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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凌帝野心勃勃,早有吞并三国之心。这次苏醒之后立刻纠集重兵,显然是为了冰崖之事,为了盈瞳公主而来。一旦日后兵戈再起,绍渊必定腹背受敌,极是不利。
不过便是如此,他亦别无选择。
因为竹园里那个火暴性子的女人,好起来似水婉转,生起气来更能撒手便走。若是让她误解自己背叛,只怕真会风火一般消失,他再欲擒风揽火,上天入地怕都难觅其踪。
合目,心中思忖计较,眼前一派明暗不住地沉浮。他习惯地取杯饮茶,不防左手失力一偏,一杯热茶哗啦沿桌倾倒。被热汁溅烫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停了停,复安静收回身侧。白衣上的淡淡茶渍,缓慢地晕开来,清寂而无声。
“慎之回来了么?”
一位精干的下属走来回报,“刘大人一早去了翰林院,还未归。”
“嗯。”他站起来,“去请竹园的客人,就说邀她入宫,去见一个人。”
窗外雾色全然散开了,天却是灰扑扑的阴沉,似要落雨的样子。莫怀臣立在车旁相候,一会儿便见一个白衣皂靴的人影施施然而来。她原本高挑窈窕,纤腰俊容映着如雪白衣,不似立渊公子的清高疏远,却仿佛最为名贵的珍珠,熠熠生辉倜傥逼人。
他本来满腹心事,瞧着不觉眉梢一扬,“怎么穿这么打眼?”
“不是要我去见李娉么,雁安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吧?李邈再不成器,始终是她亲兄,如今忽然说他早就死了,谁也不会一时转弯,总要想个法子哄哄。”她撇撇嘴,正欲擦身而过,被他拉住手腕,自然地将手边一件素色斗篷为她披上,责声亦不失温存,“便是你打算相帮,预备去安慰李娉,也不必这般特意打扮。你以为凌帝醒来后,会全信了当天之事么?出入不谨慎些,被他查出蛛丝马迹,历越那边为了你一番折腾纷乱,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是。都是丞相大人英明。”倾瞳任自己笼在他的气息之中,听着听着却笑了笑,只是笑里还带着点别的什么,“时日久了我都忘了,这儿离皇宫远么?”
“大半个时辰的样子。”
“那足够了,大狐狸,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讲清楚以前的事!”
莫怀臣并非毫无预备,此刻仍不由吸了口气,再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目,却苦笑了,“先上车吧。”
前段日子他重伤垂危,竹园内外封锁了一切消息。众朝臣只当丞相人在边境查看军务,并不知晓他在僻静的竹园中足不出户地调养。近日稍见好转,才重新理事,今日更是头次外出入宫去。是以相府一干人等都小心翼翼,将一辆马车中来回铺垫,软榻融融好似卧房床褥,连茶水杯盏都一应俱全。
倾瞳挑帘错愕了片刻,莫怀臣跟随上来,“这边坐。”
“嗯。”伸出的手被刻意避开来,她兀自捡了另一边坐下。马车便即拉驾出发,车内只剩了他们二人。面面相对,清醒凉目,不复清晨时的旖旎情怀。
倾瞳握掌成拳,单刀直入地简洁道:“我不喜欢与你遮遮掩掩,将《思幻》奏给我听。”
“《思幻》么?如若真相并不会令人欢悦欣喜……”悦耳的声线洇入一丝涩意,“为何一定孜孜以求?”
她依旧静静平视,“换成是你,肯在幻境中糊涂地过下去么?”
方才她一人在清净林中徘徊良久,已想得十分明白。原本于她而言,黑,或者白,世事清晰无比。可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一切都变得混乱了。追逐,又不断停步;拥有,又不断疑虑;欢喜着又恨着;笑着又流下热泪,恩怨重重叠叠,只是反复纠结。
便是如此,她竟然还是爱他,爱得宁愿抛弃所有,伴在他身边,为他拨开周身孤寂的清冷,为他实现平生志向,然后一起坐看云起云落,春华秋实。
因为她爱得纯粹,便不容他的情感中有一丝瑕疵。所以不能欺骗自己,宁可一次痛极,痛到彼此远离,也必须知道那个真相。
轱辘一圈一圈,外头的落叶零散坠在车顶上,簌簌的萧瑟。
车内沉默良久,莫怀臣自释一笑,笑意寥寥,“好。你说得不错,你我都是分明之人,若有瞒隐,如何都是心结。你猜得不错,上元节那一夜,我的确找到了你们。看清了你的面貌,见到了凌帝的真身,也听到你们的一部分对话。”他抬首相望,桃花目中潺潺如水,“现在,你还要听那首曲子么?”
倾瞳微微木了身子,或者,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听到自己无澜的清音也跟着发僵,“那晚灯节,你我,究竟是不是街头偶遇?”
清隽眉端蹙得更紧了,他接下去对答道:“你那时是梁王的遗孀,而那天晚上,是你擅自闯入了我为堰丘之虎备下的局。”
“然后呢,你知道寇天中了‘月迷殇’,走不远;而我毕竟是历越的公主身份,还是梁王的未亡人,所以才选择放他挟持我逃走?”
莫怀臣对上她渐渐犀利的眸光,依旧颔首,“是。”
“哈……我居然以为,你会对一名无辜的路人心怀慈悲。”倾瞳也不知是笑是叹,盯着他咬咬牙,“那么那一夜,你不救我,又不捉拿寇天,是为了什么?”
“我曾见过凌帝的画像。堰丘的皇子暗中操纵强盗买卖,不过加剧内斗,对绍渊而言倒不算十分棘手。至于你……”他终有几分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那时我只是吃惊你与清姨非常相似,并不能十分肯定。而大芙宝藏的线索,极有可能系于你身。”
“大芙宝藏?”她挑了挑眉,细致的指尖不觉按住胸口那颗墨玉吊坠,感觉胸口也跟着发硬生寒,“所以,你将计就计带我回历越,刻意接近我调查玉佩的下落。你拿走了我的兵略图,甚而在凌江遇险之前,你都早有预备,落水骗我拼命相救?”
“那兵略图没有丝毫用处,不过当年查抄梁王府之时,我不曾将其取出而已。彼时我在绍渊见疑于君王,又欲令你离开绍渊,才命人潜入将书架毁坏。但你若带着已然废纸一张的兵略图回国,只怕会祸及杜家,我才在船上将其取出。”
倾瞳只能勾唇苦笑了,好,大狐狸,你实在聪明,所以比愚钝世人要清醒百倍,无情千倍。别人方行了一步,你已设了三步的陷阱。从遇见,到设计带我出绍渊,船上对大芙宝藏之事真假试探,又给我掩人耳目逃生之机,而后在禹华都城一番周旋,终究如愿以偿将仇人一网打尽。
我以为的一场初遇,果然是自以为是,好似秋风黄叶,潇潇无痕。终究意难平啊。
如烟的讥嘲在眼底暗流,倾瞳还是扬着唇角,“所以,包括苍络山的相救,都是你的暗中计划么?不,也许那个夺宝大会本就被你操纵,你无非是有开启宝藏的白玉芙蓉,所以想要在暗处寻出宝藏图之所在。”
这一次,莫怀臣不再作答,只是深深望住她,墨色尽处潮汐似海,“别再问了。”
“行,我不问了。既然你讲了这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些秘密,好不好?”
“不必……”他踯躅片刻,在她的注视下无奈改口,“罢了,你讲。”
“那晚你实在该早些来的,因为寇天就是大芙圣女的儿子,他的身上,有另外一半的墨玉吊坠!而我的墨玉吊坠,一年前师父下雪山之时,才带来还给我。你若那日得手,也许大芙宝藏现在已经归你所有。绍渊伟大的立渊公子便可就此铁蹄称霸,颠倒乾坤,实现一统三国的生平宏愿。”
她语带尖刺,一瞬将其胸口刺得一阵闷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莫怀臣只能靠住车壁,面色微黯徒劳地笑一笑,“所以,人算不如天算,不是么?清姨赠我白玉芙蓉,也详尽告知一切宝藏秘密,我却终不能成事。如今你要怨,我亦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内牛满面,偶家编辑肯定是跟亲们一伙儿的,咱都没敢申榜,还是得到了十分给力滴榜单。编辑大人万岁,某乌龟不能辜负了编编厚爱,只能泪奔码字,所以这周亲们继续看某乌龟活力滴更新吧啊啊啊啊。还有,要求抚摸!
☆、峰回路转
车外秋风卷起清冷,相形车内越发沉默。
所谓的真相,原来是这般无情而残忍。
若他不曾将她引回历越,杜魏风也许还能好好地活着,她那群素不相识的血亲父兄,也不会个个争先恐后死于非命,泱泱历越不会差点四分五裂,她亦不必因为自己引来的大祸而经数载折磨……
“你……好,丰子汐你真够狠!”倾瞳冷笑一声,往事滚滚如潮,她禁不住扶住发烫的前额,咬紧了下唇。
莫怀臣一时不由自主地扬手,修指凝滞在半空,却似被什么隔住了,顿了顿终是握紧成拳收了回来,不曾触到她的面,“抱歉!”
“抱歉?丞相大人也有良心不安的时候么?我真想知道,你我之间,到底哪一段是不掺虚假的?现在呢,杜倾瞳有何价值,令大人不顾一切也要强留在身边?还是为了大芙宝藏么?或者,你真的需要保有我的血?”她却倏然抬首瞪住他,明眸焰火滟滟,凝泪戾然。
霎时心如刀剜。莫怀臣一怔,捂唇痛咳几声,俊面泛起一层不健康的绯色。滞了片刻,莫怀臣重望住她,静淡的言语流露一丝伤痛,“瞳,你又何必如此?前事是我错在先,若你不满不甘,随你如何,我都不会有异议。你明明知晓,我丰子汐此生此世,愿为一人生死不计,这番誓言绝对无虚。”
“我为何该知晓?现在我什么都不敢信了。”倾瞳硬起心肠,扭头不看他一瞬心痛的表情。
她恨这个男人,却更恨如此狠不下心的自己!
他百般算计了她,将她耍得团团转。可是,也正是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绍渊丞相,对她百般照料提点,一点一滴如春风化雨,最后伤她亦被她所伤,甚至追随她跳下万丈的冰崖,以命相护。
那样裂骨的剧痛,他始终无声忍耐,只在她离房以后,才会释放压抑的咳声;数个高热昏迷的夜里,他会无意识地寻觅她的手指,只有将它们握在手中,才微微展眉;清醒后他便埋首政事,偶尔自案边抬首,静静地与她目光相接,便露出舒然的浅笑。
这段日子,她的起居饮食,他都会私下过问柴青,吃了几碗饭,菜是否合心,天气凉了,要为她先预备齐全……她偏爱美酒,他便为她将皇宫中的佳酿都搬了回来。看她扬杯灌鬼和尚喝酒,闹得鬼和尚赤红如虾,他人在病榻上,亦会忍俊不禁。
他自然是欢喜她,比欢喜更深更浓,还有,也许还有连他都不愿承认的痛,利刃一般悬在他的心头,和着矛盾尖锐,越刺痛便越剧烈,情如烈火焚烧心扉。
可是他毕竟策划了那么多,算计了那么多,那些遗憾伤痛,已无可挽回。她怎么能不怨不恨的当做一切不曾发生?意难平,究竟意难平啊……
马车一顿,柴青在外头恭敬回禀,“大人,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倾瞳先起身下了马车,莫怀臣也缄默而出。前头带路的宫人步伐细碎,两人鱼贯在曲折玲珑的回廊间漫步而行,秋雨滴答落下来,寒意和着飞檐上的角铃飘摇,潇潇渗透人衣。
意外地,他们竟然先到了“天云殿”。转进屋中,一阵香暖扑面而来,一身淡灰轻裘的雁安撑额倚在案边,见到他们便双目发亮,起了身哇哇叫着直扑过来,“小瞳瞳你来啦,啊啊,我就知道你最好,不会让这个人给我开斋三年的。”
扑到一半,身形被莫怀臣挡住,清冷的丞相大人只是淡淡吩咐一句,“备出东厢房,她这段时间暂时在宫中住一阵。还有,叫那个孩子来吧。”
雁安停下动作,眯起魅人的眼斜睨着,有丝意味深长,“真把她留在我这儿呢……”
莫怀臣转身,擦过她的呼吸,听倾瞳低声咬牙,“你又想如何?”
他出乎意料地按住她的薄肩,吻了吻她的额,低垂的墨眸涟漪如许,“外头纷乱,这里反而安全清净些。也许,你先考虑清楚,别轻易作决定。”
她气急,一掌拨开他的温柔,沉面道:“何必如此,我受不起。”
莫怀臣轻轻叹息,与她擦身而过,“想明白了,便来寻我,我自会叫你如愿。”
白衣如烟,颀长的影一径踏入外头风雨招摇的重重殿宇,再不曾回首。倾瞳凝亦不回视,笔直走到桌前,取了茶盏,急急将一饮而尽,好似要借此咽下胸口无数泛疼的情愫。
眼前一花,多了一只精致的琥珀琉璃杯,鼻翼便扬起寒洌的酒香,与雁安的指相映,越发好看,“这种时候,不该喝酒么?”
倾瞳侧目瞅了一眼这个玩世不恭的男子,不客气地接过酒杯,将烈酒送入唇中。雁安笑眯眯地又为她斟满,将手中残酒与她轻盈一撞,“敬乱世天下!”
她饮,他便再斟,“敬荒芜红尘!”
“敬绝色如你我!”
“敬……别扭的丞相大人。”
举杯的手停了下来,重重顿洒出晶莹的酒色。
“不喝。”倾瞳没好气地瞪人,后者挑了眉,玩味地转着手中冰翠的酒杯,“怎么着,又吵架了?”
“有什么好吵的,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啧啧……”雁安转到她身前,长指勾起倾瞳艳绝含愤的轮廓,指腹沿着她的雪肌一溜拂过,“我就说么,要不是他自己应付不了,也不会把你送来。可惜了良辰美景,美人儿一颗心全围着那个败兴的人打转,弄得一点气氛都没有了。我伤心!”
他言语轻佻,手却犹如女子般柔软,只令人感觉安慰的轻暖。倾瞳原本又痛又恨,被他这般调戏,却不觉得受了侮辱。也许,只因为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而这张面孔,又如此的相似。呵过面上的热度令人不觉遐想起今日清晨,竹林里那人的气息,如斯火热缠绵,急切似欲吞没她所有的理智……
见她潋滟眸中一霎恍惚,雁安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小瞳瞳,你可别太诱人。那家伙喜欢当圣人,我可不是!”
倾瞳受惊地回神,瞥见雁安带了些揶揄的唇角,不禁莫名地咧咧嘴,“你这样的人,他怎么受得了?”
“哦,他受不了啊。我们从认识开始,他就受不了我。我做什么都懒懒散散没规矩,他却样样经心得不行。大冬天里饭都吃不饱,还拿口粮去换人家书斋的书看。我就给他换了回来,他气得好久不肯理我。后来我没吃的了,他倒闷声不响地把要换书的口粮偷偷丢在我这里,你说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倾瞳失笑,终究忍不住好奇,“你们究竟在哪里认识的?”
“谈不上怎么认识。小乞丐聚在破烂庙里,混几日不就熟了?”
“他可不是混一阵子就能熟的人。”
“哈,被你发现了?当年他脾气就糟糕透了,成天苦大仇深的板着一张脸独来独往,有空就疯子一样找附近的石桥,一个一个地刻正字,弄得大家都以为他脑子有病。难为我这个最最善良的人,本着普度众生的心,对他处处关照,循循善诱……”
倾瞳忍不住嗤笑,一面笑心中却涌起些酸楚,口中却道:“这么说,肯定是你硬贴上去的。”
“啧,不要讲这么难听么。”雁安不大在意地挥挥手,举杯饮尽后,眸底流光浮起一痕说不清的恍惚,“你要是见到那时候的他,应该也忍不住想黏着他的。毕竟……他生得那么俊俏,却又好像冰一样冷,冷得叫人在几步之外,都能感到他在簌簌发抖。明明需要帮助,却一句软话都不屑说,成天吃亏,身上就没有完整不带疤的时候。不过他其实嘴硬心软,你不晓得,他那时宁可被众人排挤,也一力护着我这样一个无用的家伙,后来为了帮我拖延逃命时间,被人打昏抓走,送进了那个专门培养伺童的沛王府……”
倾瞳狠狠蹙眉,心间惊痛闪逝,怔怔说不出话来。
雁安对上她复杂的目色,却挑唇笑了,还是那副赖皮的样子,“想不到吧,他这人居然肯做这些事。”
“……”
“美人儿,为什么哭?”他怜爱地抹去她眼中涌出的晶莹,在她颊边翩然一吻,“嘘,这个算是我们的秘密。你还在生他的气,被他知道又为他过去一点小事就伤心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