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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夜已经很深了,鲁荣明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探出窗去,叫住了天天晚上在这一带转悠的卖糯米小圆子的女人,买了两碗点心。吃完点心后鲁荣明起身回酱园去了,临走再三嘱咐青柳也早点休息。
青柳顺从地点点头,一一应下,等鲁荣明一离开,她就急忙回到桌边,将鲁荣明写的那几个字一个个临摹了一遍,她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但她可以看字形认字,在每个词组的旁边画上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记号后,才一心一意地临摹起纱厂和杨树浦这五个字来,到了深夜,把这五个字竟然临摹得有模有样的,这时她已经眼皮沉得睁不开了,于是草草洗漱后便睡下了,但是头一挨着枕头,却又清醒起来……
第二天,她依然沿昨天走过的路线往北走,这次她过了十字路口,折向北去,沿晏海路(现河南南路)一直往北,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向路人打听,知道前面有条和晏海路垂直的马路叫金陵东路,那条路上,有公交车去杨树浦,她记在了心里,于是急忙往回赶。
如此一连走了四天,往北到金陵路这条线她已经很熟,但是再过去的话她不敢了,如果赶不及回来恐怕鲁荣明会起疑。
每天夜里,她仍跟着鲁荣明认字写字,有鲁荣明的耐心指点,加上青柳自己的刻苦努力,她进步很快,虽然只会背:“小狗跑小猫叫小弟弟哈哈笑”和“哈哈笑笑哈哈小弟弟牵狗当牵马”这些粗浅而又朗朗上口的课文,写的字也歪歪斜斜的象被风吹过一样,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在这之前,她连握笔都不会,更不用手握毛笔写字了。
如果可以,她很想留下来继续跟着鲁荣明念书识字,她也很想让这段温馨而又短暂的快乐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是,时间老人从未停止过他匆匆忙忙的脚步,离开的那一天终究会来临……
想到自己离开后可能会给鲁荣明带来的伤害,想象着鲁荣明因为找她而四处狂奔,她的心里就象刀绞一样的疼痛,有时呆呆望着坐在对面正在专心教她念书的鲁荣明,眸子里时常泪光涟涟。
她从小生活在王家那个半封闭的环境里,并不懂得男女之情,但她知道鲁荣明是真的待她好,这种真诚和不求回报的给予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依赖和依恋,对于她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体验,让她一想起来心里便会涌起一股柔和而又温润的暖流,这暖流迅速流遍全身,抚慰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条经络,让她的躯体不由得为之战粟和沉伦……不舍和诀绝常常在她心底交织成一团乱麻,让她那颗柔软的心在水火两重天里一次次地受着煎熬,也让她一夜夜地失眠……悲哀的是,她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而以为这只是一种依赖……
尽管千万个不舍,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三月初十,是青柳到上海的第八天,也是她逃出芦花浜王家的第九天,她一早就起了床,生好煤炉后烧了饭泡粥,菜是鲁荣明从酱园带来的酱菜,一碟酱青瓜,一碟酱洋姜,都是酱园里自己酱的,很是便宜。鲁荣明拎着一篮子蔬菜进来时,饭泡粥和酱菜都已端到了桌上,等着他了。
“呀,今天青柳怎么起这么早啊!辰时(上午七时~九时)不到,就生了炉子烧好饭泡粥啦?真是好勤快哦!”鲁荣明一进门就闻到了粥香,便笑着称赞道。
“唔,早上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青柳勉强笑了笑。
“看起来青柳的脸色不好,眼睛下面也青了,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鲁荣明看着青柳苍白和脸色和黑眼圈,心疼地。
“哦,不是。昨晚睡得还好,只是做梦了……”青柳不想多,她怕多了会控制不住自己哭起来,那时就走不了了。
吃饭时,鲁荣明一再抬眼望着青柳,心里直嘀咕这丫头今天看上去怎么有些异常啊,但是倒底异常在哪里,他却一时不上来。
“青柳昨晚又想起了什么?”鲁荣明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是大哥想多了……”青柳勉强一笑,不敢抬头,只顾低头喝着粥,眼里,又控制不住地模糊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祸福相倚
“青柳别多想了,那件事肯定很快就会处理好的,等吕大哥回来,就知道结果了。”鲁荣明想来想去,觉得让青柳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芦花浜王家的那件事了,而此事在他看来根本是小事一桩,但人家小姑娘胆子小,想得多些想得严重些也属正常,于是便安慰道。
“嗯,青柳知道的,谢谢大哥。”青柳把眼里的水汽逼回去,抬头向鲁荣明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了,我给你留些零用钱吧,万一你出门的话用得着的。”着,鲁荣明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放到桌上,“青柳应该认得这些铜板的吧?诺,这枚是五文,这是十文……呃,这是二十文的……这里一共有一百多文,零用的话,应该也够了……”
“嗯……”青柳眼里不争气地又酝出水汽来了,她低着头,无意识地拨弄着铜板,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大哥去酱园点卯做事去了,等会儿可能会迟一些,青柳如果饿了,就先吃饭吧,别等我的,记住了吗?”这些天酱园一打烊,便不见了鲁荣明的影子,有些工友已经不真不假地和他开起了玩笑,问他是不是外面养了女人了,所以生活一歇(停)就不见了他,连饭堂里的饭也不吃。鲁荣明自然竭力否认,加上他晚上睡觉确实是天天回酱园宿舍的,所以开玩笑的人便被众人嘲笑了一通。虽然此事很快过去,但他却想在表面上做些弥补,比如,中午休息时,他会故意迟点走,这样也好堵堵那些疑心重的人的嘴巴。接下去,他准备找三伯伯聊聊。探探他的口风。如果能得到三伯伯的支持,父亲那里便好办了。
“噢,知道了,大哥慢走啊。”青柳应着,一边将鲁荣明送到门口。
“好了。青柳进去吧,收拾了桌子碗筷后如果觉得闷的话,就下去走走,听蓬莱路上这几天正在赶庙会,很是热闹,你可以过去看看解解闷的。”鲁荣明叮嘱道。
见到青柳点头,他笑笑挥了挥手让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他的青柳进屋。便转身走了。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身后青柳高叫了一声:“大哥……”
还没等他诧异地回过身来,怀里突然撞进一个软软的身体,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低头一看,竟然是青柳!
“怎么了青柳?发生什么事了?”鲁荣明吃惊地将青柳的脸抬起来,只见那张稚嫩而又略带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睛也成了水泡眼。
“没……没什么,只是不想让大哥走……”其实青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以至于冲出来不舍地抱住了鲁荣明,只是一下子流了这么多的泪,心里似乎舒服轻松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堵得难受了。
“傻丫头!”听到青柳的异常举动不是因为有事情。鲁荣明这才放下心来,又为青柳这么依恋自己而感动,他在青柳挺翘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大哥只是去两个时辰而已,很快就回来了。要是你不想出去,又觉得闷,那就把煤灰倒出来加点水,用断勺子做成小煤球吧。好吗?”鲁荣明抓住青柳的两只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
“嗯,好的,青柳知道了。大哥早点回来啊。”青柳难为情地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吸溜着鼻子点头答应道。
“你看,又乱擦眼睛了吧?……”鲁荣明从怀里掏出手帕帮青柳擦干脸,又把她的手也擦干了,然后把手帕放在她手里,“以后擦眼泪鼻涕一定要用手帕,不能用手,知道吧?……”看到青柳点头,他将她的身子轻轻推了一下,“快回屋吧,我要去了,不然真的要迟到了。”完,他便急匆匆地下了楼。酱园里的活不多,但是需要每天去点卯坐镇,怕的是不定什么时候会来笔货要入帐,因此,活虽不累但却磨人。
鲁荣明并不知道,他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消失,身后的青柳已经捂着嘴哭成了一个泪人……
半个时辰后,青柳臂弯里挽着她从王家带出来的小布包,脚上穿着鲁荣明给她买的那双粉色绣花鞋出了屋,她没有带钥匙,在门口,她回身深深地最后望了一眼屋里,这屋里的一切,包括她住在这里时曾经发生的所有场景都存进了她的脑海里。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的欢愉和快乐,虽然短暂,但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门在她眼前慢慢闭上,然后司壁灵锁舌弹进门框上的凹槽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咯嚓”声,门被锁住了,也将她的目光永远阻在了门外。这一刹那,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是,她清楚,接下来,她将面对无数莫名的艰难困苦和凶险的境遇,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所以,她没有时间哭泣,也没有资格哭泣了!
“咦?小姑娘,侬也是住在这里的?”青柳刚到楼梯口,从西侧房里出来了一个那天自称红姐的女人,她看到青柳从东屋出来,很是惊诧,因为这幢楼房里一共只有三套高级出租住房,能住得起这种上挡次出租房的不是洋行经理就是银行职员,要不,就是象她这样手下拥有十几名小姐的大阿姐。
“喔哟喂~小姑娘不做不做,最后还不是做了么?哪能(怎么样),包了几夜?赚了多少?”以红姐的眼光看起来,这小姑娘一定是从乡下来的,之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被住在这里的某位有钱人包了,看样子,她好象是生意结束打包回家的样子,那么肯定是短期包而不是长期包的,所以才有这一问。
青柳正在伤感中,那些连珠炮般的问题她竟然一个也没听懂,不由暂时忘却了伤心,站住楞楞地问:“大姐的啥?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听不懂?啧啧啧~小姑娘真是会装!好吧,我问得直接一点:这几天你赚了多少钱?格(这)问题清爽了吧?”红姐扭着腰肢,走近青柳,伸出右手的一根葱白指头在青柳左侧肩窝处点了一下。
“赚钱?没有啊!”青柳茫然答道。
“啧啧。没赚到?难道被人家白困(睡)啦?……”红姐鲜红的大嘴夸张地张成一个大大的o形。“早知道这样,你该跟我做,红姐保你赚得铜钿哗啦哗啦象水一样流到你怀里,让你数钱数得手抽痉了都停不下来,赖帐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听到这里。青柳隐隐有些明白这个女人的不是好事,所以也不答话,顾自下了楼,也不管身后女人追过来的话:“怎么样小姑娘,我开出的条件已经很好了,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再加一点的……”
出大门后,青柳熟门熟路地转向右侧。径直向前走去。在她身后,那红姐追出门外,看到青柳越来越远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嘁,一个乡下人,还发啥个嗲!要不是我手下的红舞女搭上个大老板有了小囡(怀孕)不干了,才不会收你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丫头呢。我呸!”
在她的身后。那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滑过来停下不动。紧接着,黑车后面驶过来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黑车前面,没有熄火。红姐看到白车,稍为诧异地瞥了一眼后脚步不停地扭着水蛇腰过去。边走边:“阿三头,侬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啊,哪能(怎么)又迟到了?”她刚走到白车边上,两侧车门突然迅速打开,从里面出来三个大汉,走到莫名其妙的红姐边上,从两旁夹挟持了她,不等她呼喊,一团脏布便狠狠地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三个人一齐用力,将惊怖欲绝拚命挣扎的红姐塞进了轿车后备箱里,当她的身子一碰到后备箱底部,知道获救无望的她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早上化了半个时辰精心化好的妆,也全都糊了。然后,后备箱盖“砰”地一声盖上了,将她封进了黑暗里。
那辆黑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红姐嘴里的那个司机阿三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但两只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却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松开,手指头还有些微微颤抖,暴露出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满面脸麻子的粗壮汉子,他一手抱胸一手托腮,一双鹰眼紧紧地盯着外面,脸上却不起一丝波澜,似乎绑架这个女人只是小事一桩,不用费心。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大汉过来,麻子汉子摇下车窗。
“老板,好了。”大汉在车窗外恭顺地弯下腰,道。
“嗯,干得好。不晓得那边怎么样了……”麻子的眉头稍稍蹙了起来。
“应该没有问题的。老四做事一向麻利溜快,那个女人只是一个舞女,手无缚鸡之力,抓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嗯,不错……好,你们前面先走吧。”车窗外的汉子弯着腰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前面。
麻子歪头看着发呆的司机,用手指敲了敲窗:“喂,阿三头,开车吧!”
“唔?哦,噢噢……”司机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连忙踩油门,调头,跟在那辆白色轿车后面绝尘而去。有几个行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这两辆行踪诡异的车子,麻子看到,从轩窗里伸出一只手,做了手枪形状,向正看着他的行人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嘴里很响地“啪”了一声,那几个行人立刻惊恐地四散逃开。麻子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缩回手,摇上了车窗。
“老……老板,你会把红……红姐和张小姐……怎……么样?”阿三头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麻子阴阴一笑,冷冷地。
“嗯……这个,不会杀了她们吧?”阿三头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之前这些人找到他让他带路时,只要找红姐有事,可没要绑架她的呀,现在他们不仅绑了红姐,似乎连那个红舞女张小姐也绑了,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阿三头越想越怕,额上全是汗珠,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杀她们?大老板吩咐下来,只是要她们吃点苦头,让她们闭嘴就行了!”麻子伸手在没几根毛的脑门上抓了抓,怪笑着。
“哦……”阿三头松了口气,如果这样,他的罪孽就会少得多,最多事后不在红姐这里干了。在上海滩上想做私家司机还不容易?
麻子的右肘支在车窗上,斜眼看了阿三头一眼,脸上浮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冷笑,心道:那个张小姐还以为肚子里有了上海滩大亨宋家二少爷的种,就可以爬上高枝了,真是做梦!大老板关照下来,所有的知情人都要消失,包括你这个憨大(傻瓜)……
青柳按照前几天侦察到的路线,很快走到了金陵东路,在那里,她看到了一种顶上有根辫子,下面有两条铁轨,开起来慢慢腾腾晃晃荡荡,还会发出叮叮当当响声的怪物。到上海第一天,她乘吕振武的破吉普去住宿的地方时,路上就看到过这种东西,当时听吕大哥这叫电车,是用来载人的。现在走近了细看,发现这家伙比火车小,但长得却比火车丑陋得多,就象一个放大了的铁棺材,顶上的木板用木柱支着,前面有个人在开车,前后开了两个进出的口子,门窗俱无,行人可以随便跳上跳下。
她一时心下有些害怕,便退后几步观察了一会儿,一直到第二车来,停在她在附近,她才大着胆子上前,冲着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声地问:“大哥,这电车去杨树浦吗?”
“不去!杨树浦那么远的地方,这车怎么到得了?”坐在前面的司机看着前方,连头都没回,回答她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蓝色油污衣服的中年女人,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同样油污的蓝色帆布袋,手里抓着一本薄子。
“喔……大嫂,那去杨树浦应该乘哪一辆电车呢?”听到电车不去杨树浦,青柳不禁大为失望,但她仍然心犹不甘地问着。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祸不单行
“看小姑娘的样子,是想去杨树浦纱厂做工的吧?”卖票女人抬眼细细地看了看青柳问。
“嗯,是啊,大嫂知道怎么去那里么?”青柳一听卖票女人知道纱厂,不由喜出望外,急忙问道。
“这样吧,你买一张二十文的车票,等到了站头我喊你下车,你转一下车就可以了。”卖票的女人一边和青柳着,一边还招呼着其它人:“嗨,你,你呢!别站在门口,进去一点!……还有你,对,就是你!过来,买票了吗?没买的话在我这里买!……”
青柳听了,赶紧从上衣小袋里摸出两枚十文的铜板来递了过去,女人收了铜钿后翻开薄子撕了一张小纸条给她,青柳知道这就是车票了,便小心地揣入怀里。
她刚想电车前面走,被卖票女人一把扯住院了:“后面,去后面!”
“那……前面……”青柳有些疑惑,她看到前面一间里面的人要少得多,而且看起来也干净得多,怎么就不能进呢?
“前面是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