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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不慎伤到对方,刀都是不出鞘的,而就算他们的刀都还裹着刀鞘,我也还是会挨上那么几下。几天下来身上硬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连慕容都不忍心了,那刀往我身上招呼时意思一下就收回。可坐在廊檐下斜倚柱子品茶的小陆却不干:“要打就好好打啊,别手下留情!”
“你这人!”慕容丢了手里的刀,拧着眉毛不满地盯住他:“这东西不是一天或者几天能练出来的好吗?你真忍心这么糟践人家姑娘!”
我原本还挺感激慕容的,但是,且慢,糟践人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小陆的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咳了半天之后崩坏的表情才从脸上消失:“这……我是为了她好。顺便,你别用‘糟践’这个词,我总觉得这个词只适合用在采花贼身上!”
“采花贼都胜过你!”慕容挑眉:“人家采花贼还知道要怜香惜玉,你呢?你看看七虞身上这几天伤得……”
小陆扭过了脸:“我……我干嘛看她身上?还有我上哪儿看啊!呃,反正你下手轻点就是……但是别在打到之前就收手。不然练不好。”
慕容半是叹息半是郁闷地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刀:“罢了,来吧,七虞。疼的话你就默默诅咒他吃饭咬到舌头好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基本每天都要发生一次,于是我只能在某一刻悲伤地对小陆道出如上的话语。
可是小陆眉尖一蹙,哼一声:“好,梳头你自己来,然后出来练刀。”
再这么下去哪天他上前线了我简直有额手相庆的可能啊!太噩梦了!我猜那一刻我的表情简直堪称比悲伤更悲伤啊,于是面色堪比铁石的小陆也稍微松动了那么一点儿:“很不想练习吗?”
我立刻顺杆子爬着装小,声音也软了下去:“嗯……真的。”
“为什么?”
“很疼……手臂和腿都很疼的,身上也被敲得青一块紫一块,晚上睡觉动一下压到瘀伤的地方都会疼醒……”
其实哪里有那么夸张,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博取点儿同情心而已。我虽然达不到“皮粗肉厚”的境界,但受点小伤什么的忍忍倒也不在话下,只是小陆大约不知道我心内何等坚强。毕竟我也从受受师父那里打听过一点:男人这种动物,面对弱小的需要保护的女孩子,都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软的。
我不敢奢求小陆会因此放弃对我的疯狂训练,但如果他能给我一天,不,哪怕一个早晨的时间,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已经是什么都肯做了。
“瘀伤的地方很多么?”他微蹙眉头:“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怎么处理瘀伤?”
“杀手是很少碰上瘀伤的啊,”我道:“当然没学过怎么处理……呃,要怎么处理?”
“用冰敷啊。”他蹙了眉:“冷水也可以。你这么多天落下的伤从没处理过?”
我摇头,他嗓音便拔高了些:“慕容不是知道你有瘀伤么?她没有……”
“她大概也以为我处理过了……”我突然不太敢抬眼看小陆的表情。
然后,我就被他推进了房间里头,再然后他就把门关上闩好了:“把衣服脱了。”
“……不好吧?”我一愣,心知他是要看伤,可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又未免有些……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没看过。”小陆催促道:“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伤处——我的伤还没好,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我默默了,上次貌似也是有个人的伤还没有好吧?上次貌似也是有个人说他不会对我干什么的吧?上次貌似也是有个人看上去很能控制自己结果证明他控制不住的对吧?
在心里翻腾着这几句话,我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往后退两步,解开衣服,背朝着他,让衣裳朝下滑一些,露出背上的一片肌肤来。早晨还是有些凉的,但我不知道身体忍不住的颤抖是因为怕冷还是因为紧张。
小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穿好吧。是我太心急了,不该逼你这么狠的……”
我咬了嘴唇,将衣裳穿好,转过身来。小陆看着我,唇角挑起,目光却似是只有歉意。
“怎么了?”我低声道:“我……可以休息一天吗?”
“啊?”他像是突然晃过神来:“不行。”
“哎?”我不满而惊异地拖了长音。
“突然停下,再开始只会更疼。”他扭过了头:“所以还是坚持吧……今天我来陪你练,我下手不会很重的。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都已经这样了!所幸小陆下手当真很有分寸,刀触到我身上时只是轻轻一压便收回,那自然是不疼的。于是今天的训练还算是轻松,只不过……到了晚饭的时候,我却慢慢发现了一件事。
大家看我们的表情很是诡异啊。
我果然是木讷呆傻二缺至极,直到当天晚上打着“女孩子聊聊心事有利健康”旗号的慕容钻进我房间,变着法儿打听早晨我做了什么的时候,我才联想起了我和小陆说的话……
“我早晨……嗯,想给你送点跌打伤药来……可是到了门口……呃,就没进来。”慕容的脸微微泛红,桃花一样好看的颜色,眼波却狡黠得让我很想死一死。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哎?他……不是让你穿衣服?”慕容一脸“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就不要费劲再隐瞒”的表情,我益发沮丧。
“那是看有多少瘀伤……”
“那……突然停下再开始会更疼……是指……什么?”慕容字斟句酌地问,可越问就越是囧。
“是说如果我休息一天不练刀的话,恢复练习会更疼……”我觉得自己时刻可能咬到舌头:“你以为是什么?”
慕容眨了眨俊秀的眼睛:“呃……我想了什么,那个,不用说了吧……那个,老崔本来还说……那个……”
“说什么?”我突然有一股不良预感袭上心间。
“说什么时候给你们操办了……呃,”慕容伸了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对不起啦,我不该把听到的事告诉别人的。”
我头皮一炸:“除了老崔你还告诉谁了?”
“告诉老崔就等于告诉这里所有人了。”见我一脸惊讶到悲愤,慕容立马伸手抱了自己头缩成一团:“你轻点打……会疼的!”
我哪儿有心情打她啊。我心里只翻腾着俩字:完了。
☆、第四十七回
在我一脸惊骇被无奈取代的时候,慕容终于放下了抱着头的手:“哎,其实也没什么啦……那个,你不小心露出一下守宫砂什么的,给大家看到,也就没有问题了。”
我一怔,大喜,然后哭都哭不出来。
我要是有守宫砂那玩意我还着什么急啊!我七岁的时候被师父捡走,这杀手组织里谁讲究那个!等我回了家,也不能巴巴地去找娘亲说给我点个守宫砂什么的吧?
再说,再说了,就算那时候我有,我和小陆已经亲热过了——虽然不在今天早晨——现在也不可能有了啊。
这玩意不说还好,一提岂不是越描越黑嘛。
“我……我没点过。”我可怜巴巴地打算先卖个无辜,望着慕容道:“师父也没给我点过,回了长安,娘也没说过……”
“哎?”慕容一怔:“那……那怎么办?”
“不知道。”我有些愁苦地低了头,手指在桌面上划圈圈。
“……那就算了!”慕容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你们都不点,那应该也不在乎这个!不要紧!我现在去找受受,让他跟唐雪燕建议,赶紧把事儿给你们办了就好了!不要紧!反正你家里也没反对这门亲事,现在又天下大乱顾不得这么多!不要紧!”
慕容连说了三个不要紧,可她越这么说我心里就越紧。
当她欢乐地跑向门边,欢乐地和我道别,欢乐地消失之后……我一点儿也不欢乐地趴在了桌上。
我并不是不想嫁给小陆,而是想到受受师父还有唐雪燕他们的表情,就觉得心里头像被人塞了一大包草。
那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如果非要做比方,我大约就像是他们的小妹子或者女儿一般。我要嫁人,他们自然该高兴的,但那是“自然”,建立在一般情况下的“自然”啊。
如今慕容跑去找他们商量我的婚事,却是因为我和小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说起来多像是一桩丑闻的,他们怎么可能高兴呢。
能想象永远不靠谱的受受师父会一脸痛心疾首地和我说“哎呀爱徒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有辱师门”的场景吗?能想象永远都神神叨叨的唐雪燕磕着瓜子教训我“女孩子不能太轻浮不然会吃很大的亏”的场景吗?如果都能想象的话,你就明白我有多忧心,有多忧心,有多忧心了。
事实证明我的忧心是正确的。慕容跑走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和小陆过了几招,唐雪燕就把师弟支使过来找我过去了。
那一瞬小陆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明晰,我知道他肯定也听说关于我们的那些流言了——本来就是,老崔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来逗他呢。
但他仍然没拦我,只是将手中的刀收起,道:“去吧,回来的时候去我那儿找我,接着练。练功这种事,一天都不能荒废。”
他的反应反倒让我益发惊慌了。
因为他的那种平静,并不是因为“胸有成竹”才显示出来的淡定,而更接近于“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认命。
于是,心怀惴惴的我就跟着师弟去了唐雪燕的小院里。唐雪燕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她的院子里永远都洁净雅致,竹影里笼着幽径,花阴边生着蘑菇……呃,这个貌似并不怎么诗情画意——好吧,我只是想说,唐雪燕居住的地方,会让人一进门就从心里头泛起一股寒意,这寒意倏忽间流过四肢百骸,只会叫你益发清醒,也益发紧张。
而那个黑衣的女人就呆在院子最深处。她背对我们站着,乌色纱衣垂坠,头发高挽成髻,整个人身上唯一的色彩皆在发上插着的金粟宝框梳背上。
阳光明媚,在她头上金梳背的宝石间折出耀目光色。这一点鲜亮,反倒叫人觉得她更森冷更可怕。
这……这是唐雪燕吗?是平常会和我们说笑的首领吗?……也许,这样可怕的一面才更接近她杀手的本质?且慢,我到底干什么了,值得她这么吓唬我吗?!
清歌师弟已经退出去了。而我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没办法,唐雪燕的气势实在过于压人,叫人连气都喘不上。然而在我退一步的时候脚下出了声,唐雪燕便突然转身,盯住了我。
目光相接的一刹,我突然就不怕了。
无他,我看得出来,唐雪燕对我并不存在什么敌意。
“你真的和那个陆校尉……有什么?”过了大概一会儿,唐雪燕斟酌着开口了。
“……首领是说,有什么呢?”我有些心虚,只好先绕开话题。
“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呢——”她的眼甚至带着笑意微微眯起:“私情?能这么叫么?你真的要嫁给他?”
我点头:“大约是了。我哥哥……也答应了。”
“你自己愿意嫁给他吗?”唐雪燕两条秀眉向额心紧锁:“你确定——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愿意跟着他?”
我被问得愣了一下。
嫁给小陆会遇到什么事情呢?大不了就是和每个将军的妻子一样,时刻都做好丈夫战死在远方沙场的准备罢了。这并不是太可怕,是的,如果真的要有这么一天,别人能坚持的我也一样能坚持。这似乎并不值得唐雪燕专门找我来说说吧?
而她眼中,清晰可辨的神色,是悲悯。
我想了想才点头。在我点头的一瞬,唐雪燕像是有什么慨然的事情一般,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啊?我的畏惧和紧张已经彻底变成了惊讶和好奇,想问,却又不太敢去问。
“你决定了的话就好……否则,如果你嫁给他,过得不开心的话,你家里人会来找我事的吧。”唐雪燕笑着说,可我听得出她口气里多半都是虚假的轻松:“嗯,我一介草民可惹不起将军啊。”
“……”我突然有些急了:“首领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因为……没人能分开真心想在一起的一对人,而我不想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啊。”唐雪燕缓缓又扭过了身体,想是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表情:“好了,你回去吧……不过,作为看着你长大的首领,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在成事之前,你至少要先搞清楚,你的婆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六月末那被树木遮蔽仍然暖得有些过分的阳光中,我打了个寒颤。
小陆始终是不肯明言他的家族是做什么的的,难道他家里头真的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以至于唐雪燕要事先警告我不要陷进去?
“他不肯告诉我。”我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他家里有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唐雪燕扭过头,望着庭院里的花树,一副优雅得要命也欠抽得要命的嘴脸:“呃,如果你想知道,就问问他,他家一百年前姓什么吧。”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嘲笑唐雪燕了。儿子和父亲姓,父亲和祖父姓,陆慎的家族一百年前自然也姓陆——但,且慢,这个推论在碰到某种情况的时候会被推翻:有哪一代人改了姓。
众所周知,姓氏这东西是一般人家最不愿意放弃的骄傲了。如果有什么变故能逼得一家人改姓,那……
“……他家原来姓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唇舌都是木的。
“杨。”
这个答案并不是唐雪燕告诉我的,她一力要求我去找小陆亲自问清楚,于是,半个时辰后,小陆犹豫许久,终于报出了这个答案。
请原谅我第一反应是杨国忠……但是愣了一下,一些事情就猛地窜进了我心思里。
一百年前的杨姓,那岂不是,前朝的国姓吗?
能逼得一家人改姓的自是非常重大的灾难,而国家覆亡,刚好就够这样的灾难级别吧?
“你家是……”我的声音打颤,身体也在打颤。
“前朝的宗室。”小陆垂下眼眸:“这个很重要吗?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看重这个呢……”
“我没有很看重!”我忙撇清自己:“只是唐雪燕让我问,我……我不在乎的!她问我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愿意跟着你,然后就让我问这个……可是,可是这个杨姓,有什么要紧呢?”
“对你来说或许不要紧,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就……”小陆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总会有人觉得大隋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啊。真的,炀帝如此奢靡,怎么可能不留下宝藏,对不对?而杨家宗室稀薄,近亲的支系被炀帝消灭了不少,远亲的支系呢又不会知道家族的机密。我们这一支幸存下来的,当然就……”
“于是你给我的刀,其实也是隋宫的宝物吗?”我的思维真的是不会往正常的方向转的:“怪不得……”
“那还够不上隋宫宝物的级别吧。”小陆伸手从我手中取过刀,用手指拂过刀刃:“我的祖宗,在家族里排行第六,改姓的时候,就借了谐音姓陆。老六这样尴尬的排行,拿不到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国破家亡的时候,也难说会不会接到保留家族珍宝的命令啊。”
“你越说我越晕。”我打断他:“能从头说起吗?”
小陆原本一脸堪称诗情画意的怅然和无奈顿时全变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笨蛋”的郁愤,但还好他对我的理解能力大概已经有了全方位的准备,于是还是能带着“败给你了”的不爽感重新用简单的话概括了刚才的叹咏:“我家是前朝宗室,而且当真有些关于隋宫宝贝的消息流传下来,虽然改了姓,但还是有外人知道内情,我们就会碰上一些麻烦——我觉得唐雪燕说的就是这个。”
“就是说有人会为了宝藏什么的去打扰你家人吗?”我觉得自己终于开窍了。
小陆点了点头,苦笑道:“而且还不止是……打扰呢。明抢的也有,暗盗的也有,总之怎么的都有。唐雪燕这样提醒你也没有错,真的嫁给我的话,你会面对很多不怀好意的人。”
“……这个我不怕的。”我想了想,决定表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