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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把我按在他怀里,头埋在我颈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克制,又低又沉又哑,“玉儿……不一样。”
我被墨夷这时的气息惹得背脊一凉,也不和他纠缠,双手就用了力去掰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没想,我刚刚开始动作,墨夷却忽然松开一只手,便用了这一只手,一掌将我反抗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他的手掌里。
他控制的力道太大,我心道不好,立刻便开口叫人,“阿因……”
然而,我不过刚刚出声,身子却立时被墨夷扣住,用力翻转过去,正正对上了他暗流遽涌的眸子。我心头一慑,就要再叫,不想,我刚刚张开嘴,眼前一黑,墨夷竟低头下来,他的唇舌正正堵上我的唇。
我呼救的声音便在与他纠缠的唇舌之间被化开去。
我的大脑里有片刻的混沌,就在墨夷吻上我的那一刹那,不,或许比一刹那还要更久,我感觉到他急切的气息想要往我的身体里侵犯,鼻间暖暖的药香,还有某种熟悉的气息,我头脑一阵昏沉,却隐隐流窜着一股疼痛,使我恍惚间,呆立原地,竟就这么任墨夷的唇舌登堂入室,撬开我的齿,勾、引我的舌。
他的手缓缓移到我腰间,扣紧,将我压向他。唇舌上的动作,原本激烈更隐隐带着疯狂,却又像是察觉到我的失神,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我,随即,动作也逐渐缓慢下去,变得温和耐心。他挑起我的舌,循循善诱一般带着我纠缠。
就是在这样的缠绵之下,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里,我神识里仿佛猛然涌过什么,又重、又烈、又急剧,就像一刹那的山洪暴发,洪水连带着所有的,活着的、死去的、或者原就没有生命的,一起冲刷下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重重撞在我身上。
有一个瞬间,我整个人被撞得神志不清,然后,就在那神志不清里,我竟缓缓动了动唇舌,主动往墨夷靠近。
细微到甚至连我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动作,墨夷却感觉到了,他猛然睁开眼来,眼睛里那两簇漩涡正正对上我的眼睛,随即,抱着我的手臂紧了。我只觉自己轻旋了一个圈,便已倒在床榻之上。
他覆在我身上,吮吻变得更加汹涌急切。
他的唇舌动情地移到我的耳根边上,低低地唤我,“玉儿。”
我不知是因为他叫我时,那隐隐颤抖的嗓音,还是只因为他唤我时,喷洒在我耳根处的热气,我浑身不由自主轻颤,却又在这莫名的颤抖里,我听得墨夷低低一笑。
像是满足,像是夙愿得偿再无所求的满足。
然而,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耳边那凄凄切切的琴音。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似乎藏了一把古琴,墨夷的亲吻、嗓音还有低笑,就像是手指一样,随意翻动,就拨弄着我脑子里的琴弦。有断断续续的琴音在我耳边回荡,却绝不是喜庆的乐调,而是凄婉的,绝望的。
我的头隐隐作痛,然而,比起痛来,我却更想哭。
心底里,像是有莫大的悲哀,旋绕膨胀,几乎要爆裂出来;可是同时,我却又在这膨胀里觉得空荡,仿佛,我曾经失去过什么,很重要的,失去了,也带走了我的所有。
胸口那处,凉凉的,又间或着暖暖的,还有或轻或重的……舔舐吮吻。
我猛然清醒过来,低头,只见墨夷已经将我的嫁衣解开了大半,我正赤、裸了上身被他抱在怀里,他低头,正正亲吻着我的……胸!
我只听得“轰”的一声,我身体里所有的气血还有那股不知名的空荡连带着愤怒,一刹那全涌了上来。
我手上使力,狠狠将墨夷推开。
墨夷想必这时是正沉浸得很,一时不察,就被我推开了去。我心中悲哀愤怒当头,随即又往他的脸上狠狠扇去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让原本还不甚清醒的我,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随意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又迅速往床脚挪了挪。我恨恨地看向墨夷,咬牙切齿,“滚出去!”
自墨夷失魂离去以后,一连两日,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我想,我们下次再见,应是要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了。
我也开始有些后悔,那时对他说了些重话。可是每每想到,他趁我脑子做疼,将我压在床上,剥了我的衣服,对我任意欺侮,我又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再者,我一开始便让他走,也是他自己不走的,他若当时尊重我的意思走了,没有留下来继续惹我,我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那时,我一怒羞愤之下,指了殿门让他立刻滚出去。他应该是前一刻风流的兴致太高,连我的一巴掌也扇不灭他那点儿浪荡的狂妄心思。
他的脸上看起来虽是平静了,还隐隐带了颓然,却仍旧还要大胆地往我靠近。
我退后,他靠近;我越退,他越靠近;最后,我终于一退,狠狠摔到了床底下去,屁股先着地,重重摔了个疼。
我被他那么大尺度地调戏,原本就有气,他还害我摔到床下,我的怒火就已然烧得无止无境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墨夷竟然还要对我步步紧逼,还要来抱我,更想要扯开我裹身的被子。
他真是……真是色胆包天!
哦,即便老娘是要嫁给你了,也只是要,还没有真的拜堂成亲,你凭什么脱我衣服?!
那时,我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我狠狠地去推墨夷,墨夷眼色冷沉盯着我,却并不松手。我一怒,就道,“墨夷,你当真以为我非要嫁你不可?!”
“即便我不愿意去和亲,即便裴陌也不愿意娶我,我就非得要嫁给你了?”
墨夷听了,浑身一僵,我又趁机一推,于是,墨夷松手,我再次狠狠摔到了地上去。
这一摔,直接把我的眼泪摔了出来。
墨夷一见,慌忙蹲□就要来抱我,但是那一刻,他在我心中就和一只禽兽没有任何分别,我一见他朝我伸手,我就想打他。
我狠狠一把挥开他的手,大吼,“滚开!”
我见到,墨夷的身子重重一僵。我又随即大叫,“阿因,阿因……”
我想,大抵是我叫得着实太凄厉,我刚刚叫完,便听得一阵忙乱,阿因带了人噼里啪啦地闯进来。
阿因一路应着,“公主,怎么了?”
却又在猛然见到我此刻狼狈的摸样时,立刻转身,对身后跟着进来的宫娥冷道,“都出去!”
阿因一人一路小跑到我身边,将我小心地扶起来,“公主,这……”
我咬牙跺脚,“让他出去,还有,我要见阿娘!”
阿因犹疑地看了墨夷一眼,问我,“公主找娘娘什么事?”
我那时正在气头上,墨夷欺负了我,我让他走,他还偏要杵在我面前,紧紧地看着我,我一时大怒,便道,“不要,我不要见阿娘!”
“我要见阿爹,我要让他把裴陌指给我,我就是要嫁给裴陌!”
我原本还只是一气之下,没想,这人就是这样,多说两句了,自己就更铁了心,我越说越确定,越说越生气,除了生气墨夷,我还生气那矫情的男装姑娘,生气她抢了裴陌!
我便在这气怒当头里咬牙低骂,“就算裴陌不愿意娶我,我也要让阿爹逼他娶我!那男装姑娘有哪里好,我凭什么要成全她?!我就是要夺人所爱,我就是要把裴陌抢回来。”
我越说越怒,更狠狠看向这时脸色已经惨白的墨夷,道,“我就是不要嫁给你!”
“我要退婚!”
我记得,我幼时体弱多病,又常常把自己弄伤,阿娘每每忧心忡忡抱着我,让乐太医给我诊治时,乐太医都会安慰阿娘,大概意思是说,常病的孩子才好治,那些身体一向健康的,一二十年不喝回药汤,一旦病起来,却是会要了命。
我过去一直觉得,乐太医是在胡说八道!他身为医者,为了安慰阿娘,却罔顾医德胡编乱造,实在是……我实在是不好说他!
直到那一天,我对着墨夷大吼又大叫,我又猛然想起了乐太医的话,才终于觉得,他说的,其实是真理。
便如六哥,常常叛逆,时时挨打,就是对着阿爹,也经常不服气。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却从没闹出过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过每每小打小闹一回,最后一顿板子便能了事。
而我,虽然会常常跟在六哥后头,在他大声叫嚣的时候,小声应和两句,但是一般而言,我见了板子,都会自动缩到墙角,自己赔个笑脸,便见风使舵投了降。是以,这十多年来,我都是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性格。见到不满意时,最多便也在心头稍微纠结一下,然后自己把自己哄过去便算了事。
总之,我也一度以为,我的人生就是纠结——投降——再纠结——再投降。没曾想,墨夷却一下子激发出了我全部的潜能,使我这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啊,竟然也爆发了一回。
那动静还特别大,我是生生将墨夷这么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也逼得束手无策,不,不仅束手无策,简直就是手足无措!
人常常都会有一种状态,就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那时,我大约就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里。我一边说退婚,一边就已然觉得,这婚我是非退不可了。一时头脑发热,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便将阿因推开,自己裹着被子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嚷嚷,“我要去找阿爹,我现在就要去找他,让他给我退婚!”
阿因一路来追我,却是拉也拉不住。而那时,墨夷整个人也像是死了一样,就僵硬地立在原地,甚至我从他身边跑开,他也不转过头来,只还朝着我原来的方向,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连站也并不能站得太稳。
我听得阿因急忙叫我,“公主……”
又叫墨夷,“诶,墨大人,您快拦住公主啊!”
墨夷还是没有动静,最后我是一头撞入了尔含姑姑怀里,撞晕过去的。
到我醒来时,我躺在床上,墨夷已经不在,大红嫁衣也已经被脱下,尔含姑姑正坐在我床边。
睡了一觉,我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丁点儿胆量,又全被睡了过去,我又变回了一贯的胆小怕事。我看了看尔含姑姑,默默地将被子拉高,蒙过了脑袋。
尔含姑姑轻叹,“公主莫怕,娘娘和圣上不知。”
尔含姑姑顿了顿,又补了句,“裴将军也不知。”
我在被子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便像是小时候,睡觉以前哭得稀里哗啦,当是世界末日,睡了一觉醒来,却又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没什么可悲哀可哭泣的,感觉里,全是尴尬和丢脸。
第六十二章
后来,便是一连两天,我都没有再见过墨夷。我心头还颇不习惯,我细细回想了一番,想来,自我钦点了他的画像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同我分开这么长时间。
分开……
我默默地为我的用词心惊了一把。却也诚然,这么久以来,墨夷消失在我眼前的时间,最多不会长过半日。
说半日,也不是我夸张。他……莫说白天,有时,却是连半夜都能闯到我眼前来的。也一直循规蹈矩了这么久,怎么那时就偏偏要脱我衣服呢?
我在心中,默默地为他叹了一口气。若是那时他再忍一忍,不要过来碰我,我哪里会动那么大的怒?
谁叫他一碰我,我就想哭?我一旦想哭了,那必定是要发脾气的。
明天便是初七了。我最后也没有去说退婚一事,我想,明天,只要他还要娶我,我也是要嫁给他的。
因为,事实上,我既不想去吟妃他们家和亲,也不想去逼裴陌。纵使那男装姑娘再不好,我再看不顺眼,但只要裴陌喜欢,我也不能对不起裴陌;便如,就算我再看不顺眼吟妃,但阿爹喜欢,我……咳咳,最后千真万确拆散了他们。
宫中没有什么风声,想来,墨夷也没有主动提退婚一事。我却不知,他是仍旧不愿,还是不敢了?不敢退公主的婚。
这一刻,我忽然隐约能够理解墨夷那个问题:是怕我不娶你,还是怕我不爱你?但是待我细细想去,又不知这区别到底在哪里,索性作罢。我便换了身衣服,按照规矩,在我嫁出去的头一天,去拜别阿爹阿娘。
我先去了未央宫,没想,宫门紧闭,丰于公公守在外头,见了我,不让我进。
我酸溜溜说了句,“你有生之年,可曾听说过有哪位公主出嫁前拜别阿爹,还要被挡在外面的?”
丰于公公僵硬了一张老脸,不好意思地朝我摇了摇头,却也仍是没有将我放进去。
我再酸溜溜看了眼宫门,微哼,转身去了阿娘的长乐宫。
阿娘没有将我拦在外头,我却在外头见到了睽违已久的墨夷。
我到阿娘那里时,他正正从里面出来,我远远一眼见到他,当即愣了一下。继而,毫不犹豫,我只利落地将头偏了开去。没想,这头偏得不够彻底,余光还能瞟到他身形的轮廓,我便微哼一声,索性将身子也转了开去。
阿因适时地也在我身后不远处顿住脚步。
我的原意是,我要如此,等那墨夷离开之后我再继续走。没想,墨夷也忒没眼色了一些,我让他先走,他却要生生立在原地,也学我,动也不动弹。
我隐隐能感觉得道一股灼热的视线重重地将我拢着,浑身莫名的不舒服。我要出声,想了想,却作罢,只转头朝阿因递了个眼色。
阿因随即一路小碎步踩到墨夷身旁去,我听她恭声道,“墨大人,公主请您先行。”
墨夷这才动了脚步,没想,他动了几步,到我身边时,却停了下来。距离颇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他就站在我身后,我知道,他正垂眸看着我。我都不必转头去看,便能料想得到他这时眸子里端的那些神色,必定是他过去常玩的那种莫名忧伤的调调。
我觉得我俩如此站在一起,不妥,想了想,便也不再理会他,直接转了身,往阿娘的宫殿去。没想,刚迈了步子,手却被他抓到了他的掌心里握住。
我心头不悦,便要狠狠一把将他甩开,哪知,墨夷却早有防备,将我抓得死死的,就是不放。
我冷声唤道,“阿因!”
阿因识得颜色,立刻过来。
墨夷却忽然道,“对不起。”
我心头一软,阿因脚步一顿。如此,我没有再叫她来救我,她便也默默退开了去。
“那日,是我唐突了。”墨夷站在我身后,声音缓缓的,却隐隐流着一股凄清。
我没作声,实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这两日回想,想那时,我似乎也有些纵容他的意思,然而,千真万确,我对他的碰触,却又是极排斥的,所以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甚至连退婚这种气话都说了出来。
我正正想着,墨夷又低道,“只要你不同我退婚,往后,你若不愿意,我必定不碰你,可好?”
我听得这话,心头突得一跳。我总觉得,墨夷这话中,牺牲的意思太强烈了。当然不是说,他娶了我是牺牲,更不能说,他遵循我的意愿是牺牲……我只是忽然想起幼时,不,确切地说,是比幼时还要更小一些的时候,那时,我晚上还在同阿娘一起睡。
原本,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从一出生起,便不能同母妃太过亲近,都是由奶娘带大的,然而,因我这情况委实特殊,是以,我的亲娘便是我的奶娘。我虽也有自己的宫殿,但有许多的时间,还是同阿娘睡在一起,如此习惯了,甚至曾到赖在阿娘床上,就不让阿爹上床的地步。
那时,阿娘对我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同她睡。
她一说,我只当没听到;她二说,我只当耳旁吹了风。于是,有一天,阿娘忽然不置一词,便将我的东西打包好,又将我交给尔含姑姑,让她送我去拢慈庵。
我当即就吓哭了。一想到往后莫说是抱着阿娘软软的身子睡,便是见她一面都难,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慌忙表示,我再也不同阿娘一起睡了。
墨夷的话,便是莫名奇妙地让我想起了这么一桩往事。我想,我那时候,是千真万确可以叫牺牲的。牺牲了和亲娘一起睡,退而求其次,只为还能在亲娘身边长大。
如此一经联想,我对墨夷的退让,便更多了些惺惺相惜的同情。我默默决定,罢了,那我便安安分分嫁给他吧。
想着,我轻轻“嗯”了一声,便挣了挣,想要如此释怀地走开。未料,便是这时,我都想通了,墨夷却还要抓着我不放。我微怒,墨夷的声音已经低哑得近乎卑微,“玉儿,别去,不要退婚,好不好?”
我一愣。
墨夷已经用力将我拉过,将我紧紧抱在他怀里,他在我耳边的声音微哑,近乎轻叹,“别推开我……我们成亲,好不好?”
我重重推了他一下,他随即更重地抱我。我见势,终于不得不开口对他说话,“你放开我!”
墨夷闻言,浑身一僵,忽然便在我耳边一跌连声低道,“对不起,玉儿,对不起,是我,是我将我们逼到了如今的地步,对不起。”
我觉得,今日的墨夷尤为反常。不说这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