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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娟秀此时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了,因为她的身材太高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春草就把陈信的旧衣服给她换上了。
她一出来冲着众人爽朗的一笑,然后高声问刀疤脸:“哎,郭刀疤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管饭不?”
刀疤脸拍拍胸脯,大方的说道:“这酒楼是我嫂子开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都记到我帐上。”
陶娟秀又看看文丹溪,再次强调道:“他说的是真的不?我的饭量可大着呢。”
文丹溪忍着笑,点头道:“是真的,你放开了吃吧。”
陶娟秀这才憨憨的笑了。她这一笑,倒让文丹溪灵机一动,这个人配刀疤脸真是适合呢。一样的简单一样的直爽。想到这里,文丹溪吩咐伙计:“去,给他们两位端来四碗肉丝面,再来十个馅饼。先垫垫,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她把两人安顿好后,就带着陈信进了她的小书房。这是她给自己留的房间。有时太忙了,就在这里看看书,午睡一会儿。
陈信一直郁郁不乐,似在强烈的压抑着自己,进屋后,他才像突然爆发了似的,一下子把文丹溪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她跑了似的。
文丹溪任他抱着自己,良久以后,确定他平静下来,才开口说话:“你这是又怎么了?”
陈信老实承认道:“我生怕你跑了。”文丹溪啼笑皆非。
陈信将脸埋在她的发丛中,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听到那宋一堂竟然约你在酒楼见面时,我气得想杀人,二弟的一个幕僚硬拦着我劝了好一会儿……”文丹溪恍然大悟,怪不得陈信相较往常今日这般平静,原来早有人劝解一番了。
文丹溪有点好奇的问道:“那人都说了些什么?”
陈信顿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些话是二弟特意留下来的,他说,女人若真想变心,谁也留不住。若是你真的是那种贪享富贵,背信弃义之人,怎么样都没用,即便是成了亲也一样会抛弃我。就像……就像他的媳妇一样。若你不是那种人,别人怎么引诱都没用。他还要我一直相信你,相信到不能再信为止。”文丹溪默然不语,对于前部分她不大苟同,对于最后一句,心中却有着淡淡的酸涩。那句话是秦元用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提炼的一句哲言。他早在事情没发生前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天,这人还真是真是洞察幽微。
文丹溪思索一会儿,正色道:“二弟说的对,你要相信我,还要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让你跟了你就不想离开。”
陈信吸吸鼻子闷闷的说道:“我能相信你,可我没法相信自己。”
文丹溪耐心解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想想你有的,他却没有的,比如,你一心一意的对我,他可能吗?再比如说你能对我言听计从,他能吗?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喜欢你却不喜欢他?难道你不该相信你自己吗?”
陈信愕然的松开她,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他猛地横抱起文丹溪在屋里转着圈子,一边转还一边嚷道:“我比姓宋的好,我比姓宋的强。”
文丹溪忍了一会儿,无奈的提醒他:“你快放下,我的头晕。”陈信赶紧放下她又拥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嘴里不住的道歉:“对不起,我忘了这茬了。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文丹溪靠着他的身子站了一会儿就慢慢缓了过来。
“那我给你揉揉。”陈信刚伸出手去,
就听得传来“笃笃”几声,屋外有人敲门。陈信有些沮丧的缩回手。
“什么事?”文丹溪整整衣服问道。
门外的春草答道:“何掌柜的来了。”文丹溪一愣,这人还真来了。不过陈信却不知何掌柜和宋一堂的瓜葛,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文丹溪想了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这何掌柜是真谈生意还是特地来传话的。她以为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算了,不管怎样还是见一见吧,如果是后者,她就将把话彻底说清楚。想到这里,文丹溪就对陈信笑笑:“医馆里有点事,我要去看一眼。”
陈信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好,我先去看看老五,一会儿去接你。”
文丹溪举步向医馆走去。她到时,何掌柜已经在医馆旁边的空房里等着她了。何掌柜大约有四五十岁,身材胖胖的,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何掌柜一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笑道:“文大夫,我们昨日有些事情没谈妥,这不,何某又厚颜来访。”文丹溪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淡然一笑,指指椅子说道:“何掌柜客气了,请坐。”然后又吩咐伙计上茶。伙计上完茶立即退了出去。
两人静坐着,何掌柜定定心神,决定直接切入正题:“文大夫,我等原本是想多逗留几日的,谁知,家中突然有事,最迟明早就要启程。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相见,上一次因为太仓促留下了诸多遗憾,这次我家公子决定将事情说个明白。还望姑娘谅解才是。”
文丹溪不动声色的点头:“何掌柜但讲无妨。”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层厚厚的窗帘。无风而自动,想必是有人藏在里头吧。不过,她孔无意揭穿,有些话侧面说比当面说效果还好。
何掌柜干笑几声,用袖子擦了擦无汗的额头,试探着问道:“我只简单说几句。不知文大夫对‘宁为英雄妾,不为庸□。’这句古话怎么看。”如果文丹溪赞同这句话,他就开始接着说下面的一番话。
文丹溪神情轻淡的说道:“我的观点却刚好相反,是宁为庸□,不做英雄妻。”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宋一堂想的竟然是让她做妾。这让她很愤怒很憋闷,还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何掌柜看她脸色不善,下面的话也有些踌躇了。但他既然应承了宋一堂,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完:“袁家是晋州望族,袁五公子是下一任的家主,他的妻子王蕙兰亦是名门之女,出了名的贤惠……”
文丹溪心中一股无明业火腾腾的往上窜,何掌柜的话没说完,就被她生硬的扬手打断。她霍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何掌柜,声音激越的说道:“何掌柜,我敬你是个长辈,也请你尊重一下我。请别再说这些侮辱我的话了。他袁家是什么望族名门之类的,我还真不稀罕。说句不好听的,如今这个世道,皇子皇孙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老是拿这些说事真的很没意思。请你告诉托你传话的人:我们文家的家训,是宁愿为丐,不愿为妾。别说是为妾,即便是他娶我为妻,我也不屑。我从前觉得他这人还算见识不凡,如今他只觉得他的脑壳被你们晋州的醋给泡坏了!”
何掌柜忍不住汗如雨下,瞠目结舌,这个姑娘还真敢说呀。打死他也不敢去传原话。文丹溪却不担心这个,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人也许就在窗帘后面躲着。让他好好琢磨去吧,说完这句话,文丹溪飘然而去。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直到走出好远,文丹溪仍然觉得不解恨。她万没想到这人竟存着这种龌龊的想法。
第六十四章彼此
走到半路;文丹溪突然想到了更解恨的骂法;但是她总不能再折回去重骂一顿吧。文丹溪苦笑了一下,这些年她不常跟人吵架;嘴都钝了。她边走边想,一抬头就看见陈信正大踏步向她走来。她也快走几步笑着迎上去。经过了刚才的事;她现在愈发觉得陈信顺眼可家爱。
陈信看着她说道:“以后再有药商什么的;你就叫那两个大夫去不就行了。”
文丹溪笑笑:“刚才那人是个老者,况且还在是咱们的地盘上有什么可怕的。”
陈信也没再说什么,在以前的时候,本朝一度是反对女子抛头露面的。不过;到了后来,人们对这些也就不大在乎了。而且易州的民风一向比别地开放;更是没有这些限制。他也从没想过把她天天关在屋里,可是心里又总担心她的安全,每天都恨不得放在袖口里才觉得放心。这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两人一起步行回家,文丹溪回自己的院子,因为李冰雁下午就要到了,她得回去让人把房间拾掇收拾出来。陈信又回去接着处理那小山一样的公务。
再说那何掌柜的,文丹溪离去后,他连擦了几次额头。他一脸无奈的瞅着帘子,宋一堂沉着脸慢慢踱步出来,看也没看何掌柜一眼便拂袖而去。何掌柜想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并没有不妥的地方,但心中仍然惴惴的。
宋一堂一回去就立即喊过两个贴身侍卫袁平和袁安来问话。
“你们说,昨日飘香楼门口的那件事跟你们有没有关系?”别说是文丹溪,他也觉得太巧合了。后来猛的想起自己曾授意这两人打探陈信的事情,当时心中便有了一丝疑虑。
袁平看宋一堂面沉似水,也不敢为自己辩解,扑通一声跪下认错:“属下错了。请公子责罚。”
袁安也跟着跪下:“请公子责罚,属下也有错。”
宋一堂盯着两人看了半晌,突然微微叹息一声,无力的摆摆手:“算了,也不怪你们,即便没有这事,事情也照样会如此。怪我低估了她的气性。”
袁平却不这么认为,不过,宋一堂也没必要跟一个侍卫解释这些事情,他忽的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那个王中贯怎样了?”
袁平没料到公子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他怔了一下,诚实的答道:“他昨晚上不小心掉到庙前的河里淹死了。”
宋一堂不觉吃了一惊,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他喃喃叹道:“没想到她竟会出此狠手。”
袁平却不觉得奇怪,躬身说道:“王中贯这人是十足的小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为人做事不择手段,留着此人迟早是个祸害。拿钱是决计堵不住的。倒是直接结果了最好。”
袁安也跟着补充了一句:“这人又蠢又贪,按理说他跟陈信关系有旧,若是好好的去投靠,陈信定然不会亏待了他,结果他非要威胁对方,而且我们只是稍稍许他点银子,他立即就答应了。”
宋一堂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笑了一下。
袁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那这件事……”
宋一堂沉吟了一下,挥挥手说道:“就这么算了,天下女人多的是,不缺她一个。就让她守着那个匪首过活吧。”
袁平略松了一口气,接着随声附和道:“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区区一个女人何足挂齿,将来有她后悔之时。”
宋一堂半闭双眼,略坐了片刻,便进去换了衣服,直接去内堂去见宋夫人。
“母亲。”宋一堂恭敬的叫道。
宋夫人看了看儿子的神情,微笑着问道:“那姑娘不愿意?”
宋一堂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宋夫人满不在乎的笑笑:“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那就算了,以后你有心悦的再纳了就是。咱们还是快回去,莫耽搁了大事。”
宋一堂恭敬的垂头答道:“是,母亲。”
当下一干仆从侍卫火速收拾完毕,当日下午便离开了易州城。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出易州城不久就遭遇了一拨土匪,双方一场混战。袁家虽无太大伤亡,但却让人气闷不已。这还不算,往前走不多远,再次遭遇一拨劫匪,不但将他们的行李财物抢去大半,宋一堂还挨了一箭。宋夫人也受了不少惊吓。若不袁平袁安几个侍卫的拼死保护,这娘俩能否活着回去还是个问题。宋一堂一行狼狈出了易州,直奔秦州,那里还有宋家的商号。
陈信在书房里接到喽啰的报信后,心情顿觉好了许多。不过,高兴过后,他马上又开始纠结另外一件事了:他答应过文丹溪再也不骗她,可是这事说还是不说呢?一旁的贺黑子机灵的猜出了他的心思,连忙小声说道:“将军,这事还是不说的好。”
陈信烦躁的捶着桌子:“可是我答应过不再骗她。”
贺黑子挠挠脸,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将军,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事呢?你成亲后要是什么事都真告诉夫人,你就完了。”
“嗯?”陈信听他说得这么严重,顿时流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贺黑子不觉有些小得意,接着侃侃而谈:“这是我爹说的,男人有时一定要守口如瓶,有的事打死都不能说。想当初,我二叔进青楼听小曲被我婶子知道了,那闹得叫一个欢,闹完了还不够,以后每回吵架时她都要提这事。我爹说我二叔太笨,他每次喝酒都是偷着喝。”
陈信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去听小曲。”
贺黑子忙解释道:“我没说将军听小曲,我只是打个比方。”陈信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这事告诉文丹溪。
而文丹溪此时也得知了王中贯已死的消息。心里也在纠结不已。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直接下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她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个人渣该杀。他对待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亲母尚且如此无情,以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原本也想花钱消灾,给他一些银子让这人远走高飞。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做,这人就在飘香楼门口闹出那种事,她当时在愤怒之中也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陈信进屋时,就看到了文丹溪一副心思恍惚,面色不虞的模样。他顿时是既心疼又有些紧张。
“丹溪,你怎么了?”陈信小心翼翼的问道。
文丹溪猛然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没事。”她低头想了片刻,抬头问道:“二信,你说过的话必须要算数吗?”陈信闻言,心中一紧,暗忖道:难道她都知道了。
陈信支吾道:“这……一般都算数的。”
文丹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那好,我有事要给你说。”
陈信这次也顾不上贺黑子的劝告了,他一脸挫败的说道:“丹溪,你不用问了,我什么都招了——好吧,是我让人去打劫那姓宋的,我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这种情况,是个男人都会吃醋,对吧?”陈信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文丹溪先是一怔,原来宋一堂被人打劫了,他不说她还不知道。等她回过味来,又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又想差了。
文丹溪点点头:“是的,你吃醋是应该的。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事,而是另外一件。”接着,文丹溪就把王中贯的事情全说了。
陈信不由得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文丹溪竟然会为了他做这种事。一时间,感动、震撼、惊讶一齐涌上心头,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盒子似的,五味杂陈。
“丹溪……”陈信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话说,只是上前紧紧拥抱着她。文丹溪猜测不透他的心思,窝在他怀里继续解释:“我也知道既然承诺了就应该做到,我也想等两天让赵六斤给他带去一百两银子,打发他走得远远的就算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受了旁人的指使当着众人胡说八道,我又想到他连自己的亲母都不顾,就怕他将来为了点蝇头小利把你给卖了,所以头脑一热就这么下令了。从昨晚到今天我一直心中不安生。”
陈信松开手,注视着文丹溪的眼睛,认真的保证道:“以后再遇到这事,不要去管,我自会来处理,杀人也由我去杀,我不要你手上沾满鲜血。因为我怕你会做噩梦……我当年就做了好长时间的噩梦。独自在家时,我就会害怕,怕他们的冤魂来找我……”
文丹溪不由得一阵心疼,她紧搂着他的腰,柔声说道:“我不会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信轻笑几声低声嘟囔:“反正以后那些事由我来做就是。”
“好,我答应你了。”文丹溪心里不觉轻快了许多。做就做了,为了这个二货,值得!
陈信见她高兴,也跟着欢喜起来。他双手在她肋下一掐,像举小孩子似的将文丹溪高高举头顶。文丹溪惊讶的轻叫一声,陈信得意的笑着。
两人正闹到高兴处,就听院里的壮丫招呼道:“秦二爷,你们回来了。”是李冰雁来了。
陈信撅撅嘴放她下地,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第六十五章接风
文丹溪推开陈信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李冰雁正带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两人笑。
“妹妹。”
“姑姑。”
三人一起开口招呼。文丹溪笑靥如花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路上累了吧;赶紧进屋歇歇。”李冰雁拉着她的手清浅的笑着,文丹溪看看她的脸色;心里不由得一沉。李冰雁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更加的暮气沉沉,比以前她在山上时愈发没有生机和活力。她暗暗责备自己只顾忙碌却疏忽了她。
姐妹两人多日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文丹溪携了李冰雁的手带着两个孩子进里屋叙话去了。陈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他在当院踱了一会儿步,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教教秦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