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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等遵从王爷的指示,提前埋伏在殷王府外面,尾随殷王妃的仪仗出了城,不出王爷所料,殷王妃的轿子在南城门外三里的岔路口那里遇刺,殷王妃被人掳劫走了。”唐卡回道,脸上表情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纪浩禹闻言,眉心不觉的一跳:“不是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的确是到场了,可是根本无从发挥就已经被另外一批人抢占了先机。”唐卡道,垂下眼睛尽量不去和纪浩禹正面相对:“当时的场面十分复杂,属下们本来是想暗中尾随以备不时之需的,可是不曾想那些人却是十分狡猾,不知怎的,却是殷王妃手下的一批自己人把把我误认为是掳劫殷王妃的人,把我们给缠住了。耽搁之下,就失去了殷王妃的踪迹,而且那些人也借机全身而退了。唐阑本来是想要继续跟踪下去寻找的,可是想着这盛京之地近期正是多事之秋,属下等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只能先行回来请示王爷。”
唐卡一口气说完,一直没敢抬头去看纪浩禹的脸色,只就重重对他磕了个响头,“属下等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纪浩禹神色淡淡,靠坐在那张椅子上。
红玉服侍在册,看着唐卡一副恭顺谦卑的表情,眉头却是拧的死劲,抿着唇没有说话。
纪浩禹沉默良久,眼底眉梢一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流露。
屋子里的气氛很静,静的仿佛时间和空间都一起静止了下来。
半晌,纪浩禹才不轻不重的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下去吧,每人去领二十个板子!”
他没说别的,也就是说此时就此接过了。
唐卡二话不说的应了,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转身退了出去了。
红玉闻言却是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里砰砰直跳。
然则下一刻她便立刻察觉自己失态,里忙收摄心神。
纪浩禹手里端着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杯中茶叶,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红玉看在眼里却不敢掉以轻心——
自从前几日殷王妃来过之后,主子的脾气就越发叫人难以捉摸了。
纪浩禹沉默片刻就放下茶盏,吩咐道,“去备马,再把唐心和唐宁找来!”
“是,王爷!”红玉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忙是应下转身去办。
出了门,他先去是隔壁院子的厢房里只会了唐心和唐宁一声,然后就取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去见了唐卡。
他们这些人都是纪浩禹是心腹,对他言听计从,纪浩禹既然说了要他们自行去领杖责,根本就不用旁人监督,唐卡等人都不会弄虚作假。
大兴贵族之中通用的杖刑十分厉害,用的都是重达二十斤的实木板子,而纪浩禹的府中更甚,板子的材料则是十分罕见的铁木,打在身上,较之于普通的板子更要厉害数倍。
体质弱些的人就是五个板子下去就得被打的筋断骨折,好在唐卡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身子骨不比常人,但是这杖责二十的刑法,也已经是十分眼中的了。
红玉满脸忧色的进了对面的厢房,彼时唐卡和唐阑都刚刚挨了板子,满头大汗的刚回到屋里,趴在炕上动也不能动。
“红玉姑娘?”见到她来,两人连忙挣扎着就要起身。
然则此时也就只剩了半条命,动一下就全身的肌肉紧绷着疼的死去活来。
“快别动了,好生躺着养伤吧!”红玉急忙制止。
男女有别,她不好给两人上药,就把上药在炕沿上放下道:“这药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回头叫人进来帮忙抹了,应该有个十天八天就能下地了。”
“嗯!”唐卡也不客气的收了,看着红玉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红玉当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就在炕沿上坐下,叹一口气皱眉说道:“你们两个也是,都跟在王爷身边多长时间了,怎么还这样莽撞草率?王爷是什么人,你们还以为在他跟前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吗?这一次若不是他惦念着主仆之情,再多打个十下八下的,你们还命在这里吗?紫苑和青藤两个是怎么没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自作聪明的事,万不可再做了。”
唐卡和唐阑互相对望一眼,都是苦笑。
“是我们僭越了!”唐卡咬牙忍着痛道。
“红玉!唐卡也是为了王爷好,这么多年了,王爷他能走到这一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你比我们都清楚,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的,今天也得亏是有人先一步下手劫走了殷王妃,如若真的叫我们因为殷王妃出手和那些人对上的话,消息一旦走漏,王爷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经营起来的一切就都可能付之东流了。”唐阑却是不服,“现在这个敏感时期,王爷他那么不巧就刚好在盛京这个是非之所滞留不去,这件事本身回去了就都有的解释,如若再殷王妃而闹出更为明显的冲突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我知道。”红玉闷声道,看了两人一眼,神情语气却都是十分坚定的,“我就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尽心的去办这份差事,今天你们也该庆幸是另外有人出手劫走了殷王妃,王爷才顺势给了你们一个台阶下。不过你们可记住了,以后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万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了。凡事王爷总都会有分寸的,你们听命就是!”
其实从一开始接了纪浩禹的这份差事,唐卡和唐阑就心里嘀咕。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纪浩禹现在的处境,哪怕是冒着被他责罚的危险,他们也没打算去管明乐的闲事。
更别提最后还是有人搅局,明乐被另外的人劫走,他们于是就顺水推舟,干脆把事情撇了开去。
原也没准备能够瞒得过纪浩禹去,却也不曾想在这件事上,纪浩禹的反应会是如此之大——
差一点就要了两人的小命。
“红玉,我只是不明白,王爷他对殷王妃到底是——”唐卡忍不住道。
正是因为了解纪浩禹此时如履薄冰的处境,他们才更怕他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明乐去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而就目前来看——
事情似乎就已经朝着他们惧怕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别瞎说!”红玉横他一眼,“我们做奴才的,只要秉承着两个字‘衷心’就好,王爷今天之所以会罚你们,罚的就是你们的自作主张,和旁的都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总之以后别再犯傻了,听着王爷的吩咐办事就好。这段时间,估计王爷也不会见你们了,好好养伤就是。”
说着又叮嘱了两人几句,就转身出来。
其实若要说到纪浩禹的真实想法,红玉自己也都是懵懵懂懂的。
王爷的性子最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但有一点却是肯定——
不管怎么样,依照他的为人,是万不该会对殷王妃这样心机深沉诡异的女子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的。
这样一个女人,他当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
可是偏偏——
他就是为了明乐做了许多出格的事。
哪怕是唐卡和唐阑都不会多想,但红玉却最是清楚不过——
今天他罚了唐卡和唐阑两个,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叫人不安的事情了。
因为他特殊的身世,在大兴皇帝面前不讨喜,又要受到荣亲王的挟制,所以纪浩禹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十分的不容易。
而他又十分的有主见,身边的人决计不会用荣亲王安排下的。
以前的紫苑,是个不得已的事物,好在是借着明乐的手给除了。
而以唐卡为首的四个侍卫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这一次他居然就这样轻易下令惩处了其中两个,这二十个板子下来,哪怕两人是铁打的筋骨,没有个把月也是别想下床办差了。
红玉想着都有点心烦意乱起来,干脆的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快速回了纪浩禹那里复命。
**
马车在山间小路上颠簸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因为山路难走,马车又十分简陋,所以就格外的颠簸。
明乐被彭修仍在马车的一角,他便不再理会,自己靠在另一边的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明乐也懒得和他打交道,干脆也闭了眼不去理会。
雪雁和影二他们一定会跟着来,这一点她可以笃定的知道。
显然,彭修也知道。
只是他这样听之任之的表现却是说明了他信心满满,即便是跟来了,雪雁他们也奈何不得他。
如此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明乐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颠的快要散架了,好在是时间过了,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倒慢慢的自动被解开,只是整整两个时辰动也不动,手脚又酸又麻,就好像头部以下的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明乐也没有避讳彭修,在狭小的空间里兀自伸展着手脚,揉了揉发麻的手指——
他自己下的手,到底什么时候效力会过去自是心里清楚,也没有必要在他跟前再伪装下去。
“现在也该差不多了,再这么走下去,就该完全脱离盛京的管辖范围了,到时候我就再无所凭借能和你讨价还价了。”明乐开口说道,“现在,你是否可以先行兑现你答应我的一半诺言了?”
“你信得过吗?”彭修睁开眼,斜睨她一眼,唇角牵起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现在比起来,好像我说话的可信度,你起你来还是要略高一点的。你都已经这样的信不过我了,我对你,难道不应该防备更深吗?”
眼前的易明乐,可不是那个温婉柔顺的小女子了,这丫头不择手段鬼话连篇是出了名的。
她在孝宗面前让孝宗吃瘪就不是一两次了,面对自己——
彭修自是不信,自己还有什么资本能叫她信守君子协定。
“这样说来,你就是要出尔反尔了?”明乐皱眉,目光不由的收冷。
彭修冷哼一声,重新闭上眼,不置可否。
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信任或者交情可言吗?
不择手段,只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
“在幕后策划这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不言语,并不代表明乐就会妥协,也不管他预不预备回答,明乐仍旧开口问道,“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把整个大邺皇室最顶层的人全都纳入居中为他牵引被他所用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这件事,刨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彭修冷冷说道,“我只知道这件事到了这里还不算完,总有一天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来,到时候局面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所以现在抽身而退,对你没有坏处。”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说实话了。
可明乐又何尝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只奈何——
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把她惊到了。
只要一想到背后催动整个事件发展的那只手,她就会不寒而栗。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布下这样一个可怕的局面来控制一切?而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
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哪怕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都还浑然不知。
幕后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也许叫他一直隐在幕后,不正式的撕破脸可以保得一时无忧——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存在,谁又能真的安心!
如果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无声无形的在背后看着也都还好。
可如若万一有一天,他不甘于在做幕后的旁观者——
在他们对对方全无所知的情况下,那么所要遭受到的,必定是毁灭性打击。
所以——
现在不是她的好奇心作祟,而是从长远考虑,他跟宋灏必须得要绝对反击,把整个局势逆转过来,先发制人!
明乐紧皱着眉头,神情若有所思。
彭修闭了会儿眼,见她彻底的沉默下来,就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玩味说道,“纪浩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在意大邺朝中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他这话问的相当具有艺术性。
“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不会是他,就算我承认他这个人并不简单,但他也还够不上资格来布这个局。”明乐闻言却是冷笑。说着突然眼睛揣测道,“难道是和大兴方面有关的吗?”
彭修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明乐看他这副表情,就只觉得心里焦躁,索性就别过眼去,自己思索了起来。
如果只从京城方便的消息渠道来看,她手里握着八方赌坊,又有宋灏自己的一个秘密的信息传递网络,她的消息来源绝对比彭修要广阔很多,既然她绞尽脑汁调动了一切关系渠道都没能拿捏到准确信息,只凭彭修——
他就更不可能得到比自己更有价值的消息了。
所以如果他真的知道的比自己多,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的消息从别的方面搜集来的。
彭修为自己安排的退路在东南海域,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事情,如果她所料错的话,他定是从首次出征那里的时候就开始那筹谋计划了。
而那条狭长的海岸线的另一端,毗邻的也是大兴所属的海域。
不过因为大兴所属的海岸线不是很长,岸上毗邻的又都是险滩,十分之荒芜,所以对大型而言,那一片的属地全部可以归为鸡肋一类,多少年了都被限制在那里,人烟稀少。
如果彭修要称霸海域,在自己根基未稳之时,为了免除大兴方面的骚扰,他不应该想不到要事先和大兴方面通气,提前协商这件事的。
所以,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
他是不是在和大兴人的接触中意识到了什么。
而至于和他接洽的到底是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通了这一点,明乐的心里突然一片亮堂。
只是回头再转念一想,还是千头万绪——
若说是有人意图颠覆大邺江山,那么以他幕后操控一切手眼通天的本事,他也完全没有必要等到今天。
若说找不到动机,就有很多的事情都无法确认澄清。
说到底还是一团乱麻,需要通过特殊的手段来解开。
彭修不准备替她解惑,明乐也懒得和他磨叽,两个人又再各自的沉默了下去。
马车片刻不停,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明乐估算着时辰,明明是该到了出京的必经之地范阳城了,可是左等右等,却是丝毫没有听到街市上往来的人声。
明乐原先一直都在想事情,没有注意,这会儿猛的回神才惊觉事有蹊跷,忙不迭掀开一侧的窗帘看过去,顿时就是心里一惊,傻了眼。
彭修竟然没有取道范阳城。
这一段路虽然也还算平坦,但分明还是在荒郊野外,并且沿路的景象比之前那片野地更荒凉。
明乐的面色越发的凝重起来,再又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就听到了冲击涌动的水声。
明乐防备的看向彭修。
彭修却是别过眼去,并不解释。
马车依旧马不停蹄的前行。
水声越来越大,窗口出进来的风也越发的森冷且潮湿。
心里不安的预感在不住的升腾,然则明乐却很清楚,彭修不会替她解惑的。
于是只能安耐下脾气等着。
马车继续前行,游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面驾车的密卫才一把拉住缰绳,“吁——”
“主子,到了!”那人跃下马车,转身掀开帘子,恭恭敬敬的回禀。
明乐突然觉得这情景讽刺的很——
这些人明明是孝宗的密卫,可之前在孝宗跟前都也只是表面上的恭敬,而不是这种心悦诚服的神情。
果然——
第一手调教他们出来的主子,也转手出去的二手货是截然不同的。
彭修下了车,转身递给明乐一只手,“下来吧!”
明乐躲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双脚刚一落地,腿都差点软了——
不曾想他们竟是置身于一处悬崖边上。
那车夫把马车驾驭的离着岸边只有五步之遥,低头一看,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乱石飞溅,湍流的水流奔驰而下,下面的山涧里隐约可见一条三十余丈宽的江面,水底许多尖锐的巨石半露出水面,水流飞速涌下,激起一片白色飞溅的浪花,足见冲击力是非常大的。
不过片刻功夫,后面跟着二十多名密卫也陆续赶来。
“主子!吊桥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再有一个时辰不到天就黑了,对面的山路全在峭壁边上,夜间行路怕是会有危险,我们抓紧时间吧!”一个密卫道。
“嗯!”彭修点头,转身往右侧的方向行去。
明乐看过去,这才发现天险而成的山涧中间果然是人工搭建了一座简单的吊桥。
以六根很粗的铁索横跨两边的山崖搭建起来,下面四根,隔三差五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