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嗯,姆妈也起来了?雨下得真大,还真是吵人哩。”阿大道。黑暗中看不清阿大的脸色,但却可以看到一双熠熠闪亮的眼睛。
“阿大你和我一起去柴间看看你妹妹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阿柳妈担心地着,边边过来扶住了儿子的一只胳膊,她本就走路不稳,屋里的泥地也并不平整,白天行走都会一脚高一脚低的,何况是黑夜里。
“什么,妹妹怎么会在柴间里?”阿大吃惊地问道,伸手扶住了姆妈。其实他在阿爸把青柳抱出房时就知道妹妹被关在柴间里了,刚才他悄悄出来也是为了去看她?p》
谀仿杳媲八床⒉凰灯啤?p》
“唉,是啊,你妹妹也太倔了,裹了脚后就哭闹个不停,把你阿爸惹毛了就把她关到柴间去了。现在外面又是雷又是雨的,那柴间里又有好几处漏水透光的,这雨水要是淋到那个傻丫头身上还不生病?”阿柳妈絮絮叨叨地着,两个人出了灶间,急走几步,避过斜向刮来的风雨,来到一座小屋门前。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屋子,屋顶盖了稻草,四壁的墙没有封到顶,门是用柳条编的,一根树枝随便将门别住。阿柳妈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低低唤了声:“阿柳。”里面没有任何回答。
此时雷电声渐渐远去,雨也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地下着。远处,一只狗神经质地大声吠叫着,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异常动静。
“阿柳,阿柳!”阿柳妈提高了一点嗓门叫道,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声响。她焦急起来,让阿大快把门打开,她担心阿柳又哭又饿的会晕死过去。门开了,顾不得让阿大扶,阿柳妈就颠着小脚跌跌撞撞地扑了进去,边走边颤声喊:“阿柳,你在哪里?阿柳……”还没喊完,她脚下就被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在地上,伸出手来摸了摸,忽然摸到了一个温暖的身子,她立刻欢喜地将这具小小软软的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阿柳,阿柳,你怎么样了,啊?……”
怀里的小人儿轻轻嘤咛一声,往她怀里钻了钻,就又沉沉睡去。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东方微微发白,一缕曙光从屋顶的稻草缝隙里透进来,站地柴间正中的阿大隐隐看到青柳脚边有一堆凌乱的东西,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微微一笑,没有作声,蹲下来将那堆东西挡在身后:“姆妈,还是快点把妹妹抱到房里睡吧,这里有点凉呵。”
“嗯,这丫头闹腾了一夜,肯定是累着了,连打雷下雨都吵不醒她。来,你把她抱起来,让我先站起来。”
阿大俯下身将妹妹抱起来,然后腾出一只手搀起姆妈,让姆妈扶住他的胳膊就往前屋走去。两人刚走到堂屋里,就看到阿根从房里出来,看到他们,不由怒道:“你把她抱回来做啥?”
阿大楞了一下,但阿柳妈连头都没抬,只是催着儿子将青柳小心放到了房里她的小竹榻上,等阿大出了房门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阿大听到了身后那声重重的关门声,感受到了姆妈心里的怒气,赶紧识相地闪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到了床上。现在他们兄弟三个都已长大,一张大竹榻显然已容不下三兄弟了,所以阿根就在屋后的竹园里砍了一些老竹子,自己动手打制了一大一小两张竹床,大的给大儿子阿大,小的给女儿青柳。虽然自制的竹榻做工粗糙,而且睡上去还咯吱咯吱作响,但总好过和弟弟们挤一张床吧?所以阿大很是满足。而阿三和阿五还是挤在一起。
阿根也知道女人这是生他的气了,苦笑一声,也不过去推门,就在堂屋的春凳上躺了下来。这一夜他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困得直想满世界找床,清晨气温非常凉爽,还可以好好睡一个回笼觉。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被打破,还没等他完全入睡,就从房里传来了一声惊呼,他蓦地清醒过来,不知道女人出了什么事,弹起身子飞快地推开房门,看到女人伏在青柳上方,怔怔在看着什么,阿根过去一看,也不由得楞住了:青柳竟然光着一双小脚丫子,十个小脚趾自由地舒展着!那些裹脚布又到哪里去了呢?……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少男少女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任先生接到了雁城县署派人送来的公函,公函最后的签名的是知事朱丙文。
皇帝退位后,雁城原来的知县罢职,改设民事长,但仅四个月后又改设知事,相当于现在的县长,另外又设参事一人,即相当于副县长级别的,专门协助县长处理政务。衙门也改称为县署
因为民国政府刚成立,政权不太稳定,自民国元年至民国五年,雁城的知事一连换了五位,有的只做了三四个月就卸任了,这朱丙文是今年五月刚上任的第六位知事,上任还不到四个月。
朱丙文是当地人,朱家是雁城清代徐、朱、冯、查四大名门望族之一,朱丙文的祖父朱培铭是清道光縀七年状元,他是朱培铭次子的儿子,光绪二十年秀才,其文才在雁城很有名气,所以在前四任知事离任后雁城的乡绅就推举他出来做了知事,统管雁城一应事务。
这朱丙文年已三十多岁,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识礼满腹经论,加上又是当地出身,自然不象外派官员一样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混满任期就打铺盖回老家,他是希望做点事为乡亲父老造点福的,因此甫一上任就急切期望着能做出点成绩来让雁城百姓满意。
这一日,朱丙文在整理前任遗下的众多文牍中忽然发现了那份省里发下来的整改私塾的公函,他考虑一下,觉得这事具有高度可操作性,于是决心为雁城的莘莘学子们争一个前无古人的学习环境。当然这也是他的运气够好,今年雁城一直没有大的台风经过,不然,光是领着百姓在海塘上抗台治浪就够他忙活的,哪里还会有空闲管这档子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这任先生命里也该有这一劫,竹林书屋恐怕也是到了命终正寝的时候了。
任先生捏着薄薄的县署公函从头至尾一连看了好几遍,直到最后一遍才终算是看明白了,公函的内容除了让他进入县学当塾师那一条没有外其它和之前徐亲家告诉他的差不多。也许,朱知事认为他已经老了,不能再教学生了吧?不知为什么,这倒让他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没想过去县学当先生,这就免了推辞的尴尬了。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纸。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一些内幕有了心理准备,乍然间收到这公函他肯定会受不了,正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他现在才能气定神闲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但尽管如此,当事情真的来临时仍在他的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书屋毕竟是他亲手创建的,七年来他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现在,当知道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时,他的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正是午间休息时候,学生们有的回家吃饭还没回校,有的在塾室里写大揩或是小揩,还有的正在摇头晃脑地大声朗读着之乎者也,竹林书屋里一派浓浓的清雅书卷气,这让任先生在感到陶醉的同时又觉得异常压抑:这竹林里的郎郎读书声还能延续到几时?
任先生伤感地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墙上那副贴上去不久的对联,上联是:傍百年树。下联是:读万年书。这是他抄自天下四大书院之一白鹿洞书院里的一副楹联。其实写这副楹联时他就已经知道书屋即将关闭,但他仍然屏息凝神恭恭敬敬地写下每一笔,并将之贴到了每个塾室的正面墙壁上。他希望他的学生们能一生一世都能记住这句话,走万里路读万卷书,倘若真能如此,夫复何求?
学生们正在陆续回到塾室里。任先生看了看外面,今天一天都没有出太阳,老天就那么一直阴着脸,但气温却燠热异常;看天象也许要下场大雨了。他起身出来,看了看祭台上的香炉,那根更香燃得已所剩无几,这明下午的讲课时间又到了。今天,是任先生自开馆以来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午睡,但他却一点倦意也没有,此时的他心里似堵着一个块垒,想一吐为快但又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坐在位置上正在跟着先生高声郎读的鲁荣明今天心情非常好,从早上上学后就一直微微笑着,这让旁边的魏晋文非常好奇,不知道这个平时总沉静如水的同桌今天怎么象中了学一样?
“呃,你今天检到个金元宝了么?”魏晋文终于心痒难耐,乘先生不注意,用肘捅了捅鲁荣明,低低问道,现在科考已取消,他当然不会傻到会认为鲁荣明是中学了。
“你家是开金店的,金元宝都在你家呢,我上哪里去检?去你家抢吗?”鲁荣明向他直翻白眼。
“嘿嘿,也不能这么啦。”魏晋文扭捏地在座位上移动了一下屁股,抬头看任先生仍然没有注意到他俩,低下头又:“嗳,你知道吗?你今天笑了一天了……嗯,要不,是检到银洋钿了吧?”
鲁荣明合上书作势拍魏晋文的头,但眼角余光扫到先生正抬眼看过来,忙重新把头藏在书本后面,放大声音读了几句后,从书本的边缘望去,看到先生又埋头于书本里了,这才转头对着胖子笑骂道:“我又没有病,哪有笑一天了?死胖子你再乱我就揍你信不信!”
“好啦,算我没问。”胖子气闷地,“自己脸上都写着呢,还不许人家问,哼,算什么朋友嘛?”
“咦,我脸上写着?写着什么字啦?”鲁荣明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地问道。
“写着个‘春’字啊!”隔着走道的鲁荣仁突然阴阳怪气地插嘴,这小子斜睨着鲁荣明,奸奸地笑着,看上去满肚子坏水。
“‘春’字?什么春……”鲁荣明仍然莫名其妙,但他突然醒悟过来,一张俊脸瞬间涨成了一块大红布,他朝这位堂弟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回过头来盯着书本一本正经地读起书来,不再话。
前天傍晚放学后,他在回西门住宿地的路上,遇到了放学后正在街上闲逛的张丹桂。
自端午日那天发生香包事件后张丹桂和他几乎没有过话,和他照面时不是象一阵风一样刮过他的身边就是高高仰起一颗螓首气昂昂如天鹅般和他擦肩而过,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般地无视,这让鲁荣明非常难受,也让他无法为自己辩白。那段日子是鲁荣明有生以来最灰暗的时光,也是他情绪最为低落的日子。每天他除了上学外,回到家就埋头于书本里,强迫自己熟背《诗经》,哦,不对,不是背《诗经》,那里面有太多让他伤心的东西了,再背岂不是撕开他心头的伤疤?嗯,所以,是背《礼记》啦!吼吼~
其实鲁荣明也不确定自己对张丹桂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在一个教室里同学了六年,他和张丹桂的关系一直和其他人一样平常,他一向不多话,在张丹桂面前也照样惜字如金。但今年正月里开学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常常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的一颦一笑,喜欢看到她发嗲的样子,喜欢听到她脆如铃铛的笑声;擦身而过时喜欢嗅着她淡而幽雅的发香,遥望她时喜欢看她仰首望天的美妙侧影……更微妙的是,每次看到她象只粉蝴蝶般在他面前快乐地飞来飞去时,他的心里竟然充满了一种温柔……而又甜蜜的感觉……
他觉得张丹桂对他的感觉和他一样也起了变化,所以才会在端午日那天送了他一只绣花香包。可是他还来不及体味甜蜜的味道,他却一不小心将香包掉落了……唉,就因为他的一次无心失误,却让那只快乐的粉蝴蝶变成了冰蝴蝶,一直对他冷脸相向,几乎将他的心也冻住了。
所以当那天在城皇庙附近看到张丹桂时,他先是一阵激动,后又躇蹰着不敢上前招呼。正犹豫间,看到张丹桂看向他的目光蓦然间也是一楞,接着就立刻将刚刚有有笑的脸板了起来,冷冷地将脸别过去,似乎没看到他一样。鲁荣明充满希望的一颗心顿时如同掉到了冰窟里,彻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令他冷到了骨髓里。两人的脚步没有一点停顿,一步,两步,交会而过,如同陌路相逢。
就在鲁荣明沮丧至极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鲁荣明,等等!”
他心里一阵高兴,有点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去,却失望地发现并不是张丹桂在叫他而是她身边的一个女伴。看到那个女伴的一张笑脸,鲁荣明忽然觉得有点歉意,刚才他的心全在注意张丹桂的反应,竟然没有发现在她边上还有一个女伴。
“哦,有什么事么?”鲁荣明带着礼节性的笑容问道,不卑不亢,眼睛盯着这位女伴但眼角的余光却扫视着旁边的张丹桂。
看到身边的女伴回身和鲁荣明话,张丹桂也只好停住了脚,只是却不肯转过身来,只将一个背影留在当地。
“哦,是这样,我和张丹桂刚才正在争《木兰诗》里那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倒底是什么意思呢?张丹桂诗里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兔子提起来才能分辩得出雌雄的,但我不一定非要那么做的,让它们在地上蹦蹦跳跳肯定也能分辩得出来的,对不对?鲁荣明,你是是张丹桂对还是我对?咹?”完忽扇着长长的睫毛巴巴的盯着鲁荣明,似乎希望他的回答会倾向于她的见解。
鲁荣明一时楞住无语,他没想到这位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木兰诗》并不是任先生规定的读物,但如果学生在完成日常功课的基础上去读这类闲诗,任先生倒也不会禁止。鲁荣明闲来无事时曾读过这诗,但那都是囫囵吞枣地读,并没有细细剖析,现在一时之下让他如何能答得上来?
张丹桂的这位女伴胖胖的,一张娃娃脸红通通的象个苹果,个子比张丹桂稍为矮一点,衣着很是朴素,两肘缀着补丁,腋下夹着一本书,看样子也是刚下学的样子。
鲁荣明看着她有些面熟陌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女孩不会是竹林书屋的学生。也许她在其它私塾里就读。
此时看着对方急切探究的目光,鲁荣明只得苦笑一声,搔了搔头:“这个……嗯,我也不是很清楚……”正着,他脑中灵光一现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由嘴角微微上扬,道:“呃……这个,我三伯伯家就养着几只兔子,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什么时候带你们去验证一下不就行了?”
“哈,太好了,张丹桂,我们一起去,好么?”那女孩开心地拍着手回头叫道。
听到女孩的叫声,鲁荣明看到张丹桂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扔下一句:“我不去,要去你去好了。”完拔脚就走。
“喂,张丹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回来……”胖女孩当街大叫一声,令街上行人侧目而视。看到张丹桂没有回头,胖女孩无奈地转过身来,向鲁荣明抱歉地笑笑,“嗳,对不起啦鲁荣明,这张丹桂就这大小姐脾气,其他都蛮好的哩,我去追她。定了啊,我们一定找时间去你三伯伯家看兔子。”
“哦,好的,你们定下时间后和我一声就行了。”鲁荣明也笑笑回道。他心里虽然的有点失望,但听那胖女孩的口气,似乎她能服张丹桂一起去的,所以他立刻开心起来。
刚才乌云密布的天空,现在却是云淡风轻碧空万里……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相约
县署送达给任先生的公函上规定,全县所有的私塾必须在年底前或关闭或改为代用学校,但改为代用学校前必须经县署教育专员组织县里国民小学里高资历的教师对其进行塾室考评及塾师考核,考核合格的私塾学校方可以改成代用学校继续收学生教学,考试合格的塾师可以继续在原校留用也可以转到国民小学任教。是关闭还是改代用学校都要求每间私塾在十月底前呈文上报,如果到时不报即视为自动关闭。
任先生本来就打算关闭竹林书屋的,因此他无须为那个什么劳什子考核费神费力,但是他却必须做好书屋的善后工作,比如他要一个个地通知学生家长来塾淡话,对关闭塾室的事表示无奈和抱歉,然后对他们子女的将来也得有个建议和交代。许多学生家长都不识字,乍然间关闭塾室,难免让他们感到不安和揣测,而且也不能让孩子的教育半途而废呀。
所以任先生必须做好相关工作才能让书屋平静关闭。最让任先生头痛的是厘清财务上的账目。按以往的规矩,今年开学后只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交了全年馆金钿的,而另外三分之二的学生只在中秋时交了半年的馆金钿,其余的是要挨到年底放假前才来交齐。这就让任先生犯了难:现在县署对每个私塾都下放了整顿公函,不久之后必然全县皆知,而现在距离年底还有三个多月,如若一次**足了全年馆金钿的学生家长闻讯后要求退学退费这可怎么算?还有,那些只交了半年的学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