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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前面……”青柳有些疑惑,她看到前面一间里面的人要少得多,而且看起来也干净得多,怎么就不能进呢?
“前面是洋人车厢,中国人不能上去的。小姑娘去后面,快点!”女人简捷地完,就推掇着青柳往后面走。
一到后面车门口,青柳就呆住了,里面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地,所有的人都前胸贴后背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空隙,让她站哪里呢?她怔怔地停住脚步,仰头呆呆地望着车内,可她身后的女人不由分地将她推了上去,然后把她将一张扑克牌一样硬生生地插进了两个男人之间微小的一个空隙里,嘴里还大声喊道:“大家站好了就不要动,不要随便乱挤,不要离门口很近,不然等会儿停车时被摔出电车,责任可是要自负的!”女人的话还没停下。电车就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
青柳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双手放在小腹前,她将右臂弯里的布包拉近来一点,又转了转身体,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是车厢里实在太挤了。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作罢。
车子摇晃得很厉害,因为人挤人挤成了一个大肉疙瘩,倒也不虞会跌倒。虽然还是三月天气,外面气温还很低,但在这挤满了人的小小空间里温度却热得出奇,而且。充斥于鼻端的还有各种异味。有汗臭屁臭口臭和体臭,把青柳熏得几欲晕倒。
这些倒还罢了,让她不舒服的是,身后似有什么物事儿硌着她的腰,硬硬的,当她随着车子前倾时,那物事儿便紧紧地顶着她。当她后倾时,那物事儿便离她稍为远一些。
她努力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想避开身后那个物事儿,可是车里空间实在太小,人与人几乎是叠加在一起的。根本移动不了,而且稍许的移动便引来了旁边人的抱怨。因此她只能放弃躲避。
可是时间一长,那物事儿顶得她心里直发毛,想来想去,一定是后面的人带了什么木棍之类的东西,于是便伸手到后面,想将那物事儿推到一边,没想到,却摸到了一根粗粗的棍形物,还有些热乎乎的感觉,她象被蝎子蜇了一口似地,立刻缩回了手,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了。在王家的最后那个夜晚,王木头后来脱光衣服,向她裸露出来的就是那个丑物。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弯成了前弓形,想尽量在身后给那物事儿腾出一个空隙来。谁知后面那个男人似是知道了她的害怕,更加变本加厉起来,那咸猪手不老实地抚摸着她的背和臀,慢慢地滑到了前面小腹处抚摸着。
青柳又气又羞,头发几乎要根根竖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不断地扭着身子,想摆脱骚扰,但是,这似乎非但没有起到阻止的作用,反而让那人更加肆无忌惮,最后干脆将身子紧紧地贴到了她身上,下巴搁到了她的肩头,嘴里呼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充她的鼻端,双手环过她的身子,摸到了她的腰间,并慢慢地把她的裤腰从裤带里一点一点地抽出来(旧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穿的裤子都是大腰裤,腰部用一根带子系在腰间)。
青柳实在忍无可忍,她象头小豹子一般缩背弓腰,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阵后撅前顶,只听得周围怪叫声一片,让她居然在这人肉墙里挣出了一个空隙,后面那只咸猪手没有防备,冷不防被她狠狠地撞到了后面的人身上,乘这空档,她一手抓着松了的裤腰头,一手拨开挡住她的人,挤出人堆往车门口方向斜跨了一脚,还没等她把另一只脚移过来稳住身子,电车一个急刹车猛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得一声大骂:“小赤佬,侬(你)不想活了是伐?哪能有爷娘生呒(没有)爷娘管的啦?……”
这坑爹的司机只顾骂山门(骂街),却不知道后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青柳虽然躲开了咸猪手的骚扰,但是重心不稳的她却被车子惯性从车里穿过没有门的框子直接扔到了马路上。
后面车厢里的人全都人叠人地倒了下来,有几个也象青柳一样滚到了马路上。路上的行人有的驻足观看,有的上前问跌得怎么样。而那个卖票的和开车的却一个也没注意到发生在后面车厢里的事情,电车只停了一小会儿,就又“丁丁当当”地开了。
青柳因为提着裤腰,是蜷着身子滚出来的,所以除了右膝盖、右手肘部和下意识撑地的左手掌擦伤外,其余倒无大碍,只是,这点皮外伤却让她一时之间站不起来,她塞好裤腰,挣了两挣没站起来,只得抬眼绝望地目送电车慢慢远去。在远去的电车里,她看到有一个长相猥琐的矮个男人正回头望着她,嘴角边露出一抹淫荡和邪恶的笑容。
青柳吓出一身冷汗,知道刚才在她身后骚扰她的人就是这个矮个男人,可是这人长得怎么和被她打死的王木头差不多呢?难道是王木头的魂魄找来了?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战粟着再定神一看,电车慢悠悠地远去,那人也消失在了视线中,没再出现。
青柳长嘘了一口气,她揉着膝盖,想等膝盖的痛减轻一点后起身,可是没想到突然从斜刺里袭来一股大力,将她带倒在地,等她莫名所以地抬起头,这才愕然发现,一直挂在右手臂弯里的布包不见了!而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双黑瘦脏污的小脚丫正在拚力奔跑,脚上的鞋已破烂不堪,脚后跟露在外面,上面还裂了一个口子,口子里鲜红鲜红的,不知是血还是嫩肉。
在片该的错愕过后,她明白自己是遭抢了,这一下把她急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那包里不仅有她接下来赖以生存的银手镯和换洗衣服,还有鲁荣明为她画的地图和写的字,她还要靠它们找到纱厂呢。她顾不得膝盖上的伤痛,立刻蹦起来就去追赶,一边还高喊着:“站住,别跑,把我的包还给我!快快,抓住那小孩!……”她这一喊一追,前面的小孩跑得更快了,路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全都自动让道,悲天悯人型的声:“真是作孽哦,又是被抢脱包的!”这种人大都是爷爷奶奶辈上了年纪的。
冷漠型的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便顾自走路不再多看一眼。这种追逃场景在上海滩上层出不穷屡屡重演,久在上海的人早已麻木了。
也有幸灾乐祸的站住了风凉话:“哈哈,今朝是抢包日吗?怎么老是看到包被抢啊?这好象是第六个了吧?”“不止的,我早晨就一连看到四个呢,这个么不是第九个就是第十个!”……
青柳追得气喘如牛,喉咙干燥得好象一碰到火就会着起来,胸腔里隐隐作痛,喘气如同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响,两条腿也重得迈不开步了,可是前面那个背影仍然身轻似燕,快捷地飞奔着,那双破鞋一点也没有影响他跑步的速度。
青柳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奔了一段路后便再也跑不动了,胸膛里象是快要炸开来,她不得不停下来弯下身子,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匀气,等她匀过一点气来再抬头一看,前面哪里还有那个抢包贼的影子?
她不死心,又往前跑了一柱香功夫,除了看到弄堂里住户投过来或好奇或诧异或嫌弃的目光外,没有发现那个小贼的身影。前面,是一个死弄堂,尽头有一堵高墙,墙上斑驳不堪,粉泥剥落处露出底下铅灰色的砖头,墙下放着一只半人高的落水缸,缸里有半缸混水,水里边有倒潜虫(孑孓,蚊子的幼虫)在欢快地游戈;旁边摆着几盆蔫蔫的花草。弄堂两侧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人开门出来,也没有人透过窗子往外看她。
奇怪,那个抢包小贼,就象上天入地一样,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又累又饿又气又急的青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还没走出一半路,就接二连三地出事,现在连钱和衣服地图都没有了,这还让她怎么去杨树浦找纱厂做工啊!此刻,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途中迷路
但是,她立刻站了起来,不管怎样,都要将没走完的路走下去,好在临走前,她将鲁荣明留下的那一百多文钱都装进了贴身小衣口袋里,刚才买电车票用去二十文钱,还余下八十多文,应该能撑到杨树浦那里。
她想着,便原路返回,想回到刚才被电车甩出来的那个地方,到了那里,她还可以再乘电车去杨树浦的,大不了再买一张票。
但是她却骇然发现,她竟然……迷路了!刚才只顾着追抢包贼,她根本没有看方向也没有看路标和墙上的地名牌子(如果看了,她也不认得字),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如迷宫样弯来弯去的弄堂,现在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该往哪里走?
她彷徨地按自己的感觉往外摸,但是不是走进了死弄堂就是横七竖八阡陌样的弄堂让她无所选择。问了好几个路人,但是因为她不出刚才电车将她扔出来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人家自然也帮不了她。再问她:你倒底想去哪里?她要去杨树浦路。人家便用象看白痴一样地目光看她:杨树浦?脑子搞搞灵清好伐?那里很远的!你还是走到马路上去乘电车吧!
于是她就按人家的指点到了马路上,可是,她却发现这条马路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叮叮当当的电车倒是也有,可是过去一问,人家是不去杨树浦的,如果她要去的话——那个卖票的瘦高个女人告诉她——就得先乘电车去爱多利亚路(现延安东路)或马霍路(现黄陂东路)再转车去吴淞路或领事馆路(现北京东路),到了那里,离杨树浦路就不远了……
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路名让青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作声不得。想想肯定是刚才追抢包贼时跑乱了方向,听那女人的意思,她似乎离杨树浦路越来越远了!这下让她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纱厂呢?她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空落落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拖着无力的双腿走到路边。找一个没人的墙角,蹲下来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低低地哭了起来。膝盖上的伤因为弯曲而跳痛不已,可是此时,她哪里还有心思顾到这些?
“咦,小姑娘哪能(怎么)哭啦?出啥事体了?”一个柔和苍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青柳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到一个面目慈祥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小姑娘迷路了,寻不着回家的路了是吧?”老奶奶看到青柳不哭了,抬起迷朦的泪眼看着她,很是高兴,直起腰:“小姑娘住在哪里的?阿奶指点给你看。要是你还是搞不灵清。阿奶就让孙子带你去!”老人很豪气地,看样子,她是想帮忙帮到底了。
“嗯,谢谢奶奶!我想去杨树浦……可是,我的包给抢了,连钱也没有了,现在连路也不认得了……呜呜呜……”青柳到这里。想想前路迷茫,又不禁痛哭起来。
“唉,那些杀千刀的真作孽喔~小姑娘不要哭,啊?嗳,你刚才要到啥地方?……”看来这奶奶有些耳背。青柳的话她并没有听清。
“嗯,我要去杨树浦……”青柳止住哭泣,又了一遍。
“小姑娘是去杨树浦路找纱厂做事?”老奶奶听清了青柳的话,吃惊地问,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睁得很大,眸子里满是疑惑和惊诧。
“是啊,老奶奶你知道怎么去吗?”青柳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边充满希冀地问道。
“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老奶奶没有回答青柳的问题,关切地问。
“嗯,第一次来。”
“去过杨树浦?”
“没有。”
“可是,你怎么知道杨树浦路上有纱厂的?”
“是听人家的……”青柳心里奇怪这老奶奶怎么不告诉她去杨树浦路的走法,老问一些没用的问题呢。
“小姑娘晓得伐,杨树浦路上有好几家纱厂,都是东洋人开的,你想进哪一家啊?”
“什么?有很多纱厂?”青柳的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叫道。这倒是她从来没想到过的,之前她一直以为上海只有一家纱厂呢。
“当然啦。你看啊,有大康、裕丰、公大、同兴……这全是东洋人开的。还有老公茂、瑞记……哦,老公茂是英国人开的,瑞记是德国人开的……另外还有振华、公益和德大,这三家倒是我们中国人开的。另外还有几家,我一下子记不起来了。”老奶奶倒底是个老上海,扳着指头一口气出上海滩上九家纱厂。而这些纱厂大都在杨树浦路上。
青柳一下子傻了眼,这么多的纱厂,她要去哪一家做工呢?
“还有,在纱厂里做工苦来西(很苦)的,小姑娘你的身体这么单薄,吃得消伐?”老奶奶眯着眼打量了青柳一下,不等青柳回答,就自自话地摇了摇头道,“东洋人从来不把中国人当人的,连女人每个月来那个的几天也不放过,都要你拚命去做生活的,所以,阿奶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吧?要做工也可以寻另外的生活啊!比如寻一家中国人开的厂……唉,东洋人不是人哦~纱厂也不是人待的地方呢……不要去,不要去,阿奶叫你不要去啦…”完就摇摇头,顾自走掉了,竟然连开始时的承诺都不记得了。
青柳呆呆地看着老奶奶慢慢离去的颤颤微微的佝偻背影,一时之间竟连哭都忘了。发了半晌呆,忽然觉得肚子饿了,她这才发现时辰已到了午时,心里不由想道:这时,大哥应该回到家了吧?当他进屋看到她不在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四处找她?或是生她的气了干脆就没找?……青柳想象着鲁荣明在发现她离开后的各种反应,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痛苦。
但是,既然自己选择了离开,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快点走出困境再吧。一边想,一边无精打彩地向前走去,自己也不知道要向哪个方向走,但是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把肚子填饱。
在一条弄堂口,有一个卖油炸虾饼的小摊头,青柳化六文钱买了两只,一边吃着,一边辨着方向。她发现上海的马路有许多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每个转弯处都有一块牌子,可惜的是上面写的什么她一个也不认得,如果她再迟几天走,再多多认几个字就好了……嗨,不想了不想了,现在这时辰,大哥肯定已发现她走了,如果自己再回去——呃,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呢——岂不是被大哥骂死?再,吕大哥也快要回来了,到那时她还能走得掉吗?
青柳按自己辨别出来的认为是正确的方向,沿马路朝北走了一段,想想又不放心,便向路边一家住户打听,那家人家将一张小四方桌放到了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桌边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吃午饭。
“大姐,请问去杨树浦路怎么走?”青柳现在一律管三四十岁的女人叫大姐,她觉得这样叫会让对方感到自己年轻,可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好话一点。
“去去去!……”女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将手里的筷子向她挥了几下,就象在赶一只嗡嗡叫的讨厌苍蝇,“人家在吃饭过来问路,一点也不识相,真是乡下人,烦杀脱(烦死)了!”完连眼皮都没的抬一下,继续吃她的饭。
“呃……”青柳有些尴尬,一路上她问了不少人,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不友善的对待,她默不作声地垂首退开,正在转身时,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了,叫住了她:“嗳,小姑娘,你要到哪里去?我来讲给你听!”
“侬吃饱了是伐?管着天管着地,还要管人家闲事体!”吃饭女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男人,没好气地道。
“嘿嘿,我是看小姑娘一个人在上海陌陌生生的,找不到地方,所以想要帮帮忙嘛。”男人听了女人的挖苦话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
青柳转头一看,见这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的,脑袋上歪扣了一顶黑缎子暗花瓜皮帽,右侧脑门上贴了一枚铜钿大小的黑膏药,颌下三撇老鼠须,手里端着的碗里盛有半碗饭,想必刚才是去里面添饭去了。
“哦,这位大哥知道去杨树浦路怎么走吗?”青柳听到男人愿意帮忙指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就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喔,原来小阿妹是想去杨树浦啊?啧啧啧……”猴腮男人一看到青柳秀美的面相,呆了一呆,然后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啧啧地撮着牙花子,好象牙齿突然痛了起来。
“死腔,过来!”正在吃饭的女人突然放下饭碗起身,过来一把扭住男人的一只耳朵,不顾他吃痛的叫声,一直拉到桌边,将他按坐在凳子上,用手里的筷子在他的瓜皮帽上抽了两下:“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肚皮里打的是啥鬼主意?一看到人家小姑娘,你就走不动路了是伐?想动坏脑筋?谈也不要谈!”完又用筷子远远地向惊呆了的青柳赶苍蝇样挥了一挥,“还不快走!看啥看?”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巧遇小芋头
青柳一看这母老虎般的女人挥起筷子,以为她要打人,急忙转身就走。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