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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他放风,大概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能完成任务。
“到时候咱们就直接走,别再碰到那姓慕容的丫头了。”受受师父对天策府保持着一个江湖中人的戒心:“和天策府打交道好危险的!”
我哦一声表示同意。虽然从慕容的表现来看,天策府的人也还是非常正常的存在嘛,哪儿有受受师父眼里那么可怕?不过,既然他是师父,我就还是听他的话的。这也算是一种规矩。
但在前往“乾字营”的路上,我却突然想起一桩至关紧要的事,开口问他:“咱们不是不杀在职的官吏么?那周戊可不是还当着将军?杀他会不会太……”
受受师父点了点头:“是啊,可是唐雪燕接单子了,咱们总不能不做吧?这女人虽然比较坏,但还没有发疯。大概杀了那周戊不会引起谁的报复,也可能要杀他的人更有势力。”
我只好再“哦”一声。可我刚应完,受受师父就猛地拉住了马缰,脸色一下变了。
……什么情况?有危险吗?我也拉住了马,心脏漏跳了几拍,眼睁睁地看着受受师父跳下马,盯住了积着厚厚灰尘黄土的路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我分明看到他额上有汗珠正在反射出金光。
“怎……怎么了?”我小小声问道。
受受师父只回头将手指比在唇上,又盯着地上好一会儿,才返回身上了马。脸色十分复杂……就我的观察来看,这脸色里既有期待,又有畏惧,还有迷惑不解……我不知道他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当我也扫视着他刚才看过的地方时,却只发现了扭曲向前的痕迹。这种痕迹能说明什么呢?
“这条路是去乾字营的吧?”又走了一会儿,受受师父才低声问道。
“是啊。”
“怎么会有苗疆的人来呢。”他的声音更近似于喃喃自语,但我却听得分明:“什么?苗疆的……”
“刚刚那是蛇走的痕迹。”受受师父说完这话,我只觉得像是有人用一块冰从我后脑勺直直刮了下去,冷得可怕。我并没有亲见过苗疆的人,但想到他们操控的毒物,我就有些心寒。受受师父这两条蛇只是个普通的苗疆妹子送的,尚且剧毒无比,若是真有那边的高手前来,岂不……
“一切小心就是。”受受师父低声嘱咐道。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才有些靠谱的气质:“不要往有草和有树的地方去!”
提着心走了十多里地,当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时,我们终于到了乾字营。有军士在巡逻,一片宁静。可刚才那条路并没有岔路,受受师父刚才看到的蛇迹是去了哪儿呢?
我还在想这问题,受受师父却已经打开了蛇囊。大花和二花都迅速冒了脑袋出来,可刚吐了吐信子,便又都像被敲了一棍子一样缩回去了。
受受师父的脸色更青了:“那苗疆来的人和蛇都在这附近呢!不然我的蛇不会这样……这下可惨了。”
“哎?”我原本已经从背后摘了琵琶打算行动,听了这话,拎在手里的琵琶就和僵硬的手一起停在了半空中。
“不做了,走!”受受师父当机立断,冲我叫了一嗓子。可那已经晚了——巡逻的士兵已经看到我们了,一边喊着“那两个!都站住!干嘛的!”,一边冲过来,而更多的士兵正奔向马厩,想是要乘马过来的。
要命了,这乾字营是骑兵营啊!我顿觉脑袋里轰地一声冒起一片浓烟。
下马,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上了马可就难说了。你见过谁用剑上战场杀敌的?马背上只有大刀长枪才好使啊!这一刻我有多么想念慕容啊!要是现在慕容和那两位军爷出现我宁可倒付给他们钱啊!
受受师父临危不乱,大喊一声:“你倒是砸啊!”然后拨转马头就跑……
我真是个非常听话的徒儿,我抡了琵琶狠狠砸翻几个腿最长的,才跟着受受师父逃离现场。身后蹄声哒哒,想是乾字营的骑兵已经追上来了……
一边跑,我一边暗自后悔听了受受师父那句话。原本不动手,我们还能借口是路过的百姓,只不过形迹可疑罢了。可我一动手,这就变成了有意而来袭击军营啊!这说来大概可以被安个谋反的帽子了呀!
真是好苦命……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从理论和事实上都无可挑剔的反贼呢?!
大概是因为我动手伤人的原因,乾字营的士兵追得格外凶。眼看再朝前跑过一片树林就到了洛阳城了,受受师父终于勒住了马,冲我吼了一嗓子:“上树!”
上树?我一愣,还没反应,来不及拉住的马就冲了出去,把猴子一般窜到树上的受受师父丢下了。
我听得身后的追兵大叫分两路别让贼寇跑了,真真不敢稍有停顿。就这一转眼的时间,他们离我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箭矢呼啸着从我背后射过来,但还好,只有一支擦过了马屁股。可能是割破了它的皮,我的马悲嘶一声,跑得益发纠结……
它原本就已经开始吐白沫了,挨了这一箭之后更是一抽一抽的,活像只发了疯的大兔子。我只好开始考虑拼个鱼死网破的必要性,一股悲壮之情油然而生。可许是我命不该绝,就在此刻,迎面过来了三骑马,在右后方的赫然便是慕容。夕阳的光芒给他们镀上了明晃晃的一声金色,他们的身影像神佛一样高大啊……
“七虞?”她眼尖,叫道:“你们已经杀了周戊了?!”
“没……”我还没答完话,马就冲过了他们:“你们小心后头有乾字营的人追过来!”
我分明能感觉到我的话被风带走了。但所幸慕容他们应该听清楚了我的言语——当我努力回头看他们的情况时,为首的那个男人已经摘了长枪策马迎上去了。
惨叫声从我背后传来,我勒不住已经发疯的马,也不敢总是转过头去。可就刚才那一眼看到的、为首军爷万夫不当的气势来看,惨叫的大概是乾字营的士兵们吧……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我才灰不溜秋地骑着差点跑死了的马转回来。其他两位军士已经走了,只有慕容握着长枪还在那里等着我,她的马蹄下是一片狼藉的尸体。
“……多谢救命了。”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够苍白的。
“你们怎么惊动乾字营的人了?”慕容的声音里充满好奇:“不过也好,两位哥哥剥了乾字营士兵的铠甲军牌,混进去更方便杀死那周戊……诶?你师父呢?你们没杀成周戊?”
“他?要么是在树上变成猴子,要么是在树上变成假装自己是刺猬的猴子。”提起受受师父我实在只好满心担忧。并不是我主动要丢弃他的啊,这一点必须说清楚。我可不是一个将师父丢在险境里逃之夭夭的坏孩子!
可是,在我被慕容他们解救之后,猫在树上的受受师父会怎么样呢?那些乾字营的军士会不会用弓箭射他,他能不能躲得开呢?
虽然想想受受师父像个猴子一样在树枝上到处跳的场景实在很喜感,但我还是不得不有几分对他的亏欠之意。我是个有良心的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在微博上发了“冰魄快报第一期”,受受师父本人的反应也很是……萌的。
被帮里的妹子称为“果然是深爱蛇蝎的蛇蝎美人”……
☆、第十六回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犹豫,慕容有些期期艾艾地问:“你……你师父呢?她也来了吗?”
“来了,不过是另一位师父。”我摊手:“刚刚他丢下我一个人爬到树上去了。”
慕容的表情僵了一瞬:“……这是谁丢下了谁呀?那……我陪你去找他吧?”
我难道能拒绝慕容的好心吗?于是,我们一起往我刚刚逃过来的路找回去,可悲惨的事情发生了——方才受受师父爬上去的那棵树上没有人,只有一大堆戳牢在树干上的箭。
有一瞬间,我以为受受师父已经英勇了。那一刻我分明觉得胸口像被堵上了一块石头,血液无法供应,眼前一黑,只有一个念头:是我跑太快了,怪我害死了受受师父……
可怜的受受师父!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哭出来,慕容就发话了:“咦?谁把你师父弄走了?”
“啥?”我抬起来准备擦泪的手顿在了半空。
“这么多箭,”慕容踮起脚看了看:“他们放箭的时候你师父肯定还在这里,否则乾字营的人也不会傻到浪费箭枝。可是你看,似乎没有一支箭射中目标,这些箭都直接钉在了树上……你师父怎么会突然消失的呢?”
我瞪大了眼睛,刚才的眼泪也流不下来了。果然如她所说,这里除了树上扎了一片箭,地上死了一片人之外,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受受师父可不是会缴械投降的家伙,难不成……他真的变了猴子,在对方开弓射箭的同时飞跳到了别的树上?可要是那样,地上应该有新鲜落下的树叶才对嘛!
“我……我怎么办?”我一下子手足无措,盯住慕容:“我找不到师父,那该……”
“接着找啊!”慕容骑着马就要往林子里头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
“慢着!”我拖住她:“别进林子里!”
换了慕容瞪大眼:“为什么?”
我把受受师父的奇异表现告诉了慕容。慕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轻声问:“苗疆人?是南诏人吗……他们来干什么?还带着蛇……”
我摇摇头,刚刚消失的眼泪又在眼眶里聚集起来了。要是受受师父被苗疆人捉走了,我倒是不怎么担心的。他的长相啊还有说话什么的,大概能冒充一下外出漂泊的苗疆青年,作为自己人当然没有□掉的可能性。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啊——万一我被苗疆人捉走了而恰巧受受师父没有被抓去,人生就悲怆了。
我还不想被丢进炼蛊大瓮里头去啊!
“这样,七虞。”慕容果断地拿出了解决办法:“你先和我们走。离开险境,到了东都城再说。然后你就先收拾东西回你们那里。只要你师父还活着,他肯定能想办法回去。反正那些苗疆人应当不是冲着你一个小姑娘来的吧。”
这话说得好像她自己不是个小姑娘……我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我得先找到师父。”
慕容皱了眉:“何必呢?要是遇到他都弄不好的情况,你去了也是送死。一样完不成任务。”
我坚决摇头:“你们做军人的,是要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成果,可是我们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义气!”
慕容大概相当无奈:“七虞呀,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师父失踪得很离奇,咱们现在也不敢进林子,要不过会儿等两位哥哥回来,你就和我们先回天策府,我们帮你找你师父好不好?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找?”
我考虑了她的建议,但总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一个人走掉让受受师父生死不明地留在这儿的道理,于是我还是摇头。慕容正要再说,从乾字营那边却传来了急促如雨点的马蹄声。暮色里两骑骏马飞驰而来,赫然是还穿着乾字营军衣的两位天策军士。
“二位哥哥!”慕容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三两句说了情况,又道:“咱们能不能帮她一帮?”
为首的军士指指自己的马鞍前头,一个破布袋子一样的存在赫然搭在他马背上:“是不是这个?我们捡到的。想来可能是周围的百姓被这些兵痞所伤,就先带出来……”
来不及听他说完,我已经奔了过去。当我抬起那衣衫破烂的人的脸时,心里真是有喜有悲。喜的是找到师父了,悲的是他此时虽还活着,可已经面色发青,想来情况十分不好!
我抬起脸,对着那军爷点点头,道:“是我师父!他……他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那军爷指了指我的马:“你先上马,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边走边说!”
等我们走出林子,军爷也将这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他们换了乾字营士兵的衣服,在营地前下了马,假说逆贼厉害,兄弟们都战死了,便被周戊叫进帐中责问。周戊得知他们是“逃兵”便大怒,举了马鞭要抽他们,可没提防他们从束带下拔了刀,当胸便扎死了那周戊。刚好帐中没有别的士兵,他们割了周戊的头,又将血在自己脸上抹几道,就这么混出了营帐。但到了他们下马的地方,却见到有这么个人被丢在马匹前头,生死不明,就捡出来了。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一片开阔地上,月亮也升了起来。我在马上坐直,道:“多谢各位了,那么就此别过……”
“你要干什么呀姑娘?”为首的军爷呵呵笑了,他年纪大些,笑起来颇有几分大叔的慈祥:“现在你就要走吗?那你师父怎么办?”
“我带走啊……”
“要不你还是随我们回天策府吧。”军爷表示很不赞同我的意见:“你师父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伤,若是你带他回去,路未免稍远了。万一路上出事岂不糟糕?我们天策府也有军医,不敢说比得上医仙医圣,治伤治毒倒也还算有一套的。带他回去先疗了伤,你们再回去是不是妥当些?”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于是,我拱起手,抱拳道:“诸位大恩大德,七虞无以为报啊……”
然而,在“无以为报”后头,我卡住了。下一句该说什么?难不成“只好以身相许”?好一阵子之后,我才很尴尬地接了下一句:“若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七虞万死不辞……”
那军爷又笑了:“说得这么见外干什么?万死不辞,这话太可怕,不说也罢!人只能死一次的,哪儿有万死呢?嘿嘿,你要真想报恩啊,就嫁给咱们天策府的弟兄好了,看,咱们陆校尉可也没娶亲!人才武艺也都不错……”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我觉得我的脑袋像是被马踏了一脚,慕容却咯咯笑起来,直用眼睛瞥另一名军爷。我这才看向他的脸,那是个眉目朗俊的少年,虽然比不上师父家的果毅将军美貌,但确实也是不错的人才……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烫炸了,他才横了说话的大叔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崔。开人家姑娘的玩笑是会咬舌头的。”
被叫做老崔的应该有比校尉更高的军衔,在听到手下的顶撞时却也只是佯怒:“嘿,你小子,翅膀硬了了不起啊?你别忘了,你可是老子一把……咳,总之是老子从新兵蛋子带大的,少装正经了!春宫也没见你比谁少看……”
“喂!”少年炸毛了,慕容已经趴在马鞍上笑得花枝乱颤了,见我一副想跳马自尽的表情,才伸了手拍拍我:“习惯就好啦!我们天策都不是坏人!说话直爽也不是坏事对不对?”
其实我还算不上恼羞成怒,于是就点了头,再于是,慕容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那么说实话吧,七虞,你看上咱们陆校尉了没有?”
……
一路到了天策府,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群家伙非常可爱嘛。和善大方无拘无束什么的,根本不像大家传言的那么可怕嘛。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
天策府那须发斑白的老军医对受受师父又是看舌头又是摸脉,上下其手地折腾了半天,才带着一脸“老夫无能为力”的表情对我道:“姑娘,你师父这是中毒……可惜老朽不知他身中何毒,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我:“那……难道让他等死?”
“倒也不是……”老军医挠了挠头:“我可以给他开一剂药,先喝着,能护住心脉不被毒素所伤……至于怎么解毒,要看将军那边能不能查出谁下的毒了。”
“也就是说,找不到下毒人,受受师父就会……一直……”我扫了他一眼,得到了最精确的形容:“像僵尸一样躺着?”
“僵尸是会动的。”老军医纠正了我:“除此之外,你说的很对。”
什么说的很对!我会哭的!可怜的受受师父!
☆、第十七回
我看着老军医一脸诚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抓着他肩膀拼命摇他,最好摇到他吐的冲动。
“那……大爷,您知不知道我师父是中了什么毒?”
“这样的,”老军医捞起了受受师父的裤管,露出脚腕:“看,这里有牙痕,应该是被蛇咬的。”
被蛇咬?想受受师父一生都撺掇蛇咬人,如今居然被蛇咬成这样,当真报应不爽……
“而且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