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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会安全,不给人欺负。而原尚文是不二人选。
原尚文对肖仰恩倒是格外上心,虽然每次面对仰恩,心中总是澎湃翻涌,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灵慧可人的大眼睛象是带着磁场,吸引着他靠近,再靠近。渐渐地,他发现仰恩最迷人的地方,其实不在外表,而是那小脑袋里的智慧和才华。惊喜之余,原尚文也终于克服的身体上的反应,与仰恩的相处日渐自然,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肖仰恩本来想申请东北大学,可家里联系了奉天翠升书院,于是只好做罢。倒是在补习英文山,家里也没有异议。原尚文开始帮他找的是奉天交涉署英文科长何启东,可只上了一次课,何启东就说:
“仰恩的英文程度很高了,应该找个更好的老师来。”
原尚文有些吃惊地问:
“你学过英文的?”
“我以为我跟你说过了,我在海城跟福音堂的医生霍华德学过四年英文。”
“怎么跟医生学的?”
“十岁时候生病,就是霍华德给治好的,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提出要教我英文的时候,爹娘也不好拒绝,一学就学了四年。”
“那你还要补习什么?我看奉天城里英文比你好的人也不多了。”
“怎么会?我学的东西都很浅,老师说,要学习的多着呢!”
最后终于确定了基督教青年会的英文夜校,由外籍的干事亲自教授文法和阅读,每周三的下午,赴美留学归来的陈宝航,半上课半聊天地跟他谈些西方的风俗习惯,人文地理,肖仰恩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受益匪浅。也是在基督教青年会,他和丁崇学再次相遇了。
当时少帅张学良是青年会的董事之一,而丁崇学和少帅的关系一向密切。有时侯少帅在的时候,也总能看见崇学的身影。那天黄昏,肖仰恩刚刚结束了陈宝航的课,在青年会的门口等原家的汽车来接。身后忽然有人问:
“你晚上没有英文课吗?”
他连忙回头,站在身后台阶上的正是丁崇学。他本来就高大;此刻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完全说的上俯视了。
“老师病了,今晚停课。”
“家里的人知道吗?”
“外事课主任帮忙打了电话回去,应该很快有人来接的。”
“你不是怕冷的吗?怎么不到里面去等?”丁崇学指了指青年会的办公楼。
“一会儿车就来了,这里空气好。”
肖仰恩说完,忽然想起,他是怎么知道我怕冷的呢?可他没问出来,因为丁崇学看起来要离开。
“杨副官在这里跟你一起等,如果车没来,就用我的车送你回去。”
说完也不容仰恩说话,转身走了。有几个跟上去,向着青年会旁边的陆军指挥部的大楼走了过去。肖仰恩目视着丁崇学离去时挺拔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那身军装的原因,他看起来那么,威风凛凛。
这些天,也断断续续从同学那里听说了关于丁崇学的事迹,仰恩还真不知道他是那么多年轻人奋斗的目标,行动的典范呢!丁崇学年纪不大,在东北军的威望却不容小觊。他十八岁入东北讲武堂炮兵科接受训练,第二年毕业,凭借养父丁啸华的关系,做了其上校卫队旅长,不久又介绍给张作霖,升任东北第六混成旅旅长,授少将军衔,适逢第二次直奉战争,丁崇学在实战中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连连得胜,不仅得到了张氏父子的欣赏,同时在东北军里威信空前提高,战后升任第四军团军团长,晋升为中将,因治军严厉,赏罚分明,手中军队成为奉军的佼佼者。仰恩似乎了解为什么丁崇学总是那么严肃。年纪轻轻就举足轻重,想必他肩头也一定有旁人看不到的压力和责任。可他又禁不住好奇,这样的一个人,傻笑起来真的能象北陵那些凶巴巴的麒麟吗?
说到丁崇学在政治上的初露锋芒,的确让两个父亲始料不及。原家虽世代经商,却只做药材生意。到了原风眠接管以后,凭着丁啸华和张作霖的关系,很快把生意的触角伸到军需。而原家产业真正大展拳脚,其实是从丁崇学在东北军立住脚开始。二次直奉战争以后,借着奉军大举入关之际,原家的势力也延伸到京津一带,当时捞了不少好处。民国十七年年底,酝酿良久的东北易帜终实现,丁崇学顺利晋身东北政务委员会。就在青天白日旗取代五色旗飘扬在东北上空的同时,原家的目光也盯上了南京的政治圈和繁花似锦的上海滩。
原风眠心里分外清楚,原家的发迹跟盘根错节的政治脱不了关系。两个年长已经成亲的女儿分别嫁的是东北交通局局长的大公子乔华辉,和当时的奉天议会秘书长方直南。再加上奉系老势力代表丁啸华,原家的势力在东北,名副其实地,可以说是一家之下,万家之上。而原风眠心里唯一的负担,是怎么把原尚文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他经常懊悔,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业能如今日这种规模,一定从小对尚文严加管教,不会任家里的女人宠着,溺着,惯着。如今再从头开始,似乎又太晚,尚文养成了桀傲不驯却又单纯善良的性子,城府远不及崇学。好在他聪明好学,天资并不愚钝。并且,唯一让原风眠稍微放心的是,锦衣玉食的环境造就了原尚文呼风唤雨的习惯。一个人只要习惯了权势和金钱,就算不驯服,不听话,在外面吃够了苦头,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环境。所以尚文永远也不会是无缰的野马,而那根拴住他的缰绳,就握在自己的手里。原风眠一度很自信,只可惜,纷乱的年代,没有什么能够预料或者肯定,他有生之年,终于还是没能看见,野马回头的那一天。
04
转眼到了三月,春寒料哨,干枯的树皮之下,隐约透出淡绿。适逢周末,肖仰恩正在房间靠窗的桌子前看英文的文法书,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你又没敲门。”
正月过后,烟儿嫁给原府的保安队长原放,搬出尚文的院子,腾出间空房。尚文找人收拾,简单装修了一下,仰恩便搬了进去。因先前两人同房住了不短的时间,尚文每次来找他,反倒没有敲门的习惯。有次正在换衣服,也给他撞个正着,弄得两个人都很尴尬,无奈大少爷并没有吸取教训的习惯,依然我行我素,来去自如,好象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敲门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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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又没关,只是挂了棉门帘,我敲什么?”
“倒会找借口,在门口咳一声也好啊!”
仰恩放下书,回头看着大咧咧坐在身边的尚文。
“我知道你耳朵灵,早听见我了。在看什么?”
“英文文法。密斯特文森留了很多作业。”
“你的文法已经那么好,不做也罢,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你会有什么好东西?不会是大肉虫,或者死麻雀什么的吧?”
“唉,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老是提个没完?绝对是好东西。猜猜?”
仰恩转头不理他,
“我猜不出来,还得做作业呢!你找别人玩儿去吧!”
“真的不要?”
“嗯嗯,不要。”
“真的?”
“真的。”
“不后悔?”
“不。”
“再问最后一次,后悔还来得及。”
尚文死缠滥打起来,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抵挡过去的。仰恩叹了口气,终于投降,他今天要是不配合大少爷一下,他能缠上一天,那作业真的做不了了。
“好吧!我后悔了,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尚文本来算是英俊的脸,给一个得逞的笑容破坏,露着雪白整齐的牙齿,象大灰狼终于逮住不能反抗的小绵羊。
“给你!”
说着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放在仰恩的面前。上面有红字写着:
“奉天省立东北大学”
仰恩狐疑地看了一眼尚文,手慢慢打开信封,立刻呆住了。里面竟是东北大学文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怎么可能?”完全不能相信,“他们说我不够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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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恩未满十六周岁,而且接受是家庭教师的教育,没有进过正规的中学,所以并不符合东北大学的入学标准。
“我认识东北大学文学院的院长陆宇达,并且把你写的文章给他看过,他立刻就给你的文采征服,而且,基督青年会的老师也跟他们推荐过你,陆教授也翻译外国著作,知你英文极好,可以做他的翻译助手,所以,就破格录取你。他不收徒弟的,单独点名要你。”
仰恩刚要高兴,却又想起什么,情绪立刻低落下来:
“可我家里想我去翠升书院……”
“你跟他们说东北大学录取你,他们该不会难为你了吧?”
“申请之前,我就争取过他们的意见,他们很坚持,说大学里太复杂,不让我去念。”
“不理睬他们,料他们鞭长莫及也管不着你。”
“那怎么行?爹娘知道我这么做,是要伤心的。”
“那我不是白忙一场?真是的,怎么也不早跟我说,害我很费了番事,还托了北平的同学找关系呢!”
尚文很失望,转身离开,好象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仰恩冲着尚文气愤却并不停留的背影大声说,心里也叹了口气。他必定托了不少关系,打扰了不少人,才弄到这张通知书。可自己就不难过吗?以前被大学拒绝,所以接受父母的建议也没有委屈。可现在知道自己给录取,却又父命难为,真是不甘心。仰恩看着那封录取函,心里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眨眼功夫,原尚文又转了回来,好象平静下来,坐回仰恩身边。仰恩连忙安慰:
“对不起让你白忙一场,其实都一样的,翠升书院现在也是少帅资助的一间学校,请了很多名人讲师,名声也是很好的。”
“嗯,你真甘心听从家里的安排?”
仰恩耸了耸肩膀,意思说,那又能怎么办?
“那你爹娘让你去哪里学,你就去学?”
仰恩咧开嘴,假笑了一下。
“这个给你看。”
尚文又给仰恩一封信。仰恩糊涂了,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呢?展开信笺,是父母的家书。一行行看下去,不禁笑起来:
“你什么去我家的?”
尚文跟着笑出来,眼睛里为自己的小戏法得逞而洋洋得意起来:
“我呀,上个星期就收到你的录取函,然后就开车去了海城,你的父母可真不好说话!我磨了他们一个下午,还是你娘松了口,帮着我劝,你爹才答应噢!然后我让他们写封信给你,表示同意你去读书。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仰恩已经给喜悦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给尚文骗了。于是报复一样,将信纸摔打在尚文的脸上:
“那你还故意生气,害得我刚才很是难受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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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是故意的。我原本是想,恩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失望和不甘哭鼻子,我倒想看看你哭鼻子的样子。于是就做了出戏给你看,怎么样?演得很象吧?”
“你……你……怎么……这么坏的呀?”
仰恩这么说,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给喜悦清洗过,脸上的笑容灿烂如四月春光,明媚温暖的天。尚文在这样的笑容里,一时失神:
“我不是坏,我是笨。有什么能比恩弟的笑容更值得期待?”
仰恩立刻收回脸上的笑,“是。又。坏。又。笨。”
他字字重音,狠狠地说。然后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遍家里的书信和东北大学的录取函,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满足。把信函放在一边收好,他转头对尚文说:
“说吧!想要我怎么谢你?”
“请我吃饭吧!”尚文伸长双腿向后仰坐,胳膊抱在脑后,“我们去川香园吃麻辣锅。”
05
入夜,刚刚宽衣上床的尚文听到窗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开始,他躺在床上没动,支着耳朵听了会儿,很快仰恩的门“吱扭”响了一声,外面又安静下来。于是翻了身准备再睡,还没等他睡熟,又有人从他窗前匆匆走过。
“恩弟,是你吗?”他喊了一声。
声音已经远远的,“噢,是我。”
原尚文拉开电灯,这么晚了折腾什么?会不会是屋子里冷,他出去自己生火了?尚文连忙批了外衣走出门。仰恩的房门半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恩弟,你在哪儿呢?”
“这儿,茅厕。”
尚文连忙走过去,敲了敲门:
“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没事儿,你……别进来……呕……”
尚文一听,那是吐了,开始拍门:
“恩弟,恩弟,你怎么样了?”
门从里面栓住了,只听见不断呕吐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吧哒”一声,门慢慢开了,尚文登时楞住。仰恩脸色苍白得发青,虚弱地倚着门边,有气无力地说:
“上吐下泻。”
“怎么会这样?”
尚文见仰恩一副站也站不住的模样,连忙上前去扶,一接触,给冰凉的身体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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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怎么也不穿件厚衣服?冻成冰棍儿啦!”
还没说完,仰恩转身又跑进去,这次匆忙,连门也没关。尚文赶紧跟上去,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仰恩身上,看他在洗手池旁吐得辛苦,手慢慢码唆着他的后背,嘴里念叨着:
“是麻辣锅吃坏了吧?等我明儿个去川香园骂骂他们,往那锅里放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让我恩弟吐成这样。”
肖仰恩没想到原尚文的力气这么大,拎起自己没费什么劲儿,塞在床上,拿被子裹紧,却有不放心,再回他自己的屋子,又搬了两床羊毛厚毯,全压在仰恩身上。
“喘不过气了。”仰恩低声抱怨着。
“盖少了,你冷,盖多了喘不过气,你呀,烟儿还真说对了。”
“她说我什么?”
“太难伺候。”尚文查看火炉的火着得算旺,转身看仰恩缩在被里不说话,知道可能是生气了,立刻怪自己的嘴刁。连忙爬上炕,躺在仰恩的身边,
“喂!我说着玩儿的,你别往心里去。”
“……”
“明儿我一定去川香园给你讨个公道,这些赚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