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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用这种方式明示诸人,这个人虽是残废,但千万不要试图欺辱他。
火龙渐远,张放从石头上跳下,扶起一直跪在泥地里的三才:“你身体不便,腿脚有疾,以后没有外人在场时,免礼。”
三才抬头,泪水滂沱:“少主对三才之恩,恨不能衔环相报,但礼不敢废。”
张放轻拍三才肩膀,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向草庐。身后阿罴亦步亦趋,三才也赶紧从地上撑起,蹒跚跟在身后。
草庐内部如外表一样,很简陋,只有一席、一衾、一案及数件陶碗陶罐而已,就连枕头都是土块,所谓“寝苫枕块”是也。四面墙壁也显得很粗糙,勉强算是不漏风。这倒不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因陋就简,而是风俗如此。守丧是表孝心之举,身心所受的折磨越大,就越能彰显孝心。无论贵贱,住的草庐都一样。
草庐是没有灶的,也就是不能生火煮食。除了头三天不能进食之外,此后一切饮食,都由杜陵老宅的仆人送来。
张放摸摸薄衾,捶捶硬榻,用力搓了搓僵木了一整天的脸皮,呼出一口白气:“很好,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期待的访客】
(感谢凤兄厚爱!爱吃白菜的猪成为舵主了,恭喜!谢谢小胖、寒夜无心睡眠、wo爱你一生、绿萝语、三顾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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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回到长安,还没看几眼帝都繁华,还没享受半点王侯奢侈,就变成了山居隐士。每天早中晚各一个时辰在墓地前静默祈祷,诵念《孝经》,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日食二餐,清汤寡水,戒荤食素;夜卧硬榻,身盖薄衾,庐外寒风呼啸,庐内寒气逼人。这样的环境下,能睡得着才怪。
不过,张放主仆三人,却都能扎扎实实睡着。
阿罴是个能在昆仑山雪峰祼身而眠的怪胎,长安的“倒春寒”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张放也早已打熬出一身筋骨,以雪浴身,三九冬泳都不在话下,这点寒意如何奈何得了他?三才很年轻,比韩氏兄弟大不了几岁,但身子骨被伤病搞坏了,他是吃不住这寒冷的,能够睡得着的原因很简单——阿罴的禾草与张放的被衾全给他盖上了。
阿罴不需垫禾草,直接睡冷硬地板。张放则只需两个时辰睡眠,醒来后就不需要被衾。三人互相支撑,终于熬过这初春的寒意。
对于自己这位“父亲”,张放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有今日的地位、权势,俱来自于张临。就冲这一点,他就应当怀感恩之心,守丧以报。所以张放将守丧之礼执行得很严格、很彻底,不欺天,不欺心。
而朝廷礼官与杜陵令段会宗,也时不时不打招呼倏然而至,名为探访,实为监督,看看是否有违制之举。这并不是针对张放,而是一种监察制度,对所有守丧者都如此。区别只在于若是平民百姓,监督者就是乡老一级,是官员的话,就是所在地令长。诸侯一级,则是礼官监督了。
礼官及尹公每次“探访”过后,回去都要写奏呈,报告情况。而他们的奏呈,内容惊人地一致“富平共侯世子格守孝令,祀考甚勤”。
至此,外界对这位“不孝”的富平少侯的物议,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张放没去管这些,也无法管,他只做自己应当做的。
守丧第十日,迎来一位访客。与之前所有访客不同,这一位,是张放一直期待的客人。
西平侯世子,于恬。
当张放闻报刚走出草庐时,远处木屣踢踏声不绝,一人疾奔而至,还没到跟前就大叫:“少子,你这家伙,总算回来啦!”
眼前少年与张放差不多年纪,顶多大个一两岁,长得十分俊俏,很有几分两年前张放的模样,厚厚的白裘,难掩那单薄瘦削的身体。这便是当朝光禄勋、西平侯于永中子,于恬。
在张放观察对方的同时,于恬也在上下打量他,突然满面喜意,拍手大笑:“好极好极,少子,我终于比你俊了!哈哈哈哈!”
跟在后面的于府仆人们以袖掩口偷笑,张放亦笑而不语,“少子”这个称呼他知道,这是当年“张放”与一群长安贵权子弟厮混时,互相论年纪排行,他最小,故称少子。这不是秘密,府中知道的人很多。
而关于于恬的底细,张放已令邓展打听明白,这家伙的出身、成长甚至样貌都与“自己”很像。
于恬是宣帝时丞相于定国的孙子,他的父亲于永娶了宣帝长女,馆陶长公主,诞下二子,次子就是于恬。也就是说,张放与于恬是表兄弟。同样是权贵之后,同样是天子外甥,差不多的年龄……尤其二人样貌都一般俊美,又同样喜欢斗鸡走马,这使得于恬与张放关系极好。
不过于恬一直有一样很不爽,那就是从小到大,他跟别的世家公子站在一起,便如鹤立鸡群。唯独跟张放站在一块,所有目光都会从他身上转移……好在这两年张放突然消失,他又成为了焦点。
这次得知张放回来,而且听说形貌大变,按捺不住好奇,急急忙忙收集张放所需要的信息,急不可耐乘车赶来了。结果一看之下,当真是心花怒放——没错,张放果然与两年前大为不同了。
面前的张放,眉眼五官倒没有变多少,一眼就能认出是他本人,但是,又的的确确有明显变化:他的轮廓不再柔和,而是有棱有角;他的肤色不再白嫩,而是透着淡褐光泽;他的身体不再单薄,而是挺拔轩昂;他的眼睛更明亮,笑容更具感染力……
于恬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好像这位儿时好友并没有变难看,只是从俊美少年向昂藏须眉转化了……
一阵冷风吹过,于恬打了个冷颤,缩起身子。
张放忙道:“季子,进屋说话。”
于恬在府中行二,但在他们的圈子里行四,故称季子。
于恬面有难色,身体缩得更紧了。
张放若有所悟,笑道:“这样吧,你进马车,我傍车与你交谈。”
于恬讶道:“何须如此?这时辰不会有访客来的。”
张放笑笑,指指天,指指心口,虽不言而自明。
于恬叹道:“长安朝野对少子物议沸腾,许家兄弟与史家兄弟也颇有微辞。今日见之,少子之诚孝,远迈我辈。”于恬这话并不是恭维,确实发乎真心,因为他心里清楚,换成是他,绝对没法在这种恶劣天气苦熬。孝心,在很多时候,还得靠一个强壮的身体来支持。
于是张放先引于恬到墓前祭拜,礼毕之后,于恬已经冷得直哆嗦了,赶紧在仆僮的扶持下进入马车。
于恬的马车外表装饰华丽,车内布置更是富丽堂皇,光是鎏金炭炉就有两个,白熊皮毯子更是铺得满满当当,车外寒气逼人,车内温暖如春。
于恬躲进马车,好一会才缓过来,支起窗子,探出脑袋:“我说少子,你当真不进来?”
张放走近车窗,虽是一袭夹衫,却昂胸负手,丝毫不见冷意,微笑道:“说句不怕打击你的话,这温度,刚刚好。”
于恬不由得好奇:“我说少子,这两年你都跑哪去了?怎么回来好像变了个人?”
张放道:“季子若出游两载,必定也会脱胎换骨。”
于恬连忙摇头:“免了免了,这等事我可做不来。是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张放立即显出专注的神情。
“前几****在请教阿翁政事时,故做无意询问此事,阿翁当时有些惊讶,但还是说了一些,并告诫我不得外传。”于恬左右看看,他的僮仆与张放的仆人都在十几步外,基本上听不到,遂压低声音道,“此事表面看是诸葛丰所为,其实真正主使者另有其人。”
“谁?”张放目光暴涨。
于恬示意张放俯耳过来,声音更低:“就是石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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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一直很不理解,甘延寿、陈汤发诸国兵,远征万里,击杀单于。这样的战果,此战的意义,不管怎样说都不过份。尽管陈汤的确是矫诏了,但与战果比起来,孰轻孰重,大汉君臣们岂会分不清楚?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追究为首者的罪责,为何要牵连几千将士?
而今,通过于恬的内幕消息,再结合张放对西征军的了解,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说起来,这里面还牵涉到个人恩怨。
首先是甘延寿与石显的怨隙。
这两人的结怨,还得从一个女人说起——别误会,石显是真“断根”了,此事无关风月,而是与石大公子他妈有关。
大约在十年前,石显的姐姐孀居,当时石显虽然还达不到如今权倾朝野的权势,但已不可小觑,于是其姐托请他为自己在朝官中择一良婿。石显经过细细筛选,将目光锁定在时任羽林期门郎的甘延寿身上。
甘延寿这个人,形貌雄伟,家世清白,文武兼备,又慎言谨行,可谓前程看好。应当说,石显挺有眼光的。不幸的是,甘延寿同样也有眼光。面对石显的求亲,他再三婉拒,结果这婚事自然黄了。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免不爽,更何况是心理不正常、最易怀恨的阉人。石显与甘延寿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以石显睚眦必报的心性,不知整死多少朝臣的手段,甘延寿能囫囵到现在,已经很走运了。现在捅出个大漏子,石显哪会轻易放过,被他咬上,这次甘延寿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石显此人,政治手段非常高明,打击政敌,他从不撸袖上阵,自有打手上场。
早在去岁,西征军刚出征时,甘延寿、陈汤表奏朝廷,自请矫诏之罪。奏章一到长安,一石激起千层浪。以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为首的朝廷官员,一力请求治甘、陈二人之罪。
其实可谓群议汹汹,基本没人站在甘、陈二人一边。只有大司马许嘉与右将军王商认为,应等待战事结束后再治其罪。
虽然当时石显恨不得立即派谒者将二人抓回来治罪,但许嘉说得在理,人家都已跑到天边西极之地去了,你到哪找人去?只能等回来再说。
当时朝野上下,对此次西征最乐观的预计,也就是甘延寿、陈汤击退匈奴,抓点俘虏,弄点单于王庭的器物进献回朝而已。更多的人,则认为距离太过遥远,多半会扑空,甚至半道折回,一无所获。
当几乎所有人都想看笑话时,捷报送抵长安,所有想看笑话的人,都被打脸啪啪啪!
大司马许嘉与右将军王商等军方首脑,顿觉扬眉吐气,心怀大畅,认为可叙功。而石显一伙,目瞪口呆之余,显然心有不甘。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揪住矫诏这一点死不放,认为功是功,罪是罪,不可混为一谈,坚持应治罪。
两派争执不下,元帝左右为难,便决定等甘延寿、陈汤返京后再议。
天子没有拿出处置意见,但并不表示石显就没办法,在他与时任司隶校尉的诸葛丰碰面之后次日,诸葛丰便“移书道上,系吏士按验之”。身为纠察百官的司隶校尉,诸葛丰是有这个权力的。他捕系西征军将士的理由就是,陈汤等将士击破郅支城,斩杀单于、名王以下千余人,等于是将单于财物全部起底,但上表朝廷的缴获具册里,明显不符合一个单于应有的财产。很显然,一定是被以甘、陈为首的西征军上下私分了。
于是,一场沿途抓捕西征军入关将士,拷掠财物的行动,就此展开。
诸葛丰这样做,除了石显的压力,财帛的吸引,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非常看不惯陈汤,甚至可以说是痛恨这个人——没错,第二个有仇怨的人,就是他。
这两人的仇怨,也可以追索到十年之前,当时陈汤因未奔父丧遭弹劾下狱,并连累恩主富平侯张勃坐削二百户。这个弹劾之人,就是司隶校尉诸葛丰。陈汤的仕途甚至性命就差点坏在他手里。对于这个“不忠不孝”之人,诸葛丰是异常痛恨的。时隔十载,又一次抓住陈汤的痛脚,诸葛丰这次打定主意要让陈汤牢底坐穿了。
于恬的消息对张放而言,十分宝贵。弄清楚朝廷对此次西征的看法,对矫诏的处置意见;弄清楚哪边支持,哪边反对;更重要的是,弄清楚天子的态度等等都极为重要。这样,接下来该如何做,他心里就有底了。
张放心念转动,道:“季子,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于恬嘿嘿一笑,挤了挤眼:“我知道,这个忙,为兄定会帮你。”
张放奇道:“你知道?说说看。”
“不就是为了那对姊妹花么?当年你就是因此事与那石继祖结怨。闹到最后敬武姨母把那对姊妹花送到阳阿姨母那里,然后你就负气出游了。如今你回来了,那口气必定不平,我敢打赌,那石继祖也会打同样的主意,想从阳阿姨母那里弄到人,打你的脸。”
张放很久没露出这样的惊讶表情了。当初的少年富平侯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游,跑到陀螺山;又是什么原因与石荣结怨,遭其雇凶伏击,一直是他百思不解之事。这次回长安,这也是他要解开的迷团之一,只是身负重孝,一时顾不上这事。没想到居然被这童年玩伴随口揭开……
不过于恬说的只是大概,具体细节,还需进一步探查。于恬肯定很了解,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张放轻轻摇头道:“小弟有重孝在身,暂时不能做这事……”
于恬挑眉道:“所以我才帮忙嘛。”
“不,我要你帮的是另一个忙。”
“哦,什么?”
“帮我打探一下,有没有既不属于外戚派系,又不属于权阉派系,对西征之事持中立态度的勋贵。”
“我说少子,你对这事很上心啊。”于恬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悟,“似乎听说你出塞了,该不会这事扯上关系吧?”
张放合袖一揖:“季子兄帮忙就好。”
于恬哈哈一笑:“行!包在我身上。”
临走之际,于恬突然想起什么:“哦,差点忘了一事。”
张放目光一动:“什么?”
“看你对西征之事很上心,想必会关注此事——郅支单于的首级已经送抵,听说朝堂上因为此事吵翻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功罪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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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四年二月初,陈汤的奏章与郅支的首级一并送抵长安。关于郅支首级的处理,在未央宫引发了激烈争辩。
首级运到长安,很明显,接下来就要涉及到是否悬首示众的问题。朝堂上同样分为两派,嘴炮互攻。
丞相匡衡、御史大夫繁延寿认为:“郅支及名王首更历诸国,蛮夷莫不闻知,如同传首万里。且《月令》有载,春乃‘掩骼埋胔’之时,宜勿悬。”
丞相匡衡是继帝师萧望之之后的儒派代表人物,言必引经,论必据典,他搬出汉朝最重要的典籍《四农月令》,确有相当说服力。
大司马许嘉、右将军王商也不甘示弱反驳:“春秋夹谷之会,优施笑君,孔子诛之,方盛夏,首足异门而出。宜悬十日乃埋之。”
你不是以大自居么,咱就用圣人之言反将你!
一旦悬首,则必然论及甘、陈之功,这是石显、匡衡一系绝不愿看到的。而身为军方首脑,许嘉、王商则乐见其成,因为说到底这是军方的荣耀,更是他们领导下的光辉战绩,足以彪柄青册。更重要的是,甘延寿出任西域都护,推荐人正是许嘉。甘延寿取得的骄人战绩,证明了他慧眼识人。西征的功绩,怎么算都有他一份。
这两派所有的争论,看似为国为公,其实都牵涉到各自团体及个人的利益。石显与匡衡,固然有个人私怨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打击政敌。同样,许嘉与王商等外戚派,也对此心知肚明,别说甘延寿与陈汤打了胜仗,就算打败仗,他们也要力保。
在这场治政博奕中,甘延寿与陈汤,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互相攻讦政敌的工具。
悬首之议,相持不下,同样难决的,还有甘、陈功罪的问题。
石显、匡衡俱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