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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默默凝视着这个当年单薄孱弱的女孩,如今长成健康明艳的少女,细论起来,她比自己还大一岁,已经十七了。在汉代这个年纪,差不多要错过谈婚论嫁的最佳年龄,若再晚个一两年,就是老姑娘了。尽管在张放看来,那才是最好的年华,但他个人的意愿,无法左右这个时代的观念。
张放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阿离,韩嫂子跟我说过,你的婚嫁之事……”
一向温婉的阿离,却罕有的急急打断张放的话:“别说这个,谁会要一个盲女呢?”
张放欲言又止,沉默不语。
阿离没听到张放说话,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心下慌乱,凄然道:“若是公子想让阿离出府,阿离不敢有违……”
张放摆摆手,旋即想起她看不见,只得道:“不是,其实我觉得你等眼睛全好了,那时再谈这事最好。只是那样一来,恐怕会拖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怕会耽误你……”
“不会,阿离不想以盲女身份出阁,我愿意等。”
张放无奈,摊手道:“那好,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拿主意。别处不敢说,在我的府上,你若不愿意,没人会逼你。”
阿离合袖盈盈下拜:“多谢公子成全。”
阿离虽已入籍侯府,但她已经喊惯公子,总觉喊君侯或家主过于生分,故此一直保持。在这一点上,不仅是她,青溪诸人大多如此,显示出他们与张放这个家主不同寻常的关系。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话题,张放顺势问道:“青琰也已及笄了吧,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阿离眼盲心亮,自然明白张放问的是什么,她有些奇怪:“公子大可唤她来问啊?”
张放打了个哈哈:“你们不是闺蜜么,侧面了解一下更好,哈哈……”
其实阿离也好,青琰也好,都已入富平侯府籍,也就是卖身为奴婢,属侯府家奴。按这个时代的律法,别说婚姻,便是生死俱操于主人之手,张放完全可以不经她们同意而随意处置,想收房就收房,想配出就配出。
但张放从内心来说,还没有随意处置他人终事大事的觉悟,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力。别的事可以干,乱点鸳鸯谱的事可做不得,那是会被人怨恨一辈子的事。
张放甚至不想收青溪诸人为仆,但在这个时代,一群山野之民,不通过这种方式,很难合法进入侯府,更不可能收为心腹。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张放倚之为腹心,交给他们做的事,都是机密之事,不是关系亲密的家仆,恐怕也很难放心。
其实也就张放有点纠结,青溪诸人都觉得很自然,并以身为侯府家奴为幸事。就连韩骏这样有很高的民爵,又有不小的个人财富,依然甘愿投身侯府为奴,而不愿去乡下当个土财主就是最好例子。
谈起青琰这个闺蜜,阿离脸上也漾起笑容:“青琰对自己的事从不上心,她自从接了公子的差事之后,每日足迹踏遍长安内城外廓,把所有侯府名下的产业都过了一遍。她自己忙不过来,有时还抓阿舍与大兄的差。更多时候,她把春枝、夏蓉也都抓了差……”
张放一下坐起,惊讶道:“什么?她把你的侍女都弄去了?这……太不像话!”
青琰与阿离都是“行人”的身份,不是普通家仆。按规定,这个级别男的配小厮,女的配侍女,至少一名。青琰追随张放出生入死,奔波万里,得到个“行人”并不为过。而阿离之所以有这个身份,那是张放考虑到她视物不便,相当于配个生活助理给她。除了她之外,连韩嫂子,青琰的大兄纪孟都没有这种资格。
嗯,青琰的大兄纪孟,因服盐隶的徭役未归,侥幸躲过屠村之劫。后来随被救回的聚民一同到马领张氏坞壁,再后来又跟随到长安,入富平侯府,也算是托了小妹的福了。
张放给阿离配侍女(生活助理),那是实际需要,不是寻常使唤丫头,这样青琰也敢支使?
阿离听出张放愠怒之意,赶紧为闺蜜辩解道:“是我看她忙不过来,而且很多地段她也不熟识,夏蓉是渭陵人,对长安挺熟,所以我让夏蓉帮她。我在府中,很少出门,能应付得来,其实并不影响什么……”
张放拍拍阿离的手,示意打住,微笑道:“莫急,莫急,此事我已有计较。相信以后她不会再使唤你的侍女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女音:“青琰求见公子。”
张放失笑:“说曹操,曹……呃,说青琰,青琰到。呵呵,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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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凤萌、菜猪、三顾三明、小胖、梦回1931、涅磐剑圣、寒不往、随‖风飘‖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未雨绸缪】
头上扎着冲天的马尾,青色抹额,天庭饱满,五官有棱有角。身量不高但身姿笔挺,体格不壮但步履轻灵,猛打眼一看,真有一种“安能辨我是雌雄”之感。
“青琰叩见公子。”
张放笑了,这连行礼的动作都是男式的,难怪阿离说她根本没考虑自己的事,这说好听的是“中性化”,说难听的是“男人婆”,谁敢要啊?
张放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青琰,你是没有襦裙呢还是不喜欢?”
青琰总是着袴(裤子),夏秋着单袴,冬春着复袴。张放印象里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很少见她穿过襦裙。张放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将她带出西域太久了,使她的衣着观念胡化了。
其实张放本人更倾向简便的胡服,不过他更明白,他改变不了时人的穿着观念,而且自己还得融入其中。他一个现代人都这样了,青琰反而比他更现代。
青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直白:“为了藏飞刀,还有练习手搏方便。”
张放哭笑不得:“你整天带着飞刀干嘛?这是长安,不是西域。”
青琰急急辩解道:“我随公子出门才带飞刀的……”
张放没放过她:“至于练习手搏,练的是时候穿短打,平时可以换装啊。”
“换来换去太麻烦了。而且我为公子所做的事,要来回到处跑,穿襦裙很不方便。”
青琰的回答,令张放好一阵无语,这倒好,她这是把矛盾上交了。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权贵豪门一样,富平侯府也有一些门客、食客,能够挂靠着富平侯混饭吃的,多少有点本事或一技之长,其中不乏类似剧辛那样的剑客或擅于手搏格斗的侠客。
张放也曾召见过这些人,并现场测试,确实有两下,虽然比不得剧辛,但也很不错了。在张放守孝近一年的时间里,韩骏、韩重、青琰、石牛等都曾向这些门客学习讨教,努力向一个合格的扈卫看齐。
一年下来,从张放到他的扈卫们都变强了,虽然张放没试过这几个少年扈卫,但从青琰行走的身姿步伐来看,与一年前截然不同,很有一股练家子的味道了。
说服不了这个假小子,张放也由她去了,只问何事。
“青琰已遵照公子吩咐,把事情办妥了。”
青琰一开口,阿离立即告退,她明白自己的本分,不该听的就不要听。
张放唤来一名侍女,引领阿离离去。
阿离走后,张放点头示意:“你继续。”
“是,河东灾情虽已缓解,但破家之户甚多,我已挑选了一些有资质的少年男女,安全送到渭城庄园……”
奴婢买卖,在这个时代很寻常,许多权贵之家,僮仆成百上千,来源多半是灾后失地,生活无着的贫平之家。不过张放让青琰、韩骏买男女童的目的却与一般权贵不同,他是要韩骏与青琰将这些人加以训练,少年们将来成为自己的专职扈从,少女们则可成为青琰的助手。
富平侯府有僮仆数百,加上各处庄院、工坊,人员过千。不过,据张放考察,很多僮仆被优渥安宁的侯府生活磨蚀得差不多了,符合要求的人很少。于是他干脆另招一批人,采用军事化集中生活训练,弄出一支真正像样的扈卫队来。
这件事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着手进行,现在青琰所报的,已经是第三批受训人员了。
张放很清楚,他将来肯定要再回西域的,到那时可没有大军护送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及自家的扈卫。未雨绸缪,有备方能无患。
说起这个,张放忽然想起自己守孝期满回府之后,还没去看过这个训练营地,今日正好得闲……
“家主,府外有个叫田安的老匠头求见。小的要如何回话,请示下。”门外传来外院管事的禀报声。
张放问道:“他可说了有何事?”
“说是什么研究有突破,家主曾吩咐他一有准信就得来报……”
“让他等着,我马上去。”张放一听,立马放下巡视基地的念头,命人更衣,准备出行。
张放一出行,他的跟班立即随行。不过因为在身在长安,且危机早已解除,没必要每次都带一大票人去。初六、阿罴、宗巴,每次只带一人即可,今次轮到宗巴扈从。加上驭手渠良,还有适逢其会不想错过的青琰,最后是田安,一共五人出行。
渠良虽然瘸了腿,但随张放一路西行也没白给,学到精熟的御车之术,成为张放的专职“司机”,证明了自己不是白吃饭的,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张放、青琰坐车,宗巴骑马,田安而坐在车副的位置,半侧着身,向家主禀报事情经过。
田安在一年前就奉命回乌程老家,调查陶瓷的情况。工夫没白费,在他师兄家里找到残片,并邀请师兄上京。但其师兄称年事已高,不堪跋涉之辛劳,便转引见自己的孙子。说孙子虽年轻,但对这陶瓷很感兴趣,一直在做研究。只是穷苦陶工之家,很多东西都没法齐备,有时试验一两次,所花赀费就得辛苦大半年,所以迟迟没见成效。如果田安所言的主家真愿意在这方面投入,他的孙子倒是合适人选。
因为距离太远,田安也没法请示,无奈之下,为了交差,将他这个不满三十的师侄孙带上长安。结果还算好,家主并不介意其年轻,反而让他安心研究。这一晃就过了大半年,烧出的废品无数,田安看得都心疼,更为师侄孙如此长时间拿不出合格东西而担忧。好在的是,今日终于有所突破,赶紧跑来禀报。
“……那釉面呈暗绿色,颇为光滑,跟小的所见上古残片差不多。本想拿来献给家主,但我那侄孙说有几处烧制不均,是残品,等有更好的再献与家主。本想报个信,没想到家主居然亲临,唉!早知就拿来了,免了家主跑一遭……”田安直搓手,又兴奋又有点不安,兴奋的是至少能交待得过去了;不安的是,没想到家主如此重视,竟然屈尊跑一趟亲眼见识,这使他压力更大。
张放听完后只问一句:“这一窑只出了一件?”
田安惶恐道:“是,只得一件,其余皆残次,费了不少工钱……”
张放摆摆手:“无事,研究嘛,总要投入的,这点不算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说着慢慢靠在厢壁上,合上眼,心里有少许期待,不知经过大半年的研究,这位颇有钻研精神的另类陶工,能否为自己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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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瓷之曙光】
“陆九藤叩见家主。”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惶恐伏跪于地,满脸紧张。
“不必多礼,起来吧,我就随便转转,大家不必行礼,各司其职就好。”张放伸手虚抬,示意陆九藤起来。
这里是长安外廓西部平民区,富平侯府在这里也有不少产业。张氏的经营理念,不光占有高端市场,对低端市场也不放过。这间名为西郭陶坊的陶器作坊,就是其一。
西郭陶坊面积约有三百平米,有陶工二十三人,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工坊。举目所见,各种大大小小的陶制罐、碗、瓮、釜、魁……等等,堆满地面,一直沿伸到墙角。除了一条井字形走道,别处全占满了。
工匠们行礼告罪后,各自回到岗位,有淘泥的,有摞泥的、有拉坯的、有修坯的、还有捺水的……一派火热景象。
陆九藤便是田家的师侄孙,不少陶坊工匠对这个从会稽乌程来的青年很看不上眼,要说制陶技术,这青年虽然也算不错,但远谈不上技压众人。这样的陶匠长安并不少,不明白为何大老远从会稽请来。请来倒也罢了,谁让他是老匠头田安的师侄孙呢,问题是这人来了还不安心工作,整天鼓捣什么釉水、配方,烧出了不少废品。如果不是田安说这是家主的意思,怕早被陶匠们声讨了。
即便如此,背后的风言风语仍不少,直到这一天,又有制器出窑……
在后院一间小屋里,陆九藤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方形木匣。打开,里面是两层麻布裹着一物,将麻布掀开,众人眼前一亮,一件从未见过的“陶器”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造形很寻常的碗,不寻常的是,它不是司空见惯、形制粗陋的釉面陶,而是一件精美如玉的器物:色泽暗青,胎薄透明,其质如玉,有细细冰裂纹,触手光滑……
除张放之外,所有人都看呆眼了。宗巴好几次想伸手摸,终究不敢。在这方面,青琰就大胆多了:“公子,我能摸摸不?”
张放随手递给她:“随便摸,摸个够。”
陆九藤显然把这心血结晶当宝贝,张放是家主,随便摸这宝贝他没意见,但眼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假小子,用那双有硬茧的手乱摸,心疼得不得了。看到青琰把玩,那胡人随从也想伸手,赶紧觑个空抢回来,搂在怀里。
张放摇头失笑,这件东西确实是超时代的好东西,但他实在有点看不上眼。严格来说,这还不算真正的瓷器,而是类似于唐三彩,依然属于陶器范畴。而且这件东西的品相也不好:釉胎厚薄不均,色泽也不均匀,有几处过浓的还凝成了斑点,釉面手感黏滞。原本冰裂纹是青瓷的一个特征,但这釉面碗上的冰裂只有不规则的几处,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毫无美感可言。
尽管如此,这件缺陷多多的东西,依然令人惊喜。至少,它让张放看到成功的曙光。
张放当下勉励了陆九藤一番,并交待陶坊账房,支五千钱以赏赐。随后在田安、陆九藤陪同下参观了陶坊。
张放对怎么制造瓷器基本不懂,不过他却能从化学层面,为陆九藤提供建议。张放认为釉面暗青应当是釉水原料含铁过多的原因,建议陆九藤进一步将原料提纯。
“提纯?”陆九藤直搔头皮,一脸为难,“小的也用过各种方法,都不太好。”
张放也不知道提纯的方法,不过要去除铁这种杂质,却有方法,想了想道:“这样,你知道磁石吧?”
“磁石?知道。”陆九藤眨巴眼睛,似有所悟。
“你用磁石在原料粉上滚一遍,尽可能去除多余的铁屑,或许釉水效果更好。”
陆九藤喜得直搓手:“家主当真……了不起,这法子好。”
张放笑道:“我只能提供一点小技巧,真正的研究,还得靠你这样有钻研精神的能工巧匠啊。”
陆九藤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相比起打赏,这位年轻家主的肯定与褒奖,更令他感恩戴德。
张放一直觉得,中国既然在战国,甚至更早期就能制造出原始瓷器,那就说明存在这传承,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中断数百年。而且工匠地位低下,糊口尚且不易,哪里还会有人去钻研改进?以致长期没有什么突破。这陆九藤算是一个另类了。如果不是张放招搅并加以资助,等陆九藤上了年纪,干劲一过,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劲头?古往今来,多少人才不就是因此而湮没么?
在视察烧制陶器的窑口时,看到那大小如房屋的窑口,张放心头一动,想起一事,问道:“窑口都是这般大小么?”
这回是田安回答:“是,长安各窑口都是如此。”
张放抚掌而笑,他又找到一个原因。张放在后世见过,烧瓷的窑口都是“龙窑”,也就是窑口如长龙一般。这种龙窑能提供更猛的火力,提高温度。釉水说白了就是一层晶化体,而火候至关重要。或许釉面陶与真正的瓷器之间,只隔着一层火焰。
张放拾过一片陶片,在地上画了一个龙窑的外形——他也只懂个外形,内里构造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田安、陆九藤都是内行,内行看门道,一见这东西,再加上家主的讲解,两人眼睛都亮起来。
准备回府时,陆九藤亲自把木匣端到张放面前,张放却笑着谢绝:“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