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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宫女送上热茶,陈柳端起喝了一口就皱眉:“怎么这么苦?”宫女急忙道:“公主您多喝了两杯,这茶自然要浓些才好醒酒。”清瑜已对陈柳道:“别管这个,赶紧喝了,我们好说话。”
陈柳喝完一杯浓茶觉得好受些,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既然娘娘不嫌弃我满是酒味,那我也就说说话。”清瑜敲她手一下:“这时候和我说这个,该不该打?”宫女又端来一碗醒酒汤,陈柳一口饮尽才笑道:“嗯,我这不是怕失宠吗?”
惹的清瑜噗嗤一声笑了,宫女知道两人要说话,已经相约着退出去,只有殿门口留的两人守在那里。陈柳这才靠向清瑜,把今日去秦府的经过叙了一遍,最后方道:“秦府和平日差不多,嫂嫂,陛下为何不直接下旨?”清瑜瞧着陈柳:“若直接下旨,旧臣们的心只会更快偏向秦家,到时又出大乱子了。再说秦家的确对朝有功。”
清瑜停住没继续往下说,陈柳嗯了一声没有再问。朝政这些,当年在闺中时候,总觉得离自己那么远,自己的一生就该和嫡母一样,出嫁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安稳度过这一辈子。可是现在就算自己想离朝政远一些,身为皇帝的妹妹,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朝政的一部分。
清瑜轻轻拍下陈柳的手:“你也不用太烦心,知道你要给两个外甥寻媳妇,看中哪家的就说,罪又不及出嫁女,以后有个什么万一,难道你哥哥还会拆散恩爱夫妻?”陈柳回神一笑:“这倒是我想多了,大姊姊刚娶了儿媳妇,现在又要忙着嫁女儿,倒很少进宫了。”
窦翊比陈枚晚了半个月到京,到京之后就被陈杞一通怒骂,接着不等窦翊说什么就张罗婚事。窦翊知道自己擅自往边境去这件事惹怒自己的娘,也乖乖地不敢说什么,任由陈杞张罗婚事,毕竟不管娶什么样的,都差不多。
陈杞见儿子这样听话,心中的怒气才算消掉一些,窦翊回京半个月就娶了妻子,入了洞房。倒让平王妃直叹息,早晓得擅自去一趟凉州就这么听话,就该让纯炎也悄悄地去趟凉州,免得他总对自己选择的女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到现在都没定下来,眼瞅着都快二十,这个年纪再不娶就未免年纪太大。
陈柳这话让清瑜想起这些事,也不由笑了:“大小姑娶回来的那房媳妇,那日进宫来,我见很有福气的样子,说话做事也落落大方,就是和翊外甥在一起,容貌有些……”清瑜顿一顿就没往下说,陈柳也笑:“翊外甥长的,比当年四弟还要俊俏三分,别说这京城,我想着,就他的容貌,这全天下也找不到能配得上他。”男子家生的太俏也是件不大好的事,窦翊从军只怕为的也是把那张脸晒的黑一些添上些男儿气,可惜不管怎样,他那张脸都还是像擦了粉一样白。
接着陈柳就又道:“好在我寻儿媳妇的时候,没有这个困扰,只要姑娘长相清秀过得去就成了。”寻媳妇?还要为纯煊选太子妃呢。按前朝的例子,都是皇后经常邀请各家夫人带着女儿进宫来,冷眼慢慢择去,若有能入眼的,就接进宫来小住十来天,让宫女贴身服侍着观察。这十来天下来,怎么不好的小脾气都藏不住。
可这样要去应酬,真心麻烦,做皇后的在场面上,说话可是要想了又想。清瑜用手拍下额头,陈柳已经笑了:“嫂嫂也要为太子选妃了吧?怎么觉得这日子就是为孩子们择婿挑媳妇,等婚事一完,又盼着他们生儿育女,再看着孙儿们渐渐长大,自己也就老了。”
这样的话清瑜并不是第一次听,勾唇一笑没有接话,两人又说几句家常,陈柳的酒虽渐渐散去,但困倦已经涌上来,告辞回府去了。清瑜看着她的背影,人这辈子,真是极其容易过。
秦余两家的结亲,在外人看来似乎让秦家和皇家的联系更紧密了,但在朝中,秦秋已经感觉到了压力,有几次提拔官员的提议并没通过。而起用的有几个人中,就有范良的幼子,当日范良没有逃过斩杀,几个儿子也跟着被杀死,只有这个幼子在书院读书,听到消息后提前逃走逃过一劫。
新朝建立之后这人回到京城,想寻进身之阶,当时秦秋出于私心,并没报上陈枚。这人在京城待了数年,今年开科也落第,此人一怒之下,把自己文章贴在曲江池旁,直言谁能指出一词之错,就甘心为奴。
这话让京城之人嗤之以鼻,自然有人前往,当时秦秋也曾微服去看,见凡是提出的人皆被这人驳斥。秦秋看了两日,觉得此人才学尽有,但年轻人性子太过强烈,未免有些不堪大用。陈枚回京之后,自然有人上奏了这件异事,陈枚听的后就着有司传来,当时秦秋就道,为臣者,不仅只有才学,也要知道些人情世故,锋芒太过,未免有时会刺到同僚。
陈枚却不以为然地道:群臣之中,总要各种各样性格的人有才好。依旧召见了范家幼子,这人生在凉州,也曾见过陈枚,在御前收起了些锋芒。陈枚考问了他学问,不由赞了又赞,叹这样美质,该为国所用才是。赐此人进士出身,又特别让他进了御史台。而负责这次开科的主考等人,也得了处分。
当时陈枚在外,太子监国,这主考是秦秋亲自定的,陈枚这样做,无疑往秦秋面上打了一巴掌。也许,该急流勇退才是上策,秦秋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最后一刻投靠陈枚,博一个全家的富贵。只是,这富贵已到手,又怎舍得轻易放掉。
秦秋在思虑重重中过了数月,此时早已从春变为秋,秦秋看着自己又被驳回来的奏折,用手轻轻拍一下奏折,陈枚这些日子的倚重已经慢慢往别人那边去了。
秦秋正在思量,外面已经有管家声音:“老爷,宫中有旨意下来。”难道是终于决定罢相?秦秋的脸沉一下就出外接旨,来传旨的宦官是常见的,见到秦秋就拱手道喜:“恭喜恭喜,老相公的恩宠,真是源源不断。”
秦秋心里疑惑,但还是听宦官念出旨意,竟是赐了秦璋银青光禄大夫,又赐秦秋的二儿子一个五品郎中的职务。这样的喜事,让秦璋和秦二郎都十分欢喜,秦秋握着圣旨良久才道:“吩咐他们预备笔墨吧。”
秦璋不明所以地道:“父亲要写谢恩奏折吗?”秦秋摇头:“圣恩难切,我年纪已老,该辞去相位,颐养天年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招虽老,但极其好使。
☆、改变
辞去相位?秦璋如被雷击;谁都知道整个秦家都依托秦秋一人;如果辞去相位,这意味着?秦璋往前走了一步:“父亲;秦家……”秦秋只是伸手拍下儿子的肩膀:“大儿,你将近不惑;长子也已十六;明年就要完婚。这个家,你该撑起来了。”
秦璋眼中有泪,扑通一声跪在自己父亲面前:“父亲,儿子……”秦秋的手挥了挥:“多的话不要再说了;我此时退去,陛下他还能念几分旧情;对秦家多有照顾。我秦家总能再保住几代的荣华。若此时不退,时日久了。到时只怕连秦家都保不住。”
秦璋喉咙哽咽一下,停下不说,连秦璋都劝不下来,别的人更不敢上前,只站在一边。此时下人已送来笔墨纸砚,秦秋把圣旨放在一边,提起笔往纸上写去。
这消息已长翅膀样传到后面,原本还打算设庆祝宴席的秦夫人有些惊慌地往外走试图劝阻。走到前面见秦璋跪在地上,秦秋已提笔欲写,不由失声喊出一声老爷。
突然听得秦夫人一声老爷,秦秋笔尖上的墨凝了一下,滴在纸上,秦秋伸手把这张纸撇在一边重新换了一张继续写起来。秦夫人见自己得不到回应,哭了出声,她这一哭,女眷们也跟着哭起来,秦秋一点也不为这哭声所扰,很平静地写完奏折才看向自己的夫人:“哭什么?我年事已高,荣归是极平常的事,再说你不是老说想去庄子上住些时候,等我辞了相位,我们就能长住庄子了。”
秦夫人这眼泪越发忍不住,秦秋吹一下笔尖:“好了,还有这满堂儿孙呢,你哭什么?”此时堂上已经多了不少人,算下来差不多全家都到了。秦秋见状对众人道:“现在,也该把家分一分。”儿子们面面相觑,秦璋抬头:“父亲,儿子……”
秦秋的手摆了摆:“树大分枝是常事,我从不说什么永不分家的虚话,这人一多,热闹是热闹,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现在趁鼎盛时候分了家,也是一桩好事。”见秦璋还跪着,秦秋示意他起来:“起来吧,以后你就是这秦家一族的当家人,可不能动不动就这样。”秦璋又行一礼起身。
秦秋看着面前的满堂家人,稍微思索一下就道:“大儿,你是这家的长子,这家就留给你,老二是你亲弟弟,也住在里面。你们弟兄俩现在都是有官职的人,必要齐心协力。”秦璋和二郎双双跪下应是。
秦秋让他们兄弟起来后又道:“老三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再娶妻生子了,就随我们老两口去庄子上住。老四老五老六,你们也都各自娶妻生子,也该自立门户,各自分一股家财出去过日子吧。”
那三个儿子听到这话,也下跪行礼,秦秋并没让他们立即起来而是对秦璋道:“你这三个弟弟,和你并非一母,却是同父,他们搬出去后,你这个做长兄的可要多加照顾。”秦璋忙躬身应是,秦秋这才让对这三个儿子道:“你们也当拜一拜你们长兄,日后我不在这京中,凡事要他多照顾。”
三个儿子听到后齐齐转向秦璋行礼,秦璋忙还了一礼,等他们都起来后秦秋才对秦夫人道:“你带着几个儿媳把这产业都理出来,六个儿子总是一样分法,不要偏袒。”秦夫人应了,秦秋这才挥手:“好了,都下去吧,各自去忙各自的,等会儿定会有人上门道贺,别失了礼数。”
众人应是后退去,秦秋此时心中反而一片平静,长久以来在肩上的担子消失不见。耳边传来一个有点怯生生的声音:“公公,三伯躺在床上已快十年了,身边两个通房也没有消息,公公不如趁现在做主为三伯立嗣。”
秦夫人见是五媳妇,眉头一皱就要制止,秦秋唔了一声就道:“这是个好主意,方才倒是我忘了。你们先回去吧,这要立嗣总要好好挑一挑。”五媳妇被秦夫人一瞪本已害怕,听到秦秋的赞同面上现出喜色,忙又行一礼就离开。
秦夫人话里不免带上抱怨:“老五家的,一直就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老三,可是老三虽然躺在床上这么多年,但,”秦夫人虽嫁了秦秋这许多年,不过现在孙子都一堆,说这话未免有点臊,忍了忍才道:“尚能御女,若是他那两个通房有一个得了消息,生个孙儿,又何需立嗣?”
秦秋等夫人抱怨完了才摸一下胡子:“太医说过,老三虽能御女,但当初伤了下面,已很难再有孩子。立嗣是早晚的,早点立到时把孩子送到老三身边,相处久了日后也能孝敬老三。”
秦夫人叹了一声,秦秋又道:“我晓得你还不甘心,可是当日对周家,”说着秦秋挥手:“都过去了,现在周家虽被寻了回来,也没爵位只有几个人,不过苟延残喘,再大的恩怨也该放下了。毕竟,周家那位节义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虽非一母却是同父,秦夫人久久没有说话,两夫妻对立堂中,直到管家来报已有人上门道贺,秦夫人这才离开出外去迎接客人。秦秋见妻子离去,换了官服入宫求见去了。
这日秦秋入宫,陈枚召见他后说了很久,等回到昭阳殿时清瑜已等了许久。看见丈夫疲惫脸上的欢喜,清瑜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迎了他就笑道:“回来的越来越晚,好在我知道你在这宫中没有别人,不然我就……”
陈枚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你就怎样?有河东狮在旁,我怎敢再去寻别人?娘子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有吃醋之举。”清瑜弯腰为他换靴,听他这话含笑抬头:“嗯,后世的史书上,定会说我是吃醋成性的妒后。”
陈枚放声大笑:“好,好,你是妒后,那我就是怕皇后的胆小天子,正好天生一对。”清瑜也笑了。两人双手交握,过了许久清瑜才道:“你快些把朝政理好,到时我们就把担子交给煊儿,一起去游天下。”
陈枚应了才道:“你选的儿媳妇选的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摆了好几次宴席,什么赏花宴,什么贤妃的千秋宴,什么……”清瑜哎呀一声用手扶住额头:“这选个太子妃,可真是难做,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的姑娘家,可是看来看去,不管说的多天花乱坠的姑娘,看在眼里总是有这有那的瑕疵。实在难办啊。”
说着清瑜没得到陈枚的回应,伸出手肘去拐丈夫,但传来的是丈夫的呼噜,这样都能睡着。清瑜摇头一笑,起身唤来宫女让她们把陈枚搬到床上,自己也收拾睡觉。躺下时候陈枚还是睡的那样香,清瑜心疼地把他的手再放进被子里,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秦秋要辞去相位,而陈枚已经接受了他的奏折,这个消息并不亚于上次剑南的起兵,毕竟在众人看来,不管朝中局势怎么变化,秦秋的相位却坚若磐石,而恩旨也是一道连一道,在这个时候秦秋辞去相位,岂不让人心大乱?
秦府门前贺客尚未散去,又多了一群前来求见打听消息打算劝阻的,秦秋此时却闭门不纳,说要趁机料理料理家计,为归隐山林做打算。话都说到这分上,众人知道秦秋辞去相位的事情已经无法再逆转,也只有说两句能急流勇退,颇有古贤人之风。
而秦秋辞位,谁代替他就成众人最关心的事。选的是前朝旧臣还是天子从龙之臣,所代表的是天子的所向。
以至于当秦秋辞去相位的奏折被陈枚准了,同时陈枚又赐下五百亩田地和一所庄子千两黄金为他养老之资时候,秦府门前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贺客盈门,即便有,也不像原来一样各家亲自上门,而仅仅是派了些下人来送礼。
这种情形秦秋早已料到,只淡淡一笑就放下了,此时家里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好,家产已经分好,那三个儿子也都搬进各自的新家。给三儿子挑了他四弟家一个庶出刚满月的孩子为嗣子,这孩子已被抱到三儿子院子里抚养。
跟随秦秋夫妇去庄上养老的人也已挑好,行李都收拾好,随时可以起程,也有亲戚约着要来送一送,秦秋全都推辞了,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带着秦夫人和三儿子一家离开京城,从此远离朝政。二十年后去世,礼部拟定谥号为恭悫,上奏之后,被清瑜亲自改为文僖。
秦秋的离去并没让人叹息很久,众人最关心的是相位落在何处,在经过一个月的沉寂之后,陈枚发出上谕,当初设立宰相,本为新朝初建之权益之计,今天下已初定,则当废宰相而设内阁,承载本该由宰相所担当的一些权责。
除了设内阁之外,重新设立翰林院,日后草诏,皆由翰林院所行。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众人都没想到的旨意,剑南、凉州将不再设节度使,另设总督一职,总领当地军务。地方事务则派驻知府管理。
这道诏书一发,才让众人想到,剑南凉州不再设节度使后,那唯一还存在的幽州节度使将何去何从?
清瑜还在殿内就听到殿外有声音,接着就看见如娘奔了进来,自从如娘成为贤妃,清瑜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刚要开口问就听到如娘几乎是丧魂失魄样道:“娘娘,方才妾听的他们议论说陛下撤了剑南和凉州的节度使,那下一步就该是对幽州,凌儿还在幽州,到时会不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在想新文,于是开始例行纠结,是写固安公主还是写那对嫡庶姐妹的故事还是写个励志姐故事还是写个蹬掉老公自己去哈皮的姑娘的故事。都想写肿末办?
☆、秘密
清瑜的眉皱起看向如娘;如娘看见清瑜神色变化;腿一软就道:“妾知道妇人不该妄议朝政,只是;只是,那是妾唯一的女儿。”说着如娘想哭可又不敢哭出来;只是抬头看着清瑜;清瑜轻叹一声:“那是你的女儿,可也是陛下的长女。”
这话让如娘抓到救命稻草,顾不得什么伸手去抓清瑜的手:“娘娘,也就是说;凌儿一定会没事了?”清瑜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这才道:“还有一月就是三公主出嫁的日子;你啊,还是先忙这头吧。”如娘低声应是,可是这心还是牵挂着纯凌那边,清瑜怎会看不出她面上神色,眉微微皱了皱才道:“凌儿会回来参加她妹妹的婚礼,你不必挂怀。”
纯漫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三,纯凌很早之前就说过要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如娘一直在操办纯漫的婚礼,方才也是从纯漫那边直接过来的。听到清瑜这样说,如娘的心这才全都放下,脸微微红了:“方才妾那样从三公主这边过来,只怕吓到了三公主,真是不应当。”
清瑜勾唇一笑:“你也是担心凌儿,只怕漫儿也挂着她姐姐,你回去可要好好安慰漫儿。”如娘应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