么?!”王立是第二次发出惊唿,他第一反应,就是陶某人装的,“怎么可能莫名发癫?是真是假你会看不出来?”
“是真的。”贾子光无奈中透着深深的困惑,“当时他正要说出别庄机密,突然脸就扭曲变形,额头青筋怒凸,眼睛充血,几乎突出眼眶。整个人如同困兽般拼命挣扎,绳索磨破肌肤,勒入肉中兀自不觉……”
王立听得呆了,这怎么听都不像假的。
“那一刻的陶晟,真的就像一只受到巨大刺激的野兽,若不是捆绑住,要么就是扑过来咬人,要么就是满地打滚……”贾子光连连摇头,眼里的困惑更浓,“好不容易安抚住,但只要一逼问别庄之事,他必癫狂。数次之后,人竟晕厥……不谦逊的说,在下也算见多识广之人,但实在看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立拧着眉头想半天,同样也搞不懂。最后只能认同贾子光的推测,这陶晟有病,多半是羊角癫一类,一逼急了就犯病。只能暂时关着,一是为其疗伤,总不能放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回侯府。二是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后继续盘问,已经快摸到要害,王立怎会轻易罢手?
次日午时,王立出现在大将军府,后堂,雅室。
“拿到了?”
“是,拿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一样的对话,只是对象反过来,问话的是大将军王凤,回答的是王立。
王立把贾子光的话复述一遍,末了,惴惴不安:“大兄,此事小弟没办好。要不,我再找别的人下手,比如侯府家令张敬臣……”
王凤摇摇头:“不必了,张敬臣虽是家令,却未得张放信任,无论是摘星城还是渭水别庄,他所知晓之事都远不及这个陶晟。甚至可以说,尚不及张放身边的那几个扈从。”
王立眼睛一亮:“那我可以从那几个扈从身上下手。”
“再说吧。”王凤不置可否,拿起案上的黑材料看了一会,沉吟道,“你这次不算白费劲,有些东西可以用,但还不足以动摇根本。”
“是,小弟一定再接再厉……”
“注意别被张放抓住把柄,闹得象上次一样。”王凤再次提醒这位泼皮老六,“我们当下的目标,是王子威(王商)。只是趁张放不在长安的难得良机,收集此人一些把柄,以便日后对付之用。能收到最好,收不到也不可操之过急。眼下还没轮到他,明白么?”
一说起旧事,王立就咬牙,赶紧点头:“小弟明白。”
“尽快把人治好,送还富平侯府。交待你的人,做事稳妥些,切不要让人发现半点端倪。”
“是,大概有半个月就可以……”
“不行,五日之内把人送还。”
“这……”王立有点懵,怎么这样快?
王凤抬手向南边一指,淡淡道:“那个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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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贾子光、贾万兄弟与万章一样,都是史实人物,俱为西汉晚期市井豪侠。不过,汉代的豪侠,与真正意义上的“侠”是有差别的。确切的称唿,应为“豪强”更妥贴。(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够义气的公主】
是的,张放要回来了。
五月,张放的使节队伍渡过洛水,进入关中。归家在即,却意外收到两封家书。
一封是正妻班沅君写的,一纸素笺,只有两句“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思君。”才女就是才女,无须满纸相思,只需点睛两笔,满满柔情,跃然纸上。
一看诗的意境,就知道是去岁入秋时写的,却到今春才寄出,想必是不愿让自己分心吧。只在得知即将归家的消息时,才将诗句寄出。
张放抚笺良久,感慨良多。然后,他打开另一封书信,这是一封万里家书,来自摘星城。
这是昭君写来的,迢迢万里,鸿雁难传,三年来,只得这一封家书而已。正因为太珍贵,所以昭君足足写了五页纸,只字不提摘星城的发展及现状(这些情报,自有专职人员每年一次传递),满篇都是自己的心情,对郎君的思念。最末一页,还代娅莎写了许多思念的话。
张放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娅莎口述,昭君执笔,而且经过修改。娅莎说话,直白爽快,热情奔放,根本不是这种婉约含蓄的风格。张放边看边摇头微笑,其实看看沅君与昭君的典雅,再看看娅莎的热烈奔放也是不错,只是昭君再怎样也不好意思写出那种“肉麻”的语言吧……
“昭君出塞,只为郎君。唯愿郎君,勿忘此心。”
反复咀嚼信末最后几句,张放怔怔出神,眼前又浮现离开摘星城那一刻,都赖水对岸,两个久久伫立的纤弱身影……
车内侍奉的飞燕,一直想说话却不敢打扰,直到郎君掩卷长叹,才小心翼翼道:“就要回长安了,女君(妾对妻的敬称)之相思可慰。男君勿扰。”
张放看她一眼:“你怎知我在看家书?”
这时代的书信也不会在封皮写上“家书”两个大字,张放有可能在看情报,也有可能在看奏报,飞燕怎么就认为自己在看家书?
飞燕怯生生道:“婢子看到男君温柔的笑脸。”
张放笑了,这回答很别致啊,看来赵飞燕不但聪明,也很善于观颜察色。或许,可以让她分担阿离的重担,以她的心性,也许比阿离更适合这工作。
张放笑吟吟望着飞燕道:“飞燕,你既然这么会猜,那不妨猜猜,回到长安后,我第一个要拜访的人是谁?”
飞燕侧首脑袋,翻着可爱白眼,一脸认真的思索。
“应该是天子吧?”
“这是自然,首先当然是交令还节。但我问的是‘拜访’。”
“啊,那、那是大将军?”
“去他的大将军。”张放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却把飞燕吓得不轻。
飞燕慌忙掀帘朝车外看了一眼,抚着丰满的胸脯,一脸惊吓。
张放哈哈大笑:“别搞那么紧张。你没机会上朝堂见识,朝堂上那些御史言官,有时与大将军对呛,闹起来比我这句话还过份。哈哈哈!”
飞燕一脸懵逼,难以想像,愣了半天,直到张放催促,才想起还有问题要回答,下意识道:“是丞相吧?”
“王商嘛,倒是要拜访的,但不是第一个。”张放收敛笑容,定定看着飞燕,道,“不难为你了,告诉你吧是阳阿公主。”
“阳阿公主”四字一出,飞燕顿时明白过来,娇躯一颤,眼眶慢慢变红。少倾,直起身,整理衣襟。双袖向两侧展开,跪下,伏向地面(车板),端端正正向张放行了个大礼。
……
“宜人拜见主母,拜见君侯。”
同样的跪姿,同样的拜礼,但对象已变成赵飞燕的妹妹,赵宜人。
“没想到羿啸一回长安,向陛下交令还节之后,第一个拜访的人就是我这老骨头。”阳阿公主虽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宜,怎么看都像三旬美妇,尤其天生媚态,那风韵与青葱少女各胜檀场。
张放微笑:“据闻天子曾为龙额侯多次牵媒,其中不乏权贵千金,龙额侯却放言‘愿得阳阿,不受千金’。姑母若是老骨头,这位韩侯岂非……”
阳阿公主笑得花枝乱颤,芊指虚点张放:“羿啸这张嘴,越来越会夸人了。”
龙额侯韩宝,就是当年张放在元帝寿诞宫宴时遇到的那位大胡子男子。许皇后的姊姊许靡,就嫁给了这位老兄。不过许靡明显不是个安份的妇人,与韩宝的个性格格不入。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婚后不过五年,便分道扬镳。嗯,在汉代,分分合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想想王凤、王政君的母亲李氏傲骄离婚改嫁;再想想当年武帝长姊平阳公主霸气的自择夫婿……便可见一斑。
这位龙额侯韩宝年纪跟阳阿公主差不多,在某次宴会上,见到新寡的阳阿,不知怎地迷上了,便宣称非卿不娶。偏生阳阿公主对这鲁男子瞧不上眼,百般婉拒,连天子牵媒都不干。此事在长安权贵间成为笑谈。
听到外甥拿此事拐着弯赞自己,阳阿公主虽嗔实喜,笑道:“羿啸如此乖巧,姨娘怎能不赏,你看这人儿如何?”
张放转头,正好对上宜人那亦喜亦嗔的可爱笑脸,还有那总扯人目光下滑的鼓鼓酥胸……
张放回过头:“姨母这是……”
阳阿公主嗔怪道:“还用问?你把姊姊拐走了,这妹妹我还能留着?”
张放合袖一揖:“多谢姨母。”
阳阿公主向宜人挥挥手:“收拾一下,等会就随富平侯去吧。”
宜人那个开心呐……用力叩个头,然后扶着额头,晕乎乎地跑去出。
雅室只剩阳阿公主与张放二人时,阳阿公主望着这个外甥直摇头:“你呀……都不知怎说你好……”
张放再揖谢:“不孝外甥让姨母费心了。”
“我也知道这事不怪你,只是……罢了。当日我以宜主重病为由,在天子那里搪塞过去。天子日理万机,久而久之也就忘了。”阳阿公主宽慰道,“只要那夜之事无人知晓便可无事。”
张放抬头:“无人知晓么?”
阳阿公主点头:“只有我、你的宜主,还有我府上家令,也就是宜主的义父赵临知道。”
阳阿公主看来是帮他的,飞燕当然不可能说,那就只有……
“外甥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阳阿公主猜到张放想说什么,淡淡道:“你放心,我的家令,我自会管好。”
张放无奈一叹,他本想请阳阿公主同意自己单独会见赵临,然后他会使用催眠术给赵临种“心蛊”,以策万全,小心无大错。可惜,阳阿公主对自己的越俎代庖感到不满。
面对这位多次帮助过自己的姨母,张放实在不忍使手段,只能选择相信。
“多谢姨母。”张放再次深深一揖。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未雨绸缪】
“家主,陶晟有罪。”
五月的长安,已经很颇为燠热,虽已入夜,仍带着几分难消的暑气。
张放一袭白衣,峨冠博带,安坐于水滑的地板上。在他面前,吊着绑带的陶晟深深叩首,长跪不起。
张放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嗅着那熟悉的清香,淡淡瞟了陶晟一眼,似笑非笑:“你有何罪?”
茶?!
是的,就是茶。
早在十年前,张放刚回长安时,就曾派人寻找茶树,一直到三年前才找到。然后又经过三年时间来筛选、培育、炒制。这次回来,终于品尝到那久违的苦涩中带着芬芳的味道。
当然,这时的野茶品种远不及后世屡经改良的各种名茶,味道跟最渣的“边角料砖茶”差不多。不过,身为从无到有的开发者,张放能喝到就很满足了,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陶晟慢慢抬起头,额头还有撞墙时未消褪的青淤,两只眼眶也是青黑色的,一只手臂吊着绑带,另一只手也很不得劲。如果脱去衣服,那伤痕就更多了。
“仆所说遭仇家报复实为虚言,或者说,是有仇家不假,但不是我的仇家,而是……”陶晟毫不避让家主的迥迥眼神,一字一顿,“是家主的仇家。”
出乎陶晟意料之外,家主听罢神色不动,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连根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很优雅地举杯了一口那种叫茶的古怪饮品。然后,只问了一句,陶晟冷汗就下来了。
“最近你的头痛好些了吧?”
陶晟汗涔涔再叩首:“晟应该早早向家主坦白的,只是眼见家主远道方归,诸多应酬,一时不得便……”
张放摇摇头,打断陶晟的话头:“不是这个原因,是你在犹豫,不知是否应当向我坦白。你犹豫了五日,我等了你五日。”
陶晟这回连头都叩不下去了,脑袋嗡了一下,空白片刻,面如死灰,涩声道:“陶晟该死,陶晟让家主失望了,陶晟……”
张放摆摆手:“坦白迟到无妨,只要不缺席就行。说说吧。”
陶晟被这么一拿捏,再无半点犹豫,竹筒倒豆子,一骨碌全倒出来。
“九成是王氏做祟。”张放听完后,第一反应也跟陶晟一样。这并不难猜,因为这些人所做,完全是政敌所为。张放在朝中的政敌当然不止王氏一族,但敢用这种手段的,除了王氏再没别人。
估计王氏兄弟也没想到,这陶晟还真敢说常人遇到这种事,从自身利益出发,不是隐瞒得死死的么?这陶晟脑袋咋长的,居然会坦白?
事实上陶晟的确犹豫了很长时间,也曾一度想过隐瞒,因为一旦坦白,背主之罪是逃不了的,他的人生与前程尽毁。这也是王立、贾子光之流敢下手又敢放人的原因。
最后,是不时隐隐头疼的后遗症提醒了陶晟家主明察秋毫,辨识人心。这在当年的西征路上及治理摘星城,收拾康居国师的事件中,屡有所闻,亦曾亲眼所见。更不消说家主在长安还有强大的耳目情报系统,早晚也会查到的。陶晟不愧是干了好几年的摘星城主事,这点决断魄力还是有的。王立、贾子光到底小瞧了他。
这一刻,陶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很清楚家主所说的“等待了五日”的含义,背嵴凉飕飕地。
同样在这一刻,张放也很庆幸,自己在西征路上,对下属扈从种“心蛊”是非常正确的。他并不怀疑下属的忠心,但同样知道,信任不是绝对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能轻易击破忠心,摧毁信任。筑一道“堤坝”,于人于己都是有利无弊之举。
火药,是张放的核心机密之一,任何涉及到这个敏感机密词汇,都会引发“心蛊”,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张放对自己动的手脚引发的后果很清楚,因为他做过很多次实验。因此回到侯府后,一听对陶晟状况的描述,再召来他一看,就知道陶晟遭遇了什么。张放经过短暂的考虑,决定给这位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家仆一个坦白的机会让他自己说,而不是被逼着说。
很庆幸,陶晟没让他失望,尽管迟了些。
“家主,这岂不是说,太后、大将军要对家主……”眼见家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陶晟脸都白了。
“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张放冷哼,“我久不在长安,如果他们不趁机搜罗些不利于我的东西,那真是枉为人了。放心,王商一日不倒,一日就轮不到我。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我,该是正面向王氏表态的时候了。”
“你先退下。”张放向陶晟挥挥手,但陶晟却罕有的伏地不动。张放转念明白过来,沉声道,“虽说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但既然是你遇上了,该有的惩罚也逃不了。你先下去养好伤,听候处置。”
“谨遵家主之令。”陶晟朗声应道,垂首退下。
张放负手来回踱步,思考一会,终于下了决心,拍拍掌。
韩重应声而入。
“传令渭水别庄,除了库存炸药不动,所有研究人员、设备、材料,原料,统统向北地马领张氏坞壁转移。让他们在那里等待墨秦的下一批东郡移民,然后随行前往摘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