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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派为何会挑上燕山?
比较野史的说法是燕山私藏了他们家少主钦点的少夫人,于是,公公想媳妇了,就直接派人去把那铲平,带媳妇回家过年;比较正史的说法是玉衡派少主和燕山大当家联手闯彦王墓,虽说有同生共死的感情,但比不上分赃不匀的愤怒。
面对种种传言,玉衡派主公皆不为所动,只吩咐说万万不能传进少主耳中。
终究还是防不胜防,谁都没料到,华遥那么轻易就会找到玉衡派,差一点连兴师问罪这个步骤都省略,直接让青山去见阎王。
当晚飞雪连天,偌大的正殿却宛如人间仙境,至少对所有男人来说是这样的。歌舞升平、肉林酒海,一阵阵悦耳的娇笑声传出。
坐在高台正位上的男人已不惑之年,媚惑的凤眸轻眯出迷离色彩,极富个性的络腮胡仍旧掩不住俊朗面容,咖色狐裘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脸颊上仍有凛冽寒风留下的皴痕略微泛红,在眼下这场景看来更像是被明媚春光激得热血澎湃。
他坐姿散漫,身子微微前倾,无视于环拥在左右的那一堆环肥燕瘦,径自支颔凝眸锁住底下卖力演出的舞妓。
“看上她了?”最为肆无忌惮缠坐在他腿上的女人秀眉一挑。
“哪来的?”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问。
“不知道,底下人挑的吧……”
“真丑!”他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掷下评论。虽说这对女孩子来说是挺致命的打击,可是长成这样还卖弄风骚来污染他的视觉未免太过分了。
“啊?”靠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显然没反映过来,人家姑娘分明戴着厚实的面纱,他连这样都能窥得庐山真面目?
“你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擅自帮我挑的那个儿媳,会不会比她更丑?”全然不理会旁人的惊讶,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女人无言以对,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涉足他们父子间的战事。
“笑春风……你听听,这名字就够难听的,美人一般都叫如烟如花如梦,就连云宿都说是个下等货色。我司家血脉就要被污染了,要我怎么接受?”
“我……”
“都说红颜祸水,那个没出息的要真被红颜祸了,好歹也算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被个下等货色迷得没方向,让我这个为父的情何以堪?!”
歌声依旧,美色娇娆,唯独没有人搭理他。
他不悦地用力掐了下怀里美人的小蛮腰,呵着气低哼,“你做什么不理我,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需要安慰吗?”
“……”天地良心,是他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害她还以为,拥有一颗玻璃心的主公只是想找个称职的听众而已,“机机,你太杞人忧天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能让青山认定的女人怎么会差。就算、就算容貌当真不怎样,也一定有独特之处……”
“你能不能连名带姓叫我?司机!是司机!”机机?真他娘的难听!
他正专注地为一个简单称呼而纠结,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正殿外随从慌乱颤抖的声音,“少主,我还没通报呢。主公交代说他很忙,任何人都不见……少主,你理我一下呀!”
随从试图阻拦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轻,等到彻底消声的时候,青山已经堂而皇之地站在主公跟前,身旁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陌生男人,四周噤若寒蝉。
“是你派人去燕山的?”青山蹙眉环视着暗香涌动胭脂扑面的正殿,抬眸,开门见山直切重点。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那么多女人要哄要陪,他真的很忙。
“把我女人折腾到生死不明,你以为我会让你逍遥吗?”
“啧啧,你这孩子报复心真重。”司家爹爹依旧不慌不乱地支着头,似是而非地哼笑,“像我这种玻璃心的人又怎么会去大开杀戒……”
“是不是你?”懒得同他在无意义的问题上周旋,青山紧握住话题重点。
“不是。”相较与方才的絮叨,这一回,司家爹爹走上简约路线。
“拨点人给我,我要下山。”得到答案后,青山不疑有他,松了口气,迅速做出决断。毕竟血浓于水,他很了解自己的爹,倘若此事与玉衡派有关,爹的个性是不会否认的。
“你应该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眉端暗颤,司家爹爹推开了怀里的女人,使了眼色,一殿的闲杂人等识相退下。
“那又如何?有比她更重要的吗?”青山用不容置疑地态度反问。
司家爹爹很懊恼,他时常想倘若生的是女儿多好,会缠着他撒娇,怎么也比这生硬的儿子来得讨巧。就算生儿生女没得挑,他苦思反省打青山小时候起,就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拉扯大,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没出息的有了女人就忘了爹!
考虑到遗传因素,他忍了这口气,却又不愿看他去自找罪受,“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你心里多半有了答案。青山,天下女人何其多,就说我们玉衡派里,你看上哪个随便挑,爹都由着你,犯得着偏要和他去抢那一个吗?”
“那你又犯得着为了驿风山庄那个老夫人一再退让么?”
被堵得无话可说,司家爹爹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一番思量,打算品尝下纵容儿子的滋味:“要下山可以,不过带上云宿。”
“玉衡派其他人都死光了么?”谁都可以,唯独司云宿,他避之不及。
“嗯,死光了。让云宿跟着你或者留在这好好做你的少主,自己选。”
这种选择题答案很明显,当晚青山便只能带上云宿和燕山众人一块下山。面对华遥咄咄逼人的怀疑与敌意,他不想理会,百口莫辩的事说再多都是徒劳,唯有把真相摆在彼此面前。
然而,即便此行是奔赴驿风山庄而去,甚至连爹都觉得此事是小光所为,青山却始终觉得可疑。按华阳的说法,春风差点丧命,倘若是他,会对她痛下杀手吗?
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期望不要与小光刀剑相向而已。
第四十九章
“少主,老夫人特地给少夫人定制了几件衣裳,要不要给她送去?”
“拿去送乞丐。”
“少主,午膳好了,是给少夫人送去房里吗?”
“不用,她不需要吃饭。”
“少主,少夫人染上风寒了,她说她快要死了。”
“去准备棺材。”
“少主……”
“够了没有?!”终于,明月光不耐地拉开议事堂的门,怒目瞪着前来通报的婢女。这是新婚第二天,他不确定自己还会对笑春风做出什么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眼不见为净,然而“少夫人”这三个字却像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挥都挥不开。
婢女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目光掠过少主,瞧见议事堂里簇拥着一堆人,气氛很凝重,像是在聊什么大事。要不要通报?犹豫了会,她深吸了口气,言简意赅,“少夫人死了!”
“不错,让你们准备的棺材呢?不会浪费了。”他漫不经心地接话,议事堂的门就要在那双骨节清晰修长的手中阖上,只剩一条缝时,蓦地停住,“死了?”
“嗯……啊……欸?”一个个单音为婢女错愕的表情更添色彩。老夫人说的对,少主果然口是心非。刚才不是很不在乎嘛,现在一副愤怒紧张的模样算什么意思?
紧张?在乎?下一刻,明月光噙着魅惑笑容脱口而出的话,推翻了婢女所有猜想。
“啧啧,我还没玩够,她怎么能死呢?”他摇头轻叹,一脸惋惜。
玩?!动用了驿风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顺便还滴水不漏地联合了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宾客,大家一起装傻充愣,还要想尽办法帮少主掩盖掉那娘味十足的龙脑香,就连老夫人都亲自上阵连拐带骗。如此大费周章的婚礼,原来只是为了娶个娘子来玩?
婢女皱眉苦思,着实很难理解少主的想法。然而回忆昨晚那个诡异的洞房花烛夜,的确……是像在耍闹。
把未经人事的少夫人吻到神智混沌,关键时刻没了下文,直接捞起她丢进外头冻得刺骨的水潭里,吩咐他们看紧了,没等她洗到忘记“青山”是什么,谁都不准拉她上岸。
青山是什么?鬼知道。大伙只清楚,传闻大概是真的,少主很有可能不举!
娶了个如花美眷,心里分明喜欢得紧,却又苦于身患隐疾无法给她“幸福”,想想还真挺作孽,难怪少主要特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只可惜,有些感情就算再隐藏,危难时,仍然会呼之欲出。就比如现在的少主,方才分明在议事堂跟一伙人聊大事,一听闻少夫人死了,嘴上说着刻薄的话,行动却早就背叛了他。立刻就丢下所有人,揪了个御用大夫杀去少夫人的园子。
“少主,少、主……你这样会把属下勒、勒死的……咳!”身材瘦小的大夫挥舞着双手双脚,姿势看起来很滑稽,双脚离地,被少主轻而易举地扼着脖子,因为缺氧脸涨得紫红。
任凭大夫如何挣扎,明月光就是不为所动,冷峻着脸踹开春风的房门。外头的寒风鱼贯而入,吹得烛火奄奄一息直至熄灭,环视了圈这足够冻死人的屋子,他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地贵妃榻上。
榻上的女人裹着厚实被褥,四仰八叉的姿势让被褥下的白色衬衣若隐若现,乱发覆面,随着她均匀的呼吸,鼻尖几绺发有节奏地飘起,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不错,还有呼吸,还懂得听到有动静就微睁着眼偷睨他!
——嘭!
明月光手指一松,失去了那要命支撑地大夫重重跌在地上,猛咳了阵后开始贪婪呼吸。
“去把那个死人给我弄活。”抛出命令后,他撩袍惬意入座,示意婢女们去点灯倒茶。
四周忙碌开,榻上的笑春风撅嘴闭眼,活像具僵尸般一动不动地装死。蜷缩在地上的大夫犯难蹙眉,死人?死了还怎么弄活?他只是号称自己妙手回春,不代表可以死而复生啊。
“少主,这……恐怕有点难……”他吱唔着推拒。
“难?呵,怎么会呢?”说着,明月光冲着门外手执鞭子的随从勾了勾手指,待他走近后,便随手从他手中抽出鞭子丢到大夫面前,“抽她,抽不醒就用那个灯油滴她。”
“……”这、这算什么疗法?!
“哇!”果然,还不需要付诸行动,装死的某人就弹坐了起来,“就算你不举,也不能这样重口味地发泄!”
他支颔看着那边张牙舞爪的女人浅笑,心情甚好地戏谑道:“夫人又活了?我就知道你好这口。”
“不要叫我夫人!”做梦!凭什么在被虐待之后她依旧还要去顺应那场阴谋。
“那换你叫我相公。”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事,他倒是不介意让步。
“不要。”
“啧啧,真是口是心非。我以为你特意装死把我骗来,应该是想我想疯了的表现。”明知是场独角戏,明月光却演得不亦乐乎。
“……我只是病了,她们说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不会给我找大夫。”她不能死,一定要毫发无伤地等着青山来,但她可以装死。
闻言,他眸色一转,看向那个还在怔愣的大夫。等大夫终于领会其意,迅速上前替春风把脉诊治后,明月光才弯了弯嘴角,笑得很轻松,结果婢女递来的差,呷了口,“想我想出病了吗?”
“回少主,少夫人只是染了风寒,应该不是因为想你……”
不识相的大夫一板一眼地替少主解惑,可在对上那双像是足以把人挫骨扬灰的眼神后,他立刻消音,生硬地转开话题,“我、我去给少夫人抓药。”
“过来。”人群散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明月光放柔姿态,冲她招了招手。
对手却完全不领情,嗤哼着别过头,裹紧被褥蜷缩在角落。
他有些认命地暗自嗟叹,起身,索性自己贴上去。每逼近一步,她就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一寸,这不加修饰的动作刺痛了明月光的眼。嘁,当初被吻得双眸迷离的是谁?缠着他私奔的又是谁?是她亲手把他拉进这场游戏,那就没有说停就停的道理,以为他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还想去池子里洗脑吗?”坐下后,他手一横,轻松就将春风拉到跟前,没把她那些无谓的挣扎放在眼里,兀自强搂着她,语带威胁地问。
“阿、阿嚏!”怀里女子收敛利爪,委屈兮兮地扁嘴猛摇头,为了显示她已经深知洗脑的后果,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那……”音起,他又顿了顿,低眉,与她额头相抵,紧扣着她后脑的手阻断了她想挣开的念头。闭着眼,确认不会再看到她的表情后,他才继续道:“还记得青山是谁吗?”
“当然……”记得。
很重点的两个字被春风吞没在了喉间,只因为对上了明月光那双忽然睁开的眸,覆盖在黑瞳的浓郁酸楚让她不自觉地噤了声。倘若这话脱口而出,会是什么后果?可违背良心的话她又不愿讲,思忖须臾,她选了个两全的方式,“你应该很清楚的。”
箍着她后脑的手紧了紧,他别开眸。他娘的,凭什么他就该清楚?他就那么犯贱,活该对她的心事洞若观火吗?接下来是不是还指望他体贴地不加以计较,还君明珠。去他的鬼,那他宁愿选择另一种极端,“多久?”
“哈?”这问题也太没头没脑了吧。
“多久才能忘记他?”
“怎么可……”怎么可能忘记?她那一千年的苦等是白挨的吗?
眼看又一个欠扁的答案就要脱口而出,明月光很果决地打断了她,“算了,你逃不掉,待在我身边慢慢忘,来日方长,睡觉了。”
话音落下,笑春风突然被抱起,身子悬了空,只好顺势紧紧攀附在明月光身上。这种梦幻的公主式拥抱,她以前设想过很多次,如今难得在清醒状态下让她亲历了,可男主角却不是王子而是巫婆!
“我、我不困,你……你你你你先睡吧!”有了前一晚的惨痛经历,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同床共枕。
谁知道这个雄性巫婆会不会又一时兴起对她上下其手,然后继续把她丢去洗脑。
“累了,今晚不碰你。”不用垂眸去打量她的表情,明月光也能猜到这女人在叽歪什么。掂掂手里这份量,这种轻如鸿毛的干扁身材能让人有多少胃口?想着,他不悦低语,“明天开始一天给我吃六顿。”
“六顿?!开玩笑吧。”是嫌她的胃太健朗了吗?要不就是一整天不闻不问、不给衣裳穿、不给饭吃,要不就一天六顿地暴饮暴食,会把人活活折腾死的。
“多吃点,我抱起来才有手感。”说着,他倾身,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床上,开始动手脱衣裳。
“你做什么?”春风紧张地伸手打断他的动作。
“看不懂吗?还是说你想要展现贤妻气质,伺候我更衣?”
眼看以自己的能力完全阻止不了他,春风沮丧地垮下双肩,就算明月光真的想霸王硬上弓,她也顶多只能飙泪撒泼吧。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局面,本来一切都该划上美满句点了呀,“小光,对不起。”
没得到任何回应,他依旧动作纯熟地为宽衣。
春风憋着嘴,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咕哝:“这根本就是个误会嘛,当初是错把你认成青山,我才会……”
“是不是只要叫青山,你都爱?”他自在地往床上躺,逼得春风不得不乖乖地往床内侧钻。从她身上抢过被褥,明月光故意不去看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也不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还有那份感觉。即便是错把小光当成青山的那段时日,仍然无法在他身上找到曾经悸动的滋味。没有一同经历过人,终究是不同的。
“有些头疼,帮我揉揉。”窗外泄进来的月光混合着屋内昏黄烛火,分明只是柔和的光线,却刺得他太阳穴生疼。闭上眼,明月光无力地打断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无助请求。
头疼?痴愣了些会,想到他身子向来不太好,春风忍不住动容,颤抖着伸手探向他。当那副好像孩子般无害的表情跃入眼帘后,她彻底放松心神,冰凉指尖轻触着他的眉梢。
“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是青山,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就连你都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改方才恬静无邪的模样,迅速拉住春风的手,顺势带入怀里。
她抗拒想挣开,却发现他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这样抱着,听彼此安然的呼吸声。
“别那么小气,抱一下又不会死。”他闭目养神,深蹙的眉头显示出疲累。
“呃……你才是驿风山庄的少主,对吗?”春风很听话,她想,也许只有如了他的愿,才有办法把对话进行下去,才能解开那一连串让她这个当局者都搞不懂的谜团。
“嗯。”
身旁的男人很配合,低应了声,于她而言更像是种鼓励。春风壮着胆子,继续试探,“那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哇,驿风山庄那么拽,你现在是少主,将来就是庄主,比青山威风呀。”
“我身子弱,大夫说我活不久,我娘一度想把驿风山庄交给他打理。”
“然后呢?”被自己的亲娘嫌弃是什么滋味?春风未曾体会过,她甚至还没搞懂亲情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小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不似从前强势又没个正经的模样。现在的他,让人无端觉得心疼。
“我被送去地下室,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