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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琪很完美地利用了自己的天赋。
炒作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刻意，只要在看似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一点儿好奇心和适度的质疑就行了。市场里的人们最擅长的就是自己扩大本来就不算是怀疑的怀疑，因为人们怕自己原本也赚不到的钱被别人赚走，擅长妒忌和巴不得别人失败是很多人的天性，在这个生意场上更容易被放大。
所以当于琪出现在某家同样做监控设备贩卖的店中做保洁工作时，一边擦汗一边随口说了一句：“在市场南门边儿上开店的钱老板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我还说今天抄近路进来想先去他家收垃圾呢。秦老板，您今儿见过他没有啊？”
“老钱啊？他进货去了吧。”这家店的老板头也不抬，但声音稍微有些异样。毕竟是竞争关系，就算表面上没有任何矛盾，背地里也叫着劲儿，“买卖好，挡也挡不住啊。”
“真是个勤快人呐！”于琪感叹了一声，“前几天就见他出门进货，我要有人家那两把刷子就好咯！”
“您可别这么说！”秦老板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于琪，“悄悄跟您说一句，这儿都多少人去人力雇佣市场扫听过了，您要不勤快，不厚道，您也不至于能来这儿工作。”
于琪微微一笑，这在她的预料当中。
由于这个市场属于半黑市的性质，所以每个商户都很重视自己的隐私。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保洁工作才不能交给机器人去做——谁都知道这年头相关技术突飞猛进，擅长电磁能力、能轻易操控机器人的能力者又如过江之鲫，没人想让保洁机器人进店清理的时候把店里的隐私给传播出去。
到这里的保洁人员，除了要经历各种各样的身份考察之外，还被要求不允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工作，所以于琪在进入市场之前都会把自己的通讯设备存放在某处。
另外，市场里的人大多不是善茬儿，他们会尽可能威胁每一个到这里来的非市场工作人员，警告他们不要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很自然，于琪也经历过这些，只不过这些威胁很快就停止了。除了因为她的履历极为完美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的那种平易近人的天赋让大部分人会轻易相信她的故事：她是个单身母亲，需要养活孩子，可又没什么文化，想赚钱只能做保洁工，而这里的保洁工收入是其他地方的七八倍。
于琪的这番话恰到好处地提醒了钱老板的竞争对手，而这一幕又间断性的在市场里上演了好几次，只不过内容稍微发生了变化。
比如，于琪在下一个地方会说，哎呀我这刚打扫了一会儿秦老板就匆匆出门了，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我这工作没做完，不会影响收入吧李经理？
再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她又会说刚刚李经理说我能提前结束工作了因为他要关门一阵子，不知道是为了啥？
最容易传播的谣言一定不是单纯的谣言，而是在谣言当中混杂了相当多的真实。peace maker小队经常要面对那些针对联盟机关的谣言诽谤，所以对传播学的了解十分深刻。这支队伍的几个领导都是这方面的专家，特别是队长江上。他和新闻界的人士混得很熟，常年从传媒形势的变化中读出关键性信息，找到诽谤的源头加以制止，也经常给队员们进行相关的培训。
所以反过来说，如果这群人去传播什么谣言的话，威力就很可观了。
在peace maker的所有成员当中，于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等钱老板带着宋子夫心满意足回到市场的时候，市场里大部分听说过TTI芯片神秘卖家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钱老板在谋划什么。虽然现在暂时没人会直接把钱老板和这笔买卖联系在一起，不过等到市场上真的出现了芯片的时候，很快就会有人把目光集中在钱老板的身上。
人的联想力总是非常丰富的。
当然，于琪的任务不仅仅完成炒作，她也肩负着搜集更多情报的任务。
很快，她在不断走访当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大部分人对钱老板的行踪感兴趣的时候，有一个人对此似乎并不感冒，只是这种冷漠一下子就被于琪看穿了，这完全是装的。
一个人装作对某事感兴趣和装作对某事不感兴趣一样容易露出马脚，极端的情绪很容易演出失败的。
这人，值得关注。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同与不同的角色
对钱老板的反常举动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没有产生一丝表情的变化，可眼神的动摇看起来又十分明显……当市场里所有商家都开始在意于琪的谣言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这个人一定有什么异常。
于琪怀疑，这个经营工作站设备经营的年轻男子，身份和钱老板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代理商，只不过他们背后的人不一样。
钱老板的背后是整个建筑小组伪装的非法芯片生产者，而那个隐藏自己表情、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人，背后则是那个神秘的芯片卖家。
在两次试探之后，于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因为对方正在努力装出一副和其他人一样想要窥探钱老板秘密的样子，可这依旧十分失败。
二十分钟后，于琪走进了一条暗巷。这是她前期侦查发现的一处监控死角，这在这个监控系统十分发达、甚至其本身就是个巨大监视器的隐藏电子交易市场里，是非常难得的。其实换做其他人刻意接近这里的话也是十分可疑的，但于琪的身份为她做了最好的掩护，一个保洁人员可以出现在任何市场秘密仓库和非法交易点之外的任何地方，更何况现在市场里有超过一半的男人想和于琪搭话，另外一小撮已经被她艰苦奋斗的故事给感动了。
而宋子夫接近这里就显得有些困难了。在于琪接近钱老板的店的时候给他打了暗语手势，宋子夫立刻就开始一边躲避别人的目光一边前往那个死角，一路上磕磕绊绊。
他在市场里的假身份是资深鉴定师，而且是那种专职的，只为一个商家服务的那种。如果商家没有召唤，他并不会出现在市场里，而是在外面做与市场无关的鉴定工作。谁都知道他受雇于钱老板，现在钱老板的神秘行踪被市场里很多人都知道了，作为钱老板的专属鉴定师，宋子夫的行动可以说是被很多人盯着。
经验丰富的他当然能够摆脱那些纠缠的目光，偷偷溜到暗巷里和于琪碰面，不过他对此还是感到有些疲惫。
“不应该在这里见面的，风险太大了。”宋子夫一见到于琪就悄声抱怨了一句。
“事情比较紧急……你也知道我不是市场的人，不能带着通讯设备进来，我想跟你说话只能选在这里。另外我也相信夫子的本事嘛，避开他们不算是什么问题。”于琪的灿烂笑容让人舒心，宋子夫也就没多抱怨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别忘了组长让我们谨慎行动。”宋子夫说道。
“任欢。北门中间通道，靠西第二家店，卖工作站设备的。你了解这人吗？”
宋子夫皱眉。
他知道这个人，只是知道的东西都是旁枝末节罢了。
为了维持自己鉴定师的身份，宋子夫在外面是参加了一些类似鉴定师协会这样的组织。在这种协会当中鉴定师们相互提供一些工作机会，还会交流最新的鉴定设备及技术。当然，在协会当中最常见的事儿还是吐槽自己的雇主。虽然鉴定师和雇主之间的合同严禁他们透露任何关于鉴定产品方面的情报，但并没有禁止他们讨论雇主本身。大部分鉴定师会在协会里把自己的雇主形容为尖酸刻薄、见利忘义的愚蠢商人，这算是鉴定师之间流行的一种文化，当这些人离开协会的聚会地点之后，又会重新对自己的雇主毕恭毕敬。
宋子夫就是通过这种交流获知隐藏电子交易市场里不同商户的情况的，表面看起来单纯是吐槽的内容，其实包含着很多关于这些商户本性的事情，甚至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论出某个商户究竟在做什么买卖之类的事情。
但是，宋子夫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鉴定师吐槽过任欢，哪怕任欢已经在这个市场里开店超过三年，而且一直在雇佣不同的鉴定师为他服务。
在市场当中，他是少有的那种不雇佣专属鉴定师的商户。曾经也有人好奇过这件事，问起几个在任欢那里拿过工资的鉴定师，他们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任欢是个不太在乎买卖的人，找鉴定师往往是走过场，只要顾客不废话，他也绝不会多事。
没有比赚任老板的鉴定费更容易的事情了——曾经有鉴定师如此形容过任欢，而给钱大方又不絮絮叨叨的老板，没人会讨厌，没人想吐槽。
“这人做事很低调，在生意上几乎不跟买家讨价还价，而且从来不拖欠鉴定费。有人故意给他使过坏，多收他的鉴定费，但他也没说什么。他在这行业里信誉很好。”宋子夫说道，“你发现什么了？”
“他是唯一一个对你们今天出门进货的事儿不感兴趣的店主。”于琪说道，“当然，他不是真的不关心，而是装出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你怀疑他背后是那个神秘卖家？”宋子夫的反应很快。
“有可能。他不在乎自己卖工作站的买卖，鉴定费方面也很大方……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他很随和，对赚钱不感兴趣。”于琪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卖工作站根本就不是他的主业。”
“还有可能是在洗钱。”
于琪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这个时代，因为世俗战争的彻底结束，世界进入一种相对统一的状态，连货币都统一成了标准元这一种单一货币，通过不同货币相互交易的洗钱方式已经不成立了，很容易就会被金融部门追踪到，要想洗钱还是得通过传统的开办皮包公司或者参与合法经营这种比较复杂的方式。假如任欢不是直接代理商，而是帮忙洗钱的人，那么他当然不会对买卖的一时得失而上心了。
工作站这种设备是由硬件来决定价格的，而硬件是装在机箱当中的，除非有透视的能力，否则不打开机箱谁也不知道里面的硬件究竟是什么。任欢完全可以声称自己卖的是最烧钱的硬件，其实攒出来的机器说不定连二十年前的系统都不能顺畅运行，中间产生的差价就能洗钱了。
“有办法接近他么？”于琪问道，“单纯等着他找上门儿太耗时间了，我们要双线作战，最好搞清楚他们的洗钱渠道。”
“我可以试试看。”宋子夫点点头，“估计得用到几个很完美的假身份，而且用完就废了。”
“夫子也有心疼假身份报废的时候？”于琪笑了笑。
“都是自个儿经营起来的，哪个身份没费过心血？”宋子夫也笑了，“不过这不是抠门儿的时候。一切都是为了组里。”
于琪点点头：“夫子，万事小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追查，无支援的潜入
在和于琪碰面的隔天，宋子夫出现在了一家技术公司的总部办公楼下。
之前那整整一天，虽然宋子夫一直留在市场里，利用各种关系去查与任欢有生意来往的公司和个人。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在这种半黑市的地方，什么人与什么商户有买卖来往，大部分都是商业机密，一个连自己顾客的隐私都不能保护的商人，在这个市场里是混不下去的。
所以宋子夫的调查困难重重。
实际上，只要他狠下心来自己做调查也是可以挖出干货的，问题是只要这么做了，很有可能会消耗比较多的时间。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最好能用最短的时间办最多的事情。
因此，他不得不利用了一个假身份：一个购买力超强但相当有洁癖的极客。他利用这个身份和一些做信誉分析的个人和团体接触，希望调查出包括任欢在内的数名隐藏电子交易市场的商户，最近一年内接触的客户都是什么人。
他的这个身份非常完美，因为peace maker在外采购电子产品的时候，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东西是通过这个身份购买的，所以该身份就变成了一个土豪——大家都喜欢有钱人，特别是那些专门从事商家信誉分析的团体，他们喜欢那些对自己的生意对象很在乎的有钱人，有钱人总是希望自己能保持某种特殊的品味。比如宋子夫利用的这个身份，他的品味“道德洁癖”，也就是不愿意和那些做违法生意的商户来往。
在使用这个身份之前，宋子夫原本以为会经过层层审批的，是会花时间的，毕竟这个身份是peace maker小队的共同财产。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方悦的批示：同意使用，尽快抓住更多的线索。
与此同时，宋子夫还获得了一笔调查资金，这在这个经常处于拮据状态的小队是非常罕见的现象，可见上层对此次调查神秘芯片卖家的事情非常重视，否则就不会给钱了。
获得了许可和调查费之后，宋子夫立刻开始行动，一口气联系了十二个信誉调查团队。这些团队都是他在以鉴定师的身份活动时接触到的，他们的手段从非法到灰色地带都有，只要消费者肯出钱，自身信誉又好，这些团队是一定会帮忙的。
很快，宋子夫得到了一份很长的名单，毕竟与任欢来往的客户只是包含在名单在内的一部分而已，宋子夫不想让那些调查团队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
只要知道了具体名单是谁，根据名单把对方的情况挖出来，哪怕这应该是信息组应该干的专业事情，对于宋子夫这种老组员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了。
毕竟，他还做过信息处理的工作。
在被江上调到peace maker小队之前，宋子夫一直在联盟机关的信息中心做杂务。所谓杂务，指的是把信息中心里的冗余数据进行分类，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删除掉。由于他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也没有能为联盟机关的其他事业做出贡献的特殊能力，所以只能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务而已，连接触核心情报的权限都没有。
实际上在宋子夫看来，信息中心里的那些数据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没用的，因为联盟机关实在是太庞大了，汇总来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直到江上开始组建自己的队伍、继承前代队长的衣钵之时，宋子夫才从那些冗余当中解放出来，找到了自身的价值。
他偶尔觉得，那些比他年轻的peace maker成员们对队长有一种近乎盲目崇拜的忠诚感，而放到建筑组这个小环境里，组员们基本上也是在和被称为“江上的翻版”、大家公认的下一代peace maker领导者方悦打成一片，这些年轻人看起来十分天真。
可是当他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仅仅是因为有人为自己找到了能实现自我价值的位置，就甘心吃苦过清贫日子。如果说这支小队的总体氛围是所谓现实主义的话，那么所谓自我价值的实现就是一种大家共同追求的理想主义了。
在经过信息分析之后，很快，宋子夫从名单当中发现了门道。
如同之前预料的那样，和任欢有生意来往的公司，都是所谓的皮包公司。
这些皮包公司在分别在三十多个不同的地区成立，而且其中有一些还有很严密的保密措施。它们表面上在做着一些合法的生意，但实际上追查起来的话就能知道它们属于那种无记名的股票公司，并没有实际的生意。这些公司通过任欢购买的工作站，每一台的价格都快顶上一辆顶级豪车了，如果它们真的有在利用那些工作站的话，恐怕它们已经做到能创造一套新的网络体系的浩大工程了。
追查这些皮包公司是不现实的，它们数量太多，而且保密措施严格，追查都最后也有可能只发现一片虚无。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很快宋子夫在这些公司里发现了一家实体企业。这是一家技术公司，专门做订制网络安全方案的一家高级技术企业。稍微再调查一下的话宋子夫发现，这家技术公司在为那些皮包公司提供着网络安全服务，尽可能防御着外来调查者的入侵。
这家公司也有问题。
它虽然的确在做各种生意，但很可能也是洗钱的一个环节，只不过它的合法性更强一些。宋子夫尝试几次突入该公司的数据库时，每次都被严密的防御系统给挡了回来。
不愧是专门做网络安全的公司。
这种时候应该求助于信息组。peace maker的信息组是很强大的小组，其组长安琪是被联盟机关判定为强能力者的，只是不适合于战斗而已，在其他部门能获得比现在待遇好太多的工作待遇，但是安琪依然坚持到peace maker为江上工作，其理由一直没有公开说过。这样的强者所带领的小组在攻破防火墙方面有着先天的优势，如今这种情况让她出马是最合适的。
可当宋子夫打报告向方悦申请信息组支援的时候，得到的反馈是“他们被派往做总部网络维护工程”了，没有多余的人手。
“你辛苦一趟吧。”方悦这样说道，“再说了，这次是秘密行动，把别的组牵扯进来也不好。”
“明白了。”虽然知道很危险，不过组长的指令必须执行，“我立刻动身。”
“注意安全。”方悦切断了通讯。
所以，现在宋子夫站在了这家技术公司的楼下，掏出了一张员工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