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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他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不,应该是说,在没有了碍眼的监护人的情况下,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
拉尔斯只身一人驱策着马,在一望无际的猫尾草地上狂奔着。身后的城池渐渐消失,虽然在城墙上看到的生命之线近在咫尺,实际上扭曲的空间却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身为副统帅,独自脱离队伍去单挑对方BOSS,这是愚蠢到极点的行为。然而拉尔斯无法控制这种欲望,他的心脏因未知而狂跳着,一种陌生的战栗感从胸腔深处升腾而起,像是一只无形的巨爪不停抓挠着心脏。
想要杀戮……想要破坏……想要把所有活着的生物统统杀光……
拉尔斯茫然地蒙上了眼睛。在黑暗精灵神殿里,坎达鲁的梦魇之中,他得到了影之剑,却也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奇怪的冲动如同随时都会破体而出的怪兽一样,日复一日的喧嚣,让拉尔斯几乎不敢想象放弃了抵抗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曾经在城墙上遥望的那片红褐色已经出现在眼前了。远处如同蚯蚓一般幼细的曲线,如同一片赭红色的透明幕布一般,自肉眼无法企及的高度倾泻而下,如同极轻的纱帘被无形的手掠动着。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景物,却好像被吹皱了一般呈现出古怪的扭曲形状。
拉尔斯站在原地屏息等待着。影之剑在紧握的手中发出不祥的明亮血红光芒,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双碧绿眼眸中的瞳孔正渐渐紧缩成一条竖缝,只是兴奋地盯着浮动的光影。似乎隔着空间的裂隙也能听到彼端那铮然的剑响。
在第一道裂缝出现的刹那,严阵以待很久的影之剑毫不犹豫挥了下去。血色的弯弧宛若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以千钧之势压下去,然而却被一只手轻轻接住。
拉尔斯毫不惊讶地挑了挑眉:“多日不见,兽人王,坎达鲁……”
有着岩石一般粗糙表面的手轻易撕裂了细小的裂痕,铁石一般的手臂与胸膛,洁白的骨头面孔,牛魔王一般的兽人王坎达鲁睁着一双没有瞳仁的赤红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拉尔斯:“人类……我记得你,是你把我重新唤醒到这个世界上的。”
“一点没错。”拉尔斯露齿而笑。
“那么现在,为何又对我拔剑相向?”
“那大概是我上次忘了告诉你唤醒你的目的,” 拉尔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唤醒你,是为了把你彻底毁灭。”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一个翻转,骤然亮起的红光对着尚未完全爬出来的坎达鲁直劈下去。
兽人王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一只手牢牢抓住影之剑,另外一只手徒手撕裂了空间,把自己整个身体拔了出来。用力之下,竟然仅凭一只手就把影之剑的红光捏成了碎片。
那双赤红的眼睛牢牢盯着拉尔斯:“背叛……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无论是提奥还是人类!乳臭未干的小鬼,以你的实力和我相斗,还早了两百年呢!大地的怒涛,沉眠的火焰,吾以兽人王之名给予你们重生,炎之怒澜!”
拉尔斯脚下的地面在瞬间分崩离析,裂开的巨大豁口如同大地伤口,喷涌着沸腾的岩浆。拉尔斯在破碎的石块上跳跃着,影之剑扭曲的空间让他的身侧始终保持着宁静。仗着灵活得多的身手,拉尔斯以剑撑地,猛地跳到了兽人王后背上,他双腿扭住对方的脖颈,毫不犹豫狠狠刺了下去。
伴着一声惨叫,沸腾的热血喷溅出来,拉尔斯的脸上被蒙了一层血雾,目光霎时被染成通红!
啊……就是这种感觉……鲜血与惨呼,破灭与死亡……心里那个永远不满足的声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平复,那个洞口好像只有被无尽的尸体才能填充。
拉尔斯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愤怒的坎达鲁正在迅速变大的身体,抽出了影之剑,手腕反转的功夫,血红色的剑身上已经笼了一层薄薄的雾状物体。裹挟了亡灵的尖叫,影之剑再一次狠狠向坎达鲁刺下去——
砰!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旁边袭来,沉浸在愉悦中的拉尔斯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如同铅垂一般重重坠落到地上。他一只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来,好半天茫然的视线才聚焦到不远处那个高大的黑影身上。
“……莫尔多瓦?”
赭红色的透明薄暮,宛若逢魔时刻的夕照一般,一笔一画仔细为纯黑的铠甲镀上妖异的边。黑骑士那张没有五官的金属面具直直面对着他,透过暖色调也散发出森然的杀意。
“莫尔多瓦,你在做什么?”拉尔斯愤怒地吼着,“那是兽人王坎达鲁,难道你是站在他那边的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黑骑士冷漠无比地说,他转过身来,面向已经变得巨大无比的坎达鲁,从空气中缓慢抽出了重剑。
“两百年前提奥的走狗,如果你老老实实呆在地下的话,我也许会让你活下去。现在既然是你自找死路……呵,满足你。”
好像夜神提前降临了大地,冲天而起的阴暗浓云一般笼罩了拉尔斯的周围。黑骑士身边的大地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水面剧烈翻涌着浪花,好像水底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马形状的骨骸没有任何皮毛残留,只有如同淬毒的夜色一般光洁的黑色骸骨,幽蓝色的火焰缭绕在骨骼之间。拉尔斯曾经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这是居住在深渊魔域底层的高级魔兽——梦魇。它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鸣啸,四蹄无声地踏过水面,停在了黑骑士的旁边。
“被攻击、肉体受伤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进入所有能力成倍增长的狂暴状态,这正是兽人王坎达鲁最可怕的地方。”黑骑士翻身跳上了被召唤出的亡灵,一只手高举巨剑,“我来解决他,虽然不能杀死,但至少这次能让他退回去。”
“你给我停下!”拉尔斯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了准备冲出去的马屁股上的火焰,完全被打压下去的郁闷简直无处发泄,“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怎么知道我不行?我明明已经……”
“你?”黑骑士停了下来,冷漠地注视着他,“你是说你背着所有人偷偷练习的毁灭性魔法禁咒?还是指你那根本无法控制的欲望?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战斗,哪怕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只会用来破坏而已。如果你学不会忍耐,早晚有一天,就连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也会被你亲自破坏掉。”
拉尔斯愣了一下的功夫,黑骑士已经打马冲了出去。只有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还在空中久久回荡。
“快点长大吧……拉尔斯,这个世界不可能一直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拉尔斯:……人家好不容易刷一下存在感QAQ你为什么要出来全面打压气势!
黑骑士:……哼
☆、Chapter 56
金蔷薇城堡一役最后以人类联军的胜利告终。兽人王坎达鲁花费大力气传送的兽人军团大部分被影之剑拦截在空间之外,神圣白银骑士加拉哈德率领的骑士团和王子尤文纳的魔法师们有效歼灭了其余部队。而兽人王坎达鲁被当时是副统帅的拉尔斯所重伤,被迫退回到地下世界。尽管只是小规模的突袭战,金蔷薇城堡一役却正式打响了人类与兽人全面开展的第一枪。
——以上摘自一百年后出版的《大陆通史》。
然而现在,被《战争史》《英雄传说》《我眼中的拉尔斯(by加拉哈德and维吉亚)》等传世着作反复提及的绝世英雄、刚刚大胜归来的联盟军副统帅拉尔斯却完全没有被战争的喜悦所感染,他正皱着浓眉,在一扇根本没有上锁的门外反复踱步,每过一段时间就在门口定时抓挠,可怜兮兮地小声叫:“芮茵……让我进去好不好?”
“门没有锁。”无比淡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可是你在生气,我进去的话你会更加生气的吧?”对手指小声说。
“哦?我有生气吗?平时的我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伴着纸张被蹂躏的撕心裂肺声响,屋里的人宠辱不惊地说。
门外安静片刻,又响起弱弱的哼唧:“我错了啊……芮茵,让我进去吧。道歉的话当面比较有诚意,你教过我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芮茵盯着很久都没有翻一页的文件,羽毛笔在空中停了很久,最后在末尾重重批下一个“不准”,粗鲁地把纸张揉成一团,远远丢到房间那头“已处理”的文件堆中。
提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明显脾气很差的芮茵,干咳一声,若无其事丢下笔:“啊,原来只要通通不准就可以了啊?我明白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明天处理,那么现在我就……”
“滚回来。”芮茵提着准备开溜的女王陛下脖领子,重新把她摁回到文件堆旁边,恶狠狠指着桌上的东西教育,“可以不准的只是那些提议‘女王陛下我想进你后宫’的文件,这些是必须看完并允许的,还有这些,是必须认真审阅并针对每一点提出建设性意见的,给我认真做!”
提奥痛苦地脸滚文件:“能不能当我一开始就没请你来帮忙啊?明明是人类,为什么比恶魔还要难缠!不就是他出去炫耀的时候没有带着你一起,你至于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吗?”
“很遗憾,不能。”芮茵叉手冷笑,“而且我哪里在闹别扭,我不是正在很、认、真地指导你,如何正确批阅下属文件吗,女王陛下?”
“我不做了!”提奥跳起来,龇牙咧嘴恶狠狠瞪过去,“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只要一个小小的魔法你就能马上……”
“是么?”芮茵从腰间取出镜子,作势要敲下去。
提奥默默滚回桌边,流着宽面条泪继续啃文件。
“喂,你到底怎么想的?”提奥一脸苦逼相咬着笔尖问。
“什么?”
“我说那个啊,”提奥朝不断发出可怜抓挠声的门努了努嘴,“明明你很在意的不是么?为什么不放他进来好好谈谈?”
“哦,我有在意吗?”芮茵面不改色翻过一页书,“要怎么做完全是他的自由。”
黑发黑眼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手中古旧的羊皮书册散发出被阳光烤过的味道。她的神情淡淡的,羽毛笔偶尔勾画的时候侧过头来,美好得简直能让人忘掉她口喷毒水的模样。
“那个,你的书……似乎拿倒了。”提奥无情地拆穿了现实。
芮茵放下手里的书,面无表情看着她:“……我把莫尔多瓦叫出来教你批文件哦。”
“……嗨,男人这种东西嘛,要不要全看你喜欢不喜欢。想要就上了,不想要就甩开,怎样都可以。但是,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明明自己也很在意,可是却让两个人都很难受很过分啊!”提奥壮着胆子替自己看上的好肉打抱不平。
“我的确是在意他的。”芮茵放下了书,缓缓说道,“可是,和你脑子里那肮脏的‘上了他’没有半点关系。”
“哦?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呢?”提奥颇有兴趣地问。
“他这次的表现还算不错。在突然的战争面前没有慌了阵脚,安排人群疏散避难、调动军备物资、设置城门防御、排布军队阵营,这几点都做得还不错。”芮茵分析道,“但是作为副统帅却身先士卒冲出去逞英雄,把守城的重要责任交给加拉哈德那个白痴,实在是差劲透顶!加加减减勉强及格而已。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芮茵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过门板:“就算坎达鲁真的是莫尔多瓦赶走的,作为团队的精神领袖,他也必须说是自己做到的!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完全不懂得撒谎,把功劳白白让给一个完全没用的家伙,愚蠢至极!”
芮茵看着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提奥,严肃地敲了敲文件:“同样的问题,我希望你能批复到这份只懂得歌功颂德的文件中,同时警告那些将军们,类似的问题决不允许再犯!”
……居然指望着从她那里听到“我不想他丢下我一个人”“就算是战争我也想和他站在一起”这种柔软的理由,提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甜了。
门外的抓挠声突然停止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恭敬地响起来:“拉尔斯大人,洗礼的一切环节都已经准备完毕,王子殿下请您尽快到战神殿去。”
拉尔斯的声音沉稳而威严:“是吗,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你可以下去了。”
“是。”男人恭敬地回答,然后是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挠门声几乎在脚步声消失的刹那同步响起来,越发凄惨的呜咽和刚才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芮茵……我错了啦,以后我再也不告诉他们实话了,我一定认真学习怎么撒谎。尤文纳让我去战神殿关禁闭啊,我一个人好寂寞好孤独好可怜,芮茵你出来陪陪我好不好……”
在提奥=口=的表情中,芮茵揉着额头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被关了很久的副统帅瞬间凑过来,把自己刚刚蹲在地上写好的检查递了上去。
芮茵接过来,看也不看地塞进口袋里,严肃地盯着他:“关禁闭是怎么回事?”
“是战争前的祈祷。”拉尔斯乖乖回答,“作为骑士的统帅,需要在战争前进入战神殿中,接受战神西萨罗的洗礼与光明圣光的沐浴。据说这样可以得到战神的眷顾,从而为军队带来胜利。”
“你去就可以了吧,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我……”
“要去三天,三天看不到你我会崩溃的QAQ……”拉尔斯说。
“我不……”
“你都没有看过西萨罗大人的样子,芮茵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期待地星星眼。
“其实我……”
“我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如果我回不来怎么办?芮茵你连我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吗?”幽怨地看着她。
“……好吧我去。”
所有立志要成为骑士的人,在经历了严厉的考核之后,都会抵达帝国的神圣战神殿。他们跪在神像之前,虔诚亲吻战神座下的地面,发下骑士的誓言,然后由他们的主君亲自赐予他们骑士之位。拉尔斯,加拉哈德,以及每一名在册的骑士都是这样诞生的。
最伟大的圣骑士西萨罗,纵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两百年,也仍然在用他的神力给予这个世界庇护。
这种死了都不得安生的神实在是太糟糕了。
苏南帝国的战神殿位于主城最北方,在神殿骑士的守卫下,平时很少有人能进来。偌大的神殿之中只有拉尔斯和芮茵两个人,走动的时候脚步声空寂地回荡在高达十几米的穹顶上,空旷得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芮茵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位曾被拉尔斯反复提及的传说中的神。洁白的诺特拉石雕刻的神像呈现出年轻男人的姿态,他身着星辰之曜的神圣铠甲,手持影之剑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健美的身躯每一块肌肉都彰显着十足的男性魅力。然而在那昂藏的躯体之上,脸孔的部位却是一片空白。
芮茵面瘫脸回头,控诉:“你骗我,你说过来到这里就能看到他的样子的。”
拉尔斯微笑着摇头:“我没有骗你,西萨罗大人的确是这个样子。”
“他没有脸?”
“不,在游吟诗人的传说中,西萨罗曾经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就连高傲的冰霜女王都曾经深深爱慕过他,并为他放下了战争的权杖。只是对于受他庇护的我们来说,无论他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
拉尔斯抬起头来,凝望着神像空白的脸轻轻说道:“因为……他带给我们胜利、荣耀与光明,对于人类来说,他是神,是希望,是最坚不可摧的形象。哪怕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留下的东西依然在鼓舞着我们。”
芮茵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听起来……”
“听起来,和你说过的,你家乡的那些骑士很像对不对?”拉尔斯微笑着看着她说,“我想,我有些理解你对我说过的话了。对于骑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忠于谁,而是忠于自己的内心。西萨罗大人一生都没有主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最伟大的圣骑士。”
“我会变得和他一样的。”
他长跪在神像面前,直起了身子说道。
因为并不是战神的信奉者,所以芮茵并不需要像拉尔斯这样跪着,她闲闲坐在神像脚下的石头上,居高临下的位置让她能清楚地看见下面的一切。阳光从镂空的穹顶洒落进来,把青年英俊的面容染成灿烂的金色。他虔诚的表情,他长跪的姿态,两人之间的位置差,有那么一个瞬间,芮茵几乎以为他是在向自己顶礼膜拜。
“也许我现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见习骑士,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西萨罗那样的英雄。像他那样强大、勇敢、坚不可摧。到了那个时候,我所书写下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神谕。”
那双清澈的绿眼睛坦然地看着她:“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来听听看我说的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换画风的副统帅大人:等老子成了世界第一的男人,你再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