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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面孔涨得象猪肝样紫红,低着头把箩筐一个个搬到前头。
跟在后面的阿大听了张百生污辱他阿爸姆妈的话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可是他一时之间插不上嘴,只是怒目瞪住他,呼哧呼哧喘直喘粗气。
“两只眼乌珠弹噶大做啥?想做田螺啊?”张百生看到了阿大的神色,知道这小犟牛心里对他不满,于是也用眼瞪住他,厉声喝道。
“阿大,不要对张先生无礼!”阿根拉了阿大一把,低声喝道。
阿大梗了梗粗壮的脖子,把头扭到一边,没有吭声。
“嘁,天生一个穷坯,还横!”张百生披了披嘴,轻蔑地嘟囔道。
“张先生,这稻谷好象还没有晒干哩。”忽然一个阴嗖嗖的声音响起,声音冷得似乎会掉下冰渣来。
阿根一听,一颗心直往下沉,这何三官,终于还是找碴来了……
“不是,张先生,我家的稻谷晒了十几个日头,干得捏一把都要碎了,怎么会不干哩?不信,你看看……”阿根从箩筐里抓起一把稻谷,递到张百生眼前。
张百生用秤杆一把打掉了阿根的手,那稻谷立刻散了一地:“舀开你的脏手!先生我不长眼的吗?不会自己看的?”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忍无可忍
第十四章
张百生着,在阿根的箩筐里抓了一小把稻谷,放几颗到嘴里,用牙轻轻一磕就碎成了粉未。
“这明明是好稻谷嘛,何三官怎么会这样?”他抬头疑惑地看着何三官,见他正在向自己挤眉弄眼,知道这厮是存心找事,他转头看到阿根眼巴巴看着他的企求目光,心里一股恶念上来,也起了作弄这老实头的念头。
“嗯,张阿根,你的稻谷晒得还不甚干燥,挑回家晒几个日头再来吧。”张百生轻咳一声,朝阿根一本正经地。
“张先生的话听到没有?还不快点挑回去?嘿嘿嘿~”何三官口里发出一长串令人发怵的狞笑。
“啊?张先生,你再看看,这稻谷确实是晒干了的呀!”阿根急了,上前一步拉住张百生的袖子。
“呔!你个张阿根拉我先生袖子干什么?这衣服一件值一两银子,被你的脏手摸坏了你陪得起吗?放开!”张百生声色俱厉地骂道,将袖子用力一抽,只听得“嘶”一声,绸缎衣服的袖管顿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看到张百生袖管撕坏,阿根立刻慌了神,他急忙松了手:“呃……张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话还没完脸上就挨了张百生狠狠的一记大嘴巴。
“他娘的,叫你松手你不松,现在衣服破了,你陪,你……唉哟……”张百生没完,他的脸上也挨了一掌,回头一看,只见阿大脸色铁青地瞪住他,一只钵大的拳头攥得骨关节咯嘣咯嘣直响。
“张阿根,你们父子反了反了!……何三官,你是吃素的吗?干吗还不动手?”张百生大声嘶嚎叫着蹦哒着,就象一只疯了的大马猴一样。他的嘴角被阿大刚才那一拳打破了,有血丝溢了出来,他停下来随手抹了一下,看到是红色的,赫得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何三官其实刚才就想动手了,但这个张百生平时很是狂妄,将他们这些护院的一向视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类,平日里连正眼也不看一下,所以就在旁边冷眼观看。刚才看到这张百生吃了阿大一记耳光,心里还正爽着呢。
现在听到张百生的失去人声的嘶吼声,他这才晃荡着膀子过来,在阿大对面约三尺远站定,一双怪眼瞪定阿大,出手快如疾风,伸出一手象钳子一样扣住了阿大的右手。阿大毕竟不是个练家子,被扣住后挣了几挣竟然没有挣脱,就把左手也挥了过来,又瞬间被何三官制住了,接着,他挥动右拳一个倒钩拳就照阿大的下巴击了过去。阿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拳的,闷哼一声就中了拳,向后“登登登”退了几步,差点一个屁股蹲坐下去。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感到嘴里有些异样,又血嘴一张吐了一口,用手接住,手心里赫然是两颗槽牙!
那阿大虽然没练过功,但平时也是打过架的,现在吃了大亏,那玩命的犟脾气就上来了,他用手在嘴边抹了下,血立刻糊满了下巴,一张脸就象恶神似的狰狞可怖。
这凶神攥着拳头,把一双眼睛弹得象牛眼大,恶狠狠地瞪住何三官,就象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般,那何三官尽管久经打斗杀戮,但现在被他这充满杀气的一瞪,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他稍瞬就稳住了心神,阴阴地瞪住阿大。
突然,阿大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呀呀”嘶吼,象头豹子般地一窜扑向了何三官,他出拳没有章法,只要是挨得着的地方,就拳脚齐上,拳脚使不上就用牙咬用头撞,一时把个何三官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俗话“乱拳打死老师傅”,阿大一通乱拳攻向何三官上路,那何三官忙于应付上面,下三路就露个空挡,阿大觑个机会,提起脚来一脚踹向何三官的阴部,何三官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毛头小伙子竟会来这阴的,一时大意失邢州,竟然被踢个正着,疼得他发出一声惨叫,立刻往后退了三步,抱住裆部弯下腰直不起来了。
其他几个护院先是袖手在一边看热闹,现在一看何三官吃了大亏,立刻围过来,几人七手八拳群欧阿大一个。这阿大力气再大也只有一双拳头两条腿,哪里经得起这么多的拳头砸下来,因此不一会儿,就抱着头躺到了地上,
此时的阿根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他拉了几下没有拉开一个,反而还吃了几记冷拳,最后只好一回身扑在了阿大身上,用背部蘀儿子挡住了如雨的拳头。那些交租的佃农中也有几个胆大有把子力气的看不下去,便过来劝架,但经不起护院人多,人家又都是些练家子,到后来拉架不成,反被打得鼻青脸肿,心里直叫晦气,于是就赶紧退了回去。
“住手!”一声冷喝飙然响起。
那些护院平时没事干时,互相之间就会切磋一下武技,但切磋时是你一拳
他一脚的,你打完对方一拳就得要防着对方击过来的拳头,一时大意就会着了道,所以精神高度紧张很是辛苦。
但现在几个围攻一个,把这对憨父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还不借机过一下拳头瘾?正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兴起,突然听到一声暴喝,有那耳尖的,听出是东家来了,忙住了手退到一边,但那反应慢一点地,还在兴高采烈地朝阿大父子招呼着腿功。
“混蛋!我住手没听到吗?”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出来的张财主一看自己的话竟然喝不住一个护院的,不由气得七窍冒烟,过去张开五指山对着那个不识相的劈头就扇了过去,把那人打得晕头转向满地找牙去了。
“,谁起的头?”张财主甩着打痛了的手,厉声喝道,一张圆胖脸涨得通红,小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秣芒来。
几个护院谁也不敢和他逼人的眼神相接,不约而同地一起低下了头不吭声。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张财主
刚从黑漆大门里出来的这人四十岁出头,和阿根差不多年纪,身材中等,白净的团脸,无须,浓眉小眼,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已经明显发福,肚腩也突了出来,和精瘦黝黑的阿根相比,直是天壤之别。他着一件酱色缎子夹长袍,头上顶着一顶酱色瓜皮帽,前面缀一颗拇指大的翠玉帽正,脑后拖着一根油光发亮的大辫子。这样的穿着打扮在民国六年的城市里已是很少见了,但在乡下,地主富绅们则依然保持着前清的衣着装扮,这倒并不是明他们有多么眷恋清庭皇朝,而只是一种顽固的生活习惯使然。
张财主的全名叫张文彬,是其祖父为他起的,取自《论语》上那句“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孔老夫子这话的意思是:质地胜过文彩,就会显得粗俗野蛮;文彩胜过质地,就会显得浮华虚垮。质地和文彩配合适当,这才是一个君子。祖父为他取这名的意思当然是希望这个长子长孙能如他一样中举当官,以便再次光庭耀祖福荫三世,但这张文彬显然没有乃祖的才气和运气,接连考了三次都名落孙山,连个秀才都没捞到。他祖父死后,他就此打消了走仕途发达的念头,一门心思经营起祖上留下来的田产来。
张文彬念书不行,但却长于计算,渐渐地,他就将祖父留下的田产增长了一倍,就连县城和上海都开有张家的店铺和商号,慢慢地,张财主的名号也就传开了,本名反而不大有人知道了。
“他……”张百生指着阿根,又指着阿根身子底下的阿大,“还有他……就是他们父子两个惹出来的事。诺,阿叔,这张阿根把我的衣服也撕破了呢。我要他们赔!……”
“张阿根,你父子两个好好的稻租不交,打架干什么,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张财主皱着眉头,低头对慢慢爬起来的阿根沉声道,声音冷得就象结了冰。
阿根的牙齿被打得出了血,眼角边也被打伤了。他身子底下的阿大,更是被打得满身是伤爬不起来。
“不是的,东家,我们本来是好好的交租的,但张先生我们的稻谷晒得不干,
要我们回去晒干了再来……”
“张阿根,你不要胡!……”张百生一听,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妙,忙插嘴岔开。
“你让张阿根下去!”张财主瞪了张百生一眼,小眼睛里的秣芒在张百生脸上刺了一下,张百生觉得心里别一跳,赶紧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和张先生我们的稻谷晒了十几个日头,已经很干了,但是张先生不听,硬要让我们挑回家……后来,张先生动手打了我一个巴掌,是我儿子气不过,才动起手来的……阿大,阿大,你怎么样?哪里痛?……”
“张阿根的稻是哪个箩筐?”张财主直起身来问道,立刻就有交租的农民指点给他,张财主过去抓了几颗扔进嘴里,只瞌了一下,那一双小眼睛就竖成了三角眼,冲着张百生狠狠地“嗯?”了一声。
张百生一听,似乎遭到重压般把头又沉了沉,腰都弯下来了,吓得连鼻涕水也不敢抽一下。
这张百生并不是张财主的亲侄子,只是远房的,论辈排出来比他小一辈,才叫他一声叔叔的,所以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装大爷,但在这张财主面前却只是个孙子,他在张家的地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打工的,张财主想用他就用,不想用就会让他立刻滚蛋,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向对这位远房叔叔非常惧怕。
“嗯,这件事……呃……何三官,你这是干什么?”张财主刚想话,忽然看到一旁的何三官抱着挡部呲牙咧嘴一副痛苦样,不由诧异地问道。
“是……都是……这小赤佬……唉哟,痛死我了!……要是断了我的子孙根,我一定活劈了你个小赤佬……”听到东家问他,何三官也顾不上面子了,用手指点着仍坐在地上的阿大恨恨地。
“……”张财主一时无语,朝何三官直翻白眼,一个会武功的护院,竟然被一个从没练过的乡下小子踢中要害,真是好不好听啊。怎么着?如果今天一对一,你还打不过这小子了?
“好了,全都退下!张百生,你继续秤稻谷,先把张阿根家的秤了。”张财主完,对已爬起身来的阿根:“秤好稻谷后,你到里面来一下。”完不等阿根回答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漆门里。
秤完稻谷,阿根将两只箩筐和一根扁担交给坐在旁边石头上的阿大:“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进里面去,唉,还不知张财主叫我有啥事哩?”
阿大**的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还是能走道。阿根查看过他的伤势,除了胸口那一处不知伤到了骨头没有外,其余的都是皮肉伤,将养几天应该没事,心里就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张财主让他进里面去,估计是有话要和他,心里又不觉忐忑起来。
“嗯,阿爸你去吧,我等你。”阿大一动手,嘴里就发出咝咝的声音,显见得这皮肉伤也并不轻。
那个何三官早被其它的护院扶到里面去了,临走还向他射来一束怨毒的目光,对此,阿大毫不惧怕地狠狠回瞪了过去。
阿根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进大门就是一面照壁,照壁上绘着青松白鹤,右上方是一轮红红的太阳。转过照壁,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大庭院,一条青砖大道穿过花荫,直达前方一幢大房子。
阿根曾进过这大房子一次,就是三年前签租田契约时,以后续签时都是由这张百生在年底上门让他按手印的。
阿根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进大房子,这房子是张家的堂屋,朝南墙上挂着两幅画像,男的穿着清时官员的补服,女的着清时贵夫人服饰,显然,这就是张富贵在朝庭里当过官的祖父和浩命夫人祖母了。
南方的堂屋一般都是迎议事祭祠的所在,张家也不例外。两幅画像下摆着一张长长的祭桌,桌上供有香火和果蔬供品。离祭桌不远放着一张八仙桌,桌边端坐着面沉似水的张财主,对面坐着一个哈着腰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的瘦老头,两个人正在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就停止话扭过头看他。阿根认得那瘦老头是张家的账房先生,只知道姓涂,但不知道叫什么名。
“……东……东家……”阿根向上作了个揖,呐呐地,不敢抬头直视张财主也不知道开口什么。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加租
其实张财主从阿根一转过照壁就看到他了,但他就是不出声,非得让阿根先开口。这就是有钱人的一种威势和排场,用现代人的话来,是摆谱;用上海话来,是腔调。
听到阿根开口叫他,姓张的才略一点头,“嗯”了一声,慢腾腾端起桌上的茶盅揭开盖呷了一口,慢悠悠地:“知道叫你来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请东家明示。”阿根不敢抬头,嗫嚅着。
“嗯?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在场上做的什么事你会不知道?”张财主逼视着阿根,小眼睛里闪出灼灼的光来似要把阿根刺穿。
“不是的东家,那完全是……”阿根听了忍不住抬起头来辩解,但一触到张财主眼中的凌厉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又低下头去。
“你张阿根真有出息,啊?我一直看你老老实本本份份的,所以就把田租给了你,租谷也不重。嗯?每年开镰前我张富生不是送你肉就是送你酒的,什么地方亏待过你?啊?没想到……”张财主站起来,围着阿根转了一圈,“你竟敢打我张家的手下,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其实这厮也知道今天的事错不在阿根,但是他得维护张家的利益,处理起来必然要各打五十大板。他知道,如果袒护张百生的话,势必得罪那些佃户,以后怎么还会有人来租种他的田?要知道张家那么多的田靠得就是佃农啊,如果没人租种的话自己怎么会生出稻子来?这田可是要上交赋税的,以前是交给朝廷,现在是交给民国政府。但是,如果轻易放过这张阿根,那他的手下势必也会心寒,以后还怎么让他们尽心尽力赤胆忠心地为张家做事?
俗话,哦不,用现在的话是“屁股决定脑袋”,这张财主所处的地位和身份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是绝不会站在阿根一边的,他首先考虑的是张家的利益,只要张家利益不受损害,其它的就不在他的关注之内。至于何三官的挡部被踢和张百生袖子被撕以及阿根父子被打伤之事,他都不会去管。
“一亩田让我要交两担谷还不重?我呸!”张阿根在心里腹腓着,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谦恭地低着头,不作声。只要不收回他的租田,受点儿气又算得了什么?
“嗯,这个……张阿根,我问你,你还打算不打算种租田了?”张财主坐回太师椅子里,端起茶盅又呷了一口,这才悠悠问道。
“当然要种了!”阿根冲口而出,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点,不由有点讪讪的。
“那就好,”张财主把阿根神情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微微扬了起来,“今天这事,你向张百生和何三官道个歉,这事就这样算了,至于张百生的衣服和何三官的伤以及你们父子的伤自行料理各不相干。只是,明年的租谷要增加两成……”
“什么?还要增加两成?”阿根大惊失色,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时的稻子种植技术原始落后,产量比现在要低得多,一亩田能收四担谷算是好的了,大都数佃农都只能收三担多一点,刨去租谷,剩下的才是一家子的食粮,吃口重的人家开春断粮是常有的事,这就需要冬季时种点蔬菜蚕豆萝卜小麦什么的补充一点,好在这些收成是不算在租谷里面的,所以还能勉强度日。但是,如果阿根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