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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兰心里感慨着，不知不觉间，随着翠珠到了博古斋，这是兆儿学习的地方，博古斋外树木葱茏，柏木参天，杨柳低垂，银装素裹，一派肃穆的景象……
里面传来兆儿稚嫩的童声，“父慈子孝？也就是说我的父亲，吐谷浑可汗慕容复是仁慈的，我……父汗的小王子是孝顺的。”
“小王子说的对，那你再说说，作为儿子，怎么样做才是孝顺？”
“我不让母后和汗父生气，每天定时晨请安，晚汇报，我让母后不流泪……”
听到兆儿的话，都兰大吃一惊，一定是自己哭泣时被兆儿见到了，他才会这么说，都兰爱子之情突然而生，她冲动地想抱住兆儿，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己经常独在锦绣宫中，望着辽远的的草原哭泣落泪，想念兆儿的父亲，没想到，这一切在兆儿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儿……
都兰鼻子一酸，泪不住冲出眼眸，兆儿他实在太懂事儿了，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么多……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玉荷静静地擎住都兰的胳膊，“汗后，您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什么会伤心流泪呢？如果他不知好歹，愚顽不化，岂不是更加操心吗？快把泪擦了，天儿这么冷，不小心皴了脸，可汗非打死奴婢不可……”
玉荷一脸真诚地挽着都兰，都兰迈下台阶儿，边走边笑道，“行了，咱们也别打扰兆儿学习了，快走吧！”
主仆二人手挽手向锦绣宫走去……
只见对面车帐人马喧腾不断，车辇中，一个锦袍大袖的女子招招摇摇地坐在车上，不断地指挥着前面的马夫向锦绣宫飞奔而去……
“玉荷，那是什么人，阵势这么大？”
“是翠珠呗，仗着可汗爱她，不知天高地厚，又忘了当初被打入冷宫的滋味儿啦……”
看着愤愤不平的玉荷，都兰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车帐，这比她这个汗后气派多了，话又说回来，翠珠年龄比自己长，圆房也比自己早，应该比自己更有资格享受这些。
都兰轻叹一声，“唉，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要是翠珠生在大户人家，应该也是不错的，可惜是个陪房的丫头，只能收做汗妃了……”
“唉，汗后，她幸亏是个丫头出身，要是哪家的小姐，还不拽到天上去？”玉荷在那里哈着手，撇嘴道。
“她怎么了？”都兰心想，丫头们事儿还很多，不知这翠珠又怎么得罪玉荷了？就随口问道。
“靖妃可是了得，她把自己和金明县主相比，说金明县主当初也是侧室，后来正室被吐蕃人所杀，她才扶了正，这不是明摆着要咒主子你死吗？”
都兰心中一凉，尽管自己下大力气保住了翠珠，但以她目前这种张狂劲儿，我看她也长远不了了……
“她还说什么？”都兰淡然问道。
“她……她还说……汗后您也是侧室所生，不是什么嫡亲的大家闺秀……”这种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告到复那里，复一定会大怒，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我要劝劝她……
都兰下定决心似地，回头催道，“玉荷，咱们走吧，她一定是到锦绣宫给我请安去了。”
“请安？哎呀，汗后，她那哪里是请安，是探听您和可汗的进展还差不多……”玉荷不以为然，嘟嘟囔囔地磨蹭着……
“你要不快一点儿，我可就走了。”都兰厉声责道，玉荷吓得一惊，脚下不小心滑了一跤，都兰伸手去扶，却被玉荷一拽，两人齐仰过去，四脚朝天地躺在青石板路上……
都兰躺在那里，当年身怀兆儿时被靖妃谋害的一幕重现眼前，都兰心里着实懊恼，不过，靖妃不积德行善，自己的骨肉也流了，至今未孕，这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吧！
见都兰僵在地上不动，玉荷一骨碌爬起身，登时哭了，尖叫出声儿，“汗后，汗后，奴婢该死啊！”
都兰缓缓答道，“死丫头，叫什么魂儿，我没死。”
见都兰回答声音洪亮，不像是摔坏的样子，玉荷急忙在冰天雪地里跪倒在地，大声赔礼道歉，“汗后，奴婢死罪啊！汗后！我……没有保护好您的贵体……”
都兰在玉荷的拉拽下，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雪痕，笑道，“摔摔好，摔摔结实。”说完，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半天，手脚灵活，身体轻盈，什么伤都没有。
玉荷见状，破涕为笑，“汗后，您……真是的……吓死我了……”
都兰转过头，笑呵呵看着她，嗔怪道，“怕什么？我何时重罚过你？你这就吓得哭了……”
“我……不是怕嘛！”玉荷嘟囔着，给都兰掸去身上的雪……
都兰见她身后和头部粘了好多雪，一坨一坨的，就伸出手，也在她的身后拍打了几下，算是把雪打扫干净了……
“谢谢汗后。”玉荷永远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都兰浅笑一下，望望已经浩浩荡荡被簇拥着进了锦绣宫的翠珠，心想，她这哪里是请安呀？分明是来示威的……
“汗后，我不愿让您见她，她每次见您，都阴阳怪气的。”
“玉荷，就由她阴阳怪气的，那又如何？我们管不了别人，管好自己就好了。”都兰轻描淡写答道。
玉荷叹了口气，怒气冲冲，“您修养真好，对这样的小人，您也一直都以礼相待，我算是服了您了。要是我，我……我非把她捏死，瞧瞧她做的那些事儿……”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要不然，我们不是跟她一样了？”都兰依然心境平和地回答道。
玉荷恨声骂道， “她就是个泼妇，就像上次，可汗不过在你这儿坐了半宿，你看她，又打侍女，又指桑骂槐的……”
玉荷咬牙切齿的样子，让都兰轻笑出声儿，“你和她一般见识，你不就和她水平相同了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最后两败俱伤，有什么意义？”
玉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也不能让她得志轻狂……”
都兰心中一凛，是啊，当年翠珠何等得志，复每夜在栖霞宫过夜，听说他们每夜畅谈到很晚，可是，为什么都兰总觉得翠珠不幸福呢？难道她的幸福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都兰和玉荷进宫门，翠珠正好气哼哼地从里面出来，和都兰撞到一起……
“唉哟，疼死了，靖妃，刚来怎么就走了？”都兰揉着头部，热情扶住她，亲切询问着。
“汗后，您终于回来了，您的侍女快把我气死了！”翠珠喋喋不休地告着状。
都兰转过头，看向几个侍女，她们平时都很恭谨，今天为何会冲撞靖妃？都兰疑惑地看着她们几个……
“你们几个，快说，怎么冲撞了靖妃？”
几个侍女都跪倒在地，哭着诉苦，“靖妃进来就要见您，我们回她说您出去了，她不信，在您的寝宫里转了好几圈儿，我们阻止她，遭到了她的毒打，您看，这是她的手掌印儿……”
都兰看过去，说话的侍女脸上果然赫然几个掌印儿印在那里……
“吆喝，小蹄子，竟敢如此放肆，还告我的刁状，你想不想活了……”
都兰连忙阻止，“靖妃，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请进，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念旧
都兰见复给她的侍女婉华脸上的掌印儿红红的，肿肿的，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儿，哭得十分伤感，心里有几分同情她，“好了，婉华，靖妃是主子，你一定是惹怒了她，她才发脾气打了你，你也别哭了！”又回身对玉荷喊道，”玉荷，你带她去擦一下……”
“靖妃，咱们去里间聊一聊，你也消消火儿，我们去喝杯茶……”
翠珠看看身后的侍卫和侍女们，一个个木呆呆地站在那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凝眉怒目骂道，“你们这群木头，不去外面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见靖妃发怒，一个个鱼贯而出，站在翠珠的銮舆之外……
都兰静静地看着她，笑道，“都安顿好了？”
翠珠点点头，“汗后，都安顿好了，我们进去吧？”
都兰引着翠珠来到里间，请翠珠坐在寝宫的金狮子床对面的茶桌旁，不断有侍女送来茶盏和各种南方运来的新鲜果品，都兰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们，都退下吧！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
“是，汗后……”
侍女们退了出去，都兰手把茶盏，喝了一点水，看看各色各样的蔬果，没有食欲，只是掐了一个葡萄，正欲放之口中，不想，圆溜溜的果子竟滑溜溜地蹦出手指，脱落在地……
都兰抬手弯腰，拾起葡萄粒儿，扔到了垃圾篓子里……
“汗后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都兰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地对翠珠道你，“翠儿姐姐，你知道吗？当初可汗打你入冷宫之时，我气得跟他翻脸闹僵，力保你出了冷宫……”都兰停住了，看看满脸不在乎的翠珠……
“臣妾谢过汗后，臣妾知道汗后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非一般女子……”
翠珠这话是发自内心吗？她说不定此刻我就一命呜呼，她好走上我的汗后之位，不过，她这话里，带着那么一种感情，这感情是难于琢磨的，好像在隐藏什么，又好像在躲避什么？
都兰揣摩着翠珠的心理，不断用目光打量着翠珠，她再也不会是儿时自己信任的翠珠姐姐了，她似乎比从前略微发了一点儿福，也许是小产的缘故吧？听说她小产还牵连了一个侍女，那个叫什么柳月儿的姑娘……
见都兰一直不多说话，只是打量着自己，翠珠有些沉不住气了，轻声问道，“汗后，您找我聊什么呢？”
“靖妃，小时候，都兰叫你翠儿姐姐。”都兰脸上闪过一种对旧事的留恋不舍，这种留恋，幸福从都兰眼中一闪而过……
翠珠也叹了口气道，“唉，谁想到，有朝一日，姐姐和妹妹同时爱上了一个人……”
言语中竟是幽怨凄惶，都兰有些于心不忍，昨夜雨疏风骤，真的，她欠了翠儿姐姐，这个男人说好了是她的，自己却横刀夺爱了……
翠珠忽然之间落下泪来，“汗后，我的错在于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们原本就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却固执己见地闯入这个世界，最后，自己变得遍体鳞伤……”
“听姐姐讲话现在像一个学问高深的诗人和学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都兰感慨万千，翠珠变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脆弱忧伤，是复的变心伤害了她，是自己与复的激情折磨着她，都兰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
翠珠见都兰表情变化莫测，就解释道，“可汗与我在一起时，有时候会教我读书写字……”
都兰笑了，“那说明可汗希望你学会读书，明白事理……”
翠珠吃惊地望着桌子对面的都兰，这话竟然与可汗说的一模一样……
“靖妃，吃点东西，我想说，你我亲如姐妹，我绝不会独霸可汗，他是吐谷浑的王，我要让他开枝散叶，遍结桃李，吐谷浑可汗必须有多如牛羊的子女，今夜就让他去陪您……”
翠珠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儿的泪滴，不可置信地望着都兰，嘴张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翠儿姐姐不相信都兰的话吗？”
“不是，汗后，我跟了可汗五年，我了解他，他不可能会像您说的那样，他他心里”
翠珠顿住了，好像在选择词汇来表达，都兰等急了，问她，“他心里怎么了？”
“他他心里想好的事儿，无人能改变！”
翠珠说完话，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憋住了一样，脸涨得通红……
“翠儿姐姐放心，我会让他去你那里……”都兰上上下下看了看翠珠，她越来越有女人的风韵了，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侍女了，这些年的历练让她对王庭礼仪驾轻就熟，她已经成功跻身于王庭上流社会，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翠儿姐姐，我常常想起儿时咱们姐妹抱头痛哭的情景，过去的旧情我始终不敢忘……”
翠珠眼圈儿红了，神色有些羞愧，都兰不解其意！只听翠珠低语道，“我感念郡主恩德，必日日夜夜为您烧香祈福……”
“翠儿姐姐，我有句推心置腹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希望讲出来，翠儿姐姐不会怪都兰多事儿……”
翠珠醒了一下鼻涕，声音闷闷地答道，“都兰郡主请讲，我会认真听。”
“既然咱们已然是汗妃，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得体，不要跟下人们一般见识，今天的事儿，就算是我宫中的人有错，您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啊！您毕竟是主子，何必跟下人计较啊？还有您的仪仗，那些排场有什么必要？都兰越来越不懂姐姐，只要可汗喜欢你，要这些东西又有何意义？”
翠珠听罢，肩膀一耸，自嘲自讽道，“是啊，我在这王庭中有什么地位？跟我养的猫儿一样，是吃得好穿得好的高级女仆……”
都兰见她有抵触情绪，不便深说，长叹息道，“翠儿姐姐，都兰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若顾念旧情，想起都兰的好处，就听一点儿，你若不顾念旧情，就可以当成几句笑谈，都兰言尽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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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封锁消息
都兰沉默许久，望了望在一边幽怨的翠珠，虽不知她幽怨来自何处，但都兰必须劝她，“翠儿姐姐，相比于过去，你我朝不保夕，时时刻刻担心有人谋害我们，现在日子是不是好多了？”
翠珠慨然长喟，“日月星辰各有其道，花草树木各有其灵，虎豹狐兔各有其穴，我如今在这里，说不上是好是坏……”
“姐姐何必这么感伤呢？身为可汗的靖妃，你为可汗分担过什么？又抵挡过什么？你心中的爱到底是爱他还是爱自己？一个爱着别人的人，无论他在不在身边，他的一切就是你的最高需要……”
翠珠一凜，抬起头，直视都兰的眼睛，好像在揣摩都兰所说的这个爱人到底是曦皓还是复？良久过后，她释然一笑，“我的爱也许是自私的，可是，能够做到我这样，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
都兰走过来，牵住翠珠的手，“从今后，我们一起来侍候可汗，翠儿姐姐，这偌大的王庭里，只有我们两人在可汗身边，我们好好照顾他，你如果何时心里平和了，你也就解脱了。”
听了都兰的话，翠珠冷笑几声儿，“哼，汗后，你在饱暖餍足，我仍饥寒交迫，我们怎么能谈得拢？”
翠珠冷冰冰的话生硬得让人心寒，都兰也生气了，抬高音量喊道，“靖妃，你何必如此自暴自弃？你难道真的不解可汗让你读书之意？可见他为你费的心白瞎了……”
翠珠白静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和绝望，她还想笑，嘴角儿弯了一下，又垂下了……
都兰看到翠珠有些复杂的表情，心有不甘，端起茶盏，喝了一点儿茶，把茶盏放在桌上，又笑道，“姐姐与可汗是先圆房的，虽然孩子没了，但可汗一定会顾念旧情，所以，姐姐要把握时机，及早再怀个孩子，自己将来也有个依靠，可汗见后继有人，对姐姐自然会好啊……”
翠珠嘴巴张得老大，吃惊受怕地向后靠了靠，内心似乎在挣扎着什么？都兰猜不透，也不想猜……
揣摩很久，都兰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又说，“从小咱们姐妹就感情甚笃，如今我们共事可汗，我一定会让可汗今夜到你的栖霞宫，要把握机会啊！翠儿姐姐……”
翠珠也许被都兰的真诚打动了，她收起那种看破红尘的玩世不恭，带着几丝感情说道，“汗后，您和可汗洞房花烛夜，正是美好的时候，臣妾不知趣儿，多多打扰，我……”
都兰截断她，笑道，“你我之间，亲如姐妹，干嘛说那么多客套话？咱们之间不要这样。”
翠珠感激不尽地告辞，“都兰，姐姐对不起你，我走了，您不必为我挂心，我会爱护自己，放心吧，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下雪了，窗外雪花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纸上，都兰一番好意，不知翠珠能听进去多少，两个人一直聊到日影西斜才在锦绣宫吃过午膳，分手告别……
翠珠经过一上午的闲聊，似乎没有先前的跋扈飞扬了，她低调儿地带着侍女侍卫回栖霞宫去了……
都兰坐在寝宫，正在琢磨以什么理由，怎么拒绝复到锦绣宫来……
突然，都兰的小腹剧烈疼痛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地，她大喊大叫出来……
“啊……疼死我了，快叫御医”都兰跌倒在地，无力地叫喊出声儿……
玉荷和几个宫女应声而进，奔至都兰身边，见她手捂肚子，疼痛得脸部扭曲着，躺在地上，步摇被摔出十几步远，衣裙在身下揉搓成一团儿，大声地断断续续地喊着，“快，去叫御医”
玉荷一下慌了，不知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