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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家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你大呼小叫什么!炭翁之所以赶来南小巷,就是因为你留下的那笔银子数目不小,他总觉不安这才亲来问问!你既然下牢求死的心都有了,何惧上岸与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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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人多嘴杂,柳长青与秋萤便带了一干人等直接到了百花深处园子里。濯莲堂花厅里,秋萤遣散了下人,除何少一还在之外,便只剩了炭翁,根子青丛夫妇,当然还有柳长青。
秋萤给炭翁、长青与少一上了茶,过去主位上,坐到了柳长青旁边。
根子青丛一回来,炭翁就看到了他们的包袱,立刻明白过来这里发生了些事情,赶紧地就向长青与秋萤请罪:“看这情形,根子与青丛一定犯了什么过错了,长青秋萤,还望你们看在我的老脸,从轻发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柳长青连忙道:“炭翁爷爷你莫着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根子与张柳两家存在误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今儿个既然都聚在一起了,不妨将话说开了。爷爷您一直在铜锣湾庄上住着,待会儿根子有什么疑问,还要劳烦您秉公说两句。”
张秋萤借着话茬问根子道:“根子,青丛,先不说别的事情,也不牵扯旁人,我现在问你们一句,这些年我与长青哥待你们如何?”
青丛看一旁的根子沉着脸不应声,便自发回道:“老爷夫人之前对我们是很好的。”
柳长青听了笑了,问道:“之前,这个词有意思。那么是在什么之前呢?”
青丛见根子依旧不吭声,便回道:“在我大伯哥林子出事之前。”
张秋萤继续问道:“那在林子出事之后,我倒是哪里待你们不好了呢?”
青丛见话已说到这里,就也痛快起来:“也说不上是不好,总归是不信任了吧,将根子从暖房调开,我也调成了二等丫环。”
柳长青截话问道:“这么说,是因为主家不信任你们了,你们便要背叛主家,欺上瞒下收取好处,进而卷款潜逃了?”
青丛脸上一红,头也低了下去。一旁的炭翁听到这里,哪儿还坐的住,他抬手就给了根子一巴掌,颤巍巍问道:“长青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做出了这等事儿?”
根子捂着脸,红着眼睛对炭翁道:“爷爷!他们逼死了我亲哥啊!她张家欺人太甚啊!”
炭翁颓然坐到椅子上,对根子道:“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林子是自己想不开啊,当初秋棠夫家是使了银子,县令大人判的是重了一些!可长青私下与我说了,这朝廷正与倭贼交战,在狱中倒免了抽丁了!而且一旦朝廷打了胜仗,肯定是要大赦的,怎么也不至于坐上十几年牢房!当初我去探林子的时候,都与他说了,可他就是不信啊。我后来又找了长青,长青已答应我,过两年等大房那边消消气,就再帮忙想办法。可是都太晚了,林子他……他……”
说到这里,炭翁有些气喘了,秋萤上前去递过了茶,炭翁喝茶顺了顺气,才接着道:“林子想不开,可你怎么也一根肠子呢?”
根子仍旧梗着脖子道:“爷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徐小环与那张致远,有些说不得!”
炭翁气恼道:“说你一根筋你还上劲了!这些年,是你与林子小环在一起多?还是我?小环是个命苦之人,一直没有孩子,叫人戳碎了脊梁骨了!生的偏又美貌,总有那么些不怀好意的汉子骚扰于她!周家的是一个,秋棠她男人是一个,致远虽与她有过接触,却并无逾矩之处。长青他在乡人间取证时,我都跟着了!可惜,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你并不相信,更不放在心上啊!”
根子却生气了:“爷爷!我与青丛亲眼见到的!那徐小环与张致远遣开下人,在闻香阁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好长时间!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谁能信?”
张秋萤“哦”了一声道:“那天你与青丛看到徐小环下楼了?”
根子冷哼一声,根本不看秋萤。青丛见状,便回道:“是的,亲眼看见她下楼了,还看到她臊红着脸。”
张秋萤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也应该看到,紧接着我与我二姐也下楼了吧?”
青丛想了想,点了点头。根子也看了过来。
张秋萤笑笑道:“那日,徐小环与我二哥说话时,我与我二姐也在楼上,从头听到尾。张致远是我二哥,徐小环也是我带来百花深处的,你们觉得我会让他们像你们想的那样,发生些什么吗?”
根子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他咬牙切齿道:“张秋萤,你不必巧舌如簧、舌灿莲花,我只问你一句,你倒是说说,我大哥他是因何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生病了,卧床了几日,每天就是睡睡睡,奇怪的是白天睡晚上也睡,居然还睡得着!有一天我算了时间后,跟我老公说,我今天睡了十六个小时,怎么能睡这么多呢?我老公说,因为你生病了身体需要休息。我一想的确是,好像生病了之后吧,身体就不能跟以前一样有精神去干别的了。
* 回归了,如今。尽快把这文完结了,咱开始新故事啊!新坑还是种田文,希望大家能喜欢。
☆、是非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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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子直愣愣地,梗着脖子,质问秋萤。
林子是怎么死的?这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但显然,根子并不想听谁来细说分明,他要的就是一个答案,他觉得秋萤无法给他一个“与张家无关”的答案。
根子觉得无论怎样,秋萤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张家不杀林子,林子因张家而死”。而他就堵在了这里,就像某些问话,规定只回答“是”与“不是”一样,他等着张秋萤词穷。
自从出走被截回,根子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此时他仿佛觉得转机来了,不管怎样,至少他问出这句话时,可以说大了声、高抬着头。
但张秋萤并没有错愕多久,听到根子的问话之后,她很快就回答了:“林子他是窝囊死的。”
闻言,根子的眼睛红的吓人,他恨恨地接话道:“不错,他是活活被你们张家给窝囊死的!”
张秋萤嗤笑道:“我是说,林子是叫他自己窝囊死的!”
“其一,徐小环在外受人调戏,他一忍再忍,你说他窝不窝囊?”
“其二,他在外无能,回家后虐待妻子,在炕头上耍威风,你说他窝不窝囊?”
“其三,他刨人时有胆子,却没勇气坐牢赎罪,你说他窝不窝囊?”
“其四,他诉讼败北,妻子当堂请休,男人做到这份上,你说他窝不窝囊?”
张秋萤连问四句,又接着道:“他不仅窝囊,而且无耻。他刨伤我二哥,为求脱罪,竟然没有证据,就当堂指认妻子与人有染。诉讼不成反成攀诬,他又留下两句话一死了之。说起那两句话,更是叫人不齿!”
张秋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头一句‘以死谢罪,贱命一条酬张门旧义。’这就是‘宁可去死,也不想再知恩图报’。第二句‘临终有言,叩首三拜祈善待炭翁’,这就是说‘该尽的孝道尽不了了,让张家帮他善待炭翁。’。”
在根子莫名的目光中,秋萤再也不想顾虑什么了,话如利箭直戳红心:“既然说是谢罪就是对张家‘不忠’;赖掉旧恩是为‘无义’;临去休妻可说‘无情’;不顾炭翁更是‘不孝’。如此说来,林子他草率轻生真可谓‘无情无义’、‘不忠不孝’!”
张秋萤说到这里,是真的因为林子而动了气,她对根子一字一句道:“要我说你哥之死,就是因为他做人太失败,半路当了逃兵!”
根子如何能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让秋萤数出了林子的累累罪状。“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罪名可谓不小,他觉得不是这样的,可又偏偏对于秋萤的指控无法反驳。而实际上,他自己又何曾没有痛苦地埋怨过大哥呢!他两眼一闭,就此得个安宁,却留下他痛苦活着,恩不是恩,仇不是仇,纠结万分。
根子觉得头都大了,他捂着耳朵大声反驳着:“不!不是的!我不听!你们能耐,从来杀人不用刀!你们就是凶手!”
青丛扑过去抱着根子,流着泪道:“夫人,青丛求您了,别再说了!恩不是恩,仇不是仇,我们一直很矛盾,根子也一直很痛苦!我们做错的事情我们承担。求老爷夫人开恩,不要将我相公送狱,请留他照顾山娃那孩子,我一个人断断不好养活他!要坐牢的话,我去!无论多久我都认了!”
炭翁也从椅子上下来,矮身就行礼:“长青啊,根子长久在京,做错了事情都是老夫没有教好,有什么罪过,我一人顶了,他们还年轻啊!”
柳长青早已离座,搀住了炭翁。炭翁年事已高,与柳公平辈,又对张家有恩,长青岂能受他的礼?听他把话讲完,柳长青先安慰他道:“爷爷你莫急,若是真要将根子青丛送官,人赃并获时直接送去顺天府衙就是,也不必大费周章带他们回园子里,又在此处多作理论了!”
青丛听到事有转机,连忙摇晃摇晃根子,让他快些回神过来。待根子不再叫嚷了,柳长青复又道:“你们或许觉得适才秋萤的话说的难听,但话糙理不糙。对于林子与徐小环的事情,我与秋萤都是一样的看法,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其实事情最开始并非他们之过,乱传闲话的长舌妇们有错,调戏良家妇女的爷们儿有错,但林子与徐小环都没有同他们奋起抗争,而是在闲言碎语中,渐渐迷失了本性,变得更加卑微也更加敏感。他们没有一致对外,而是彼此较劲,导致家庭失和,又对彼此失去信任。”
“他们觉得四周都是敌人,几乎无法喘息,却忘记了原本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最亲密也最值得信赖的盟友。四面楚歌,内忧外患之下,让他们行事也多有偏颇。林子不应该将无子的罪过都归于徐小环从而打骂于她,徐小环也不应该由着致远一个外人来打抱他们夫妻间的不平。林子因此怀疑致远与徐小环有染这才愤而伤人,徐小环因为无辜而对林子失望所以当堂请休。”
“最后,林子因为前路晦暗没有勇气再活下去,狱中留书自尽,看似潇洒,其实可悲可叹;徐小环已无亲人下堂弃妇别无所依,辗转攀了高枝,予人做妾,未必称心如意。”
柳长青顿了一顿,由着根子想了一下他说过的话,才又接着道:“林子之死,确实出乎我与秋萤意料,事后也有过反思追悔,觉得未能站在林子的角度多加考虑。但即使横蛮如秋棠,也并没想过要林子的命,根子你将你哥之死,归结到张家头上,已属牵强。别说张家没人要他死,便说眼下秋萤若说让根子你去死,你会不会去?更莫说你不去追究秋棠致远,也不去追究徐小环,反而在我百花深处捣鬼生事,这却是所为何来?!”
“我的确是证实了徐小环与张致远并未逾矩,但一来我所证属实,你怨不得我;二来你大哥并非因为徐小环而去死,他临终放徐小环自由,就可以说明一切。他为什么死,说到头无非四个字,不想活了。他有自尽的胆量,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纵有千谋万智,难救一心求死。试问,你怨得了谁?”
张秋萤看到根子似乎已平静了下来,虽然呆怔怔的,却似乎也听进了一些去。她复又道:“原本,我与长青哥不必在此多费唇舌,一来清者自清,二来坦白说将你们派去南边就是一次考验。根子在我进京前后,一直跟在我身边,虽终究比不上他们兄弟之间血浓于水,但经年累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你们夫妻二人,一直是我的好帮手,我不想失去你们,想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惜,最终天不从人愿。但无论是考验最初,还是如今这种情势,我与长青哥都已打定主意,不做追究。并不是我们有多宽宏高尚,而是人与人相处,实在不必揪住错处一竿打死。今日你们因一错而伤了我心,但往日你们也有千好我还记着。”
青丛轻声叫了一句“三小姐”,然后眼圈便红了。她眨了眨眼睛,却还是没有抵挡住里面的湿意,面前的一切恍惚间朦胧了起来。
那一片濛濛的微光,就好像几年前一个夏日,她在南小巷院子里翻晒着马齿苋,然后喊了一声“三小姐”,秋萤在一旁拿她与根子开玩笑:“青丛啊,以后你就跟我根子哥一起……”
秋萤故意让人误会,等他们都臊得不行了,才拉着长声儿道:“……叫我秋萤就行!”
青丛想起那时候,自己好像是讥讽她是唱戏的,才拉那么长的声儿。秋萤不恼,笑嘻嘻地继续说她就是唱戏的,要唱一曲《西厢记》,唱才子佳人,郎情妾意。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作者有话要说:* 根子一事的结局,是想写一个小高潮出来的。如今算是到了尾声,最后的那首诗,是整个事情的“眼”,不知道是否达到了余音袅袅的预想效果。
* 如无意外,正文在下章就是大结局了。吼吼,新文大家要跟北北走哦!
☆、大结局啦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光一片大好。
这一段时间南小巷忙的人仰马翻,先是开春后,郝世进与丁冬儿成亲。郝世进这几趟跑西北,做生意攒了一些银两,郝南仁早就为他在京中置了一座宅院。世进这两个月都忙着添置家具花木。宅子前后两进,里外院,虽然不是很大,却处处透着精致。
秋萤参观完宅子后,很是喜欢,对世进道:“我还是喜欢住小院子,宅子大了,前进里发生什么事儿,要是不刻意听人回报,都不能知道。我就后悔了,将宅子盖得这么大,尽管有好友总去住着,却还是显得空落落的。而且打理起来也费劲,还要平白多养一些洒扫下人。”
郝世进却道:“你家宅子也就将将够用而已。你想,你与长青是住四时院,将来慕野、慕川兄弟俩得各占一院娶妻生子,还有一院儿不是要开私塾么?宛如如今住着一院儿,这就没啦。等宛如不住了,那院儿先做客房。我看着长青还是挺稀罕女娃儿的,将来你再生个闺女,再占一院儿呢?都没地方空着啦。”
张秋萤笑道:“那兄弟俩总共才占着两个摇篮那么大地方,等他们娶媳妇还早着哪!”
此时,郝世进的宅子布置的早已差不多,今日是同窗与好友们都过来,帮他挂挂红,也添添人气儿,蹭蹭喜气儿。那高处的红绸彩带早已挂妥当,真正要他们做的,不过是象征性的贴个红窗花,然后给花瓶绑个红彩带什么的。
郝世进扭头看看右面那个青花瓷地儿垂耳花瓶,秋萤刚系了红绸,在看看自己系的左面这个,果断地伸手要去扯开,秋萤连忙叫住他道:“哎?刚绑好,你干嘛?”
郝世进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红结,再看看那边秋萤系的蝴蝶结,指了指道:“不好看,不般配。”
张秋萤摇头失笑:“好看不好看,不都是彩绸花结么!哪有什么般配不般配之说?”
郝世进看看两只花瓶,终究还是摇头不肯:“可是它们根本就是一对。一个系成这样,一个系成那样,不好看。”
张秋萤伸手欲解自己绑的那个:“那都换你来系,系一样的。”
郝世进忽然又制止了她:“别解了秋萤!”他这句喊的又快又急声音又大,秋萤立时就停了手,扭头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郝世进面上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地道:“就这样吧。我原就比较笨拙,这绸子系的也像我。”
张秋萤摸摸那个蝴蝶花结,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道:“小胖……”
郝世进许久不曾听她这样叫过自己了,心中一震,也扭过头去,专注地听着。秋萤笑了:“很难想象,当年和我一起在山坡上打架的小胖子,如今长成了这样一个俊逸潇洒的少年郎!幼时的飞扬跋扈劲儿全都不见了,如今饱读诗书气自华,器宇轩昂踏实能干,立业后转眼这就成家了,我为你高兴。”
郝世进笑笑道:“我知道你还是习惯叫我小胖,如今虽然不胖了,但是我听了也甚觉亲切,秋萤日后还可以照旧称呼我。”
秋萤摇摇头道:“不,小胖就像你的身材,已经是过去啦。如今丰神俊朗的站在眼前的是世进!”说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