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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却只觉得微凉的织锦袖摆滑过指尖,随即带着一团的火红飘然远去。
珠帘被撞开,好一阵子都在脆生生的调子中晃荡,连带的墨秋身影婆娑,仿佛被泪眼模糊了一般。这根本算不上阻拦的一道帘幕,却将里外隔成了两个天地,只能看着她孤身去了那个战场。
鼻子一酸,险些滚落的泪,匆匆在眼角抹去。
那团火红色的身影,手中是象牙色的纨扇。身体在缓慢的旋转,纨扇在腕上缓慢的旋转,眼神随着纨扇而动,唇角一抹似喜似泣的笑。总觉得那红色里时不时闪现过一丝晶亮的光芒。是泪,安静的从眼角滑落时带出一丝七彩的光,坠落在扇面上的一刻,又是一刹那的晶莹。
每一个人似乎都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在那一滴泪中。
琤翾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银杯,眉头微微锁了一丝。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如此楚楚动人,而那身妖冶的喜服,将这种动人演绎成一场媚而不俗的诱惑。忍不住将她和心底的女子比较,交叠的影像,迷糊的记忆。她和她竟像是一个灵魂下的两个躯体。
最后一个转身之际,眼神不着痕迹的滑过皇上和秦相的表情,墨秋知道,第一步,她成功了。
突然间乐声全无,一曲凤求凰生生的从精彩的地方断掉。原本热闹欢腾的大殿,随之凝滞,安静的仿佛能听到人心跳的声音。
墨秋停止了旋转,半垂眼帘,望着左手中的纨扇,右手沿着扇骨,轻轻摩挲扇面。有一缕青丝贴着脸颊垂到扇面之上,带着微微的抖动,如同撩拨在心脏之上,痒痒麻麻的。含笑的唇角饱含了相思的味道。
寂静之中,终于听到那娇弱弱的声音,轻声念到:
“若相见,若如初。 怎生得此番情景? 若能忘,若想忘。 怎生得此时境况?哎……”
最后的一声叹息,轻到无法再轻,却又好似扯出绵长的愁思,哀婉到无边。
这是在说戏?还是在说她的人生?若是能在遇见的那一刻就错身离开,忘记彼此的容颜,如同两个陌生人,那怎会有这后来的牵扯心痛,怎会有这后来的不肯轻易说分别。若是能知道后来的牵扯心痛和不忍分别,那宁愿祈求上苍,最好从来未相见。
躲在帘后的雅悠,比之前任何一次看到这一段都觉得揪心。突然明白那之前的怪异是什么了,眼前的这个已经不是华愁,不是方宛如,也不是墨秋,而只是一个单纯的为爱而存在的女子。即可敬又可怜。纵使那人不知道这番情意,也要自己对得起自己的一腔无怨无悔。用这种义无反顾表白她曾许下的“吾之所爱,关乎己,而非君。”
那立于大殿中央的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却仿佛浑然不觉。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像,明明在人群之中,却好似在千万里的孤岛之上。
空气中似乎叫嚣着不能再沉静下去,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一刻出声。沉静的只能听到她一个人唱:
“你赠我纨扇放心意,淡朴中却充满了诗意,
画屏里飞燕衬着题字,衷心流露倾慕情意。
画屏里只骥在并驰,代表那隐蔽的心意,
闭着眼想到爱慕名字,随缘逆风都得意。
我细细扇动那素淡扇儿,芬芳满屋情自倚,
我拨响清脆幽雅小调,将琴声伴唱词。”
似乎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将唱词一遍遍的唱下去。周围的世界与她何关?只有那扇儿和那里面添记的相思。
原来那纨扇是定情的信物,原来她想以最美的姿态与他同渡忘川。
一阵“哐啷”之声,犹如铁链撞击的声音,众人还未弄清楚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就看见雅悠披头散发,手镣脚铐,一身血色囚衣的出了场。
“妻啊!我的妻,你不该来啊……”
心底所有的爱恋都随着那一声“妻”娓娓道出,暖暖的,暖开她的心。
“夫君,莫说不该,莫说不该。”
见到他的一刹那,任世间繁花开尽,也不抵她笑靥如花。
“你……”
“你……”
千言万语,也诉不尽相思情浓。
而爱情从来不要那么多的言语,看见你的那一眼,我就在知道你就是我等待一生的人。
笛声响起,带着一丝丝的喜悦,重逢,哪怕下一刻是血脉停止,也要相见。
是她娇柔的声音,随着笛音而唱:
“前生你是桃花一片,遮住了我想你的天。红尘中的我看不穿,是你曾想我的眼。来生我是桃花一片,曾经凋零在你的指尖,听着你红尘中的长叹,落花憔悴了你的容颜。”
紧随着是他深情的声音,伴着笛音而和:
“前生你是桃花一片,红尘中将寂寞开满。想你的我在花丛中留恋,看思念在冷月中凋残。来生我是桃花一片,花瓣上写着你我的姻缘,莲花的人不解花迷暗。”
她眉眼里的笑与满足,他眉目间的满足与笑,交握的双手,共同的唱词:
“这份情还得如此艰难。
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为今生能够与你重新面对面。
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是不想再许愿让我们来生再相见。
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为寻找你太久可是相聚又太短。
我用三世的情换你一生的缘,只是不愿再错过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笛声还在,二人额头相抵,只看得清彼此唇角那掩不去的、心满意足的笑。
他的手抚上她的眼,继续唱到:“前生你是桃花一片,遮住了我想你的天,红尘中的我看不穿,是你曾想我的眼。”
她为他拢起散乱的发,抚上他憔悴的脸,轻声唱:“来生我是桃花一片,曾经凋零在你的指尖,听着你红尘中的长叹,落花憔悴了你的容颜。”
这一刻是哀而不是伤,不管结局如何,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
而那一声哭泣,是谁在替他们?
“你可想好了,命死亦随我?”
“人独醉,真情随风送春归。芭蕉总被雨打风吹,不能相救魂飞苦,人随燕落西风归。我独醉,心也碎。人生百年有何悔?我心累,莫伤悲。爱恨情仇令我累,暮鼓晨钟伴心灰。情未了,不能退。”
“情未了,不能退。得妻如你,身死亦无憾。”
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怀疑,再到现在的琢磨不透,琤翾觉得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那张精致的面孔之下也许还有一张隐藏在世人眼睛之后的容颜。这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感。
一旁的皇后敏感的察觉到皇上情绪的变化,她心底的紧张又添了几分。几天前,她假意答应了与秦相合作,虽然秦相描述的景象很诱人,可皇后始终在犹豫是否该出手。皇上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突然,皇上将李德海叫到跟前,小声的嘱咐了几句。李德海先是一愣,随后匆匆离开。
不多时李德海又从殿后返回,手中多了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向皇上复了命,高声宣到:“皇上有旨,赐华愁大家宝扇一柄,以资嘉奖。”
墨秋和雅悠互望了一眼,双双拜倒,墨秋回话到“谢皇上赏赐,谢主隆恩。”
大殿之上比刚才越发的安静了。
墨秋接过赏赐,感觉不到什么份量,脑子里一个大胆的念头成型。一抬头对上皇上意味不明的神情,笑靥如花的说“若是华愁猜的不错,这扇子该是竹丝扇吧?”
皇上一挑眉,有点惊讶,又有点赞许的点点头,示意墨秋继续说下去。
墨秋浅笑轻言:“虽说是竹丝扇,可扇柄必然是檀木做的,我猜还是上好的白檀。至于扇面,是桃花吧?”
“华愁果真让朕刮目相看,那你可猜得出朕为何赐你此扇?”
有了皇上的这一问,墨秋更笃定心中所想,一字一句的说“皇上可是许诺了我跟夫君的团圆?”
虽说之前有传言,众人也都想知道华愁是不是真的为了秦蓂,可这些毕竟还是私下里传传,如今被挑到了明处,怎么不惹得四周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银杯,一双凤眼眯的狭长,众人都以为他要震怒了,谁料皇上却不怒反笑的说:“你我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后版本
稳耐风波愿始从
这个大胆的女子,根本不顾及身边的雅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却无一丝的退却。
皇上神色微冷,说“朕很想知道你这么为秦蓂,他对你又是如何。朕就跟你赌他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你离开。若是他愿意,朕立刻放了你们,还赦免他的充军。若是他不愿意,那他依旧充军,而你,死罪。如何?”
胆敢挑战皇族的权威,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墨秋很清楚皇上打的算盘,是要秦蓂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选择。而这样的题目,对于秦蓂来说,无论哪一个答案都可能是不完美。
可墨秋也有自己的对策,“这么说不管他选了什么,最差也不过还是充军,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再被别的任何事情牵连是吗?”
周围尽是小声的唏嘘,这最后一句的问话摆明了是要皇上承诺,不管秦家如何,秦相如何,都罪不及秦蓂。
秦相自然也猜得到,涨红的脸上极其难看的表情,却只能装作不明白。
皇上一阵大笑,说到“如此,真就当你答应了赌约。李德海你亲自去宣旨,带秦蓂到大殿来。朕保证秦蓂绝不会受其他任何的牵连,除非他自找。”
忽略秦相要杀人的目光,也毫不顾及旁人诧异的眼神,墨秋叩首后说到“多谢皇上,这样一来,华愁也可以安心了。”
皇上这会儿似乎心情很好,笑意很盛的说“华愁不看看朕的赏赐?”
墨秋将面前的红绸掀开,一柄古朴却精美的扇子立现眼前。“果然是把好扇子。”
皇上一派的神色如常,追问到“说说它都好在哪儿了?”
“灿若云锦、薄如蝉翼却又透光绵软,上等质地也。扇面上这团开得灼艳的桃花,既像是绘上去的,又仿佛本来就生在扇面上。扇柄初看似是象牙,实为白檀,香气袭人,却浓郁而不俗媚。扇坠的同心结简单雅致,寓意也好。难得的是这白玉的穿珠,虽小却剔透。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抵过一点妙处。它没有题字!”
望着众人各异的神情,墨秋故意停顿片刻,才接着说:“扇子的用途就是为了夏日祛暑,闲暇时加以欣赏。题了字,留了落款,自然能知道扇子是不是出自大家手笔,可如此一来也不免添了世俗的功利在里面。白白的多了匠气,更让人忽略了它本身存在的目的。如果皇上在这扇子上题了字,落了款,恐怕再无一人肯敢将它当一把普通的扇子使用,那倒不如现在就把它撕了,反正也没用。”
如此聪明的女子,皇上几乎也要为她拍手叫好了。从刚才自己拿出扇子,她就能领略自己的意图,加以配合。此时又是这么高杆的吹捧,若不是立场不同,真可引为知己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消化墨秋的那番话,就见李德海垂首恭敬的穿过大殿。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大殿门口。
慕然回首,他和她的视线穿过重重阻隔,于时空相对。
即使他不是曾经那个儒雅的将军,她不是曾经那个羞涩的女子,可还是一眼就认出彼此。
之前做戏的纨扇就摆在一旁,朝上的一面并无作画,只题了两句词,与那释书本子上的一样。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罪臣叩见皇上、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从她的身边经过,不曾看她一眼,向着主位上的人拜倒行礼。她却是一瞬间红了眼眶,那曾经意气风发的英姿到如今竟平添上了许多沧桑的无奈。
皇上看着二人,将他们初见时的惊讶与心疼牢牢的记在心里,却觉得心底有一股不满的怨气,语气和缓的说:“秦蓂,这位自称是你的妾室,为救你可算是大非苦心。所以,朕很想知道,你可愿意放下一切与她离开?”
虽然秦蓂被困在天牢之内,可对于外面的一切并不是全然无知。至少那些狱卒或明或暗的议论过一些,也让他从中寻了些蛛丝马迹。他原本不信宛如有此能耐,刚才刹那的眼神交汇,他心底就清明了一切。
他们从来交谈无多,相处无多,可如同一对注定的恋人一样,总是能在千万人之中,识得对方,认定对方。
他知道那张精致的脸孔虽然是宛如的,可那双眼睛从来只存在于一个女子的容颜上。那个他心心念念,感谢神明却又怨恨神明让他相遇的女子。
只是他不敢去相信,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他。
就算再迟钝,秦蓂也知道所谓的“放下一切”指的是什么。秦蓂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他花白的两鬓比以往都显得苍老。秦蓂的心底是一声哀叹,父亲以往的作为他都不太赞同,走到今天可谓是自做孽。可是父亲,这个称谓又永远的不能改变,也永远的牵绊了他自己。
“罪臣……”
“少爷?”
墨秋打断秦蓂的话,旁若无人的走到他身后,缓缓的跪了下去。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笑说“少爷,虽然宛如的身份从来都配不上站在您的身边,可宛如还是喜欢仰望那个英姿勃发的少爷。多年来宛如一直在受少爷的庇护,所以少爷有难的时候绝不会袖手旁观。依少爷的性子,要不顾一切的离开,实难抉择。宛如只求少爷好好考虑,留的命在方有弥补的机会,留下又能作何?少爷不用急着作答,我想皇上还有很多节目要看,可否恩旨让我们子时之前回答即可?”
秦蓂心底的挣扎又多了一丝,这次是对她的不忍。他明白她的意思,可他还是无法狠心不管自己的父亲,不顾他的家族。
“华愁说的不错,今日是要守岁的,不急着要答案,尽夜可以慢慢思考。至于刚才未完的戏,朕想也没有唱下去的必要了,毕竟戏文只是戏文,还不够真实。李德海,去在席末再加张桌子,请秦蓂和华愁也入席。朕等着答案。”
这一招以退为进,皇上心底相当赞许。
一个聪明的女子从来不会逼迫男子,只会以最温柔的桎梏,不着痕迹的留住男子。
《天朝纪?曲艺》中有一篇,讲述一出没有结局胜似结局的戏文。故事虽是简单的爱情,却因为其特殊的背景,位列天朝四部经典戏剧之首。
《天朝纪?奇女子》中也有一篇,讲述一名智谋过人,敢爱敢恨的女子。以最柔弱的姿态赢得了爱情和自由。
席间歌舞继续,却总觉得有一股诡异的气氛,流窜在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之间。
皇上,秦相,秦蓂和华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有违当初的揣测,墨秋忍不住往前首的方向望去。轻酌美酒的秦相,好像立刻察觉了墨秋的视线,淡淡的对视了一眼便又转向殿中的歌舞。墨秋也是淡淡一笑,心中有了几分笃定。
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人,可太过警觉似乎也是焦虑的一种表现。
再回望身边的人,这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如当初刚见时一般。突然想起第一次的相遇,应该说第一次的交谈,竟然是隔着院墙的谈诗论词。
忍不住笑着问他“如果真把你发到边疆去,你该是开心吧?能远离这些钩心斗角,看到你喜欢的美景。”
秦蓂突然惊讶的望着墨秋,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你不记得了,双桂寺。”
墨秋相信只要简单的提醒,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果然秦蓂带着惊讶的兴奋说“那次的是你?”
“呵呵,你的记性还真不好。真是没想到我们能有在众人面前同席的一天。是从第一眼就认出我来吗?觉得惊讶?”
墨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幸亏殿中的歌舞声音很大,席与席之间离得也不太近,这才掩盖了他们的交谈。
“你不该这么做!而且,我,我……”秦蓂说不出“我不值得”这四个字,因为心底是有一丝雀跃她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我不光是为了你,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喜欢你父亲,所以就算是救你也不会放过他。你的选择与其说是家与自由,不如说是我和你父亲。”
其实这个时候墨秋本可以将与皇上的赌注告诉秦蓂,可她没有这么做,她不想拿自己的命逼秦蓂做选择,她想让他自己想通。也许冒险,可她有信心。
“为什么?”秦蓂从很早就察觉了墨秋对自己家的敌视态度,却始终不了解真正的原因。之前是没有机会问,也不敢问。
“你该有所耳闻,当年我父亲的死跟你父亲有关,所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的,甚至我十几年来唯一的心念就是要你父亲死。而对于你们秦家的每一个人,除你之外,我都是怨恨的,因为他们可以说都对我用过手段。秦荪是拿了蛊毒害我,秦芳是跟秦蓉合谋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