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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瞬间,我已然神志不清了……
我的前面,没有祺云殿,只有墨夷……
他负手立在我前路中央,微微笑着看我,笑得很是风情万种,就这么风情得我浑身一抖。
“你……你怎么在这里?”
墨夷微微一笑,“我来抓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你继续抓,我先走了啊。”
我说着,就要越过他。
他却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抓住,“要去哪里?”
我使劲挣了挣,挣不开,不得不转身看他,“要你管!”
墨夷眼神一动,“不管,我又如何能跟着你过去?”
我被堵了一下,冷道,“就是为了不让你跟过去。”
墨夷微微拧眉,明显苦恼了,“不跟,如何能同你毗邻而居?”
我,“……”
我轻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不想和你做邻居吗?”
墨夷低道,“真不愿意?”
我使劲点头,以示坚决。
墨夷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可奈何,“既然不愿意邻居,那就……同居吧。”
我,“……”
我浑身颤了一下,随即便使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讪讪笑道,“没事了,我们还是邻居吧。”
我说完,对阿因一挥手,带着行李,就灰溜溜打道回去了。
墨夷却再次追了上来,我立刻防备地跳开去,看着他,“我已经要回去和你邻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墨夷脸色微僵了一瞬,“我只是想和你说,这时已是末春,别院在山上,湿气重,不同于皇宫,房间里可能会有些小虫子。你素来怕这些东西,我同你回去,帮你薰一些药香,你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墨夷倒是提醒了我。
这里除了冬天,房间里确实会有虫子,原来,阿娘都是让乐太医来为我赶虫子的。
我问墨夷,“是阿娘让你这么做的?”
如果是,那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狠心嘛,我可以不必对人生那么绝望了。
墨夷却道,“不是。”
……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真的?”
墨夷看着我,“真的。对你好,不用人教。”
我,“……”
我忽然觉得,我还是继续绝望着好了。
墨夷同我回了椒房殿,又有人从流华宫为他拿来了药香,他便亲自点了,放在我的寝宫里。
我见他动作专业,又想起原来他还能解毒,便问,“你是大夫吗?”
他闻言,脸色不自觉一僵,看着我的表情很古怪,直直的,眸光里又似乎含着些激动,仿佛我问这个问题,让他很感动似的。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却极快地将药香放好,又带了我出去,道,“不是。”
“可你能替人解毒,又能帮我赶虫子。”
墨夷一笑,“略通医理的人很多,但是,只有治病救人的才能称为大夫。”
我皱眉,“你也治病救人了,不是吗?”
墨夷点头,“恩,似乎是救了几次。不过更多的时候,我在制毒。”
我,“……”
我问,“为什么要制毒呢?”
“毒药一来可以自保,二来可以控制他人,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卖钱。”
我皱眉,“你很缺钱吗?”
墨夷只笑得高深莫测,却不说话。
我自己想了一下,道,“你看起来已经很富有了,不是吗?”
墨夷却只道,“那么你说,皇上缺钱吗?”
我,“……”
墨夷和阿爹,如何能相提并论?
阿爹是一国之君,墨夷……顶多就只是个一家之主而已。
我摇摇头,不再和他纠结在这个话题之上。
墨夷却忽然道,“我娘是大夫。”
我问,“是治病救人那种大夫吗?”
墨夷点头,“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那种大夫。”
我忽然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治病救人,儿子却要制毒害人。但是将这疑问直说出来,又有些伤感情,我想了一下,便委婉道,“那为何你不向你母亲学习呢?”
墨夷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深深看着我,那双原本就深沉的眼睛,这是看起来更是又幽深,又暗远。
我一度以为他这是在认真反省和悔疚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误入歧途。
不想,他将我看了良久,最后却道,“因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留千年。”
我,“……”
我忽然觉得,墨夷无药可救了。
我一脸僵硬地看着墨夷,脑中却忽然一动。
等等……
好人不长命……难道,墨夷的意思是?……
我在心中努力绕了绕,想找出一个比较得体的方法问他,你娘该不会刚好就是“好人不长命”里面那个好人吧?
然而,几次话到嘴边,关键时刻,我还是觉得不妥。
我绞着衣摆很是纠结了一阵,怎知,越纠结越苦恼。我索性一咬牙,对了墨夷讪笑,“那个,墨夷阿娘要不要一起过来这里玩呢?”
这话出来,我真想一口咬了自己舌头,如此虚伪的话,竟然是我上官玉之说出来的!
还不如直接问,你娘该不会就是“好人不长命”那个好人吧?……
我越想越懊恼,墨夷却端着他那璀璨夺目的眸子对着我笑,看起来很开心,“我以为你又会问,墨夷阿娘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又?我皱眉想了一下,觉得墨夷的句式有些混乱,遂自动更正,问,“你的意思是,到我们婚礼时,墨夷阿娘才会出现?”
墨夷看着我,轻轻一笑,“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一囧,自动更正错误了……
墨夷忽然道,“我娘……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一愣,“啊?”
墨夷一笑,“就刚好是好人不长命那个好人。”
我,“……”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是继续这个我觉得极度伤感可是墨夷笑得极度自然的话题呢,还是自动跳过?
我讷讷低下头。
墨夷却忽然轻叹,“还是这反应……”
我抬头,不解地望着他,“什么?”
墨夷难得对我温和一笑,“没什么。”又看了看周遭的宫女仆侍,见他们已经帮我安顿得差不多了,这才对我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求之不得……我在心中默默接了一句。
然后,墨夷终于在我的求之不得之下走了。
而我,也终于在首战中彻底败下阵来。
我抖了抖我鼻子上的灰尘,默默地去洗脸。
当然,如果我能预料得到之后,还有更多的灰头土脸等着我,那我应该也不会这么麻烦去洗了……
我换了件衣裳,换了个发型之后,就去祺云殿看代旋。彼时,代旋也正正收拾妥贴,见我来了,忙招我过去坐在她身边,又对我笑道,“我等了你许久,以为你是要搬来和我住的,没想,你却真同墨夷住在一块儿去了。”
我一囧,扯了扯嘴角,“你说话怎的如此不实事求是呢?哪里是住一块儿,明明是隔了好几道屋墙的好不好?”
代旋耸耸肩,“你也知道,不过只隔了几道屋墙,以你的性子,要不是真想和他亲近了,你还能不赶紧逃?”
我皮笑肉不笑,“又来一个和他亲近……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代旋睁着清亮的眸子看我,分明有些质问的意思。
我默默地叹一口气,原本想和她说,我逃了,只是未遂,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结果,那么也只是更糟糕:差一点点就真“住一块儿”去了。
只是,我转念一想……
我问代旋,“你觉得墨夷怎样?”
代旋脸色一怔,旋即又笑,“怎么?这是在让我帮你看夫婿呢?”
我一笑,不置可否,只道,“你觉得呢?”
代旋微微皱眉,“我一直当你喜欢的是裴家那帅哥。”
我尴尬一笑,无可奈何,“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代旋看了我一眼,只道,“要是墨夷真心喜欢你,那我觉得他也并非一无所取。”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你的意思其实是,他本人就是一无所取,对吧?”
代旋点头,毫无心理障碍,“就是这个意思。”
我,“……上次见面,我以为,你对他印象还不错的。”
“上次,是对他不了解。”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今,你了解了什么?”
代旋高深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有宫女进来通传,对我说,“公主,墨大人使人来,请您回椒房殿用午膳。”
又对着代旋道,“墨大人还说,若是瑞王妃不介意,也请一同往椒房殿用膳。”
我,“……”
我朝那宫女挥了挥手,“你去告诉墨夷,我就在祺云殿这边用膳了。”
那宫女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就是不退下。
我心中颇为不悦,微沉了声,“有话就说。”
那宫女方道,“墨大人说,他受皇后娘娘之托,便要对公主负责。往后,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还请公主配合。”
我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冷声问,“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是什么意思?”
“墨大人说,请公主现在回去用膳,他自会当面向公主解释。”
我,“……”
代旋轻轻掩唇一笑,“公主,看来这膳,还是你自己回去用吧。”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因而也连带着坏了心情,便一路直往椒房殿回去,想要弄明白他这个“往后,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还请公主配合”是什么意思。
然而,若我能早些预料到他是什么意思,那么,我一定不会自投罗网,我必定会赖在祺云殿就不走了。有代旋在那里,我不相信,他还敢硬闯进来把我怎么样?!
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简单说来,墨夷所谓的“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是指:白天看书学习,晚上喝酒赏月,早上登山看日出……
当然,他那些所谓的理由,什么学习是为了养性,赏月是为了怡情,登山是为了修身……于我而言,全是浮云!
……
原本,这也本来没什么,这些事情,我也不是没有做过!
只是,这一次,却有着实质性的不同。因为,我做这些事情,都必须得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并且,是有且只有一人,墨夷。
基本上,这样的安排换一个说法来讲就是:我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得和墨夷在一起。而更重要的事,我什么时候睡觉,也是由墨夷说了算的。
我一度很不相信这个世界,“我不相信阿娘会让你这么安排。”
墨夷一笑,微挑了眉头看我,“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回宫去问皇后娘娘求证?”
我被他狠狠一堵,咬牙切齿,“你明知道,我一回宫就会被当场仗毙!”
墨夷妖魅一笑,不再说话,眼神却极是嚣张,分明就是“所以,除了听我的话,你还有得选择吗?”
我只听得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毕~~谢谢姑娘们耐心的等待和阅读~~这章小过渡,伏笔有关于墨夷和代旋的,下一章就有一个很重要的转折了~~
第四十五章
我强烈地觉得,该去礼佛的人,是我。
换句话说,我觉得我应该去拜拜。
我回首这一个多月来种种历程,发现自从我从众多画像中选了墨夷以来,我就没有顺利过。
罚抄书、被下毒、被打、禁足……然后,直接被踢出皇宫。这一切的不顺利,一路过来,衔接紧密,有条不紊,且正有如日中天的势头。
如今,我堂堂一个公主,却被墨夷一个下臣,制得死死的,连垂死挣扎都挣不动。
说他是下臣,那还是好听些的说法,说难听一点,墨夷他也不过是要入赘我皇家的。
没错,这场婚姻,名为他娶我,阿娘也死活不让我将他娶进栖梧宫。但是,凭借着我十多年的戏龄,这其中一些关系,我还是看得明白的。
我相信,我和他大婚之日,我必定不是嫁入墨夷现在的府邸,阿爹应会另赐宅子,对了,就是传说中的“公主府”。
看,连房子的名字都随我了,还有比这更直白的证据证明他不过是入赘给我的吗?
当然,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是,在朝中,墨夷只是一个……新人。
他金榜题名之前,从来没有谁听过“墨夷”这两个字,简单说来就是,墨夷家事不厚。虽为状元,长得漂亮,后来又被陆籍她爹,左相陆修和收为门生,但是,能娶我,却也着实是高攀了的。
打个比方吧。
若今日,墨夷是左相的亲儿子,那么,我嫁他之日,便是直接嫁入左相府;或者,捡个现成的丞相儿子来说吧,假设我如今要嫁的人是裴陌,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嫁给他,做他们家的媳妇,一辈子留在相府中。
这个事,说实质一点就是,只有丞相及以上的家事,才能让我“嫁”。
其他的,虽名为嫁,但我心中也算知道,嫁的意思,实则是他嫁我。
所以,最初,我才会要求将人“娶”进栖梧宫。我觉得,这并非是我无理取闹或者任性而为,这就是事实,横竖都是嫁了,嫁到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不过,皇家有皇家的考虑,另赐府邸这种名头,说起来,公主和驸马也都是比较有面子的,而若是将人直接娶回我的寝宫,那……
用阿娘的话来说就是,“成何体统!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看你的笑话吗?”
我觉得,天下人还真是好糊弄……另弄一座宅子,就不笑话了……
而我,才真正是个明白人,总能透过外表的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看出一些本质来。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见到墨夷一脸急切地想要早点“嫁”给我时,我心中其实都很有种冲动,想要直接问他,“诶,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个说穿了,其实就是入赘啊?”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入赘都入得这么积极的……
不过,我终究没有问出来,因为,用上官景的话来说就是,“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什么事都砍掉枝叶,只留树杈,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往后赏花什么的,你也不必赏了,有什么可赏的啊?横竖不过一条烂梗。”
我当时还不甚明白上官景这个类比,便问他,“怎么就是烂梗了呢?它明明还新鲜着啊。”
上官景睨我,“一旦被人拔起来,或者春天一过,再新鲜的梗不也烂了?按照你的思维,迟早都是要烂的,怎不直接叫烂梗?”
我当时真真是被上官景的理论囧到了。
但是,上官景还硬要说,那其实就是我的人生观……
于是,我被我自己的人生观囧到了。
推己及人,我便没有再拿它去囧墨夷。
但是,墨夷又着实是太嚣张了些,一点都不懂得体谅我的善良。
我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因为有点择床……
本来就择床了,还要因为墨夷纠结,然后,就更睡不着了。
我翻了个身,却忽然听到有响动,重点是,那个响动还不是从床上发出来的。
我心中忍不住“突”地跳了一下,却又控制不住耳朵地要更凝神去听。
才发现,声音是从窗户那里发出来的。
我再翻了个身,悄悄地往窗户望去。
先是细细微微的,继而,忽然“咯吱”一声,窗户自己开了……然后,一阵阴风吹过的声音……
我恍然大悟,风吹开的。
我微微眯眼,往窗外看去,却在猛然见到窗外的景象时,想也没想,大叫出声。
“啊!!!”
霎时,我的尖叫响彻整个椒房殿。
墨夷出现时,守夜的宫女也不过刚刚才冲进来,还没来得及点灯。
我缩在床角,浑身都是惊恐。
他伸手一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整个房间里霎时就亮堂了起来。
“怎么了?”
墨夷还穿着中衣,站在我床前,脸上难得的温柔小心,望着我,眼神急切。我却远远地躲在床角,他紧紧拧眉,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爬到我床上来抱我下去。
我用被子蒙住半张脸,这时也不叫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他明显很着急,却还是努力将声音放柔,紧紧看着我,轻声哄我,“玉儿,过来,告诉我怎么了?”
我继续双手扯着被子蒙住半张脸,对他摇头。
墨夷眸色一沉,死死盯着我的脸,“脸怎么了?”
我再摇头。
墨夷似乎终于耐心用罄,眼见着就要自己跳到床上来拉我,阿因这时冲了进来。
“公主,怎么回事?”
我见阿因终于到了,这才一甩被子,冲过去抱住她,凄厉叫唤出声,“阿因,有鬼!!!”
墨夷脸色很难看,我的脸色应该也不好看,但是我想,他的脸色应该比我的还要难看。
阿因把我抱到软榻上,墨夷就站在我旁边,对着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冷道,
“鬼?是装神弄鬼的鬼吧!”
“你们为公主守夜,却玩忽职守,让公主受此大惊,真是罪该万死!”
一屋子奴才闻言,立刻重重磕下头去,就凄厉求饶,“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