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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柳妃是舞姬出身,身段柔韧,她这样靠在椅背上,就是恰到好处的和彭修之间保持了一段若有似无的距离。
呼吸之间胸脯起伏,两人身体间或的碰撞间,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气息就缓缓挥洒出来。
霎时便将这书房里的气氛渲染的暧昧至极。
窗外的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仿佛是要有雨水来袭。
这是柳妃来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的戏码,本以为平阳侯风流,只就她进门时候纡尊降贵亲自斟的一杯水就可以将他引诱进入正题,却不料彭修没有就范。
诚如明乐之前料想到的一样,柳妃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人想要登上高位垂帘听政,那么她唯一可想的办法就是委身于一位权臣,并且利用这个男人来替她撑起前朝的一切。
显然,她会挑上彭修,这一点眼光还是十分值得认同的。
毕竟纵观朝局,无论是从权力地位,乃至于在孝宗面前的分量,都没有人会比彭修更合适的了。
柳妃这样的举动,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彭修又是什么人?还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投怀送抱?
却原来是这个意思!
“呵——”彭修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浅笑,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动不动,一双幽黑冰冷的眸子里却不见丝毫的笑意,只就拿眼睛漠然望着柳妃。
温香软玉在侧,他却既未动手也未动情?
似乎有哪里是有点不对劲的。
柳妃微微皱了下眉头,便是盈盈一笑,素白如玉的指尖绕上他的肩头,倾身下去在他耳畔吐气如兰道:“侯爷宏图大志,如今被皇上这般压制着,怕是难以施展。只要本宫的皇儿登位,定会封认侯爷为亚父,那么以后侯爷便是隐居朝堂之侧的太上皇了。”
若是彭修上了她的床,那么让五皇子称他一声“亚父”似乎也就更为顺理成章一些。
只不过这样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压下来,却不知道孝宗会作何感想。
能在孝宗身边得宠这么久,柳妃撩拨男人的功夫自然也是不弱的,说话间就主动凑上去,红唇微启要去咬彭修的耳垂。
彭修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嫌恶情绪,就连逢场作戏的那一点点耐性也被消磨干净,直接利落的起身闪开。
以他的身手,想要不动声色的避开自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身边的位子突然空了,柳妃自然也是扑了空,压过去的同时胸脯就结结实实的顶在了椅背上,疼痛之余更是往胸口里狠狠的堵了一口气,整张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彭修袖手立于一旁,背转身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只就容颜冷酷道:“这个所谓亚父,娘娘还是另寻高明吧,本侯自认为没这个福分消受。今日你来这里的事,和说过的话,日后只要你识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走!不送!”
屋子里刚刚被调剂好的气氛刹那间就荡然无存。
柳妃趴在那里,被兜头的一盆冷水浇下来,手指抠着厚实的椅背险些要把指甲掐断。
“侯爷——”好半晌,她回过神来却是不肯死心——
平阳侯后院的女人多的堪比后宫,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今日哪怕是彭修不肯答应与她合作,就只是但就作为一个女人,柳妃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重新调整了下表情,柳妃就又起身朝彭修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却被彭修再次一个骤然的转身抬手制止了。
又羞又恼,柳妃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咬牙道:“侯爷,为了对你表示诚意,本宫已经刻意的放低了身段儿,而且——”
“既然你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不肯要了,那么本侯也就成全了你。与封侯拜相那些事情没有关系,你真当本侯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别人碰过的女人我嫌脏——”彭修却是毫不容情的打断她的话,眼见着柳妃的脸色骤变,便是话锋一转,字字清晰的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你!”
最后四个字,无疑是将柳妃自恃身份建立起来的最后一丝尊严不留余地的抽掉。
柳妃的脸色唰白,身子晃了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侯爷,你应当知道,本宫今日会来找你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我知道你不甘于居于人下,我是真的——”柳妃急切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狼狈。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彭修突然就讽刺的笑出声音,只是那薄凉的笑意只就往眼角眉梢一掠又于瞬间消散无踪,挂上一脸的寒霜冷冷的看着柳妃道:“娘娘你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今天本就不该来我这里。”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绝情,一句比一句不留情面。
柳妃到底也只是个女人,而且这两年的宫廷生活也养成了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终叫她难以忍受。
“平阳侯,你不要欺人太甚!”柳妃眼眶通红,对着彭修怒声吼道,泪盈于睫,泫然欲泣。
“欺人太甚?那也是你自取其辱,送上门来的。”彭修甩袖,反问道,“难道娘娘觉得我彭修该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吗?”
或许他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不屑于自己罢了。
这几年来柳妃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这般的无力和委屈,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挪动一下。
彭修见她不走,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走?”
柳妃用力的掐着掌心,用疼痛来叫自己更为清醒一些,然后撑着精神重新朝彭修看去,勉强说道,“侯爷,虽然现在你得皇上的赏识和重用,但是这朝堂之上位份名利高于你的重臣也是多了去了,本宫知道你心有鸿鹄之志,若是你觉得本宫之前开出的条件不能叫你满意,你想要如何,只要你说的出来,本宫尽量想办法为你办到就是。”
已经不再是储君之位的归属问题,而是这一次会面,彭修已经挑起了她的征服欲望,就因为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这般的深不可测不好捉摸,反倒叫柳妃心里添堵的同时更是不甘心的想要窥测透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原也只是试探性的一提,不曾想她的这句话还真是勾起了彭修的一丝兴趣。
眼中有一线莫名的光影飞纵而逝,彭修弯身捡起滚落在他脚边的那个杯子,捏在指间看了看,然后才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话题,那样或者我还会考虑。”
“嗯?”柳妃讶然,狐疑的看着他、
“你和殷王妃走的很近?”彭修开口,虽然用力个疑问的句式,却是完全笃定的语气。
他不是在询问揣测,而就是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事实,要柳妃一句肯定的承认。
柳妃一怔,倒是不曾想到他会提及这个。
明乐和彭修似乎苦大仇深的关系她隐隐能够感觉的到,但是此刻看彭修这般神情语气,却叫她深深的迷茫。
迷茫过后,柳妃却是心头一跳,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脱口道,“侯爷你不会是对她感兴趣的吧?”
彭修垂眸摩挲着手里空杯的瓷壁,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柳妃死死的盯着他脸上表情,想要找出一丝明显的或者是爱或者是恨的迹象,然则左右观察之下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
这个男人是她完全看不透也理解不了的。
既然彭修这里分毫的迹象也不露,柳妃心里便是根据自己知道的事情飞快的综合分析。
易明乐对他可谓苦大仇深,并且还与殷王宋灏之间感情甚笃,怎么看都不可能和彭修之间牵扯上什么儿女情长之类的关系,要有关系也是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的。
可彭修会避开国事而单就打听上了易明乐的事,这其中也绝对有猫腻。
“说起来殷王妃生的也算绝色。”柳妃试探着开口,还是拿眼角的余光片刻不离的注意着彭修脸上神情的变化,话到一半却是含冤带怒的冷哼一声道,“侯爷不是说别人碰过的女人你没兴趣吗?殷王和殷王妃成婚已有半年之久,您该不会以为他们还不曾圆房吧?”
易明乐这个死丫头,处处挟制于她也还罢了,偏生对她弃如敝履的彭修还对她有那重意思吗?
柳妃想来就更是羞愤难当,眼中颜色猩红近乎狰狞。
彭修闻言,不觉的一怔。
他只是怀疑明乐的身份,而至于她和宋灏之间的种种他却还从不曾想过,可如果他心中的疑虑成真的话——
彭修略一失神,眼中竟是有一线杀机隐现。
旁边柳妃正在气愤难当的时候,自是不会注意他眼底神色之间这一点微妙的变化,仍是高挑了眉毛不屑道:“也罢!横竖也就是个你我都各有所求的事,只要你肯帮了我,将来待到本宫大事可成之日,我保证可以叫你得偿所愿,将她送做你的枕边人,如何?”
“不如何!”彭修只觉得她这话分外刺耳,冷冰冰道,“我彭子楚想要将谁收做枕边人,不需要由别人来指手画脚,而且就凭你么——你也不配动她!”
你不配动她?
不配?
到了这时候柳妃才敢肯定——
彭修对明乐的确是有那种不为人知的想法的。
可是易明乐是殷王妃,而他平阳侯则是昌珉公主的驸马,他会对易明乐那丫头存了这样的心思便是龌龊、乱伦。
更可恨的是——
彭修居然会对她的眼中钉易明乐存了这样的心思!
柳妃一怒,不由的柳眉倒竖,怒声说道:“平阳侯,本宫已经好话说尽了,你这是敬酒不吃吗?”
彭修岂容她在自己面前这样大呼小叫的,当即就是目色一寒,沉声质问道:“娘娘,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在你来找我之前,难道没有事先了解好我是什么人吗?”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柳妃看在眼里,冷不丁就打了个寒战,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句?七夕那日你所做的事情自以为天衣无缝,就真以为可以瞒得住所有人的耳目吗?”彭修款步走过去,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目光阴冷而幽暗的看着她的眼睛,字字冰凉,“你这自作聪明的毛病,从来就不知道收敛,易明乐那丫头能将你的伎俩一眼看穿,你真当本侯是好糊弄的?”
那一日,她以昌珉公主肚里的孩子做饵意图嫁祸明乐,当时只是看上了昌珉公主的身份和为人处事偏激又不肯吃亏的手段,只一心想着要尽快除了易明乐这个攥着她一切把柄的祸害,却是忘了——
昌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亦是彭修的骨肉。
可当时彭修又不在场,更何况她这一招栽赃嫁祸除了她和明乐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而在外人看来,根本在道理上就讲不通的,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明乐交好关系非同一般,又怎会想到昌珉公主小产就只是她用以设计扳倒明乐的一步棋?
平阳侯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吗?
柳妃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最后却是定了定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道:“侯爷在说什么?本宫——本宫不明白!”
“你心里明白就好,至于嘴上知不知道——无所谓!”原以为彭修还会进一步逼问,不曾想彭修闻言不过漠然的别开视线,只就淡淡撂下一句话就松了手。
甚至于好像捏过她下巴的两个手指都嫌脏一样,就着她襟前的衣料擦了擦。
指尖所触,便是她胸前丰腴起伏之地,他却像是一点感知也没有,擦了两下手就将她远远的推开。
诚然彭修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柳妃还是身子一个不稳,连着往后倒跌了好几步,直直的撞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柳妃铁青着一张脸,死死咬着下唇,神情防备而又带了一丝恐惧。
她不是不知道彭修是什么人,虽然易明乐那个丫头难缠,但是自始至终面对她那张笑眯眯的脸还不叫人觉得怎样,而彭修则是不同。
这个人的行事手段雷厉风行,上阵杀敌的时候更是视人命为草芥。
虽说他在自己面前只是一介臣子,但是如今孝宗需要仰仗他的地方太多,姑且还要顾及他几分,更遑论自己这样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妃子。
这个时候柳妃才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本就不该来走这一趟。
“侯爷,我——”心乱如麻,柳妃还是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开口。
她必须得要把那件事搪塞过去,否则如果彭修要找她算账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彭修打断她的话,神情和语气都颇为不耐,“我不动你,只是因为暂时不想动你,你想要活的长久,日后就要记着莫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明白了吗?”
柳妃死咬着嘴唇,这个时候还哪敢有一个“不”字,只就用力的点点头。
彭修冷哼一声,再懒得多看她一眼就走到旁边的窗前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柳妃心神不宁的转身,推开门,一步一步游魂一般缓缓的走了出去。
彭修站在窗前,目光幽远的看着山雨欲来的天空良久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陈成神色慌张的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见他站在窗前发呆,陈成脚下步子不觉顿了一下,然后又急忙收摄心神道,“侯爷,方才府上康管家叫人来报信,说是夫人突发怪症,公主请您赶紧回府一趟。”
“突发怪症?”彭修丝丝的抽了口气,闭上眼又缓了片刻,对这个消息似乎也没多大感觉,甚至于连孙氏到底是什么病症都没有多问一句。
陈成站在院里遥遥等着他的反应,也不多言。
彭修在那窗前又兀自站了一会儿,直至天空开始飘雨才重新睁开眼。
抬起一指弹掉鼻尖上落下的一滴雨水,彭修动作干脆的合上窗子,转身取了架子上面挂着的披风往身上一披,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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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修回府,已经是日暮十分。
彼时康管家已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口转了无数个圈。
远远的见他策马驶进巷子,康管家这才稍微安定了心神,急忙拿起放在门廊底下的雨伞撑开了迎上去,面有焦色道,“侯爷可算是回来了,公主刚还叫人过来问过,小的刚要去回话呢。”
“母亲她现在人在那哪里?”彭修翻身下马,一边径自往里走一边问道。
“在夫人自己的房里。”康管家道,想要先给彭修提醒一下孙氏的现状好让他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平阳侯的堂堂一家主母就这么好端端的突然疯了,这话说出来有谁会信?
更何况彭修还是孙氏的亲儿子,保不准就要迁怒发火的。
好在是他不想说,彭修也压根就没打算问,只就脚下不停快步的往里走。
他脚下步子很快,康管家是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一边追着帮他撑伞一边对门房里当值的婆子道:“快去知会公主一声,就说侯爷回府了。”
彭修一路匆匆而行,直接去了孙氏那里,进门的第一眼就发现院子里都换了生面孔。
他也不管不问,直接进了孙氏的卧房。
下午的时候孙氏已经吃了柳太医开的一帖药,虽然现下还是疯疯癫癫的不认人,但情绪好歹是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四处乱窜的吵闹伤人。
彼时一个新调来服侍她的丫头正端了一碗煎好的药在她床边,一边讨好的劝着,一边瞅机会喂她吃上一口。
孙氏缩在大床的一角,还是很畏光的模样,抱着被子挡住自己,神情瑟缩着只偶尔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外瞥,口中还是神叨叨的不住低吼,“走!走!你别过来!不是我!我没杀你的儿子!走!你走!”
“夫人,奴婢帮您看过了,这里没有旁人,这药就要凉了,您再吃一口?”小丫头端着药碗好言相劝。
孙氏闪躲着四下里扫了眼,然后做贼一样飞快的叼住调羹把药吞下去,紧跟着又缩回角落里念念有词起来。
彭修从外面进来,那小丫头听闻脚步声就急忙从床沿上起身,跪下去行礼:“侯爷!”
彭修没有理会,径自越过她去走到孙氏的床前站定。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立刻就有大片的阴影打下来,将整个床帐里头的光线挡了大半。
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下,孙氏却好像放松了不少,试探着一点一点缓缓的拉下被子偷偷往外看,左右看了他好一会儿,却也没能辨认出他的样子,进而又扯着脖子往他身后去寻找什么,好像是生怕他后面还有谁跟着一起来了一般。
彭修在她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一直面无表情的不置一词。
“柳太医来看过了,说夫人是失心疯,而且还很严重。”小丫头见他久久不语,只当他是伤心,于是就主动解释道,“夫人这会儿吃了药已经好多了,上午病发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