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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见他说的肯定,极有信心,便点头咬牙道:“好!只是此事万不能操之过急,得细细筹谋,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才行,再来六皇弟的血却也不是那么好取用的。”
听他答应了,完颜宗璧心头一喜,连眼瞳都因兴奋而收缩了下,忙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翌日,雍王刚在外书房中起身,外头便是一片嘈杂,依稀传来雍王妃的声音,他昨日就是为了恐雍王妃找他闹,这才躲在了书房入睡,还令府中严密封锁恩义侯出事的消息,不想雍王妃这么快还是知道了消息,一时一阵头疼烦躁。
他披上单衣雍王妃已冲了进来,哭着道:“王爷,恩义侯可是我父亲啊,王爷为什么不保他?!王爷明明知道父亲他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雍王耐着性子道:“昨日人赃并获,父皇已经相信事情是恩义侯做下的,六皇弟又死咬着他不放,我若再坚持不但救不了恩义侯,王府也会被拖下水,你当本王乐意自己的老丈人下大狱不成?!”
雍王妃便跪下,又道:“王爷快想想法子吧,祖母听说父亲入狱昨夜旧疾便犯了,到今日都没清醒过来。父亲是糊涂,这才被人寻到机会陷害于他,妾身知道父亲他拖了王爷的后腿,可王爷若连父亲都保不住,下头人岂不要质疑王爷的能力?何况父亲手中还握着西锐军的军权,如今那三姨娘已死,父亲的罪名便算死无对证被坐实了,妾身没指望王爷能让父亲官复原职,只要父亲他能活着出狱就成,人在军中的影响力就在,对王爷也算是一种助力啊。”
见雍王妃痛哭流涕地跪在腿边苦苦哀求,楚楚可怜却又通晓事理,并不一味地责怪他没有死保恩义侯之举,还处处为他着想,雍王心中愈发歉疚,亲自扶起她来,道:“你放心,眼见便要年底了,即便要处决恩义侯,也是年后之事,我们还有时间,狱中本王会打招呼,不会叫恩义侯难过的。恩义侯这次谋害的是六皇弟,罪名虽是严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想的……”
“王爷当真有法子?不管是什么法子总要试上一试。”雍王妃燃起希望来。
雍王便抓了她的柔荑将她压在了榻上,道:“本王一直无嗣,倘若你如今能争气,怀上子嗣,那便是有功之人,母妃以此事恳求父皇饶恩义侯一命,父皇定然会允准的。”
雍王说着便俯头亲吻起来,雍王妃一时没反应过来,推了下他,道:“王爷,妾身如今没心情,王爷别……”
雍王却抬头,蹙眉道:“你当本王就有心情?你好好想想如今还有什么法子救下恩义侯的?!六皇弟可不是好糊弄的,只有你有孕,皇上格外施恩,他才不得不让步吃下这个闷亏。”
雍王妃听罢一想果真也只此一法可试,便松开了抓着雍王的手。
二百三五章
待雍王妃离开,雍王整衣而出,念着现在连生孩子这样的事都成了任务,不觉憋屈地咒骂一声,愈加对完颜宗泽记恨起来。却于此事下人禀报他的幕僚年先生请见。这年先生也算个智谋之人,给他出过不少力,他此刻正心烦,闻报忙将人请了进来。
年先生正是对昨日恩义侯入狱一事有些自己的见解,这才来拜见雍王的,他道:“属下倒不觉着恩义侯是遭武英王陷害,王爷您想想,武英王何等性情,此刻太子妃新丧,太子劳神伤体,武英王和太子兄弟情深,此刻顾着东宫才是第一要事,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去陷害恩义侯?”
雍王想到昨日完颜宗泽的态度来,也觉此事并不简单,他便沉思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年先生便撸着胡须道:“王爷,那金銮殿上的龙椅谁都想坐,皇上可不只王爷和武英王,太子这三个儿子啊……”
雍王听的洞孔一缩,声音发紧,道:“先生是说有人在挑起本王和太子一系互斗,坐享其成?”
“王爷英明,属下细细了解了昨日情况,发现京兆尹前去侯府搜人的动作实在是快的出奇,那吴炳生倒好像早知姿茹藏身之处,属下想法子买通了吴炳生乳娘之子,倒真打听出了些事。”年先生沉声道。
雍王目光专注起来,年先生又道:“前日夜里吴炳生便曾和其夫人说过两句颇有深意的话,他说,‘你还莫小看我这个小小的京兆尹,别看今日有人位尊公卿,转眼便可沦为阶下囚,这也不过都是爷我翻手间的事儿。’”
雍王闻言恨声道:“可恨!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竟敢和本王玩阴的!本王昨日便觉吴炳生有问题,怎么?他莫非不是六皇弟的人?”
年先生却摇头,道:“一个京兆尹还入不了武英王的眼,据属下探知这吴炳生曾两次和翼王府的管事私密见面,他早便投了翼王。”
雍王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他的那个四哥因生母出身卑微,又不招皇帝待见,即便如今在民间传起贤名来,但因他处事低调,雍王早已习惯了忽视他,更从不将他放在眼中,他不觉道:“四皇兄……他凭什么……”
年先生见雍王愣住,便沉声道:“王爷,翼王可是太后亲自教养大的,如今翼王妃的父亲云英侯又被皇上委以重任,负责赈灾事宜。这些都没什么,不足为虑,可若连安远侯左氏也是支持翼王的呢?”
雍王闻言心一跳,是啊,他那四皇兄可是太后养大的,太后是左家人啊,若连安远侯左家也支持翼王,他那卑贱的四哥还真有资格争上一争。再想到昨日翼王的表现,雍王越发觉着这个四皇兄有问题,恨声道:“难道安远侯左云海竟只是假意对本王投诚?!”
年先生便道:“人心险恶,王爷不可不防啊,需知老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因为你永远不知它会何时在何地咬上你致命的一口啊。”
雍王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站定,目光清锐地道:“先生说的对,翼王他害地本王岳丈入狱,倘使他那岳丈云英侯赈灾有功,岂不是既得民心又得厚禄,一夕回朝便会成为翼王的左膀右臂?!本王要以牙还牙,令云英侯这次赈灾有去无回!”
他言罢,年先生便笑了,点头道:“王爷所虑极是。”
雍王便也有了几分笑意,道:“先生真是及时雨,若非先生本王此刻还被蒙在鼓里呢,想不到本王这个四皇兄竟是如此的阴毒人物。依先生看,恩义侯可还有救?”
雍王自然不知这位年先生会怀疑到翼王,那也是完颜宗泽兜了几个弯子想法子提醒的年先生。而这年先生自然也没察觉其中蹊跷,他被雍王所赞倒也宠辱不惊,老神在在地又撸了撸胡须,沉思片刻道:“恩义侯如今可是被关在刑部大牢中?”
见雍王点头,年先生便又道:“刑部尚书余决乃是太子的人,这个人也算个能人干吏,这些年兢兢业业将刑部笼地是滴水不进,不过想必王爷想疏通两个牢头往恩义侯的牢饭中下点料还是有法子的吧。”
雍王听罢细思年先生的意思,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爷令人往恩义侯的牢饭中下些毒药,只要令恩义侯出事再及时被救回来,彼时这个案子便又有了疑点,恩义侯成了受害人,加之此案本就有些证据不足,恩义侯这一遇害,案子就必须重审,到时候是不是武英王怀恨在心,动用私刑杀害恩义侯,这又有谁能说的清啊?”
年先生言罢雍王眼前便一亮,只觉这个主意可要比他想令雍王妃受孕要高明的多,他思谋着行事的可能性,道:“计是好计,只是,即便有牢头不检点收拾贿赂,往恩义侯的饭菜中下了料,只怕仅仅以此便想泼脏水在余决和六皇弟身上,还是显得份量太轻了些。到时候六皇弟和余决抵死不认,本王也奈何不了他们啊,而且,就算是武英王狭私报复,也不能洗清恩义侯谋算在前的事实,倘使查无实证,也照样还是救不出恩义侯,翻不了案啊。”
年先生吐了一口气,蹙眉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容属下再想想……”他说着嘴角有了笑意,又道,“王爷可想过那对武英王下毒的直接凶手姿茹可是北罕人,兴许此点王爷可以加以利用,来个祸水东移!”
见雍王不解,年先生又道:“北罕老国王刚刚过世,新国王乃是前国王的堂叔,新国王兴许并不像老国王一样臣服于燕国,也许还在记恨当年武英王领兵荡平北罕一事,他令姿茹和三姨娘谋害武英王嫁祸恩义侯,一来除掉北罕国的灭国仇人,再来也挑起燕国朝廷内乱,事成之后他又恐恩义侯不死会有机会翻案,再被我皇发现了真相迁怒于他,便又欲杀死恩义侯一了百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啊?而且也很有说服性啊,这样一来,恩义侯便不是杀害武英王的罪人了,相反成了为国被异族人所害的忠臣,不仅能安然出狱,官复原职,而且还必定受到皇上的补偿。而余决,令北罕人有机会对狱中的恩义侯下手,虽不能被按上一个通敌之罪,但玩忽职守的帽子他却是被扣定了!”
雍王一听眼前大亮,朗声而笑,当即拍手附和着道:“先生妙计,解本王之困啊!”
翌日,锦瑟再次令半月院的三位姑娘前来请安,姿茹昨日已被皇帝下令腰斩于市,此事她们三人皆已知晓,今日又被锦瑟召见,她们个个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早没了昨日梳妆打扮的兴致,一个个显得极黯淡惊惶,生恐因姿茹而被连累,更不知锦瑟叫她们来不是要将她们也推出去杖毙。
锦瑟依旧端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呷着茶,下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润了喉,这才缓声道:“想必姿茹的事情三位姑娘也都听闻了吧。”
她一言那三位姑娘听今日寻她们前来果真是为姿茹谋害完颜宗泽一事,这谋害王爷可是大罪,她们那里能不恐慌,忙噗通通地跪了一地,道:“王妃明察,此事和奴婢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
“王妃,奴婢们虽是和姿茹住在一个院子中,可姿茹性格孤傲,和奴婢们并不熟悉,奴婢们全然不知她所做之事,奴婢们都是无辜的啊。”
她们言罢锦瑟便笑了,点头道:“本妃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自然也知道此事和你等无关,只是发生了这种事,本妃也是不敢叫你们再接近王爷了,本妃为你们安排了两条路,一条是放你们出府,给你们自由,但你们既被送到了大锦,再回北罕去却是不能了,燕国境内你们却可随意去向。只是你们需保证出府之后便和王府脱离任何关系,你们所作所为也莫攀扯王府。第二条,本妃给你们安排去路住所,你们出府后在本妃安排的铺子中凭双手自谋生计,虽清寒了些,可却也不至短了吃穿。你们好好想想,选哪条路。”
锦瑟原便不喜府中有这几个等同侍妾的女子存在,只因她们是皇帝赏赐不好处置罢了,此次姿茹谋害完颜宗泽,她即便将这剩下的三个女子皆打杀了,也无人敢表示异议。
三女原本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闻锦瑟竟给她们了一条生路舒了口气,便纷纷表态。她们不能回家乡去,在燕国她们举目无亲,出了王府便没有去处,两名女子表示愿意听从锦瑟的安排,只有一女欲自谋生计,锦瑟赏了三人各白两银子这才将人打发了出去。
待几人退下,王嬷嬷便忍不住地道:“王妃如今有孕在身,有她们几个在还能当个摆设替王妃稍挡些麻烦,如今王妃将她们都遣出府,这王府连个备做侍妾的女人都没有,这不是招着下头人给王爷塞女人嘛,更何况,府中没侍妾传出去于王妃面上也不好啊。”
锦瑟闻言却嘟嘴,半是撒娇地道:“我知道,可人家就是不想瞧见她们嘛,心里不舒服,嬷嬷不也说了,女人有孕心情是很重要的,心情好才能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我这也是为宝宝好呢。”
锦瑟自有孕对完颜宗泽的依赖便更重了,虽大婚没多久,然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这种感觉美好的令人动容,而他的影子也已那样深刻的镌刻在了她的心底,随着大婚,随着有孕愈染愈浓。也许是女人一有孕醋劲和占有欲便都会增强,原先能隐忍的,此刻竟半点也不愿让步了。
王嬷嬷难得见锦瑟任性行事,见她笑的高兴,便也不再多劝,也摇头一笑。
二百三六章
太子妃之死,皇帝令大理寺,宗人府和刑部共同查案,大理寺官员负责去查陈公公的家乡事宜,但钱永得了皇帝的指示,却隐瞒了陈公公在家乡过继过一孙的事情,陈公公的家乡本便是偏远之地,若非刻意前往查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被人所查知的。
又刑部和宗人府在太子妃所中的虎锁喉剧毒中发现其中还参杂了一种碧波草的毒汁,而这种碧波草只生长在北罕国的雪山之上,故刑部,大理寺并宗人府便一致认定太子妃之死和北罕兴许有某种关联,也许正是北罕国想要谋害太子,从而引起燕国内乱,这才买通了陈公公,而太子妃却不幸做了太子的替死鬼遇难了。
这个猜测在这日下午便得到了印证,东宫陈公公收的徒弟招供吐口,说他曾经见过陈公公秘密地和北罕的富商见面,还说自那之后陈公公便出手极是阔绰,其后刑部等又在陈公公的住所翻出了塞在墙缝和地缝中的大量银票,几方会审后便将太子妃之死案为北罕国谋害,此事报于皇帝,皇帝震怒,翌日早朝便将此事公诸于众,并且遣派了使节立刻赶往北罕兴师问罪。
雍王不明其中的蹊跷,只以为真是北罕国派人来谋害太子,结果太子妃却误中剧毒送了性命。想着年先生刚刚给他出了祸水东移的主意,没想到太子妃之死便牵扯到了北罕国。这样的话,北罕国既然可以谋害太子,自然也是可能对完颜宗泽这个北罕煞星也下毒的,那么他将谋害完颜宗泽一事也栽在北罕国的头上岂不是更顺理成章,令人相信了?
雍王觉着这是老天都在帮他,筹谋着等风头一过,刑部大狱那边对恩义侯的看守放松下来,他便落实此事救出恩义侯来。而完颜宗泽自然清楚皇帝已知晓东平侯夫人下毒手谋害太子一事,见皇帝最后还是替她开脱了,还找到了北罕这样一个替罪羊,完颜宗泽对皇帝算是彻底寒了心,对这个父亲也再不抱一丝希望。
太子妃停灵四十九日下葬,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已入冬,而入冬之后竟便落下雪来,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持续下了几日方停。
民间有谚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一场大雪像是给农作物盖上了一层御寒的棉被,又能冻死地表的害虫,预示着来年有个好收成。加之自蝗灾去后,因饿殍满地,战事刚过,不少地方都闹起了瘟疫,这一场雪下来对控制疫情蔓延也是极有好处的。
冬雪下来,满城欢喜,待得雪停的清晨,静谧的大地纷纷攘攘覆了一层素白,大雪压松,映着阳光银装素裹,显得天地也敞亮了起来。锦瑟裹着厚厚的白狐斗篷,狐毛色泽柔顺堪和雪光争锋,衬的她肌肤越发如美玉散出莹莹淡淡的光辉来。
她双手操在豹纹护手中站在廊下观雪,琴瑟院错落起伏的琉璃碧瓦上厚厚地覆着一层雪,微风下扑簌簌地扬起漫天飞舞的银色细沙,清晨的阳光虽白花花没有半点温度,然而透过残枝照在落叶殆尽的枝桠间却依旧消融了一些冰雪,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雪水落下来,敲打着青石板地面,用心聆听,清越动人,白雪似掩盖了先前京城的紧张和风云涌动,也似带走了一切肮脏伤悲,锦瑟的心情好容易被这一场大雪扬的喜悦透亮起来。
一阵风起,不及清扫的积雪被扬起卷了锦瑟一身,锦瑟拢了拢斗篷,手指触过柔顺的狐毛却勾起了笑来,这斗篷所用狐狸皮是完颜宗泽多年所猎,积攒起来的,皆是少见的白狐整皮拼凑而成,穿在身上暖暖的,亦如他给她的感觉,温暖而安宁,即便面对风雪寒意刺骨,一颗心也是暖意融融,无所畏惧的。
见锦瑟迎风而立,白芷不由上前一步替她挡住了风,道:“王妃也站有一阵了,还是快回屋吧,若是着了凉便是再好的雪景也瞧不了了。”
两个月前锦瑟便在府中办了个小宴,认了白芷为义姐,其后她便坚持不让白芷还像以前一样伺候在跟前事事躬亲,白芷先还有些不习惯,后来见白蕊和白茹几个将锦瑟照顾的极好,这才随了锦瑟的意。
白芷五岁时进的姚府,是因家乡遭了洪灾,一家人就独活了她一个,她被舅舅家领回邻村去,后因舅舅家里也生计困难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她自被带至凤京进了姚府,她便再没回过家,也从未打听过家中情况。如今锦瑟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了,她一闲暇起来便动起了回去家乡看看的念头。
她那家乡原在云州,离明城也就大半月的车程,锦瑟原想着她这一去见了亲人,少说也得住上半年一年的才能回来,却不想她只在家乡住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