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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如你现在去问下他吧。”
“……哦。”她惟有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她知道少爷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但还是走上去,跟他说这个问题。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忽然狡猾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拍?”
“这个,”她摸摸前额,有点心虚地回答,“当然是随你的。”
“我也随便啊。”他笑了,“你说拍就拍,不拍就不拍。”
“那就……”她想了下,“拍吧……”
少爷无所谓地耸耸肩。
但是家禾很快觉得,他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跟女主角很亲近。可能一开始她是有些介意,不过当看到他耍这样的花样,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接吻的戏竟然一次就过了,少爷有些不满。
“以后还有机会的。”家禾忍住笑“安慰”他。
他只有复杂地瞪她。
“这个case做完以后有没有兴趣回去香港?”Tony看着棚内的少爷,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家禾。
“回香港?”她愣了愣。
“其实有一个香港品牌要在上海开分店,想拍些巨幅海报挂在新铺里面。我已经把James的照片寄去给他们看了,这两天就会有回音的。”
家禾有点惊讶,因为她还没想过这么快就杀回香港去,毕竟半年前才来的。
“因为新铺10月才开,所以如果要拍得话,应该会去香港拍。”
“你那么肯定他就中吗。”
Tony笑得肯定:“相信我,在我给的几份资料里面,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James绝对胜出。不过薪水是按上海这里的算。”
“如果能够中的话打对折都没所谓的。”家禾也笑了。
“哦,真的?那另外那半薪水我要了。”
“我那半给你就没所谓,少爷那半要问他本人了。”她摊摊手。
“你真是尽职,令我都有点嫉妒。”
“?”
“你澳洲名牌大学毕业、会讲英文又会讲法文,又当保姆又当经纪人,什么都为他想,还只拿一份薪水,如果我家的保姆也能像你这么能干我真是做梦都会笑。你叫我怎么能不嫉妒James?”
家禾开怀地大笑,Tony其实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严谨,相处时间长了也觉得他是一个风趣的人。
棚内的少爷却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心不在焉地拍着。
拍完之后剧组用房车送演员回去,少爷扭头看着窗外,并不搭理身边的人。坐在他后排的女主角忽然凑过来请他吃鱼片。
“我不喜欢吃这些的。”他回答地有点冷淡。但是女孩子并不介意,反而问他喜欢吃什么。
少爷有点不耐烦,他看看身边的家禾,突然扭头对那女孩子说笑笑地说:“当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那女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吃吃笑起来。
他有点得意地再看家禾,她也转过头看他,不过笑地有点鬼,好象在告诉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家禾转过头继续听着她的MP3。突然间她竟得意起来,少爷竟然为了让她吃醋而故意去逗其他女孩子呢。
想到这里,她差点笑出声来。再转头看少爷,他一脸很不爽的样子,令她更觉好笑。
她忽然悄悄抓住他的手,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与他十指交握,然后露出甜甜的笑容。
下车走在安静的高安路上,少爷追了几步,牵住家禾的手。
“你今天下午跟Tony聊什么聊那么开心?”他牵紧她然后不悦地问。
“聊你喽。”
没想到她会给这样一个答案,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释然地笑了。
家禾从来不会骗他,他也从未想过要衡量她的说话的真实性。跟她在一起,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无知或者幼稚,因为她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缺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清晰这么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给另一个人知道,他一直觉得很开心。
“说我坏话啊?”
“是啊,”她开玩笑地回答,“你除了坏话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被我说的?”
他突然吃吃地笑,然后拥住她哈她痒。家禾笑着挣扎。
其实笑并不全是因为痒,也因为开心。
恋爱总是开心的。无论结局如何,在那漫漫的心路上,总会有甜蜜的一段。
少爷忽地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家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陈健锋……”
她的老同学用很受不了的表情看着她,然后抱怨说:“原来那天你们只是吵架啊,我还以为有家庭暴力类!还买了水果来看你,你看,我今天来特地穿了防护背心,心想要是打架的话,也不至于会死。”
两人愣愣地看着他。
他接着真的拉开外套的拉练让他们看他去练空手道时候穿的防护背心,一边还振振有辞:“我是一心想来救公主,没想到原来公主旁边的不是恶龙是王子。”
少爷和家禾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来,笑到肚痛流泪。
“喂,你们不是吧。”陈健锋拉上外套,没好气地瞪他们。
家禾抹抹眼角的泪水,捧着肚子说:“你那个……水果篮……好丑哦。”
“你还敢说,就在拐角买的,那个阿伯骗我说附近没有水果店,谁想到你们楼下就有一家。”他说地义愤填膺。
他们又再笑作一团,任那个无辜的人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
“招待不周,我只会做这些。”家禾把最后一盘色拉端上餐桌便坐了下来。
“已经很不错了,”陈健锋看着满桌的菜,高兴地吃了起来,“我在家吃的话只能吃泡面。”
“我们也只能吃泡面,今天因为你来了,所以Spring特地叫对面的饭店送外卖来的。”少爷一边吃一边说。
陈健锋有点受不了地看看家禾:“我就说嘛,扮贤妻良母不适合你的。”
“周祖明,你想死啊。”家禾打了他一下,样子却不像是生气。
少爷虽然被打了也不生气,还是笑笑地吃东西。
“你们两个……”陈健锋很假地抖了一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男人婆长大以后是公主。”
少爷饶有兴味地打量家禾:“原来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啊。”
“是啊,”家禾点点头,大方地承认,“我以前一直是短头发,像男孩子一样。”
“但是以前很多男生暗恋她呢。”陈健锋边吃饭边口齿不清地补充道。
“真的?”她惊愕地瞪大眼睛,“有这种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老是找你麻烦?其实他是喜欢你。”
少爷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问:“什么是体育委员?”
“你外星来的?” 陈健锋嘟嘟囔囔地说。
“他外国来的。”家禾解释,“体育委员就是专门帮体育老师做些工作的同学。”
“是一个职位吗?”
“差不多吧。”她点点头。
“有薪水吗?”
家禾跟健锋同时停住筷子,看着他,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没有的,这里跟澳洲不一样,不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有薪水拿才会去做的。”
少爷注视着家禾,忽然点点头:“我明白。”
所以她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而不是看在薪水的面子上。
“其实想想你那时候的样子跟个男生没什么两样,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你。” 陈健锋继续唠叨。
“我长得清秀嘛。”她竟有些得意起来。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 他有点不敢苟同,但忽然又想起“王子”就坐在她身边,于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说曾家禾长得难看。”
少爷笑笑地回答:“没关系,我要的又不是一张皮。”
陈健锋大笑起来:“难道你要的是她的内脏啊?”
家禾没有搭话,只是微笑地吃着桌上的菜。而心里,却是被感动的。
好象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有点相信,少爷至少是有点喜欢她的。至于那一点是多少,她不敢肯定,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就像爱情的黑洞,当你问自己,那个人爱你有多深的时候,你自己却被一点一点吸到里面去,当抬头那一刻,才发现原来自己爱他有多深。
健锋微也笑着继续吃东西。其实他又怎会不知道“王子”的意思呢,他也喜欢一个人,他要的也同样不是那副皮囊。然而他却不懂怎样轻易把“心”说出来,或许有时候,直接是最好的方法。
少爷这一句话,令得他们各自反省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回想起许多曾经无心错过的人,以及年少岁月里曾经轻狂的往事。
这一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半边,而月光,却还是一样的明亮。
冰淇淋的广告完成以后,Tony跟家禾结了一次帐,把少爷之前的广告费全部付清了。
家禾紧张地瞪着自动提款机的屏幕,少爷却懒散地靠着墙,似乎不太关心。
“二十万多……”她看着那上面的数字喃喃地说。
在来上海之前,公司的老板告诉她,只要她愿意继续做他的经纪人,以后他的酬劳公司就不抽成了,全部由他们两个分,但是公司除了房租以及饭钱以外不会给她工资。如果她不做他的经纪人,那么还是留在公司拿不算少的薪水,等着带新人。
她最后选择了跟着少爷来上海……
“三成的话,也就是六万多……”她仔细算着数字。少爷跟公司一向是三七的。
“五个月六万多……”她拉下脸来,把卡取出来放回皮夹,以前她的底薪都有两万多一个月呢。
“你不够钱用啊?”少爷看着她。
“不……不是……” 她叹口气,“只是一下子少领些薪水,有点不适应……”
“这里面的钱全部给你。”
家禾抬头看着他,用力摇摇头:“我不要乱花你一分钱。”
少爷笑了:“给你怎么算乱花。”
她发现他最近经常笑,笑地她睁不开眼睛。
“不要了。我相信你努力做会赚到大钱的,我不要因为现在拿了你这些钱,以后分不到抽成。”她对他皱鼻子。
少爷笑笑地看着她,忽然吻了她一下。
十月的上海,心情愉快。太阳每天早晨还是早早地出现在天空当中,把这个城市叫醒。
“起来吧……”家禾的声音庸懒而有磁性,从被子里传来,九分性感。
“不要……”少爷沙哑地撒着娇,被子跟着扭动了一下。
“今天我要去买东西……”话未说完,她已被人封住了嘴。
房间里的气氛全因为床上的两个人变地暧昧而龃龉。
忽然门铃响了。
家禾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还是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有人来了……”她小声抱怨。
“别管他,肯定是那些居委会的人……”在上海住了大半年,他已经渐渐了解居委会是干什么的。
她被他吻住耳垂,痒得闷笑一声。
“Hey James!It’s me ! Ray !”
她一把推开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额上直冒冷汗。
他的死党来了!糟糕的是,他这个死党就是老板的儿子。
少爷前一秒还在亲热,下一秒就被她推开,十分地懊恼,脸色发青。
家禾急急忙忙裹着被子起身去捡地上的衣服。
“别理他!”他挫败地低吼。
“你快穿衣服,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一起。”她急得低声叫道。
“Why?!”
“Why?!”她瞪大眼睛反问,“他是老板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这样违反员工守则,understand?”
“我不管!”他耍脾气,把她丢过来的衣服往旁边一甩。
家禾缓缓站直身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十秒后,少爷认命地投降。
阿Ray的名字叫郑亚瑞,听上去像女孩子,所以他从来不许别人这样叫他。跟少爷一样,他也出生在海外,高中毕业以后才回香港。老爸要他找些事做,他只有凭着不错的身材拍一些广告。
家禾曾经很多次听老板说过,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做这个,但是儿子好象对其他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同时,在香港这个地方,凭着他那张加拿大垃圾中学的文凭,也根本找不到工作。于是老板非常不情愿地让自己的爱子进了这个圈子。基本上老板每次发薪水的时候都会把他这个“烦恼”跟大家说一次,好象是老鸨不得不让自己的孩子入青楼一样。
阿Ray另一个跟少爷很相似的地方就是他的脾气,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少爷——老板的儿子。
“怎么这么久?!”Ray不耐烦地瞪着家禾,瞪够了才缓缓踱进屋子,顺便吩咐,“把我行李拿进来。”
“哦。”家禾用舌尖舔着最后一颗牙齿,虽然很不情愿,还是陪笑地点点头,去拎门口的大箱子。然而箱子实在很重,她很用力才拖进门口。忽然感觉手上一轻,原来是少爷过来帮她把箱子推进来。
“你来干吗?”少爷双手插袋,口气不耐。
“你什么时候开始说国语了?”Ray愣愣地看着他,嘴里说一口广东普通话。
“我什么时候都说国语。”
Ray错愕:“我就話你來呢度係唔得架,但係呢次我老豆點都唔聽我。我真係好想幫你但係你知了,我老豆佢呢個人其實有D時候你話佢係牆頭草都可以啫但係仲有D時候佢抵死——”
“好了少爺,我求你冇再講了。”James难得求人,这几年他唯一后悔的,是结识阿Ray。
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一个人可以唱三台戏。
他瞪他:“Say,你来干吗?”
Ray耸耸肩,继续操着他那口非常普通的普通话说:“你无缘无故给我爸爸赶出来……我总要来看看你。”
口气好象十分无辜,样子又好似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任谁看到他都要忍不住上前安慰。
只是,家禾跟少爷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不要吧”的表情。
上海的十一月,比起香港冷太多。而澳洲这个时候,艳阳开始高照。
“据说今天晚上会有冷空气。”家禾缩在沙发一角,新买的电热器已经出动了。少爷缩在她旁边,不时把电热器对着自己。
“冷空气已经来了。”这时Ray裹着毯子从房间里出来。
家禾跟少爷立刻嫌恶地皱起眉:“把你的鼻涕擦掉行不行?”
Ray拿起毯子的一角,在鼻子上抹了抹,然后又举到眼前看看:“还好,不算多。”
沙发上的两人发出鄙夷的呻吟。
Ray突然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
“?”
“吃饭坐一边,看电视坐一边,逛街粘在一起,讲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他的普通话有时也会很不“普通”。
家禾干笑两声:“在一起时间久了而已……”
他干脆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仔细盯着他们,最后得出结论:“有problem,很有problem。”
少爷一边看电视随手抄起一本杂志往他头上飞去,砸得刚刚好,引来一声唉叫。
“你给我收声。再烦就叫你滚。”
Ray揉揉头皮,五官都皱在一起。
家禾连忙起身,老板的儿子得罪不得。只是才站稳就被少爷一把拉住。
“别管他。”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门外的Michelle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一手用面纸捂着鼻子,一手抓住披肩的两角。
“有没有兴趣打麻将啊?”
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感冒了。
家禾吸吸鼻子:“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了。”
Michelle探头看看沙发上裹着毯子的 Ray,问:“他打得怎么样。”
家禾干笑两声:“不怎么样。”
“那让他来吧。”
这几个月来,少爷已被Michelle的一班麻友封为麻神,令她对这些“来路不明”的后生相当感冒。
家禾关上门,Ray用力哼掉插在左边鼻孔的面纸,问:“她是谁?”
“楼下的Michelle,她也是香港人嚟架。”
房间里的暖气可能因为装了有些年岁,所以开起来有轰轰的声音。
“出牌。” Michelle批头散发,眼红红鼻红红,缓缓拿起放在旁边的面纸用力哼了哼鼻涕。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的Ray。
而Ray此时有点汗如雨下,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桌上来回巡视。
两边的家禾同少爷,也不禁为他捏一把汗,他已经连续出冲十八副牌了。
“三……三条!”他闭着眼睛打下去。
桌上的人没有动劲。他舒了口气。
忽然三人同时把牌推倒。
“碰糊单吊三条。”
“混碰吊三条。”
“边三条清一色。”
他愣住,想他三岁跟婆婆学打麻将到现在,二十一的岁月中,“一冲三”这种历史奇遇从未遇见。
他气得用力哼掉塞在左边鼻孔里的面纸:“再来!”
“你要吃什么?”家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