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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踪影。
数名莫府随身侍卫虽紧跟着主人,不过也不大能立稳足跟了。莫怀臣已在船头接过柴青递来的锚链,一剑削断了铁锚,以气传声,“抓稳船链!”一道铁链激射而去,那艘船上的莫府侍卫哪敢怠慢,凭空接过了铁链,五人就势一拽,就绷住了两寸宽的锚链。
莫怀臣低头对李娉道:“委屈公主暂且忍耐,臣带公主过去那艘官船。”
李娉不禁茫然道:“怎么过去?”
冷不防一边冲上一人压住了莫怀臣的手臂,“你疯了?这怎么成?”
莫怀臣转过头,冷峻的侧脸被密雨冲刷着,只瞧不清神色。
李娉反应过来忙拖住了他的手,“带上童若吧!”
“臣只能负担一人,公主安危为先!”
好清楚,好分明!
倾瞳一怔,松了手。
“可是,童若她……”李娉的娇声戛然而止,如朵微黄的小花被擒住了腰身,一跃腾上了窄窄的链身。
涡流之上,铁链孤横。
就见一个矫健的白影以链为桥,脚尖借力往前飞纵。看似江鸥穿雨优美以极,其实人在空中飘飘的无依无凭,稍有差池就会一脚踩空,坠入万劫不复……
遥遥的七丈之遥,仿佛力不可达的极限。
雷鸣,电闪,链滑,风狂。
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纵跃,落下,再次凌空而起……
四丈,五丈,六丈,近了……就快,到了!
几声不祥的破风声却传进人耳里,倾瞳靠着船舷,只辨出不远处的柴青怒喝一声,晃眼的刀光便劈开几声惨叫。她顾不上看是谁失了暗算,单单瞧见风雨中那潇洒的白衣委然一顿,却脱手将一个轻黄的影子送向丈外的船头,自己的坠势更急。
“靠岸,保护……公主!”
随着那句最后的命令,他坠进了江中。这头的船也在巨大的断裂声中断成了两截,带着涡流加速沉了下去。
倾瞳不禁在心里恨了一声,咬牙深吸了口气随船直下。冰寒的江水顷刻几乎冻住了人的心肺,她却蛰伏不动,到江水深深没顶,才不再耽搁,顶着涡流一路冲上,气尽前就如愿拱出了水面。
倾瞳其实水性极佳。自从幼时差点淹死在自家池塘里,魏风救了她,她就跟师兄学了游水。后来她爱极了那份自如的感觉,常常笑着说自己是半条鱼,只差不能在水中睡觉罢了。莫怀臣这次做得够绝,却给了她一次逃脱的机会。为免日后那份八成准的兵略图为杜家惹出祸事,她借机装一次水中冤魂,日后自得逍遥,倒是两全其美。
缓了口气,算算自己已经在船骸的三丈开外,远远的人声都被混乱湮没了,后头的官船在涡流中打转,似乎在极力找地方靠岸。她极目一望,却没看到莫怀臣的影子。不觉有些奇怪,破浪游了回去,果真无人悬在任何船沿处,官船上混杂如初自顾不暇。
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能上去,那么……这个疯子,不是受了伤,真的沉下去了吧?
倾瞳发了慌。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寻了一圈,除了昏黄的江水一无所获。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依然无果。不知不觉急躁起来,狠吸口气潜到深处,小心地避开了江底的旋涡,就发现不远处的暗流那儿晃过一个白影。她奋力迎着水势划了过去,一把扯过那个人,触手僵硬的是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似乎是李娉的随从。
还好!
正当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当真瞥到了一具熟悉的人形,正毫无抵抗地径自被那个大旋涡拉向江底深处。倾瞳想也不想咬牙猛潜了下去,使了吃奶的劲才够着那人的脚踝,却差点被一股大力拉进水旋里。她惊得一张口松了气,赶忙又闭紧了嘴,手足并用拉着那个人全力向上。可是方才气息卸去,只一会儿工夫胸口就窒得快要裂开,手边的那个人却越来越重,好像一块拖不动的沉石。
没到,没到,还没到……心里只剩了焦急,触眼一片蒙蒙的灰色。她快气尽了,为何还未到该死的水面?
此刻放手,自己就能轻快地冲出去。可是,就这么让他死?手中蓦然一紧。不,既然插手了,她就绝不会让他死!她杜倾瞳也不会死,因为上面,再上一点,就有无限美好的空气。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她更不会死!
倾瞳狠狠地想着,狠狠地咬着唇,拼了命不让自己昏过去,直到几乎眼前的水泡都飘忽起来,她不抱希望地尽了所有的残力往上一拱,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哗啦”冲出了水面。
依旧是狂风暴雨,浊浪滔天。不过杜倾瞳从未觉得这暴虐的天气如此美好过,一面大口喘气,一面赶紧将莫怀臣的脑袋送出水面。那人的墨发被江水荡得无助地散开去,乌青的薄唇也毫无生气。倾瞳支撑着拖他游上了最近的那片浅滩,粗粗一看,离对岸泊船的地方倒颇远了。而且,自己千辛万苦拉上来的这个人,看起来似乎不大妙。
反手探上那人的鼻息,心就陡地一凉。倾瞳运指如飞点上他的穴位,压着他的胸口迫使他吐出了积住的江水,濡湿的手温温地拍上他的面颊,“喂,小心眼儿……”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呼唤,仍苍白着侧面一动未动。倾瞳越发蹙了眉,玉指贴上他颈边的脉搏,顿了顿,不信一般又翻查他的伤势,轻拥着那人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松开来。低垂的秀面上,慢慢的,浮现出一层古怪的神色——震惊,不信,似乎,又因为什么感到滑稽……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都霸王偶?伤心内牛……
☆、温意王侯
微透的白衣上开始无声地渗出两处鲜红的血色,涌出,又被雨水冲淡了,仿如次第花放。这个男人哪怕沉睡着,也是雅面如玉,傲冰千年。
倾瞳呆坐了一刻,对眼皮底下那人叹了口气,“莫大丞相,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敢奉陪了!”说着快捷地自那人腰间臂侧两处不十分要紧的伤处拔出两片柳叶薄匕,撕开他的长衫粗粗包扎好了,接着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就往苍户山中掠去。
精湿的苗条人影在丛林中急急地穿纵,好似背后有鬼在追着。直到奔了近一个时辰,雨也住了,才寻到一处供猎户休息的偏僻小房子停了下来。所幸小木屋里还有些柴草火石,倾瞳燃火烤了湿衣裳,身上才暖和了些,就筋疲力尽地盹着了。黑沉的一觉,隐约间重对上了一双墨澄的眸,静如春水涟漪,转瞬却幽冥寒彻,不觉一挣惊醒来,天已蒙蒙亮。
鸟鸣山气青,已熄的火边散着幽幽的潮凉。
倾瞳却是头沉身重,唇干欲裂。支撑着搜了一通自己随身的荷包,就丧气地苦笑了——枉她算是精通药理,随身有解万毒的救命散,却没有一味治疗普通伤寒的防风。而且似乎除了这一堆毒药解药,自己真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了。看来回禹华城之前,她必须冒险进一次城,不仅要好好歇一两晚养好风寒,还需想办法筹到些银两。否则没见到父亲之前,自己不病死也铁定得变成路边的饿死孤魂。
勉强爬起辨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往东。这一带原本山险人稀,加之雨后路滑,她摘了些野果果腹,走走停停地不知跋涉了几个时辰,才隐约眺见了一座城郭起伏的轮廓。倾瞳顺手抓了点湿泥涂到烧得红灼的艳面和胡乱束起的发间,就变成个脏兮兮的野小子模样。
不过垂首的工夫,眼前就是一阵黑白晕眩,几乎跌倒,她一面抱怨自己高估了病弱的体力,一面辛苦挨到了城门口。
门口的年轻官兵立矛伸手,“通行证。”
通行证?她是私逃,哪有什么要命的通行证?
倾瞳只好赔笑,“各位官爷,小人山上采药遇险,行李都丢了,能不能……”
“没有通行证不能过!”那年轻士兵人倒公事公办,“要是遇险遭难的,报上你的籍贯出身交给官府查核,本人暂时收押。或找到同伴能证实身份,也可以放行。”
倾瞳愣了愣,咬牙叹了口气,“多谢官爷,小人懂了。”
姗姗转回城外的郊野,找了块大石背靠着就瘫软坐下,心中依旧坚信清明。
她不信命!她信事在人为。不到万不得已,她杜倾瞳绝不自曝身份,重入禹华城那场等待的险局。
今天最好能拦住一两个过路的商客带她一程……至少,要在她的风寒转重之前。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会儿林陌间又飘起了霏霏细雨,寒风沁骨。四下无人烟,唯有一个娇柔的影子无依无凭地沐在风雨之中,抱紧了臂膀簌簌发抖。
冷,非常冷,五脏六腑都浸在那片早春漫然的寒冰里,骨头却快被高温烤软烧化了。灵活的十指渐渐失去意识,连缓解的穴位都找不准了。
可能是近几个月边境不够太平,久久,很久很久,居然没有半个商队经过。直到天幕渐沉,才从远远的野陌那头,翩翩行来一顶藏青小轿。
心神也都烧得逐渐迷糊,倾瞳晓得再挨不下去,猛吸了口气就跌跌撞撞闯到路中央,展开了双臂,“停一停!”
哗啦哗啦几声兵器出鞘,“什么人?”
她微惊,如今退无可退,索性勉强稳着不让自己上牙磕下牙,“我是禹华城医馆的学徒童、童若。昨天山路豪雨,我采药失足遇险,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入城文书也丢了,城也进不去了,我又感染了风寒。这位大爷,能否发发善心,将我带入城中,在下日后一定结草衔环……”
轿边的人却凶神恶煞地一掌推来,“去去去!哪里来的奸细流民,胡言乱语!”
倾瞳哪里抵挡得住,直如纸片一般疾退了几步,重重地跌进路旁的泥泞里,小脸登时被擦得几丝麻痛。
很好……
倾瞳握紧了拳,在泥水中吃力地翻身对人,高高扬起淋漓着狼狈的头颅。
不能哭,杜倾瞳!
如果眼泪帮不了你,就不许哭!
一面暗暗命令着自己,一面哑声冷笑,“天地万变,旦夕祸福。轿里的这位陌生人,难道此生就注定福星高照,平顺到死?”
“叫饭花子,反了你了!”
“等一等!”淅沥雨间传出一声温和成熟的喉音,藏青的轿帘掀开了半段,“他说得出这话,就帮他一次!”
似乎是,得救了。
强制着紧绷的心,骤然一松。倾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地软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绕上了诱人的饭香,掺杂着微酸叫醒了饥饿的肠胃。明眸颤了几颤豁然而开,云色床幔苏青垂帘,简洁中不失气派。顺势环视四周,不大的一间客房模样,桌上朱红托盘中几个杯碟碗盏,散着袅袅安心的热气。四肢百骸还残余着高热的酸痛,肌肤间摩挲的素衣薄棉带着柔顺的暖,却令初醒的倾瞳大吃了一惊。
一撑身才发现床旁还坐着个打盹的大丫头。正圆的脸黑黑的眉,脑袋一点一点地,坠低了就猛一抬,脸上的肉便跟着一颤,胖得蛮喜人的。倾瞳方动,那丫头就醒了,擦着眼睛道:“你醒了啊!”
倾瞳微微收拢了胸口的襦衣,“我的衣裳谁换走的?”
“我啊!”
“你是?”
“我是早荷!”
“枣核?”
枣身还差不多!
那丫头看来是常被人误会,急得连连晃着脑袋,“不是枣子的核,是早晨的早,荷花的荷!”
这丫头还真逗趣!
“那么早荷,多谢了!”倾瞳舒了口气,一笑腮边有点扯痛,想来是昏倒前擦伤了。
如幽潭花放的笑意却令早荷瞪直了眼,“哇,你可真美,脸伤了都这么漂亮……”
倾瞳抚着脸颊上已快剥落的疤痕,就不敢抱奢望了,“他们……你们都知道我是……女子?”
“也没有啦。”那丫头捂嘴乐了,端了桌上的清粥小菜过来,“你睡了两天半,这里除了王爷、我、龚侍卫还有来给你诊病的叶医师,旁人一概没进来过呢。你也该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
“什么?”倾瞳这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得头大如斗,“王爷?这是王府?怎么会是王府?”
这回轮到早荷不乐意了,“当然啦,这里是淮西王王府啊。咱们王爷在城外好心救了你,你竟不知道?”
“淮西王……咳咳……我,我饿了。”倾瞳龇龇牙,接过白粥就不歇气地猛喝了起来。
据她所知,淮西王余箫乃先帝的第五子,如今历越皇帝余承天的嫡亲侄子。自从十九年前先帝暴病身亡,余承天接替哥哥掌管了历越江山,先帝的三儿四女走的走,死的死,仅剩的两个儿子被分封至偏远的地界,亦远离了所谓权力中心。不想自己一心避开官兵,倒一头撞准了这位失势的淮西王的官轿,而这位王爷也怪,居然肯伸手救她这么个不相干的陌路人。
无论如何,流进胸腹里的热暖毕竟令人感动。倾瞳微扯了下唇角,索性不再多想,美美饱餐一顿又泡了个热浴,接着着实补了一觉。到底年轻,又有武功底子,晚间醒来,精力已恢复了大半,就对那丫头粲然道:“早荷,把我的衣裳拿来好么?我想去拜谢你们家王爷的救命之恩。”
“才想起来啊!”早荷不满地扁嘴,还是将洗好折齐的那套男装递了过来,“王爷都问了两遍呢。都是你,晕倒了占住了轿子,害我们王爷淋雨也染了风寒。你好了,王爷人正烧得厉害呢!”
淮西王因为她让了官轿?
倾瞳倒稍微愧疚了,想了想,再开口就把早荷丫头惹得翻足了白眼,“帮我通传一声吧,我想见你们王爷!如果王爷身体欠佳不便见客,就说我还有要事,想先告辞了。”
她兀自坦荡荡地开始更衣梳妆。算定如若淮西王官大架满,自己便悄悄一走了之,不想小半盏茶工夫,早荷虎生生地回来了。瞧见倾瞳扮的俊俏小厮差点又发了愣,末了挥挥手,“王爷醒着,你跟我来吧。”
沿着不大的庭院进了主房,仍是一色的云帐青帏,屋里一个十分显眼的佛龛,而且浓郁的药气熏人。空旷的房中,一个三十岁上下青衣黑褂的文弱男子半靠在枕边——发色温栗,眉眼淡淡,瞧人时舒眉一笑,平凡的五官间就变了些模样,形容不出的温善,说话也十分客气,“你叫童若吧,请坐,身体可好些了么?”
倾瞳不禁微笑,拱手道:“多谢王爷危难时相助,童若的病已经无碍了。不过连累王爷感染风寒,心里着实不安。童若不才,对医术还略通一二,王爷如若不弃,愿随侍王爷,直至王爷身体康复为止。”
一旁的早荷就忍不住呵呵笑了,“原来你想报恩来的,刚才你舒坦了就说要走,我还以为你这人无情无义呢!”
余箫就轻咳了一声,“早荷,不得无礼。”转而对倾瞳道,“那天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位……”他顿了顿才接下去,“这位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你也才大病初愈,只管在王府里将养两日,本王就宽心了。”
倾瞳彼时与莫怀臣绍渊帝这些人周旋得心神紧张,登时疑窦丛生,“王爷,不让我离开?”
余箫陡然被一双轻锐的水瞳凝得心头微滞,只好笑着解释,“小兄弟别误会,这只是本王的考虑。你若想离开,自然随时都可以。不过大家相识也算有缘,你又身体未愈,就容本王赠些盘缠,数目虽不多,也好够你回禹华途中一路简单温饱。”
倾瞳有点犯懵。
还是生平头一次,自己遭了场罪,又撞见个如此不搭调的滥好人。不禁咋舌去瞅咋呼着乐陶陶的早荷,被那傻丫头一派轻松感染了,再难摆出草木皆兵的姿态,于是嫣然道:“如此说来,王爷好意就却之不恭了。童若厚颜在王府叨扰几日,也不敢无功受禄……”
余箫也算是知情识趣的人,旋即伸出手来,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小兄弟了。禹华都城名医如云,想必你的医术也高明得很了。”
“不瞒王爷,童若可能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庸医,王爷要多加小心才是。”倾瞳扑哧一笑,也不客气就拿上了他的脉。
轻幔微动,风和如水。
指端一靠,那人脉象沉堵不顺,起初还好,不一会儿居然愈跳愈急有些乱了章法。倾瞳诧异抬眸,对上了余箫有些尴尬暗垂的眼睑,才发觉这男人的眼睫十分修长,细密在眼下打出一弧弯弯的淡影子。偏黄的肌肤十分细腻干净,因为发烧显得略干的唇呢,倒是不厚不薄恰恰然。那修长的面型虽不如莫怀臣那般绝世惊艳,却是越瞧越觉得亲善。
难为他是堂堂王爷,居然还会为被女子搭了脉而不好意思。
倾瞳也不点破,笑道:“王爷是内气淤结不畅,以致药无所导。如果王爷信我,可愿让童若施针?”
“咳咳,都好……”余箫困顿地抽回手,对面含笑的潋滟瞳人坦率无尘,相较仿佛倒是自己,太执于男女之防了。真叫他有些许难堪……
“那,王爷请更衣……”
“更,更衣?”余箫立刻着忙。
“是啊,请王爷谅解童若才疏学浅必须如此。”倾瞳摊摊手,一面好笑这人的迂腐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