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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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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你能走得脱么?”
  “为什么走不脱?”玉指一点廖旦的方向。
  那人眼神涣散,被火媚重新点上了穴道,落下的下巴上根根胡须微颤抖动,口水如线丝丝地垂下,不复半丝那天大殿上威风八面的将军模样。
  倾瞳不过冷笑,“了不起就是他的下场……不过凌王想对付我,似乎要棘手一些。与其花了精力纠缠杜家与我做生死之赌,不如琢磨如何落你的下一步棋。依我看,那人来得虽晚,却已经占了上风。”
  哈,这个女人倒会用激将法。
  寇天怒极反笑,挺拔的眉宇间集结着沉沉阴霾,拧起的眉心好似随时会卷起一场飓风,“别以为你那一两句言语就能激本王出手,只是因为那个莫怀臣还欠着本王一笔账没还。你这刁嘴女人从今晚开始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着,他与本王,究竟孰强孰弱。你只要乖乖等着做个见证,我就暂且不动杜府。”
  杜倾瞳只求达到目的,哪管他气成什么样,“好啊,你们慢慢斗,我先走了!”
  “喂,等等。”身前一暗,清湛酒盏小小巧巧地晃漾于眼前,“上次糟蹋了我的酒,现在讨论完了正事,陪本王喝一杯再走!”
  一双乌玉墨珠儿却不曾稍动,扬手便嫌恶地挡开了那杯不知是何意味的醇酒——外头是声色犬马迷侬醉语,里间还有一个要死不活的半裸男人。他倒是会挑地方!
  “没兴趣。”
  寇天却摆明了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是怕我投毒呢,还是嫌本王诚意不够?”
  “我是没兴趣!”
  对这杯酒没兴趣,对这个人更没兴趣。
  “那好。”他难得没发脾气,收回了杯问,“不喝酒,那谈点本王感兴趣的吧。你的身世藏得无懈可击,知情人都死得干干净净。既然人亲自来了,不妨自己告诉我,你的生母到底是何人。”
  “你这么有闲管别人的家事,就自己慢慢查。事实不过就是杜府的养女被皇上赐了封号嫁了,然后客死了异乡。而我的生母是谁,完全和你无关!”
  和他无关?
  寇天的长目不禁危险地眯起来。
  这是第三次了,她推脱他的问题。
  关于她吹出的那个调子,原本是一首笛曲。据说是那个传奇般出现,而后毁了一切的女子带来的。当年那女子常常凭栏独坐,无双的美,无双的冷。曲谱也只传给过一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不过那女子毕竟曾无数次吹笛,那时被旁人无意听到,而后学会了,其实也非全无可能。
  可是他就是该死地莫名地在意。
  也许那似曾相识的调子实在令他难忘,每每记起,满心盘旋的都是那夜婉转空回的冰雪。他的确动了心,进而理所当然想要将她拥在怀中,肆意占有。
  她却不领情。一次次从他掌握中逃脱,还一步步变作了他的敌对,他倒越来越想将她彻底收服,留在身边尽情娇宠,独霸她的欢颜。
  这就叫中了降头!
  “做我的女人,你将拥有这世间的一切,你可信?”他忽然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说罢自己都有几分吃惊,随即便坦然了。
  与她分享这鼎盛的天下,也许并不是个坏主意。
  墙边的红袖微微一颤。被表白的女子却不过堪堪仰首,魅艳清眸间满是无动于衷,“相不相信,等你先取了这世间一切,再来问我!”
  “这不是拒绝?”
  “这当然是拒绝!”
  “哈!”风起之间,张扬的红发扫过那人深极的轮廓,灿烂耀眼的笑泯尽了他神色间的冷酷,“你这女人太容易叫男人发疯,我可没把握耐心任着你那么久呢。”
  倾瞳已然如叶蝶穿窗而去,“发疯不发疯,那是你家的事!”
  “女人,路上小心!”
  倾瞳装作没听到。
  她不曾费心再多瞧一眼那个廖旦。因为廖旦今晚必死无疑。他的神智也被“吐魂丹”彻底破坏,就算寇天肯留活口,他也对外界一切再无反应,已然是一个痴呆的傻子。
  如果那晚他没那么贪婪,如果他表露出半丝的顾虑推辞,可能她会另寻禁卫军统领的人选。可事到如今,她推脱不得连累他被害的事实,却也保不住他的命。
  可如今多说无用,多看无益,她只想尽快从那屋子里浓得令人作呕的脂粉香里摆脱。脚尖才一点地,就飞掠向那匹高头骏马,翻身而上。
  夜还不沉,长街暗自拂嚣。
  一骑轻骑如风,青衫追浪般逐起无定,决然得好似欲甩开身后无尽的玄冥。一会儿马上的人极低地恨了一声,“猜心的游戏也算到头了,丞相大人!”
  风驰电掣般袭至天宇阁,通传得见倒是极稳便。倾瞳进去也无废话,“有空么?”
  莫怀臣伏案正自记录整日官员行志,看见她了才搁下三寸墨毫,俊彦的面上布着倦容,不过淡勾了薄唇,“这么风风火火的,又要我看着你喝酒?”
  “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若想让我信你,就跟着我来!”
  莫怀臣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宇,“稍等片刻。”
  八蹄踏月穿风而过,两人并骑而行,都是衣袂飘荡,不过一个目色冷冽,一个瑞华无声。疾风般赶到禹华唯一夜间紧锁的北门,倾瞳一指其高逾丈的坚实城墙,声如夜水,“带我出城!”
  “半夜三更,为何要出城去?”
  “丞相大人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反悔,请自回府安睡!”
  “你……”莫怀臣终究极淡地叹了口气,月下的长影如冰润的玉髓,却森凉迫人,缓缓又问了一遍,“真的要出去?”
  要不要不出去?会不会不后悔?
  一时多少心事纷纭涌上心头。
  倾瞳终究自嘲地笑了笑,冰姿婉致独倚危墙,“有些事情,做不做都是后悔的,还不如先做了干净。丞相大人你以为呢?”
  莫怀臣却不答,沉默了半刻才轻咳一声,点头说“好”,随手解开出门匆匆披上的沉碧轻裘,自自然然为她围上,长指温柔有条不紊,“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相陪。哪个方向?”
  “一直往北。”
  他不再言语,执起她有些发凉的手,无尘白衣轻轻一震,如云般自如纵上了高墙,再优美落下。落地时倾瞳就微挣着抽手,不料那人力道反紧。倾瞳一时心中微酸,知道过了今天,恐怕难再有如此和平的时刻,也就任他拉着漫然前行。
  脚下野草幽萋,成片的梨木在荒野中弥漫着一股婉转暧昧的香气。望不见的林阙尽头,无端给人一股森然之感。
  那后头其实躺着一座被毁灭的神风将军府——丰家的堂皇,丰家的鼎盛,还有一夜被血洗灭族后,八方落地菩萨都镇不住的直冲而上的夺人怨怼。原本是一带十分繁华的城郭,却因为那场灾祸全然败落了。迁走了住户,锁紧了北门,荒疏了断壁残垣,十几年前地狱冤魂还每夜声声呼号,凄厉得连魑魅魍魉都不敢亲近。
  夜行的两人越走越觉得冷,好像那头等待着的是一把锋利的长刃,于月下汩汩淌着刺眼的血腥,只等着时机再一次深深插进人心,令那些淋漓的旧伤再次血肉迷糊。
  近了,近了,更近了……
  心缩紧,手发冷,脚步越来越沉,一步一步越来越迟疑。
  身边的男人觉察了,就停下来望住她,“怎么,不走了么?”
  她只是睁大眼睛极力辨认。
  皎洁的银芒漾在那人静淡的眉间,几丝温存,几丝浅凉。
  是,或者不是?也许,答案朦朦胧胧,在五五之数。
  然而被他利用得如此不甘,所以忍不住想赌一次回报他百倍的痛楚。事到临头了,她居然有些下不去手。
  倾瞳立定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在层叠的林间用力甩开了他相握的手。
  柔声恰似夜起的幽魅,渺然绕上了人心,“大人可知道,某日船中午眠,你在梦中曾唤过一个名字。”
  “噢?是么?我唤过什么?”他幽幽地不置可否。
  “原本倾瞳也听得不真,记得不牢。不过近日听了几段凄惨往事,一天夜里睡不着,才陡然琢磨起来。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忘不掉的人,一句梦回时分却十分温暖的称谓,她是你的——清姨。”                        
作者有话要说:潜水无数,偶失落爬走……




☆、风隐初悸

  风起叶动,涌起一片惊悸,而后摩挲着浮泛之痛。真实,而又虚渺。
  薄唇间低语如烟,在阴暗林间显得晦涩难辨,“哎?你说什么?”
  倾瞳扯了扯嘴角。她早料到他必定会否认到底。怨只怨自己仍旧不够心狠,她只需将他领到那丰家废墟,指定那群无所归依的冤魂绝情地叙述那段往事,他若真是那丰家后人丰子汐,怎可能不露出破绽?
  可是若他真是当年那个丰子汐,自己对他岂非太过残忍了?
  莫怀臣擅忍,丰子汐更是无论如何必须要忍。与他相处一段,她实在明白这个高傲的男人能强撑到什么程度,至于心上被戳出了几个窟窿,血洞又是否会愈合,他似乎全不在意。可她却愣是举了刀没落下,师父说的妇人之仁这下子倒该死地应验了。
  沮丧地垂头往回,清音别蕴幽幽,“没什么。你没什么好说,我也就没什么好说。”
  举步方行,身后静立之人却头一次唤了她的真名:“倾瞳……”清雅的嗓音间有丝捉摸不定的惆怅,“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很多——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他的寒症是否是当年落入凌江积聚而成,他的心机是否并非扶助余非那般简单。还有,他是否早已明了她的身份。设下一场温柔陷阱请她入瓮,是因为感激着楼清音的舍命相救,还是恨绝了余承天的灭义绝情?——她讨厌这般猜心躲藏,只想一鼓作气全部问个明白。
  可惜依着彼此如今的立场,只会说多错多授人以柄。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莫相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不过那个凌王寇天今晚已设局杀了廖旦,看来杜府一时也难再为大人尽微末之力。至于大人对倾瞳的几番关照,倾瞳会设法偿还。希望北上一趟,能在那里找到彻底医好寒症的良方……”
  背后的人极轻地吸了口气,“我何时要求你为我治病了?”不见她眸底的波光重影,那人袭近耳畔的语声化为了无澜的淡漠,好像自己的健康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廖旦之事我不否认,为绍渊利益所在,我并没有做错。但是取药之事,你实在不必自作多情。”
  “我说还情,就一定会还。”
  “我说不必。”
  “好,不要我还情,那你到底要什么?”倾瞳霍然转身,青衣黑发潇潇然,一双晶瞳却惊人的明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搅乱我是为了什么?你敢在这里承认,说你只是单纯地疯了,心仪上一个各方面都与你敌对的女人?莫怀臣,你敢认么?”
  对面的胸襟起伏几下,桃花眼底流转过万般琉璃暗色,偏在这一刻望住她木立无声。
  “你不敢认,那就一切作罢。我请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日后绍渊若想扶持余非,我不会插手,杜府能尽力的,也不会推脱。不过你若计划危害历越之事,杜家必定不会坐视。至于我们之间,丞相大人你……”对面那人抿紧的唇忽然令倾瞳心头一恸,匆忙咬牙却磕破了自己的舌尖,刺痛与血腥气刹那弥漫了唇齿,她只能忍着继续往下说,“你别打错了主意,除了还情,我杜倾瞳今后不敢和你有任何牵扯。这世上钦慕立渊公子的女子何止千百,丞相大人请另谋高枝!”
  春莺已歇,夜风刹那冰彻心肺。
  一丝一毫,一字一句,好似片片利刃,不狠狠剜断心中温情的根须誓不罢休。
  莫怀臣始终面无表情,不过面色在粼粼月下渐透出一股比雪衣更加骇人的苍白,沉眸越来越黑,只余了无边的深幽。
  “莫怀臣,你……”倾瞳骤然察觉他神色不妥,不自禁地想出口关心,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咽得好不辛苦。
  “我没事!”他不过矜持地退后一步,“你说的全是道理,我也从不愿吃亏。提议我接受了,你为我医病,治好了,你就可以离开。”
  “你改变主意了?”倾瞳有些发冷,轻声道,“好。”
  他居然淡淡一笑,“是好。”
  她不晓得他为何会笑,只能就事论事,“不过你的积年寒症早伤了五脏六腑,我只能尽力,若是,医不好呢?”
  “医不好?”深眸锁着她两颗晶瞳,笑意不改,“医不好你就继续寻药,继续配方,发誓用尽你一身医术造诣,还有余生的心力来还清我这个情!我等着。”
  明明是清寂如画的俊面,明明是威胁十分的言语,却无端地令人灼痛入骨。
  怔忪间,她答不出“好”字,也不愿说“不好”。
  余生么?他永不康复,她就要一辈子与他纠缠?
  她不敢应允,她怕自己没那个定力。
  “你不敢?”
  “我……”倾瞳语塞间终于苦笑一声,“莫怀臣,你真狠!”
  如果你果真是丰子汐,如果你果真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敢对我生出情愫?如果你非旧故,一定就是脑子坏掉了,烧坏了进了水,完全没办法思考,才会用这种方法强迫我留在你身边。
  “为何不答应?认识到如今,我可曾有半次食言?”
  “你自然一言九鼎,可惜我医不得人的命。”
  “不过是旧疾而已,我也不会一时半刻就死,你只管……”他顿了顿,终于觉察到倾瞳眉间一瞬滑过的悸痛。心间才被她扎进的一根根刺,居然愈发锐痛,口气终究和缓下来,在暗夜里低如一句叹息,“你只管,慢慢医……”
  林间长夜,玄墨一般吞噬了诸多如尘寂寥。
  二人回程都不再置一词,进城后分道扬镳,两匹轻骏扬起飞拂风流的袍角,各自擦肩。
  心情着实糟糕透顶,倾瞳不愿回府,就信马由缰,沿着城根走了好一段。蓦然闻得一个怪耳熟的女音,“我说你们这破药店也太黑了吧,找个大夫要五两诊金,拿几服药又要五两?欺负我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么?我可是……”
  被半夜敲开了门的药店伙计更不耐烦,“去去去,没钱治什么病啊?别耽误我关门。”
  眸光一闪,她便认出了那个半夹在门边撑着死活不让人关门的憨直丫头——不是那个早荷么?
  “哎,等一等!”倾瞳拍马走近,“人家半夜求药,你别废话,去抓药来,钱我给!”
  早荷陡然遇到了救星,赶紧一连地鞠躬,“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倾瞳也不出声,花钱买了药,“你家人有急病,我送你一程。”一路出了城往西,随她不住地聒噪感恩。直到早荷终于有点犯迷糊地问:“公子怎么知道我要走西边?”
  倾瞳回身揭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双盈盈顾盼的美目,“早荷,是我。你家……你家主子怎么了,要你大半夜的跑进城买药。”
  早荷一见是她惊喜非常,一把握住倾瞳的手,“童若你快去看看吧,他都快病死了。”
  倾瞳心情本来低落,陡然吃了一惊,“死?怎么可能?前几日不是还好好地?”
  早荷却故意卖个关子,垂眼偷偷酝酿着什么,“总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爷啊王爷,今晚你可要好好谢谢早荷我这个大功臣了。
  倾瞳这厢倒有些无奈,想不到当年冰岐山中一住七八年,又在绍渊柴王府憋了整整三载,虽然静极思动,没曾想一开始折腾就骤然日日事端天天波折。譬如今天一晚上,倒旋风般地转了三个去处。
  匆匆赶上了山,余箫住的院子还是那般小,一个主房,两间下人房,规定也只配一个早荷陪伴。难得龚侍卫还算十分忠义,从淮西府直跟到了禹华。但是无法吃住在山上,为了生计只好在山下开了一片田地,隔三差五不时地来探望一次。
  早荷兴冲冲地推门进去,登时惊呼出声,“少爷……啊,少爷你怎么了,王爷你说话啊?”她大惊失色地奔了进去,进屋的倾瞳就发觉余箫面色青紫地歪在榻边,已然失去了知觉。早荷推着余箫的身体,哭得惊天动地,“王爷骗人,你说没事的,说吃了药就没事的。我把童若带来了啊,王爷……”
  号哭声被倾瞳稍急的清音打断,手已搭上余箫的脉,“别急着哭,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早荷抽泣着瘪嘴,一指院外那片才垦出来的整齐泥地,断断续续地说:“还不是都为了你。王爷、王爷想种了鹅草给你看,这几天都在外头拔草翻地。没想到这山里这么早就有蛇,王爷被那歹毒东西咬了一口,还好好地跟我说自己这里有往年叶医师留的配方,喝了药就能解毒。呜呜呜,王爷不会死吧?呜呜呜哇哇哇……”
  倾瞳干脆埋头检查,“咬到哪儿了?”
  那厢哭腔浓厚,“右……腕。”
  不由分说拉开余箫的浅黄棉袖,右臂上果然有一处肿起的淤伤,一道骇人黑线沿着血脉蜿蜒,再拉开前襟,在苍白的肤色上狰狞着已快入了心肺。一时再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抽出一把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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