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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很快便会掌握了吧……”莫谦然儒雅颔首,温润如玉的笑:“本王绞杀三王爷时,顺手就弄了份这样的名单。恭喜宰相大人,你的大名正好排在第一位。”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短暂的沉默后,刘宰相茶盏一丢,演练了无数遍般跐溜一下跪在莫谦然身下,玩命似地磕头:“贤王爷饶命啊!万万不可将名单上交予陛下!小人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会了!小人什么都可以给您!求贤王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好说好说。”
莫谦然俯身,对脑门磕得青紫、张大了嘴傻傻看着自己的刘宰相微微一笑:“谁说错了就要改?其实,你不妨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才最好。”
刘宰相懵了。
雷厉额上三条黑线——杀三王爷时是他动的手,主子从头到尾就坐着一旁喝茶看戏,血都没有飙到他身上一滴,哪里来的什么叛变名单?
一张莫须有的名单,几句随口胡诌,九方朝廷中又多了一个内应。主子的脸皮之厚手段之高杆,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极品典范啊……
短暂的洽谈后,双方达成利益一致,刘宰相愉快地在全家抄斩和叛国之间选择了后者,还犹自庆幸自己撞了好运——贤王可比三王爷更有城府与实力,跟着他定比现在日日被太傅压制要有前途!
想通之后,刘宰相狗腿得愈发厉害,甚至极力挽留莫谦然一同共进午膳。
莫谦然本想拒绝,却不知怎么的,又答应了下来。
“去!将琛元叫来参拜贤王爷。”刘宰相扭头小声吩咐管家,回过头又呵呵冲莫谦然傻笑:“孽子琛元暂无官职,也不知入不入得了贤王爷的眼,若是可以,孽子可以跟在贤王爷身边做个下手历练历练。”
说得好听,其实是儿子的混账名声早传出在外,想要在九方国发展势力简直难上加难!如此,不如换块地跟个更有前途的主子。
莫谦然默然不语,管家屁颠颠地去了,数十分钟后,面露难色地回来复命:“少爷的房门锁了,小的叫了门,可少爷不开……”
“混账东西!越发不长进了!”刘宰相愤愤地骂着,转脸又对莫谦然赔笑:“贤王爷,小的这就去将孽子带来给您赔罪……”
“本王一同去吧。”莫谦然起身,施施然地拍拍手,对满脸尴尬的宰相微笑:“反正闲来也无事。”
雷厉无语望天——腹黑的主子啊……摆明就是去看戏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刘琛元的小院,果真如管家所说,房门紧锁窗户紧闭。
刘宰相敲门敲了半响,站在门外叉腰又骂了半响,里面愣没一点动静。
莫谦然挑眉,淡淡道:“雷厉,帮宰相把门拆了。”
“是。”
雷厉一点也不含糊,上前拨开刘宰相抬腿就是一脚——“嘭”地一声巨响,两扇木门带框一齐散了,木板碎屑满天飞。
在刘宰相惊诧的目光中,莫谦然率先负手步入,刚踏过门槛,脚下的步子又突然一滞。
散落一地的衣衫碎片,屋内如同料想的一般一片狼藉,可整间屋子除了充斥着巫山云雨后的情、欲气味,更为刺鼻的是浓郁的血腥味。
难道,刘琛元出事了?
紧随其后的雷厉也闻到了,第一时间拔刀护在主子身前。
刘宰相见到屋内情景,大惊,吼着“孽子还不快滚出来”,便往内室冲去。
莫谦然抬眸,紧紧盯着被屏风掩盖的内室,心脏竟开始抽痛——没有缘由的痛,却比以往任一次都要剧烈!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万重山般沉沉压下,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主子,您没事吧?”雷厉关切地看着止步不前的莫谦然。
“啊——!”
内屋爆发出一阵尖叫惊呼,乒乒哐哐什么东西落了一地,紧接着是一声怒吼,气壮山河般震得整间房瓦抖了一抖——是刘宰相的声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含糊不清,听着隐约像是“杀了你”。
鬼使神差地,莫谦然提步往内屋行去。
绕过屏风,第一眼便看见一个血淋淋的裸身男子倒在地上,胸口赫然一个大洞,表情狰狞而惊讶,仿佛不愿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惨烈地死去。
刘宰相跪身一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抱着儿子的尸体鬼哭狼嚎地叫:“来人啊!杀了那个贱人!拖出去轮奸!凌迟!杀了她!杀了她!”
悲痛欲绝的嘶吼声,一地凝结的黑血,星星点点甚是可怖,没有开窗的内屋阴暗得好似黄昏地狱。
跟过来的雷厉扫了一眼内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喉间模糊地溢出几个字,低声咽呜一般。
莫谦然在雷厉模糊的吐词中抬眸,目光一寸一寸,缓缓挪向屋角那处微弱的吐息。
——抱着被子,却遮掩不住肩膀上狼藉一片的吻痕,发髻早已被扯乱,两眼发直地盯着前方,没有焦距,没有表情,甚至连来人看也不看一眼。
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嘴唇……无比熟悉的脸庞,可那神情,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云儿。
莫谦然脚下一个踉跄,雷厉眼疾手快去扶,却被他一巴掌推开。
一生叱咤风云的男子,就这么任自己摔倒,狠狠地、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身白衣,刹那间被地上的血块蹭脏,斑驳的血色花朵,刺目的黑。
“贤王爷,求您帮小的做主啊!我儿惨死,绝不能轻饶了这个贱人!”刘宰相声泪俱下地往莫谦然身边爬,一边磕头一边痛哭,“贤王爷,求您做主、求您做主啊!”
“雷厉。”
“是。”
“杀了。”
“是。”
黑影一闪,莫谦然冷冽又补上一句,“挖心。”
“是。”
刘宰相脸上的憎恶表情这才柔和了一点,对着墙角缩成一团动也不动的挽云冷笑。
贱人!敢杀我儿,不得好死!
辱骂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一瞬,冰冷的刀锋刺入了他的胸膛。
诧异地低下头,刘宰相清楚地看着刀尖带着一团不断跳动的心脏而出,先是凉凉的,尔后才是铺天盖地痛楚!
“为……什么……”
应声倒地,刘宰相痛苦的倒在儿子尸体旁边,雷厉刀尖一转,那剜出的心脏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脸前。
“为……什么……”他不甘地昂首,还想要挣扎着爬到莫谦然身边,雷厉刀锋一划,他的双手齐齐被砍断。
“你……不是还要我……”
不是还要我做内应,牵制太傅党,抑制陆纪辰独大吗?方才说好的一切,为何现在转脸便毁了个干净?
刘宰相瞪大了眼,嘴中血水不断淌出。他不懂眼前的白衣男子究竟在想什么,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懂——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他脑袋突然一歪,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他死了,和他儿子一样,死于挖心。
无心之人,就该诛心!
“拖出去喂狗,两个。”莫谦然的声音嘶哑,“还有,去找一套衣衫来。”
雷厉领命,拖着两具尸体离去。
撑着地面,莫谦然缓缓站起身,目光至始至终都凝在墙角那个缩成一团的瘦小身躯。
那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唯一让他产生珍视心情的女人……可他昨夜却亲眼看着她落入狼口,居然还没有去救!
晃了晃身子,莫谦然头脑一片晕眩,差点再次跌倒。
为什么?他昨夜明明亲眼看见云儿喝过药后睡下了,为何她会夜半三更出现在街头,被这样的混账人渣掳去糟蹋!
“云儿……”
莫谦然极力放轻脚步,他走过去,蹲身,紧紧将挽云搂入怀中。
眼睛眨也不眨,她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和表情,一动不动,遮挡在胸前的被锦被他这么一抱,无声落了下来,露出里面青青红红的斑驳痕迹。
心揪得生疼,莫谦然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抱着她的双臂在颤抖。
“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云儿……我没能救你,为什么昨晚我没有看清楚再走!”
“……”
“云儿,不要害怕,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不要吵架了,我们一起回璎珞好不好……”
一滴热泪滴下,恰好落在挽云之前的守宫砂的位置,朱红小点已消失,玉色肌肤刺得莫谦然心脏紧缩。
“云儿,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求求你,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
186。情陷九方…第三十七章
“主子?”
雷厉在外屋试探地喊了一声,抱着一整套衣衫,他也不好贸然进去。这时的夫人正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怕自己扰了王爷和夫人。
莫谦然闭目镇静了几秒,压下梗塞在喉头的酸楚,沉声道:“先在外面候着,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
“云儿,地上凉。”莫谦然连同被锦一起抱起挽云,抬步欲往床榻放向走去,却觉怀中小人一震,终于有了见他以来的第一个反应。
“不要!”
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声,乍一听就像小猫尖利的叫,挽云扯过被锦一扭身挣出莫谦然的怀抱,又缩回墙角,抱着被锦瑟瑟发抖。
不敢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屈辱、不堪、所有的所有都发生在那个充斥着情、欲气息的床榻上!她不要再靠近它了,不要不要不要!
莫谦然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真的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拳!
该死!这不是在揭她的伤疤吗?
“对不起,云儿,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他捏紧了拳头,上前几步又要将她搂进怀里,却被挽云一手直接推开。
“我要衣服。”她定定地看着前方,空洞的眼神渐渐被一股黑暗填满。
“好,我去拿。”莫谦然二话不说立即起身出内屋,转过身那瞬,他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愿意开口说话了,这样也好……
看也不看莫谦然捧进来的一堆衣衫,挽云抱紧了遮身的被锦:“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莫谦然本还想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却被她一扭头躲开了,手就这样尴尬地凝在半空中。
有些伤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心灵的创伤更甚,它不是肉眼可见的一个疤,不是一触便会出血的伤,可它比肉体所受的伤害更难恢复……莫谦然深知这点,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深深看了挽云一眼,他将衣服放在她面前,转身出内屋回避。
幽暗里,霸气再无的清秀男子,突然轻轻闭眼,在一片幽寂和风中未曾散尽的血气里,苦涩地摇头。
云儿,如果昨夜我救下了你……
可惜,这世上,永远也没有如果。
错过的,终究已经错过。
……
“主子,青莲夫人没事吧?衣服都换了这么久了?”
雷厉是个心细的,主子难过心伤,他可不能跟着只顾悲伤。
莫谦然一震。
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了,里面还没有动静,难道……云儿她……
刹那间气场剧变,莫谦然摆袖一晃,电光火石间已冲入内屋。
雷厉不方便进去,站在内屋门口候着,见那染了黑血的白衣慌慌张张地冲进去,然后定格。只一个背影,仿佛也能看到他嘴角抹起的黯淡苦笑。
“雷厉,吩咐下去,调集所有在天州的隐卫去找,天黑之前,必须找到。”
果然又逃了,雷厉长叹一口气,这个不让人省心的青莲夫人啊……
“是。”
黑影领命而去。
冷屋寂寂,阴云照应下汉白玉地砖如水铺开,那是一片明镜光华,照得出少年俊朗的容颜,却照不尽他内心那一片斑驳的心伤。
云儿,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再也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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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凤殿。
陆纪辰伏在床榻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一旁沈天浩无力地瘫坐在椅上,望着窗外漫天落下的红枫出神。
谁也没有说话,心照不宣地用寂静的氛围,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不安。
“嘭!”
殿门刹那间被踢开,陆纪辰浑身一颤,缓缓支起身子。
明明灭灭的朦胧光色里,白衣少女光着脚踩进大殿,身上汗湿的衣衫瞬间被升腾流转的真气蒸干,头发完全披散在肩后,发尾却因雾白真气而微微上翘,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沈天浩倏地站起身,喃喃了一声:“春花,你总算……”刚想迎上前去,当看清楚她的脸后,又生生止了步。
这是春花吗?
一样绝美的五官,可那灵动的眼眸却已不再,一泊死水般沉寂。
磅礴气势宛如暴雨前的层层阴云压下,挽云看着坐在凤榻上呆呆望向自己的陆纪辰,一步又一步,很缓,却很沉重,每走一步,都踩得汉白玉砖发出簌簌的开裂声,细细碎碎的声响不断回荡在凤殿上空,听了五指挠心似的难受。
她此时的模样,已诉说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陆纪辰心一悸,背脊顿时濡湿一片。
该来的,总会来……做错了的事,已无力挽回。
之前是有些忐忑不安,但当挽云越逼越近时,陆纪辰反倒镇定了下来。“他”起身,负手而立,以同等气势压了回去。
一身明黄九龙盘旋,一袭白衣赤脚散发,寂静的宫殿内撞出无声火花。
沈天浩一惊,下意识地上前去拦,却被挽云护体的真气直接弹开。他还未落地,刹那间白影腾飞,在暗影魅生的宫殿内划出一条刺目的线。
陆纪辰后背一僵,想退,鼻尖冷风已凛冽而来,一支微凉的手无声裹上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挽云抬眸,没有表情,“为什么这样对我?”
“春花你疯了!”
沈天浩重重摔落在地,手一撑又飞快地爬起身往她们身边冲去,伸手想扯,还未触及挽云,又被真气给弹飞了出去。
“回答我!”
挽云一声厉喝,眼眸刹那间血红,纤长的五指开始紧收。
——挽云,你放心,帮朕去除那个大毒瘤后,朕一定帮你寻这天下最好的男子!……你这般特殊的女子,唯有天下最好的男子才配得起。可如今,朕什么都不能给你,唯有许给你一个热闹的大婚,让天下间所有男子都好好看清楚,立于九宫之巅的你,是多么美丽动人、光艳四射。
曾经的许诺,早已化作烟云。
这个承诺为她寻天下最好男子的人,无情下药掳去了她的清白,在她的人生中划下最屈辱的一笔!
所做的一切,从未想过回报。最初是心疼,心疼这个为了政治为了家国不得不扮作男子的少女;尔后是相惜,一个孤弱少女,强装悍然保卫自己的权力,那么执着与不屈令她感动……
“他”的请求,让她以为这就是友情——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倾心信任。
她放下了哥哥,放下了翎云,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尽心地陪在“他”身边出谋策划……可现今回首,那些十指相扣一同缥缈走过的风雨,仿佛就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到头来,原来只是自己太天真……
“陆纪辰,你好狠。”挽云笑,笑得凄凉,嘴角翘起的弧度刺得陆纪辰心脏绞痛。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你竟会如此对我……”
掏心掏费的付出,换来的仅是一夜凌辱。没有什么比这更伤人,你以为你们是好朋友,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
陆纪辰呼吸急促,“他”闭上眼,不忍再看她的眼睛。
“放手,否则朕不客气了。”
“啪!”
一巴掌狠狠扇上了“他”的脸,陆纪辰头一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挽云眼眸猩红,揪过陆纪辰的衣襟五指再次缠上了她的脖颈。
“春花!不要做傻事!”
沈天浩大喝着扑了过来,这次他不敢再碰挽云了,只得苦口婆心地劝慰:“春花,我不知道阿纪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是‘他’再错,始终都是一国之主!你若杀了他,九方好不容易稳定的朝政怎么办?九方的百姓怎么办?九方国怎么办?!”
“叫……侍卫……快……”陆纪辰被勒得脸涨红,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
“春花!”
沈天浩突然单膝下跪,头深深垂下枕在膝头。
“看着昔日我们曾青梅竹马的份上,看在我多年为了寻你而奔波劳累的份上,我求求你,快放手吧!”
手指一僵,挽云一点一点扭下头。
天瀚大陆第一富豪,皇帝都不愿跪的高傲男人,此刻却哀声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这个爱了刘春花一辈子的男人可知,他心爱的春花已经被他人践踏?而陷害她落入如此背境的人,却是此刻他宁可下跪也要求情的人?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