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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诡异尖利,与箫音交叠似钢针扎入人耳。
白衣微微一震,柴青眼看不好,居然一掌印在丞相身后,“继续!”
鬼和尚亦回手将自己的真气输入那人体内,“撑着点。”
丞相的唇色开始变得苍白,箫音却陡然强了起来,与音哨连番相交缠斗。
两边兵士都是精兵强将,却陡然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悸难受。更别提被哨音驱使的巨鹰群,它们失去了主张,彷徨盘旋几下,一只雄鹰倏然长鸣一声,带头冲向遥远的天宇,群鹰四散分开,展翅冲入四面密林。白衣的影子往后一个趔趄,被鬼和尚及时接住,“你怎么样?”
哨音骤止。红发玄衣的帝王方才与箫音短兵相接,魁梧身形亦是摇晃,司紫已经如魅闪到他身边,“要不要紧?”
“没事!”玄衣只是咽下翻腾的气血,倾向前按住船舷,声音却比方才柔和些许。
一旁的雷鞘不禁有些吃味,啧啧道:“呵,想不到圣女这么体贴。”
“现在是玩笑的时候么?”玄衣人沉声训斥,立直伸手扬披,玄黑风裘上的金龙在人眼里睥睨张扬。
遥遥那边船上的人收拾着落下的兵刃,不少伤兵姿态略缓。他却满意地笑了,一掌击在船舷之上,沉声如刃划破了迷茫雾色,“莫怀臣,你犯了一个错误。”
那头的白影轻咳了一声,似已融化在雾中,只闻温文的浅笑,“何事?何时?”
“为了一个女子大意追进这个河谷,这里,便做你的葬身之地吧!”
那头声气依旧含笑朦胧,“噢?可惜得很,本相还不想死!”
“由不得你。”玄衣趁势对雷鞘点了点头。
只见一束烟信带着急唳升空,在最高处炸出数点绚烂,转瞬无踪。
两边的山势却陡然如群象狂奔,崩裂无数的噪音。无数大小的巨石从高崖上滚落,朝江中的船队劈头盖脸地砸来。声势之大,数量之多,几可塞满整个河道。
最前头的帅舰首当其冲,怒江深雾,水窄径狭,船上之人挥剑难避。
“现在到时候了,撤。”丞相大人一声令下,纵横无敌的绍渊水军迅速弃帅舰后撤,大船顺水急冲而去。丞相转首对一旁的鬼和尚一笑,清隽的面容因为那个笑显得销魂摄魄,嘴角却不断溢出殷殷的鲜血来,现出雁安的本色来,“我说,我虽然会游水,可是,咳咳,怕没那个力气了。”
司紫在一旁忙于指挥历越战船后撤,却听见主人咦了一声,“好像不太对。”
话音未落,他们的船身兀自一晃,方才困在落石范围内的绍渊旗舰陡然加速朝他们冲过来。他们的船却不知被什么拉扯着,竟开始朝石阵飞速靠近。
玄衣人对上司紫吃惊的神色,浓眉蹙紧,“怎么回事?”
“船下被什么扣住了。可能是……”司紫匆匆看了一眼那头的战船,就如弧掠向船边,“我下去看看。”
“别。我去。”雷鞘想抢先一步入水,却被玄衣人拦住,“来不及了,弃船。”
双船刚才被人潜到水中用铁链相连,绍渊军士狠绞链盘,两船无可回转地直朝对方撞去。
“哦。”雷鞘猛抬头,但见乱石如雨而下。他撮唇惊出一声尖锐,顺手就拽了司紫的胳膊,“快跟我走!”
司紫却是一动未动,真力弹开了他的手,“传言立渊公子怕水,我去解决他!”
“你……你能有那个本事?”雷鞘急得脾气都上来了,却听玄衣人严厉出声,翻掌扣住了司紫,“困住他才是你我任务,现在已经达到。你想死,也要得到王的许可!现在,走!”却已是大将军司马的声气。
司紫垂首片刻,低声应了。随即与司马和雷鞘飘忽而起,直掠向远方河面。
衣袂刚起,两艘大船轰然撞到一处,凌厉的石阵铺天盖地砸了下来,顿时木石四溅,齑粉漫天。巨石填满河道,鲜血漫涨清江,凄厉的惨呼,落水的纷杂,一直传出很远很远……
环抱延绵的丛山之间,山势陡峭龙盘虎踞,远看却是巍巍一片绯然宁静的秋色。
丛林之间,却缓缓行着数不清的如蝗大军。打头那人一身玄黑丝袍,深朱的发摩挲着光滑的绸缎,发出极其细碎的声音。他似是听见什么动静,就摆手在原地停了颇一会儿,红发猎猎如炽。然后,他自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绍渊与历越相连的凌江河谷,离这座山头并非十分遥远。翻过这座山头,下面便是平坦的大地——历越的土地。
大家都道他要与绍渊开战,他却再次借司马的幌子,带大军潜至历越附近。原本历越的兵力经过一年前的内乱就大有损伤,他就是要让莫怀臣扑一个空,后方还有司马锦能拖住他的脚步,自己则先取历越,再对绍渊。
他要叫那个女人,叫全天下人都瞧个清楚,到底谁更强大,谁才是上天注定的主宰之人。
高山峻岭,玄衣风满,狂袖一挥战乾坤。
几时醉里看,雄心柔情万千,山外层云翻。
拨开密密的丛林,幽州之地现入人眼。平原上零落着高大树木,都失去了叶,在暮色中有种别样的萧索肃杀。肃杀的,还有那远远排好队列,全副武装浩荡的大军,一直延绵到看不见的夕阳深处似的。
硕大的“绍”字飘扬蓝旗,是绍渊独有的标志。
倜傥的白衣立在阵前,静望着如蚁群席卷而上的堰丘大军,暗暗咽下因为连日赶路所以浮荡不安的真息,轻微吐了口气,扬声平稳而安详,“多时不见,本相恭候已久了。凌帝要国要人,都必须先过本相这一关。”
寇天怔了一下。
眼前的大敌,倒是在任何时刻,都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不禁一跃而出,冷笑振林,“哈,历越与绍渊终于结盟了么?”
对面人依旧不温不火地回道:“不,这一仗,只是本相与凌帝之争。”
“哦?”寇天的面沉下来,焦煎眸中却燃起两簇争胜的战火,“那还等什么?你我成败尽在此役。你算准我来又如何?对战沙场,只靠真正实力。今天,你我便不死不休!”
赫赫英武战神之身,如电般拔高而起。射日长弓半空中似烈阳铸成,金光闪闪一箭呼啸破风。对面的战旗应声摇晃,被马上端坐的那位银盔丞相稳住旗身。只见到流苏红樱迎风不住上下浮动,清利长剑扬起,银光直刺天宇:“绍渊诸将,全力进攻。”
“杀啊!”
但见人如麻,枪如林,摧枯拉朽般呼啸奔袭。战马狂嘶,尘土嚣卷,两道冰冷浪潮,转瞬在平原处猛撞在一处。
刹那喊杀震天,红蓝混战不休,交错难辨。
寇天一马当先直冲在前。墨刃拉起死的弧度,血红战袍风中张扬。他手中的玄流就是九幽的请柬,挥动劈杀间,四周热血如雨。殷红溅在他冷酷的面上,令他的豪颜越显得无情而嗜杀。
黑云翻滚间,一袭白衣纵马迎上怒战的玄甲身影。雷霆闷炸,流雪十二式在空中扬起万千雪影,引着天之冰寒袭向靠近的敌人,优美无伦的剑芒便是断魂的祭祀,在人要害一点,便成为永寂的冰冷。
寇天腾出手来,墨刃堪堪斜扫,莫怀臣立剑挡隔。
“锵。”
墨刃与白锋,终于又一次狠狠相遇。
这一次,必然生死相拼。
咚咚咚,战鼓响。
胸中河山,掌外蓝天,终必过那血雨腥风,纵横呼号的一霎。
头颅横飞,身躯洞穿。窒息、惊惧、倒下、死亡。一具又一具带着温热的人体,毫无知觉在脚下堆积成山。
抬头看,残阳皑皑如血。六合无垠,万林悲呼,何处激战,不是修罗狂愤凄厉入骨?
☆、帝王抉择
血,血,天地之间,只剩下无垠血色。
无瑕的白衣被千万鲜红染透,箫剑再次插进敌人的胸口。不及转身间,只见一道玄光带着夺命的狠厉劈入他的肩胛骨肉,他毫不犹豫地回身,半边身体居然都欲裂开,却一剑狠狠刺进对方的胸口。
俊面深目,一瞬仿佛定住。
倾瞳拼命一挣,从噩梦中惊醒,感觉冷汗贴在后背,心头犹自突突。
漆黑的瞳人速速一转,便见到了榻旁白衣蓝裙睡着的二姐——自从余承天死后,她深居浅出,在城外独住,与城内甚少来往——她没想到醒来看到的,居然会是她。
这里是历越皇城,是她熟悉的殿宇,可她为何已经不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窗外夜色苍茫,喉咙干得似要冒烟,不过自己的伤处却不再那般疼痛。倾瞳吃力翻了身,眼底数盏宫灯冉冉,明朗似能照进心中犹疑——是她恢复神速,还是她睡了太久太久,久到伤口都已愈合?
一旁杜卧云立时醒了,坐直对上倾瞳询问的目光,双眸浅漾欣慰,“三妹,你总算醒了。”
“我……”倾瞳顾不得彼此之间微妙的龃龉距离,匆匆嘶哑出口,“二姐,我睡了多久?”
杜卧云柔婉一笑,给她递了茶盏,“先别乱动,喝点茶润润喉。你身上伤这么重,昏迷了十日才醒,你不知道么?既然醒了,我吩咐人给你弄些吃的。”
“不。二姐……”倾瞳忙拉住她,“你先告诉我,他们打起来了么?现在情形如何?我为什么睡了这么久?”她想掀了锦被坐起,却被杜卧云按住,语速微快,“三妹想干什么?你现在就是飞过去,那边也木已成舟。他们堵住了绍渊堰丘的通道,一面司马锦与绍渊水军缠斗僵持,一面凌帝与莫相决战于历越幽州。三日,死了十万人。”
倾瞳一怔,面色却变得惨白,“丰子汐呢?”
“一日前收到他飞鸽传书,说一切安好。”
倾瞳眸色稍缓,恍惚片刻,又轻声问:“那,凌帝呢?”
“应该,兴许,也还活着。怎么,你居然会关心他?”杜卧云不禁微讶轻掀柳眉。
倾瞳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算个坏人。只是……”
只是取舍之间,她选择了那袭如月的白衣而已。她还有疑惑未明,“其他的人呢,又怎么样?我为何睡了这么久?我还要……”
“三妹稍安毋躁,我先给箫帝递个消息。”杜卧云不愧是大家闺秀,拍拍她的手,先走到门口唤人回禀,再走回来坐到倾瞳身边,水眸却现出几分柔极的烟洌,“三妹,我早说了,你去也不能改变什么。有些因果,终是男人们要面对的。他们的天下,他们的抱负,都需要凭他们自己去争取。这一战,你根本挡不住,我也不许你去阻挡。你如今还有空去顾那救不了的火?暗算你的人,暗害箫帝的人,应该还在你们附近。若是没有死风老人,你这次已险些为了帮助莫怀臣赔了一条命。你是想让爹爹眼睁睁白发人送黑发人么,怎么可以这般轻狂?”
“我……”倾瞳一时怔了怔,垂首含了歉意,“我是一时情急,所以没有顾虑到那么多。日后一定跟爹爹请罪。不过,师父竟来了么,是他让我睡了这么久?现在人在哪里?”
死风老人的确来了。
余箫为求倾瞳下落,托付杜君鸿恳求死风老人出面。死风对御命却充耳不闻,任凭那只白鸽载信而返。五日后,居然古古怪怪地独自截住了半道伤重的徒弟,一路回到了禹华。
他不许其他御医插手倾瞳的伤势,独断专行全不讲道理。可他的药确有奇效,才十来日工夫,倾瞳腹部贯穿的伤口居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几乎能行动如常了。
余箫推开大门的时候,倾瞳正端着白瓷小碗啜着红枣莲子汤,坐听二姐慢慢叙述事情经过。只见余箫步履带风略微喘息,显然是急着赶来的,倾瞳便搁下碗,欠身道:“参见皇兄。”
“平身。”余箫的轻语好似徐徐的雨,迎上来阻止了倾瞳的动作,“快歇着,别乱动。”一面挥手对杜卧云道,“丽妃也辛苦几日了,朕叫人预备下了熏笼暖阁,你暂时放心休息一阵。一会儿死风先生就会来,朕有几句话,想和皇妹单独谈谈。”
“是。妾身告退。”杜卧云轻媚应声,又飞瞟了倾瞳一眼,才出了殿。
倾瞳一任余箫扶她坐下。
还好,皇兄的手心和暖目色温存,只是微突的颧骨显出大病后的一些憔悴。
他却只是疼惜地望着她,“好些了么?伤口还疼不疼?”
倾瞳轻敛了长睫,“这次倾瞳莽撞,让皇兄担心了。”
“别这么说。你去,自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回来了就好。”余箫摇了摇头。
“皇兄,枫林的意外应该并非凌帝所为,真凶应该还在暗处,不知皇兄身体可曾康复,宫中是否有什么异常?”
“放心,这些日有死风老人在,宫中尚算一切无恙。我,我也很好,咳咳……”余箫说话便咳出声,那声“好”便不太有说服力了。瞧见倾瞳蹙起的眉端,他却敛了俊眉,面色淡淡的恬然,“小瞳不必忧心。疾病苦厄不过眼前烟云,如斯如相,不过是空。这点小小病痛,亦不算什么的。”
倾瞳一顿,不安笑道:“皇兄今日有兴致与我打禅机么?倾瞳可不懂。”
余箫抬眼看她,“小瞳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仿似一道冻流淌过心间,令芙蓉清面刹那间有些瑟缩。倾瞳握紧了手心的缎被,“皇兄想说什么?现在堰丘绍渊两国激战,战火随时可能蔓延历越,暗中加害你的真凶还没有寻到,危险必然还潜伏在你我身边,皇兄此刻为何还说这样的话让人不安心?”
“我……”余箫藏了满腹的话,面对倾瞳的逼视终于欲言而又止。定定神,他走到窗前推开百合如意木窗,只是仰首眺望着天上一盘月轮。
宽袖迎风,窗外月色清澄照进长殿,似欲穿透华美大气的皇袍。
良久,风载夜静,方听得一句安然,“小瞳,你可知佛祖释迦是如何得道?”
背后一片沉默。
余箫抿了抿唇,“弃大荣华,寻大慈悲,才是悟道之路。对不起。可是小瞳,这皇位,还有惠敏公主,我都不能要了。”
“什么?”身后清音一颤。
余箫转身,对上榻上的女子满面惊诧伤心。他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却只能平静地回望,口吻虽柔却坚定,“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我会等到一切事毕,等你有所觉悟,再宣布退位。历越的皇位,由你交到我手上,自会还给你决定。何人都好,只要能让百姓生活无忧安定,不遭战火荼毒,历越究竟是否姓余根本无关紧要。到那时,我自缘归我佛,还得自然。”
“皇兄,你欲出家?”倾瞳憋了气息,怔怔不敢置信。
他似不忍再看,微偏过头,只见黑发如流泉清净泻下肩头,“三妹,你临行之前,不是让我好好抉择么?我想了许久,这便是余箫的选择。箫本不适合当一名帝王,勉强偏执,只是自苦亦拖累旁人。”
“为什么?”倾瞳的声气带了哽咽,微微刺耳的厉声搅得烛火摇曳,“为什么?是权力让你痛苦么?是朝事让你痛苦么?是锦衣玉食让你痛苦么?还是,我抱怨过,官员们抱怨过,百姓们抱怨过,恨你拖累了大家?为什么,你就是不想做皇帝,也有无数种可以安稳自在活下去的方式,为什么要作这样极端的选择?”
余箫有些无奈地望向方寸大乱的丽颜,悄悄在袖底握了拳,“若你能顿悟,便会理解,这并非极端,而是我原本的理想。我佛慈悲,千万年来普度世人。名利,疾病,痴念,缘何而生缘何而灭,不过都是虚妄。我自抉择,便得平安。所以,小瞳,你放了我吧。”
他让她放了他?哪怕青灯漂泊孤独一世,也好过在皇位上痛苦万分,是这个意思么?
一滴滴泪珠噗噗成串飞滑出眼眶,打湿了如烟的眸光,伤口又开始剜心的疼痛,倾瞳沙哑的声气却更加执拗,“我不答应!”
“小瞳,你又何必如此?”
“你可以不娶李娉,可以恨我蛮横,但是,我不能让你皈依佛门。我不信你已心如止水,不再留恋万丈红尘。”
余箫站在恍惚的阴影中,衣衫飘飘如能乘风,却冲她弯了弯唇,“那么,如何你才肯信?”
倾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