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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不汗和明绣随独孤和都兰进到里间，促膝谈心。
“师傅，你们能来太好了，是可汗派你们来的吗？”
“正是，收到郡主的信，可汗担心郡主的安全，派我二人一路护送，随行中土。”
“可汗哥哥，他还好吧？”
“他呀，不好，你们走后，他吹了一天的笛子，直吹到午夜时分，笛声吹得我心都碎了。”
都兰听罢眼圈儿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妹妹，我这个妹夫可真是个多情种子啊！你看我说他将来三妻四妾，夫人如云，他急得青筋暴起，差点揍我了。”
“哥，您说什么？妹夫，妹夫的，你们中土大唐最讲礼节，您失言了。8”
独孤笑出声儿来，“妹妹，你现在就把自己划在吐谷浑了？我是明白了，姑娘大了不中留，妹妹人虽来了大唐，心却留在了吐谷浑那个多情可汗慕容曦皓的身边。”
“哥，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育之恩终生铭记，但自小妹妹我在高原长大，喝马奶子，吃牛羊肉，跳安召，唱情歌儿，妹妹我是地地道道的吐谷浑人，吐谷浑养育了我，让我坚强，让我牵挂，我是吐谷浑的郡主，永远热爱这片草原和那里湛清的海子。”
“都兰，郡主，妹妹，依哥哥看，这最最重要的，那里有个多情的人，爱着妹妹，想着妹妹，盼妹妹回去，对不对？哈哈哈哥哥是过来人，你的鬼心肠哥都知道……”
见独孤谈笑风生，明绣也少了一些紧张，漂亮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卓不汗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丝明媚笑容，目光炯炯，深情凝视着明绣，那日与明绣的拥吻重新被这丝笑容唤醒……
卓不汗用手抓住坐在他身侧的明绣的衣角儿，轻声儿深情呼唤，“明绣，明绣”
明绣收起了笑容，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卓不汗，可汗派你二人来都兰身边，我实在太高兴了。”
独孤的问话打断了卓不汗的遥想，他收回心神，“独孤尊使，都兰郡主是可汗的掌上明珠，可汗可以把自己胎里带来的白贝送给郡主，他对郡主的爱可想而知。”
“都兰，有这回事儿？”
都兰点点头，“卓不汗，不要说了，不然又成了哥哥的谈资笑料儿。”
“你是不了解哥哥，哥只是对妹妹你这样，在朝堂之上，哥哥可是不苟言笑的，听说他出生时红光满天，快把你可汗哥哥的宝贝给我瞧瞧。”
都兰从颈间取下白贝，递给哥哥。
“就是它喽。”
“吐谷浑以白贝为珍，怪不得曦皓能够成为可汗，这是祥瑞之物啊你要好好珍藏。”
“嗯，哥，我知道了。”
都兰拉住师傅的手，问她，“师傅，可汗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郡主不用担心，吐蕃已经退兵了。”
“什么？吐蕃退兵了？”
“是啊，可汗看了都兰郡主的家书，预料到吐蕃会退兵，果不其然，不多久，吐蕃就真的退兵了。”
“哦？这么说昨日鄯城的刺客是吐蕃的探子？”都兰心里暗自得意，看来自己此番远离可汗，让吐谷浑免除了战火，如果这样，就算自己伤心思念曦皓哥哥，也值了，不过刚才的箭是谁射的呢？
“郡主，你成了吐谷浑的英雄了，如果您不东归，这场战争中不知道又有多少汉子会战死，多少女人要守寡啊！”
“卓不汗，这祸是我闯的，但东归之计确实是可汗和哥哥出的，所以，他们才是首功一件啊！”
“师傅，他们都聊公事儿，我们回房休息吧！”
“好，从今天起，明绣师傅寸步不离都兰，咱们走。”
说着，两人拜别独孤，回了。
回到房里，都兰把翠儿等婢女打发去休息，小声跟师傅嘀咕，“师傅，出了一件怪事儿，我爹爹给我的信和东西丢了，我到处都找不见，谁会偷那个东西啊？”
都兰边说边观察明绣师傅的表情和动作……
“按理说，你已认祖归宗，应该不会有人再追杀你，当年的始作俑者已经去世了，怎么还会丢了？”
师傅表情自然，不像偷走遗物之人，就又抬高点儿音量问道，“师傅，我曾经在马厩和曦皓哥哥听见了你和卓不汗的谈话，你们说王妈是毒害我的凶手，后来王妈失踪，我很好奇，您，我母亲雨蝶儿，王妈，青莲，你们认识吗？”
听都兰开门见山问到这些内情，明绣的冷脸一下子变成了扭曲的麻花儿，头上渗出汗来，任凭都兰询问，她还是默不作声……
沉默许久，她终于开口道，“都兰，我有很多话这辈子不想跟任何人说，今天你既然问到，师傅就告诉你吧！”
看着明绣师傅痛苦不堪的模样，都兰于心不忍，但也不得不问，她给师傅亲自动手和自己倒了杯茶，两人边喝边聊……
“我本来就是你母亲雨蝶儿在望春楼的姐妹，青莲也是，我们原本是好人家女儿，因各种原因被卖到望春楼做皮肉生意，遭受的折磨难以启齿，你母亲悟性极高，所以，从小就脱颖而出，妈妈对她也是另眼相看，我和青莲资质一般，年龄又小，所以，成了此等姑娘从十岁开始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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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阻碍重重 第一百三十章 误做烟花
都兰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触动了明绣师傅最柔软的部分，也是她最怕说出的部分。8但是近几天来，频繁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她不得不思考一下，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常常想，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我们进入大唐境内，我们的身后如影随形，总是有人跟踪？
都兰抬起头，水莹莹的双眸望向明绣师傅，只见她肩膀频繁抖动着，已经泣不成声……
人不伤心不落泪，师傅一定有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才能让她如此伤怀。都兰靠过去，用右臂搂住师傅，平日里镇定的明绣今曰竟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您如果不想说，就不要去想了，这些回忆让您痛苦不堪，我于心不忍呐。”都兰安慰明绣道。
“再痛苦的伤疤总有被揭开的一天，所以，都兰，你不用管我，我哭一哭就好了。”
都兰伸出双手握住师傅冰凉的双手，希望可以给她传递一点儿热量。
明绣缓缓地抬起头，慈爱地看着都兰，说道，
“都兰，你从小多么幸福，虽然雨蝶儿早逝，但呼延雷震待你胜过亲生，对你百般宠爱。从小，你衣食无忧，锦衣丝褥，山珍海味，不像师傅我，从小日子过得就很苦……”
都兰见师傅泗泪滂沱，紧忙抽出右手，从袖间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师傅，师傅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把丝帕还给了都兰。
“唉，都兰，唉我现在平静多了，也许有一天，我能平静地面对我经历过的一切吧。”
都兰懂事地点点头，并没有打断师傅的话，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着师父的心声……
明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三岁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的爹爹在京城开了一家特别大的茶馆儿，他也是个贩卖茶叶的商人。”
“师傅如此好的气质，师傅的父母定是通情达理之人。”
“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爹爹的茶馆儿达官贵人，商旅使节都喜欢京都茶楼的清雅，常常在这里畅谈嬉乐，当朝太子也常常在这里喝茶聊天…
渐渐地，他们成了好朋友，不久，太子被废，因为爹爹闲聊时在店里无意中说了几句不满武后的话，被多事的暗访的官员传到武后的耳朵里，因此获罪，被打入大牢。娘亲多方营救，没有成功，爹爹被当街问斩！没想到祸不单行，送葬回来的路上，娘亲遇到了皇亲国戚，乡里有名的恶霸萧鲆，在荒郊野外调戏娘亲，娘亲一怒之下，撞上墓碑，当场身亡……”
都兰见师傅哭得肝肠欲断，就劝道，“哦，师傅，不要太伤心了，你的父母已经升天，今生的罪受够了，来生转世到好人家，有一个好的命道，这也是他们的福份呢！咱吐谷浑人都相信来生。”
“那你说，像我这样的命已经够苦了吧？父母双亡，没想到，更苦的命还在后面。我爹爹姓郑，叫郑文杰，小时候他们兄弟四人因经济困难各奔东西，只有爹爹从小聪明好学，手脚麻利，在药铺帮忙时，被老板收为徒弟，和娘亲两小无猜。因为喜欢茶楼，又开了茶楼，生意特别火爆。那天，在老乡的帮助下，埋葬了娘亲，我孤零零一个人哭着回到了家，这时，爹爹的一个叔伯弟弟生性好赌，见我家已无人，占了我家的房屋不说，又把我卖入了青楼妓院。他拿着钱豪赌了一个月，挥霍一空。”
“你的这位叔叔还活着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这样戕害亲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望春楼老鸨见我啊生得面如傅粉，眉如弯月，模样姣好。就下大功夫找人教我弹唱歌舞，甚至武功，也是因为这一点，我和雨蝶儿姐姐有缘分一起学习……”
“你和娘亲一起学习？”
“是啊，我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我的经历，除了你和卓不汗，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都兰回想起马厩中的一幕，心想，除了卓不汗，吐谷浑可汗应该也知道一点儿师傅的事儿。
明绣狠狠地甩着头，好像要甩走痛苦和悲伤，都兰静静地等她说话，“你娘亲资质最好，学得最快，人也最漂亮，所以，后来，她被妈妈专门修了绣楼，找高人培养，取名儿雨蝶儿。”
“哦？师傅，你们原来是要好的姐妹啊！您原本姓郑，那我娘亲原本姓什么？”
“她，我们当时很小，我记不清了，好像出自名门望族，家道骤落，姓”
“想不起来就算了，娘亲也去了多年。您继续讲。”
“我和青莲姐，经常会替你娘亲挨打。因为她是花魁，妈妈舍不得责打，自然姐姐有错儿就责打在她的奴婢身上。”
“谁是她的奴婢啊？”
“她的奴婢就是我和青莲，我们因为才貌不像你娘亲那么超群，所以成了她的奴婢。”
“奴婢的名字都以花的名字命名，一共有六个人，我叫水仙。”
“六人？比我在呼延府还多？”
“是啊，都兰，你想不到吧？”
“后来，她结识了独孤天化，也就是你的亲生爹爹，两人感情甚笃，时常在妈妈给你娘亲修建的园子里幽会，我和青莲在园子门口儿给他们望风儿，独孤家的的家丁，仆人，很多人都认识我们，他们也常常给我们一些散碎银子，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谁偷报给了妈妈，妈妈闻听，勃然大怒，把我和青莲抓去审问……”
“小蹄子，吃我的，喝我的，我养着你，你们却吃里爬外，胆敢勾结外面的男人，到我的园子里和你姐姐相会，看我不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水仙快说，到底那个男人是谁？”
“我推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姐姐让我们在园子门口站一会儿，妈妈不依不饶，声言要我和青莲接客，我慌了，青莲却很坚决，绝不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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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阻碍重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做烟花2
听说娘亲逃走，老鸨子想她们接客，都兰一下子担心起师傅的命运了，想象当时师傅才刚刚十岁，这种折磨是多么可怕，就担心地问道，“师傅，您最后被老鸨子害了？”
“没有，我央求那天的那个嫖客，求他放过我，我给了他很多独孤天化送我的银两，那个人乐得少花钱去买个愿意，拿上钱，去找别的姑娘去了，这也是上天保佑我。8”
都兰紧张地问明绣，“青莲答应了吗？她怎么样？”
“青莲就没有我幸运，她的那个嫖客蛮不讲理，油盐不进，青莲用身边备好的刀伤了他的胳膊，老鸨子生气了，把她吊起来毒打后，在她额头的中央用刀刺了一下，留了一个梅花印儿……”
“青莲额头上有个梅花印儿？”
“对呀，唉，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青莲为你娘受的罪多了。”
“师傅刚才说，娘亲当年在望春楼有六个侍女，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她们都跟我一样，是花草的名字。我记得还有一个叫春菊，哦，有一个叫桃花，有个荷花，槐花，其余想不起来了。”
“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她们和娘亲的关系如何？”
“当年看不出来，但是我们当中肯定有人向妈妈通风报信。”
“我们能不能查出她们的去向？她们现在还在望春楼吗？十几年了，应该已经年老色衰，就算还在望春楼，也是个老婆子了。”
“那么，她们中谁的武艺最好呢？”
“这个我记得叫槐花的，比我大一岁，她的武艺最好。”
“他和师傅比，如何？”
“当年，她的武艺不错，但是我应该和她旗鼓相当。”
“槐花能飞檐走壁吗？”
“能，她的轻功非常好，是戏班学徒出身，因为顶撞师傅，被卖入娼门。”
“那她跳舞也应该跳得很好了？”
“他们最擅长的是跳西域的舞蹈胡旋舞！”
“师傅，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你为娘亲受了很多苦，我应该把你当娘亲娘看待。”
“唉，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过去，你娘亲偷偷逃走过一次，那天，我正好不在望春楼。她把我们几个通通支开，买胭脂水粉的，你买首饰的，买绸布的，单单把青莲留了下来。我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逃走了，望春楼里一片混乱，妈妈带着打手到处找你娘亲，实在找不到，就把我们几个关在听雨阁，审讯打骂，尤其是青莲，妈妈用烧热的油烫她的大腿，唉，受得那些罪。”
“最后他们怎么知道我娘亲跑到了哪里？”
“听说，有人在对面的中药铺里看到了你娘亲，妈妈带着打手冲了过去，你娘亲从中药铺的后门逃跑了。”
青莲最后怎么成了我娘亲的侍女？她不是被关在在望春楼吗？”
“是你爹爹呼延雷震，见你娘亲抱着青莲哭得难舍难分，一时心软，就和望春楼的妈妈商量，用两只金麒麟换的青莲。”
“师傅，依你看，谁最有可能杀了青莲呢？”
“我猜，应该是独孤的大夫人，因为当时青莲中的毒，只有皇宫内院才有，一般人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也有可能是望春楼的姐妹所为，想到这儿，都兰在师傅脸上找着破绽，可是她发现，明绣满脸真诚，继续说道，“你娘亲走后，我们这些人继续我们的营生。妈妈苦于后继无人，经常唉声叹气。有一天，在畅春园里，妈妈偶然遇到了我，当时就两眼冒光，吓得我赶快躲到树后。”
“您一定是被她打怕了。”
“是啊，没想到，妈妈把我拉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好几遍，好像在我身上挖到金子一样，最后她一拍大腿，大声对旁边的人喊着，‘就是她了，水仙一定行，瞧她长得，水灵灵的，看着就疼死人儿。’”
都兰不解风情，就追问道，“她想让您干什么呢？”
“从那以后，妈妈天天让人把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学弹琴，学唱歌，学跳舞，学书法，绘画，兼学各种媚人之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出半年的功夫，我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妈妈觉得时间到了，就打出大红的招牌，招揽王孙公子，商界名流，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认识了西域来的皇甫允诚，他坐在那里如此与众不同，那天，我跳的是一曲《百花争艳》！这支舞我练了半年左右。”
“他长得一定很是潇洒，不然，您不可能动心。”
“皇甫允诚确实很帅，身材高挑，风流倜傥，就坐在贵宾席的一号位置，他把前一排的座位全包了，后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的姑娘，无法靠近，气的跳脚儿骂娘，可是，谁能比得上他一掷千金？”
“看来，他真是个败家子儿。”都兰不屑一顾地骂道。
“是啊，但那时候我可没有这么想，就这样，我心甘情愿地把我的初夜给了他，我用尽各种媚术，让他整个人都酥软在我的身上，他足足包了我一个月之后，我跟他商议，提出希望他像姐姐的恩人一样，给我赎身，帮我跳出火坑，他答应了，出了1200两黄金赎了我的身。”
“他还真肯为您出钱啊！”
“是啊，比你娘亲当时翻了一倍。谁都以为，我会像你娘亲一样地幸福，望春楼的姐妹高兴得流出了眼泪，我随他一路颠簸，往松州而去，在石头城，我们决定小住几日，因为，我们的盘缠不多了，他为了赎我，花尽了身上的积蓄。”
“您就没有存些银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