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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马上就来了,还有哪里痛。”
这个声音像是呜咽的北风,漏风的风箱所出,事实上她没有哭。他那因为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上微微漾了一抹笑容,融安费力与脑子一**眩晕作斗争,半眯着眼,从他角度看去。娘子的小脸白玉红霞,杏眼睁的极大,红红蓄着水儿,好似一只大白兔。她是一汪平静的水,平时难起波澜,这一刻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傻囡囡,我没事,你别怕。”他的嗓音如轻风拂柳,虽虚弱还有中气。
得到他的保证,她又不放心去盯着那流血的手看去,鲜红染满了手绢,也止住了洪流,现在要做的是等大夫过来。
亲眼见儿子的情况得到了稳定,被媳妇那怨毒的眼光一刺,周氏一屁股瘫软在青石板上,眼风一扫,见没人来扶自己,覃氏提着小灯笼在大门口等老大,融月早就被吓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只得自个悻悻然起身,朝女儿骂道:“不准哭。”这会哭可不是好兆头。
融月被周氏一骂,不敢哭了,只见她身子抖的厉害,拿眼紧紧盯着哥哥,生怕有什么闪失。
周氏回过头去看在屋中央发愣的肖金柱,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地上散上一把断竿的歪椅子,上面沾染了血迹。她不禁怒从心来,火烧火燎,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想让全家都死光给狐狸精是不是,我告诉你,今个儿子要有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肖家三个儿子,老大空有一身力气,老二木讷老实,老三聪明听话。从小到大,肖金柱和周氏都是打心眼里爱这个小儿子,舍不得弹半个手指头,今个为了娘被爹打成这个样子。这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痛千万倍,周氏痛彻心扉,若说半辈子忍了肖金柱,一半是为了曾经的情谊,一半是看在儿女面上。这感情几十年里磕磕碰碰不少,而他为了外头的野种打儿子,周氏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她使出全身力气,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打的两个拳头通红。
人在盛怒之下容易失去理智,事情闹成这样,肖金柱早就后悔莫及,可被周氏的话一顶和接下来的疯狂举动所影响。满腔愧疚化为怒火,吼道:“少说两句你会死啊,都是你这愚蠢的妇人害了儿子。白长这个大个头,看见椅子过来不会躲啊!”
这是甚歪理,自己打人不歉疚,道怪起儿子不会躲,周氏双目通红,疯狂大笑:“杀人的怪被杀的往刀口撞”
南风正等的心急如焚,耳听二老又开始争执,不由得想吼回去。却是有人抢先她一步,大叫出来:“爹,娘,你们要是想再多一个儿子有事,您们就吵吧。”
老实人肖融容开口毫不留情,里头的指责不言而明。他歉疚看着弟弟,满脸懊恼,要是自己动作再快点就好了,三弟也不会受伤。
屋里终于清静了。
王大夫是被肖融庆从被窝里拉出来的,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喘着粗气,不过这时候没人管这事。他已经六十望年的人,满头银色,脸皮皱起,神色黯然。这位往常最是和气的老人正给徒弟扶脉看伤。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等大夫发话。
“右手伤骨,左手伤经,流了大多血。不好,不好!”王大夫摇头晃脑沉吟道,一副可惜的样子。
南风一时没了呼吸,痉挛地抓着自己裙角,“大,大,大夫,没,没,事吧。”
“怎么没事,事大了。”王大夫这个年纪也用不着避嫌,加上南风已为人妇,他眼皮不掀,扯开那手绢,叹息道:“做大夫的伤了手,你说有没有事。”
她怔在那里,好像不信自己听到的,又问了一遍,得到答案以后,脸上是又哭又笑,看起来很怪异。
王大夫看了半响,重新给包了伤,开了药,并仔细嘱咐了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临走之际,斟酌着字句对肖金柱道:“老朽的好徒儿可不是被你糟蹋的,今个他的伤再重半分,这双手就废了。”
“王老,您言重了,这是误会,定是没有下次。您妙手回春,这点伤不再话下。融庆,送王老。”肖金柱话里的意思是希望王大夫不要把老子打儿子的事说出去,自个丢不起人。对于他来说,永远是面子最大。
更深露重,夜已经深了,南风扶着融安回屋歇息。
他躺在床上,右手臂用木板固定绑住挂在脖子上,左手包的老高,看起来无害又孱弱。南风安顿好,关好门,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清水,仔细喂他喝了,自个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两杯,方挺胸叉腰居高临下对他道:“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啊,没看到那是椅子啊,能用手去接吗。都是是聪明,我看你是脑子里全是泥巴,做事不过脑子”叽叽喳喳一大堆,反正是把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
肖融安面上倦倦的,没什么精神,他被南风劈头盖脸教训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看着,那意思好像鼓励似的。
南风一拳打在棉花上,甚不过瘾,对方懒洋洋的态度让她感觉不好意思,扭过头,不说话了。
“娘子,我很高兴你骂我。多骂几句,我爱听。”他的话一出口。南风吓傻了,难道是伤了脑子,两渴清泪涓涓流下,就要看他的脑袋。
他看她慌乱的哭泣,觉得比在身子挨了千万下还难受,偏偏手又动不得,柔声道:“娘子,你别哭,我是喜欢你骂我,你骂我是因为在乎,因为喜欢,我懂。”
南风泪眼正视他的眸子,很是认真。略一回想,不由觉得他说的对,她活了这么多年,甚少骂人,一是觉得自己不会骂,没词,二么,也是讨厌被骂,所以不喜欢回嘴。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骂的这么凶,还是头一回,以前都是大宝闯了祸,自己边骂边哭。
“有毛病,被骂还高兴。”她有一双水样的眼睛,懵懵的睫毛黏糊,说不出的可爱。嗔道:“和大宝一个德性,要骂才听话,以后要听话,知道么。”
想起他被砸的那一幕,南风心有余悸。发火的公爹扛椅子要砸婆婆,融安用手挡了一道。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好了。要这一下砸到娘身上,怕是好不了。”但是挡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用了右手臂和左手,算的上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为人把脉的右手。
按常理来说,年轻人的骨头要比老人的骨头愈合能力强,儿子为娘尽孝,爹打儿子,似乎都是天经地义,说的过去。叫公公婆婆是因为肖融安的关系。换句话来说,孝敬他们,尊敬他们,也是因为夫君。今天的事,都是两个老的不着调,害他受罪,她能不恨吗,能不怨吗。要是别人敢伤他,她早就冲过去了。那是他的亲娘亲爹,看他的样子,还高兴呢,能为娘挡一遭。
她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起身去打水洗脸,过了会,拿了把大剪刀过来。
“做什么。”
剪刀咔嚓咔嚓剪破了他的暗红的夏衫,玉白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她冰凉的小手绕到他颈后,塞满决明子的竹枕垫着。
他的脸被蓬蓬的白鸽嘴轻轻追啄,红的冒烟儿。
“你去换身衣裳吧,都湿透了,夜里风大,容易入侵风邪。”他根本不敢看她,半天嚅嚅出一句。
难怪身上黏哒哒的,原来都汗透了,菲薄的夏衫此刻被汗水一湿,胸口那处紧紧贴着白肉儿,起伏的丘陵傲然挺立。她失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脸红什么。”
这人是故意的!融安几乎可以肯定。自从他们圆房以来,在闺房之事上一直很和谐。如许多小夫妻一眼,他们有自己的某些话和动作的特定暗示。比如说抱,比如他在她手指上绕圈圈,比如她挨着他磨蹭。方才那动作分明充满了隐秘的暗示。
待南风在屏风后头换好了衣衫出来,刚好肖融庆拿了药回来。药自然是今个吃最好,她是打定主意煎药。先哄着他睡了,自个摇扇打火了一个时辰,滗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醒醒,先吃了药再睡。”南风扶着他把汤药一饮而尽。
向来清风明月的肖大夫期期艾艾了半天,吐字道:“娘子,我想上茅房。”
“去吧,不用特意和我说。”南风没反应过来。
“那个,就是,你能陪我去吗。”
“你怕黑?”
“裤子系不上。”
“·····”
☆、67、无耻无耻
67、无耻无耻
这一夜;南风睁眼望着帐幔到天明,肖金柱那一砸和融安血流满袖的情景不断在脑子交换出现;后半夜想着王大夫的嘱咐调养的话。天熹微亮;窗棂纸上透了丝光;南风数着时辰待光亮大些,才小心翼翼跨过融安的身子,脚探到绣花鞋。
“这么早去哪呢。”融安身上有伤,痛了大半夜;声音懒洋洋的,含糊不清,像是梦呓。
南风套好绣花鞋;余光瞄到他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便轻手轻脚开门出去了。
狗狗甚是机灵,门一动,它立马起身,咬着蓬松的大尾巴作势就要叫唤,南风怕惊醒屋里人,猛地挥手示意它别叫。一人一狗走在青石板的大街上,公鸡打鸣声不时在院落里响起,早起的娘子提着夜壶倒夜香,有人挑着扁担提水,也有人和南风一样提着竹篮去菜市。
有句老话说缺哪补哪,融安伤了手,南风便想着赶早去菜市买两只猪脚炖汤,走到惯常去了柳二家肉铺,捡了只白皮猪脚过称。
柳二婶子见是熟人,便开起了玩笑,“肖娘子,有日没见你来了,今个真早,我给你选只好的。”
南风客气的笑了笑。
柳二嫂子的油手拿起称上长钩钩住猪脚上的皮,另一只手把称砣往称竿尾上推,比出一个数字,道:“肖娘子你认识春娘罢,就是那个黑里俏的寡妇啊。她前段时日天天早起来我家铺子买肉呢,吃的油光满面,腰粗成水桶样。我瞧着她那样子,倒是像有了。”她用两根干稻草系在猪脚上,灵活打了个结。
谁人不知春娘和肖金柱的关系,瞧瞧,这就是变着法来看笑话呢,南风难堪至极,面上还装着一副不懂的样子,道:“婶子家的猪舌头真新鲜。”
这话转的快,柳二嫂子满心以为的笑话没看到,顺着南风的目光看去,指着两条鲜红的猪舌头道:“这是最新鲜的舌头,下酒菜最好了。春娘以前就喜欢来买,说是爆炒猪舌那谁最爱吃,你肯定知道吧。”接着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道:“你说春娘这个寡妇,怎么有种,哪个野汉子这么不挑食。”
春娘的身子怎的给她猜着了,柳二家的出名大喇叭,若是她知道,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今个这情景是套话的,南风烦不胜烦,把铜板丢在案板上,抢过猪脚就走,走了两步回头道:“犯了口舌之利的妇人去阎王殿要拔舌头下油锅,也不知那舌头和猪舌头像不像。”
长长的猪舌和人的舌头,柳二嫂子唬了一跳,虽对南风的话半信半疑,以后却是再也不敢吃猪舌头了。
这些个妇人,天生是在舌头上唾沫里过日子,哪家长哪家短,非的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挖出才消停。南风明白今个才是开始,事情闹大以后,出门就会被问。
她提着一篮子菜走到了大门口,狗狗欢快冲着门口汪汪叫着。
“你起来了啊。”只见他披着外衫坐在窗户边,面上很是古怪。南风放下菜篮,走了过去。
大白天对着白玉胸膛,她有些吃不消,盯着他身后的桌子问:“是不是痛的厉害,我去请王大夫来看看。”
他面上泛过可疑的红云,似赌气般道:“衣衫也不能穿,你看我笑话吧。”
病弱的肖大夫浑然不知自个在娘子心中已经和大宝划上了等号,都是需要照顾的家伙,撒娇发气实属正常。所以南风以一声哦作为回应,轻轻帮他解了绷带,宽大的袖子套上。即便她的动作小心再小心,还是引来他的嘶嘶抽痛声。
左手伤了经脉,皮肉稀烂,可见白骨,主要伤在手背。右手臂伤到了骨头,骨头严重错位。过了一夜,伤口不见好,手上经脉不通,肿胀的十分厉害,竟比以前大了一倍。十个手指头如冬天的红萝卜,手臂关机处肿成大馒头样,经脉处淤青一片。
南风心口抽痛,越发轻柔的放慢手中的动作,良久穿好衣衫。吸着鼻子道:“我给你买了猪脚汤补补,你一定要全部吃光。”
融安哭笑不得,“还吃什么猪脚,你看我的手,就是最大的猪脚了。”
“可不许这么说,你的手是猪脚,那人也是猪了,我是你娘子,那又是什么,居然拐着弯来骂我,可见你这人心黑透了。”南风不依不饶,被他的话逗笑了。
肖大夫面露尴尬,低声问:“娘子,我们去茅房吧。”
人有三急,他却不会系裤腰带,一世英名尽毁!
南风的黄豆猪脚汤果然不错,先用烧红的火钳烫了猪毛,然后大菜刀踢去残留的毛发和烧黑的猪皮,柴刀砍了块儿。细细文火熬了两个时辰,就连狗狗也冲着灶头摇尾巴,真真是香满院子。
但是对于肖大夫来说,就不是那么享受了,因为娘子拿了脸盆盛了放在他面前,说是必须全部喝完。他想就是牛也没那么大胃。
“牛是没那么大胃,可是牛的也没那么容易受伤。”南风愤愤不平,还是对他受伤的事很介怀。
早上来探望肖大夫的家人纷纷对南风的行为表示了赞扬,说是有她的悉心照顾,自己很放心。只有肖金柱臭着脸,不大高兴道:“小病小灾的挨挨就过去,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南风心里万分鄙视公爹,你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现在还盯着脸盆流口水,还以为我给会给你吃吗,做梦!
“今个真个凑巧,我赶早去菜市买了只猪脚给融安哥哥补身子,只能盛出一碗,也没有多余剩的了。”废话!你用脸盆装还能装几盆啊!众人见她睁眼说瞎话也不戳破,毕竟也不会跟病人争食不是。
肖金柱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正好看见那只该死的瘸腿腿狗正咬着一块肥嫩滴油的猪脚呢。老子还不如一条狗!
南风这会特理直气壮,她笑道:“融安哥哥害羞,大家都看着他,他又喝不下,要不大伙先去吃饭。”
众人都善意的笑了,王氏捧着肚子朝南风点点头,率先出去了。
肖金柱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显然是有话要说,南风着实有气,故今日连杯热茶也懒得倒,将昨夜的残茶奉了上去,侍立在一边。
“咳咳。”肖金柱抚须轻咳两声,瞟了一眼南风。
眼色不是不会看,南风对昨夜那一幕心有余悸,若是不是计较着他是夫君的爹,恐怕迎接他的不是残茶而是扫鸡粪的扫帚了。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扫帚,四十盯住肖金柱的动静,若他还敢动手,先让鸡屎侍候,才不管什么大小。
、“娘子,我手疼,你过来下。”肖融安面色闪过一丝笑,半蹙眉心唤道。
南风心里翻了大白眼,把扫帚放在门后,默默走了去,把他的手抬了上了桌子。
小夫妻俩的情态落在坐在太师椅上喝冷茶的肖金柱眼里,眼前的一幕和杯子的茶一样又涩又苦。可又怪的了谁呢。许多年前,他和她也是这般亲昵无间,恨不得日日在一起。日子久了,再好的感情也成了昨日之茶,他不耐烦去喝新茶,喝来喝去,伤了舌头。昨日之因,今日之果,照实难咽。
良久见肖金柱没有别的举动,好像真是在茶馆里喝茶。南风心道原来竟是喜欢喝冷茶的,真是便宜他了,一肚子坏水。
“男子汉大丈夫,胳膊流点血算什么,这就要死要活了,你不是娘们。莫说流点血,战场上马革裹尸都有。现如今是太平年月,你们都是蜜水里泡大的,什么的都没见识过。一点子事咋咋呼呼。”肖金柱开口义正言辞,面色严肃,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若不是在场的人熟悉他的真面目,委实不能把这位做过的龌龊事联系起来。“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切不可缩头缩尾。”他又添上了一句。
南风在心里暗暗发笑,人呢,越是心里有鬼越是道貌岸然,这幅嘴脸难看的很。她低头望着趴着门口困觉的狗狗,真真是太可爱了。
融安的脸上纹丝不动,作出的做错事听训的样子,任由亲爹唾沫横飞不回应。
肖金柱不是个官,在家摆足了面子,套话好话一套一套,真真说的人不知东南西北,哄的人天花乱坠。只是今日碰了壁。不甘心收了平常的废话,说出而来戏肉,“今日来这里,主要是来看看融安的伤要不要紧,顺便呢,来给你们指点指点,你们年轻不懂事,有些事还是要听我这个老人的。”
莫非是来说道歉了,南风想着从昨日事发到今日,他的话多的讨嫌,却没一句来道歉的。这个时代要求老子给儿子道歉,几乎不可能,父要儿死儿不得不死。一句含蓄委婉的歉意,融安当的起,他何其无辜。
只是接下来的话让南风把肖金柱想的太美好了,她隐隐感觉到融安脊背抽紧,微微颤动。
“我来嘱咐你们一句,昨个的事,切莫往传,家丑不可外扬,听见没有。”肖金柱理所当然的吩咐了。
南风的手比脑子快,伸手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