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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的?说我什么?”
“都是说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
“我说你见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拘谨,原来早就认识。”
“对呀!我在家里都不敢淘气,认字以后看姐姐以前给家里的旧书信,几乎每封都提你怎么变着法儿地捣蛋的。就很佩服你,心想,你怎么那么敢呢?天不怕地不怕的。”
“哈!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英雄来着?”
严冬的午夜,安静得连虫叫都没有,窗棱里传出低语浅笑,碎碎的声浪,淹进夜色里,悄悄地没了。
直到过了半夜,灯熄了,原尚文看着黑暗中床边肖仰恩背影的轮廓,眼睛渐渐睁不开。朦胧中感到身边的人好象在发抖,他没动,过了一会儿,浅浅的呻吟传了出来,这才觉得不对,起身拉开电灯,就见仰恩的脸白得吓人,嘴唇发紫,混身蜷成一小团儿。
“恩弟,恩弟,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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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恩睁了眼,颤抖着说:“冷,冷,我冷。”
尚文回身看床前的火炉虽然还在着,却着实没什么热气,连忙翻身下床,用烧火棍捅了捅,见火苗又着上来,才回到床上,对仰恩说:
“没事儿啦!一会就暖和了。”
说着把自己的被子也给他压在身上,又紧紧给他裹住。无奈仰恩并没因此“没事儿”,依旧抖得厉害,尚文心里终于有数,八成是有畏寒的毛病。
“你在家那会儿,冷起来怎么办?”
“冬天,娘都在我屋里生两三个火盆的。”
“怎么不早说?”尚文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那盆火。“我让烟儿再生两盆火去。”
“别!别!大半夜的别折腾,烟儿要生气的。”仰恩跳起身,拉着尚文的胳膊,低声说,“过一会儿就好了。真的!”
“快躺下,”尚文一边把仰恩再塞回被里,心里琢磨着烟儿那脾气,半夜给她吵起来,是要不高兴的,“不用她,我去给你生火,你乖乖躺着,别动。”
说着也不给仰恩反对的机会,转身批了件袄,走了出去。
真冷。原尚文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搓手吹着气,踮着脚到了西屋的转角,他知道那里是个仓库,可里面没有灯,黑漆漆一片。他摸黑翻腾了一会儿,就听见烟儿那屋里有动静:
“谁呀?这么晚折腾什么呀?”
尚文怕仰恩听见,连忙走到窗下,“嘘”了一声,:
“是我。小点儿声。”
灯亮了,就见烟儿批了桃红的棉袄掀帘子走出来。
“多余的火盆在哪儿?”
烟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拿了火烛。
“屋里不是有火盆了吗?还冷?”
“一个不够,再生两个吧!”
“是恩少爷吧?”烟儿冲仓库门后一指,“还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他有寒疾,也不敢麻烦我们,你嘴上厚道些。”
尚文说着搬起火盆往屋里走,“晚了,你回去睡吧!”
“哟,我不知道您还会生火盆哪?”烟儿给尚文训了一句,心里倒不好意思,“这等你把火炉生起来,天都亮了,把恩少爷冻坏了,五太太那里还不剥了我的皮?”
“嘿,烟儿你最好了。原放多好的福气能娶到你呀!”
仰恩见烟儿进来,脸上立刻露着尴尬。还好烟儿倒没多话,手脚利索地把火盆生起来就出去了。屋子里的温度升上来,红红的碳火映着仰恩的脸,透过火光,他小巧的耳朵粉红得几乎透明。可尚文发现仰恩侧卧的肩膀还在抖,不知道为什么,他欺上身去,从背后抱着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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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暖和了吧?”
顿时又觉得不妥,可仰恩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心思纯净,反倒回头冲着尚文笑着:
“我一冷上来的时候,娘就爱这么抱着我。可舒服呢!很快就不冷了。”
“哦,你要是早说,我就这么抱着你,何苦去生火这么麻烦?”
仰恩没说话,背着他“吃吃”笑了。
“笑什么呢?”尚文的下巴搭在仰恩肩头,问。
“我刚才还乱佩服你一把,心里想呀,这人真牛,还会生火盆呢!原来是我误会了。”
“哟,你这是笑话我呢?”
“不是!姐姐的信里提到过,说你把红薯埋到火盆里,自己忘了时间,红薯烧成黑碳,你就埋怨是别人偷了吃,用这个做借口整人。你那么无所不能的,怎么不会生火盆……”
仰恩聊着聊着,慢慢地声音低下去。尚文觉得怀里的小小身躯暖和起来,气息轻而匀称,终于软软地睡熟了。跳动的火焰在天棚上投着变换的阴影,这一夜,尚文睡得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屋里太暖,一股难耐的躁热,周身窜个不停。明天还是让烟儿把那火炕生起来好了,他在心里想。
02
是什么样的感情?对他,那个叫原尚文的人?肖仰恩坐在外屋的火炕上,胳膊肘支在炕桌上,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里的书,整个上午也不曾翻过一页。孤独的童年,高墙内寂静无声的夏日严冬,一心跟着夫子竞日念书;即便不喜欢,也会从母亲手里接过苦涩药汁,强咽下时,没有皱眉……母亲说,一双儿女,仰思性格强似男儿郎,凡事坚持,主意大,儿子仰恩乖巧顺从,竟比女儿更贴心。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仰恩,说,只怕他的心思,你不懂而已。直到在书信里读到一个叫“原尚文”的名字,那个任性,自我,我行我素,不为别人妥协的“小霸王”。爬树,掏鸟蛋,往丫头的裙子里塞虫子,把老师的辫子绑在椅子上……那么多仰恩想也不敢想的“恶作剧”,读起来象看故事一样妙趣横生,让仰恩偷笑良久,时常因此愉快一个下午。而如今,原尚文从纸上走出来,坐在自己面前,探寻地冲着自己微笑……嗯……嗯?……什么?……
肖仰恩忽然给面前的脸吓得向后一撤身: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坐了好一会儿啦!恩弟在想什么?脸红了。”
“没……没想什么。”
原尚文“呵呵”笑起来,
“专心读书的人,能把书都拿反了吗?”
见仰恩的脸上的红色一层一层重叠起来,原尚文不再逗他,反身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手往炕上摸了摸:
“嗯,够暖和吗?用不用烧两个火盆?我今儿早上特意观察了他们,学会了。”
“怎么想着去学那个?”
“下次你冷,咱就不用给烟儿那丫头骂了。”
仰恩心里一股暖流上窜,脸上的炽热却慢慢退了:
“不冷。白天不怎么怕冷。”
“那出门也行吗?北陵的雪景可漂亮呢!可愿意跟我去看?”
“好啊!”仰恩双眸闪烁,“什么时候去?”
“哟!这么期待?”原尚文笑着说,“外面可冷了,你行吗?”
“给你看。”
仰恩翻开的棉袍子的宽袖口,里子上缝了布口袋,他伸手进去掏出一个锦囊。尚文好奇地探过头去,锦囊里是个金属盒子。这时仰恩说:
“你摸摸。”
他伸手摸过去,是热的!
“里面是热碳。”仰恩收紧锦囊口,再放回去。在腰间也拍拍:“这也有两个。我身上有四个小火炉,暖和着呢!”
“谁教你的呀?”
“我小时候就怕冷,娘想到这一招儿,可好用呢!出门前,我从火盆里换些新的热碳就行了,所以不会冷。”
尚文把仰恩的袖子握在手里,果然从里往外散着温暖。
“你娘一定很爱你。”出门的时候,原尚文忽然对仰恩说。那一刻,他的眼睛里有丝落漠,稍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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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明楼”上,手抚灰色残破的墙,月牙城就在脚下,四下里是一望无际的雪白。三三两两观雪的人,多是沿着中轴线的“神道”散步而来,大地还保持着大雪后的姿态,细腻得甚至能看到风行的痕迹。肖仰恩沉思良久才意识到这里雪景美好的妙处:隆冬,各处都是灰秃秃一片,北陵附近却是苍松翠柏成林,加上红墙金瓦,都是和雪白相当搭配的颜色。瞬间,仰恩如同劲风中飞扬的风筝,辽阔的天地尽在眼底,他在惊喜中,从心里长舒一口气。
“这里埋的是太宗皇太极吧?”仰恩侧头问。
“对,和孝端文皇后。”原尚文看着不远处灰暗的坟冢说,“有时候觉得奇怪,帝王后宫三千,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懂什么叫爱情,死后却有惺惺做态与之合葬。我若是那皇后,定觉得沮丧。下辈子还要跟他纠缠吗?真是阴魂不散。”原尚文说着,给林中一闪而过的灰色影子吸引,手朝那里指着,高声说:“兔子!有兔子!”
说着拔腿就往楼下跑。
“你追不上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尚文头也不回,心思都集中在那只可怜的兔子身上。
仰恩一时摸不到头绪,只觉得这个原尚文实在难以捉摸,前一刻还因古制愤愤不平,转眼间,就为了只兔子雀跃不停,兴高采烈了。他只好跟了上去:
“原尚文,你等等我!”
无奈原尚文身高腿长,纵是仰恩跑得气喘吁吁,两人之间还是隔着大段的距离。再说那只兔子早就没了踪影,那飞毛腿的家伙到底是追兔子,还是耍自己呢?仰恩追也追不上,停下又不甘心,低身攥了雪团,想也没想,冲着前方的身影扔出去。
“砰!”正中后脑勺。
“哎呀!”奔跑中的原尚文终于停下脚步,捂着脑袋转身,露出恼色,“你敢用雪团扔我?”
仰恩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番举动,见尚文翻脸,心里懊悔,糟糕,这家伙生气了。正觉紧张,却给一记雪团敲在胸口,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雪团没有间断地飞过来。尚文爽朗的笑声给风送到耳边:
“哈哈!你是自找的!”
原来他是假装翻脸!仰恩恼羞中,奋起还击。可原尚文显然是打雪仗的专家,雪团攥得又快又大,扔得又准又狠,仰恩没什么经验,躲闪着还击,还是吃了不少亏。然而,这游戏似乎给仰恩带来更多乐趣,吃亏也不减他的兴致。轻快的身影跳跃在雪地之上,本来平整的一片雪原,很快布满零乱的脚印,清脆的笑声,尖叫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盘旋不去,更惊醒无数飞鸟,仓惶离去,衬着颜色如汝窑天青的美丽天色,竟成了一道夺目的风景。天!多么灿烂动人的冬日!原尚文被仰恩欢快诱人的笑声吸引着,心情大好,准头却越来越差,速度也慢下来,目光不能控制地追踪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小人儿。每次擦身躲开袭击都庆祝一般地高声尖叫,被击中却又恶狠狠地威胁: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他该不是第一次打雪仗吧?原尚文心里想着,却见仰恩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不禁大惊,脑海里只一个念头,糟糕,冻坏他了。连忙扔下手里的雪,慌乱中连滚带爬地奔过去。仰恩果然是一动不动侧身躺在冰雪之中。
“恩弟!恩弟!你怎么了?”
扳着肩膀,翻过他的身体。仰恩乌黑的短发衬着越发雪白的一张脸,因为年轻,皮肤竟比那阳春白雪更细腻滋润,双眼紧闭,两排扇子一样的长睫在风里抖着。原尚文小心翼翼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把自己的温暖都给他。心下正焦急,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睁开,黝黑晶莹,如同带着旋涡的深潭一般迷人。尚文只觉得一束刺目耀眼的光芒入眼,仿佛引发体内某股火种,心神在不能自主,莫名其妙地燃烧得无法无天。火舌游走,慌不择路地寻着出口。正在这时,颈间一片冰凉,激得他打了个冷颤。待他回过神来,竟是仰恩不知何时攥了个大雪团,趁着尚文抱起他的瞬间,就近塞进他的衣领里。遇身体的高温融化,冰水顺着心口流了下去,原尚文却没有去处理,他需要这样的冷,来熄灭心里的火焰,他的手在脸上狠狠摸索了一把,心里开始不能不去重视每次跟仰恩亲密接触带来的,冲动。始作俑者却早在雪地上翻了两个身,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你,你,上当了!哈哈!”
“下次带你去福陵打雪仗,那里比较远,雪堆积得更多,打起来更带劲。”
走出方城的时候,尚文对仰恩说。
“是努尔哈赤的陵墓吗?”
“对。其实我觉得努尔哈赤要比皇太极更英雄。”
“为什么?”
“他从赫图阿拉起兵,戎马一生,从来没有休息,一路上带着兵打过来,直到这里,永世长眠。努尔哈赤有句话,说,‘凭你八路来,我只一路去。’就象是一匹良驹,认准方向一路狂奔,任什么也不能阻挡,直到最后一口气,死得其所。即使没有得到天下又何妨?一生无愧。你说呢?恩弟?”
仰恩正看着尚文说话时,从嘴里喷出的渺茫的白气,散在空气里慢慢遁形,见他问自己,想也没想地说:
“‘是非成败转头空’,不管是生前如何撼天动地,到最后不都是一抔黄土,归于寂灭?”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尚文扬手掸了掸仰恩身上沾着的雪。“刚才设计陷害我那精神都哪儿去了?”
仰恩笑了,
“留着下次去福陵打你呢!”
黄昏,宽阔的神道上寂寞无人,只有两个人并肩踏雪而去。尚文忽然来了兴致,指着两边的历经风雨面目模糊的石雕问仰恩:
“你可看得出这些是什么野兽吗?”
仰恩抬头细心观察,说:
“应该叫‘石象生’吧?”
“没错。”尚文赞许地点头,这孩娃知道的倒是不少。
“既然是‘石象生’,就应该是马、象、狮、驼、獬豸,和麒麟。”
“对的,对的!恩弟好学问。”尚文抚掌笑着说,“可是你知道吗?这石马长得象低眉顺目时的原丰,大象就是大妹在午睡,狮子是烫完头发的七姨,獬豸是偷吃的大厨原洪,这个麒麟,就是傻笑时的崇学啦!”
仰恩忍不住大笑出声,怎么有人说话这么有趣的?那也是别人第一次跟他说起丁崇学,说他傻笑时,象只凶恶的麒麟。
就在原尚文跟他提到崇学的第二天,仰恩便和这个“丁”姓的原家二少爷相遇了。当时,他正跟姐姐的丫头大翠;走在去姐姐住处的路上,经过回廊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身笔挺的灰绿呢军装,勾勒出宽宽肩膀,厚实的胸膛,头发又黑又硬,短短的,十分干练。那人走得很急,似乎在低头想着什么问题。大翠用手捅了捅仰恩,低声快速说了句:
“那是二少爷。”
说完快步上前,停在那人面前,提高声音说:
“二少爷。”
那人方才抬眼,微侧头想了一下,说:
“这不是大翠嘛!”
“对,亏二少爷还记得我!”大翠响亮地回答,“这是五太太娘家的弟弟,恩少爷。您前天回来得晚,没遇上。”
说着又回头对仰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