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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天特意侧首瞟了一眼倾瞳,见她眸心陡亮,一扫沉肃的神态,好像说不尽的欢喜震惊。知道她的心性喜爱此处,不禁心中欢喜,提辔自豪地指点道:“我堰丘有着大海火山和雪原,是三国中矿藏最为丰富的地方。峡谷隧道,易守难攻。铁骑更是如风迅捷闻名遐迩,你今日亲见,觉得如何?”
倾瞳也拉住马头,睨了他一眼,有几分娇嗔,“蛮子就是蛮子,眼里只看得到杀人打仗。”扭头再去欣赏那一路世上无二的风光,嘴角微微翘着,衣袂和心思引风在强烈的日光下飘扬。
“喂……”寇天拍马轻快地追上,本想再和倾瞳说点什么,先见到了迎接的“天虎/骑”在峡谷出口处等待,也就暂且收了说笑之心,策马而上。
只见千名“天虎/骑”精兵猎猎红衣,跪下的动作整齐划一,豪迈高声居然也是一个调子,“恭迎皇上回朝。”
倾瞳瞧见黑压压匍匐的头颅,不禁再瞅了一眼某人高卓的背影,感觉忽然有些复杂——眼前的一切都归这个男人所有,他有那份问鼎天下的霸气,也有那份马踏千里的豪强。
也许,他会是最后那个胜者。
寇天倒在此刻回首,目光交错间,他似通了灵犀,深眸炯炯一闪,冲她伸出手,“来!”
倾瞳自然不会在堰丘的军队面前摆无谓架子,顺从地来到他身侧,却被唐突地抓住皓腕举起在二人之间,听那人向着众人宣布,“盈瞳公主是我堰丘的贵客,你们从今天起都给朕打起精神招待。若有人敢让她不痛快了,朕就剥了他的皮。”
震天动地一声“诺”,吼响了漫山遍野。
倾瞳飞快地抽回了手,窘迫地咬着牙压低声,“你还是土匪么,这算什么?”
寇天却志得意满地望住她一笑,红发在风中张扬,“哈,所谓成王败寇,可见最后的胜者开始也未见得高尚多少,要那个虚伪的架子做什么用?帝王土匪,我本来就是一半一半,有时自己也分不清。”
前来迎接的“天虎/骑”,就曾是这片土地上纵横无敌的土匪帮。由母亲初建,他接管十年来不断壮大,为他铲除异己,收集讯息,个个都是出生入死的精英之队。但刀口舔血做得多了,这些战士的心也就硬了,性格里更有土匪的蛮横和戾气。
他这个主人,更是首当其冲吧。
倾瞳定睛望了他好一阵子,扭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可能,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
寇天瞧了瞧她,扭头瞭望向远远的苍天,大掌还算规矩地靠在倾瞳垂下的手边,那温度微微发烫,简短的言语却十分的笃定,“你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
倾瞳心中再叹一声,缄默着避开他的亲近,扬手挥缰,“驾!”
入了历越后,他们反而赶得颇急。想想也没什么好惊讶,寇天登基才两月就跑去他国,必然积下了不少国事,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归心似箭一天都不愿多等了。
至于他此去历越的用意,倾瞳心里多少有数。不过她因为自小挫折,性子反而生得坚韧洒脱,另一面也算个冷定无情之人。既然无意此人,也就并不在意,他若不提,她就自在只当不晓得。看看风景赶赶路,他们也算融融洽洽,十日后赶到了堰丘的都城——那座赫赫有名的濂贺城。
濂贺城好似一弧弯月,月弧间的城池被高大乌黑的城楼护卫妥当,面前一望无际的旷野。真要有人冲上,只怕十里八里没遮没拦,早被高城里的厉箭射倒。
倾瞳一面啧啧称叹,心里更挂着杜秋茗。他进到城中后,就直奔司马锦的将军府。
印象中沉健高大的司马锦倒比一年前瘦了许多,见到她来本想笑笑,咧嘴的表情却有些失败,“一年不见,三妹可好?”
倾瞳瞪了他一眼,“少套近乎,大姐人呢?醒了没有?”
司马锦对这位小姨子虽不熟悉,不过对她这一年来惊世骇俗的行为却是有所耳闻,知道她绝非一个好相与的角色。这时候,他心中不禁惴惴,只好随她进了院子,一面慢慢解释,“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从先时对外界毫无反应,现在倒好像能听到旁边的人讲话了,只是还不曾苏醒。死风来过,开了药,说她就快康复了,不过时间很难讲……就是这间……”
倾瞳推门而入,看到屋里一张干净富丽的大床,锦褥下那女子容颜消瘦,合目睡得沉,双颊尚浅泛嫣红。
“大姐。”她疾步过去,扑到床边细细检查,随后心内稍安。司马锦没有骗她。她这时候才发觉大床边摊着一个简朴的地铺,就拧了眉,“不过是夜间照顾病人而已,下人在床边睡着,岂不闹她休息?”
司马锦摇头道:“那是我的。”
“你的?”倾瞳有点惊讶,仍不露声色。
司马锦的笑容有点苦涩,“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又不放心她一人,只好如此了。”
难怪大姐爱极生恨,难怪大姐无法再面对,英雄少年,酬酢深情,司马锦原来是个如此的男人……
倾瞳不禁恨了一声,“你知道有今日,还骗她十年?”
害得杜秋茗如今生不生死不死的,靠了无数珍稀药材和寇天的百转真劲维持着生命,却不肯转醒面对,他又怎能对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如此狠心?
司马锦坐在桌边,握着手边的茶杯,只是垂首定睛瞧着里面沉浮的茶叶,“锦没什么可以辩解。我本是为了责任去到历越,所以无法坦率告知她我的身份,可是对于夫妻之情,我从来不曾半分假意。你这次来,若是探望顺带为她诊病,我自然万分感激。若是起意要将她带离……”他忽然抬首,眸色坚决,“必须要等她自己醒来抉择。否则……”
“否则如何?”倾瞳起了身。
“否则,我司马锦上天入地,一定要夺回我的妻子。”
“你有资格对我这样讲么?”
“我是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杜家。不过我曾经失去了她一次,决不能再犯第二次痛悔锥心的错误。”强烈的光芒千道万道撒入房中,沐在光中的轮廓越发显得坚决无比。
倾瞳冷笑道:“如果你的皇上要求你放弃她呢?或者她醒来了,但是依旧恨你入骨呢?”
“若是秋茗醒来,要杀要剐,司马皆愿领。至于皇上,其实三妹对他不够了解,其实当年就是他,用了这世上唯一仅存的还魂丹救了秋茗的性命。他不为别的,只为我情急时刻表现出的那一片真心。”
明眸微微怔了一下,倾瞳终现出几分愤愤,“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大到谋夺江山财富,小到占领女子芳心,他们霸道得不讲理,却也执著得可怕。
司马锦知道会得罪她,还是不得不为了留住妻子而力争,“土匪也有人心,何况王与我。”
“你……”黛眉轻立片刻,却收了抑色,“我饿了,这里有什么吃的没有?”
司马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顿了一下才试探地问:“三妹预备住在府中?”
倾瞳不客气地横眸,“怎么,你还预备把我赶出去不成?”
“这……”司马锦稍加思索,忽然喜上眉梢,“有有有!当然有!”一边迭声命人送倾瞳到备好的房间,一边笑颜殷情,“三妹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他们讲。”
倾瞳这才撂开手,大姐的事她打定主意先静观其变。午后,司马府里备下了丰盛的接风宴,可惜她还没上桌就被一纸圣谕请进了宫中。看来想到宫外避开是非,终归是不可能了。
濂贺的皇城没有禹华的雕刻富贵,也不见开元的层帐婉约,黝黑的火山石柱,贝壳砂砾铺就的走道,阔坦间更见异域风情。当今皇太后的敏芙殿倒比较正统,只是气氛分外冷清些,到处扬着千姿百态的芙蓉纱幔,轻飘飘随风扬抑,好像宫中这漫长的弹指光阴,风华老去。
寇天的母亲斜靠在一个马皮垫上,五官秀丽约猜不出年纪,许是平日少有表情,所以凤目生寒,看着绝非亲切。银丝金线的紫色凤袍上,垂落的如云红发触目惊心,衬得那张面容隐隐可见年轻时候的倾城绝代。
她的视线初一落在倾瞳的脸上,立时定住了,专注得几乎有些可怖。倾瞳楚楚有致地敛身行礼,颊边梨涡一闪,“历越盈瞳,拜见堰丘皇太后娘娘,祝娘娘万安。”
“你……”皇太后夜纭从榻上赫然坐起,被一边的寇天举手搀扶住,黑幽幽的水眸睁得极大,欢喜至极,惊悸至极,“你是……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的更新,奉献给亲们,抱抱!╭(╯3╰)╮
☆、大芙王妃
云鬓上银瓣金丝的芙蓉步摇在光中颤了一下,似被刹那凝住。
倾瞳却莞尔一笑,好似一道无瑕的光自在淌过人心,芬芳剔透,“我是什么人,其实都不要紧。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因缘际会,时间久了,痕迹浅了,真假错对不过如此而已。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你说得倒好!”夜纭的声线绷紧了,神色悲喜难辨,“你先答我,你的背后,可有一朵盛放的芙蓉胎记?”
芙蓉胎记?
倾瞳敛眸掩去了一闪而逝的诧异之色,才不卑不亢地反问:“有或者没有,很重要么?”
一旁的寇天便对母亲的瞪视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她性子烈。撕了她的衣裳,她怕是要恨儿子一辈子,我还怎么娶她?这件事关乎重要,母亲自己来验证不好么?”
倾瞳听他这么放肆,极低地骂了句“蛮子”,夜纭却已经急急走到倾瞳身边来,拉住她的手,“你随我来。”
真要脱她衣裳?
倾瞳不干了,“抱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倾瞳无意给人鉴赏查探。”
“由不得你!”
“本宫乃他国使臣,并非堰丘人,此事事关两国邦交,恐怕不是太后说了便算。”
“你敢违抗我?”夜纭手心发劲,顷刻将倾瞳的腕上掐出一截红痕。
倾瞳甩手,一枚银针便闪动在空气中,“太后请自重!”
夜纭晓得厉害,急忙松开了擒着倾瞳的手掌,怒喝道:“来人哪,把她给哀家绑了!”
“慢着!”寇天见这两人立刻势成水火,扬手阻止了上来的宫人,就势拉倾瞳到一边,在她耳侧低道,“你既然来了,何必要逆她的意?”
倾瞳只是淡淡挑眉斜睨,唇角轻媚,“想验我的身,就答应归还我十二郡。”
“你……你……”寇天的紫眸一僵,“你”了两声,瞥见皓腕上的红痕,心中居然有点钝钝的闷疼。他抬目瞧瞧母亲,出乎意料地在她耳边狠狠一咬牙,“你若合作,可以商量!”
果然,那胎记如此重要么?重要到比凌帝寇天的天下宏愿更加迫切?
倾瞳心中也起了疑惑,“当真?”
“我何曾对你食言半次?你若晓得等待是种什么滋味,数不完的长夜,熬不尽的永昼,渐渐走火入魔的愿望……你若是晓得,就不会要我开口求你!”
风拂发动,焰丝掠过寇天的眼底,炯炯眸光便似扬抑着几分不可言的痛楚。
倾瞳微怔着对上他的英眸,心陡然被什么轻刺了一下,迅速撤开了注视,咬了一下唇,“你答应的,就不要反悔。”再转而对上了不耐的夜纭,坦率直道,“看在凌帝面上,倾瞳便实话实说。本宫自小身上确有一块奇怪的胎记,很似芙蓉花。此言太后信便信,不信也无所谓。不过想要验我的身体,恕不能够。”
“别以为随意便能混过。”夜纭咄咄逼人地紧盯着问,“那芙蓉有几瓣几蕊?”
“九瓣九蕊。”
“花朵何色,花心何色?”
“花朵玉白,花心冰蓝。”
“花朵玉白,花心冰蓝。”
夜纭重复了一遍,不禁深吸了口气,咧咧嘴却滚下一串泪来,毫无预兆地屈膝便跪,声音郑重而哽咽,“第一百五十七代圣女司云,拜见大芙主人!”
寇天震了一震,面色复杂难言。
倾瞳已然退开一步,“皇后娘娘这是为何?倾瞳受不起的,快些请起。”她求助地瞅向寇天的方向,“凌帝……”
母亲依然低伏在地,一地红发,一身素裳,朵朵芙蓉妖娆绽放。
寇天无声深深凝了倾瞳一眼,伸臂一拂带起了夜纭。转身玄袍却迎风飘起,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朕还有事,你们边吃边谈吧。”
倾瞳忙不迭地扬声,“凌帝且慢,倾瞳欲随往。”
不料手臂被夜纭的手心烫得一惊,“你不能走,我等了你太久了,你好歹总要听完我的话再离开。”
满面悲光寒,一心切切冷,叫人如何坚拒?
倾瞳晓得寇天没有八成把握,应该不会贸然带她前来。可是这个所谓的真相,虽不算完全出乎意料,也着实颇为棘手。再对上面前那双略显岁月沧桑的期盼秀目,只能叹口气,“好吧。”
两个女人对坐一处别致的含月栏杆,幽光洒下,缱绻成卷。
酒烈回甘,倾瞳凝着手边的酒盏,转了转,又转了转,才扬手再次一饮而尽,明眸随酒意肆意,“太后娘娘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夜纭一直在细细端详她的举动,此刻嘘了口气,“连饮酒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呢……从何说起呢,好了,就从你的姓氏说起吧,你可知道,你原本姓娄,娄花的娄,那是个在几百年前被人人敬仰的尊贵姓氏。”
“噢?”听话的人还是不甚在意的模样,“这样的话可有些唬人。娘娘敢讲,我却不敢信呢。”
“不论你是否相信,这都是事实。你的相貌,动作,甚至是性子,都和一个人十分相似。她叫傅曲蓝。小天讲过,你懂得吹一首曲子,你听听是不是这首?”
“太后请便。”
夜纭雅悬玉臂,将一个陶埙轻靠在唇边。檀口淡抿吐气,一段古意悠扬的曲调便潺潺而起,绵绵情意,欲语方休,惆怅低回勾动人心。倾瞳听着听着沉了眸,只是拨弄指下的酒盏。
夜纭奏了一段,才搁下陶埙,望向眼前的绝色女子,“可对么?”
倾瞳咧咧嘴,“似乎不差的。”
夜纭就颔首道:“这是当然!因为这首曲子就是你祖母教给我的。那年我才十五岁,你的祖母十九,她嫁给了我的主人,当年大芙国的后裔娄冠瑜为妻。然而却是她最最心爱的男人,为我大芙引来了灭顶的灾难。”
“听起来,那段过去似乎不会太愉快了。”
夜纭漫然抚摸着手中光滑的乐器,长睫低垂陷入了沉思,“愉快么?现在想想,至少在最初,我曾经很崇拜你的祖母。我们一族三百年前就开始隐居在那片深深的山林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去的道路越修越隐秘,还带着各种陷阱机关,所以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生存状态。我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只有王,才有一年一次出谷的机会。
有一天,王把一个女人从林外的世界带回来了。她的容貌比天上的太阳都夺目,可以一跃上巍峨苍松,也能毫不费力踏水无痕。可她总是在饮酒,总是独自吹奏这支曲子,却不怎么肯理人。我那时已被选为圣女,束缚极多极严,可是我就莫名想要亲近她。我给她送去蜂巢,甜酒,蜜饯,围着她问东问西。
她却一概不碰,也从来不笑。直到嫁给王的那天早晨,她第一次主动与我交谈。她说感谢我的好意,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本来那里是苦的,吃什么都补不回来了,不过她日后总要试图不依赖我送的甜蜜食品也快乐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我最强悍的敌人,但是嫁给我那位仁厚出色的王,她却并不情愿。”
倾瞳到底有些在意了,忍不住追问一句:“既然不情愿又身怀武功,为何她不走?”
“我只知道傅曲蓝因为一件要紧的约定,答应了嫁给王。一月之后娄冠瑜就不顾所有长老的反对,一意孤行举行了婚礼。他原本是个最理智的君王,仁慈,温存,包容,风度翩翩。可是他为她着了魔,他对我说,他爱这个女人,他负了所有人,也不能没有她。可是,可是……”
“可是一相情愿的感情并不快乐?”
“砰——”夜纭手中陶器在闷响中化为齑粉,她好似无知无觉,举杯啜了一口辛辣烈酒,冷笑道:“世间情感的糊涂债务,一相情愿,那也是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