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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你这样拖得一时,后面就会变本加厉,直接就不想嫁了!”荣妃接过她的话茬,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的心思,她总能揣测的七七八八。
靖襄公主被她犀利的判断力惊的一愣,半晌没有吭声。
她现在心乱如麻,的确是生不出嫁人的念头来,而且满脑子里都装着一个人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设想出和另一个人家长里短携手白头的那些事情的。
她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静一静。
荣妃也知道不能一次逼她太紧,见她不做声就拍拍她的手嘱咐了两句话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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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因为头天夜里睡的晚,次日明乐起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王妃醒了?”长平捧着一打新洗好的衣物从外面进来,不等明乐问已经主动说道:“王爷差人递了口信回来,说是今日朝政繁忙,下了朝他要直接去兵部的衙门处理些事情,可能要忙一天,让王妃不要记挂。”
“知道了!”明乐点头,披了衣服下地,翻身坐在床沿上想事情。
长平看她一眼,微笑着出去招呼了采薇几个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待到着装完毕也用了膳,明乐重新漱口净手之后才远远的朝院子里的方向看了眼道:“今天爵儿那边也没有什么人来过吗?”
“没有啊!”长平倒是奇怪,转念一想,她大约还是记挂着头天夜里的事,就没有多言。
明乐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心里却是十分奇怪:那小子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吧?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连个招呼都不过来和自己打,难不成真的是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了吗?
长平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莞尔一笑道:“王妃若是想见小少爷了,奴婢这就给您传信回府好了。”
“算了,随他去吧!”明乐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沉默了片刻道:“昨天昌珉身边那个叫做云裳的丫头也一起被荣妃带走了,依照着荣妃的为人,应当不会为难她,回头你让赵毅去打听一下,想办法把她给我找来吧!”
“好!”长平应下,陪她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又让人准备水果点心这才退下去忙别的。
整个下午,明乐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游记整个下午都没有翻过去一页。
雪雁和采薇几个面面相觑,不住的互相打眼色,都不知道自家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整个下午明乐都在走神发呆,所以时间就过的格外快了些。
宋灏回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明乐提前就叫人准备好了热水给他沐浴,趁着宋灏去了浴房的时候又叫几个丫头把晚膳端了进来。
两人围着桌子用膳,闲谈了两句宫里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明乐的胃口已经差不多调和了过来,晚膳用的还可以,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宋灏看在眼里,暂时倒是没说什么。
用完了饭,宋灏又被柳扬请去了书房说公事。
明乐带着几个丫头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消食,但是兴致缺缺,没一会儿就先回房换了衣服爬上床,兀自坐着发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宋灏才回。
“回来了?”明乐回过神来,穿了鞋子走过去帮他更衣,换好了睡袍往床边走的时候,明乐突然开口问道:“阿灏,其实私底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霸道强横了些?”
宋灏一愣,随即莞尔,拉她坐在床沿上,抬手弹了下她额前刘海,笑道:“怎么了?又是听谁传的闲话了?你一直都不在乎这些虚名的。”
“我认真问你话呢,你老实说,私底下会不会这样觉得,我霸道、专横,还不近人情?”明乐的神情却不见轻松,问的十分认真。
“这都是些什么词儿?”宋灏挑眉,细看之下才发现她似乎是跟自己交上了真儿了。
这么久以来,明乐为了这种事情认真的还是头一次。
宋灏心里好奇,就扶着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抬手替她梳理散了满床的乌发,语气平和道,“在我看来,你的性子好的很,不仅如此,以后我们的女儿也一样要养成她们这样的性子,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在瓜熟蒂落之前,所有的太医都不敢妄言明乐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所有宋灏这话不免带了几分调侃之意。
可是明乐听在耳朵里,却似乎根本无心顾及,神色不觉的又再黯淡三分,喃喃道:“连你都这样说,看来我是时候该想法子改改了。”
“这是怎么了今天?”宋灏哑然失笑,“居然说起这样悲春伤秋的话来。”
宋灏说着,就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没什么异样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心情不好?”
“嗯!”明乐坦率的点点头,稍稍翻了个身,下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伏在他膝头,“今天你不在家,我想了整天了,你说我对爵儿是不是太过严苛了?现如今反而叫他有了心事也避讳着我,不肯与我说?”
原来是因为易明爵的事。
虽然有时候看着他们姐弟之间过分亲密的举动,宋灏偶尔也会觉得吃味。
不过对于明乐和明爵两个相依为命所培养出来的默契和感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小舅子怎么了?”宋灏问道。
既然知道是因为易明爵,他反而放下心来。
为了不至于压到肚子,明乐也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直接趴在床上,宋灏觉得她半趴在那里的姿势很怪异,就还是帮她翻了个身,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下。
明乐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说道:“这些年,自诩是为了保护他,我一直专断独行,我行我素,哪怕明知道他看重我的安危比之那些陈年旧事的仇恨更甚,也还是一意孤行。可是他呢?为了不让我孤军奋战,还是强迫自己站在我的身边,哪怕是再怎么心不甘情情不愿,也会帮着我筹谋计划。说起来,这些年虽然是我顶着做姐姐的名义,其实背地里更多的却是他在竭尽全力的保护我,细想起来,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傻瓜,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想要执着的事。在你看来是极有压力的事情,可是在他看来,不过是他心之所向,为自己真正关心在意的人做的最微末的一点努力罢了。反而你若是非要这样想,才会亵渎了他对你真心实意的那份好。”宋灏微微的叹息一声,手指划过她肤如凝脂般细腻的脸颊,眼底的神色温和,和人前那个冷漠强势的男人判若两人。
明乐撇撇嘴,手指绕着他垂下来的半根发带把玩,问道:“这么感慨良多,都不像是我认识的摄政王了?你在说你自己?”
宋灏曾经为姜太后所做的一切,也算是用心良苦。
而反过来,为了保护他,姜太后亦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么多年形成的隔阂真的无法轻易修复,现在哪怕是中间没了阻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也还是那样,生疏的很,看上去更趋于表面化。
明明彼此心里都在乎,也有很多的情感隐藏着,可偏偏却只能维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明乐每每看了都会感慨和心酸。
正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如今再面对身边每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格外的珍惜,不想重蹈覆辙,重复姜太后和宋灏之间的遗憾。
只是——
她还是希望宋灏和姜太后之间的关系能够尽早软化。
宋灏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闻言却是一笑,道:“我在说很多人。”
姜太后待人处事的方式一向都很冷淡,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宋灏会一天数趟的往万寿宫跑,可是在她醒了之后反而就不再轻易登门了。
明乐想要劝他两句,他却已经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刚说小舅子怎么了?”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回避,明乐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关于那母子两个——
谁都无可奈何。
“哦!”收拾了散乱的情绪,明乐爬起来,靠坐在宋灏肩上,慢慢说道:“我觉得爵儿可能是有心上人了。”
“嗯?”宋灏闻言一愣,随后就又使劲的揉了揉她脑后发丝,大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道:“说的也是,提起这件事倒是我们疏忽了,按理说他到了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该议亲。不过那小子向来心高气傲,若是随便哪家的姑娘,怕是轻易入不得他的眼呢。”
明爵傲气,却很务实,并不浮夸,他只是不喜欢交际应酬罢了,并没有刻意的端架子疏远谁。
明乐看不惯宋灏拿明爵打趣,就抬头瞪他一眼,“我家爵儿好的很,样貌好,脾气也好,真要说道狂妄自大不近人情,当初的殷王殿下恐怕才堪称其中翘楚吧!”
宋灏被他这副母兽护仔一样的模样逗乐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突然单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的打量起她的脸孔来。
明乐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皱眉看着他。
宋灏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似乎硬生生的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哪怕是明乐这样心性脾气的,被他盯的久了都忍不住微微脸红。
最后却听宋灏感慨着慢慢说道:“可是本王的运气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你倒是再找一个无论是样貌脾气都能镇得住本王的女子出来看看?”
明乐心中汗颜:不带这么自夸的好吧?
好吧,其实也是在夸她!
“谁要听你胡说八道,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呢!”明乐拍开他的手。
宋灏揽着她往床榻上一趟,仰头看着头顶鹅黄纱帐,唇角弯起,带着淡淡的笑容。
明乐靠在他身边,这才心不在焉的慢慢说道:“靖襄莫名其妙中了毒,昨天荣妃对昌珉的态度也很奇怪,按理说她们两个之前就算是不对盘,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可是昨天荣妃看着昌珉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极力的维持平静,那眼神里分明是恨得狠了。”
“你怀疑靖襄中毒是和昌珉有关?”宋灏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却没有多少惊讶,紧跟着抿抿唇道,“这也有可能。”
昌珉公主会做出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因为那本来就是个被娇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疯子。
宋灏说完就沉默了下来,等着听她的后话。
后面的话,明乐是斟酌了一下才说出来的:“后来半夜的时候,凤鸣宫的人带着昌珉公主出宫,半路上爵儿却突然带着长安他们几个在西侧宫门二里之外的地方把人劫了,然后送回了公主府,还特意做成她自缢的假象来。”
昌珉公主的死讯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传送进宫的,当时宋灏就在宫里,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也没有多想,因为本身到了这个地步,昌珉公主都是必死无疑,至于用什么方式么——
是无赶紧要的。
这会儿听了明乐的话,他也才觉出了些异样。
“不是你叫他做的?”宋灏问。
“若是我叫他做的,还需要在这里和你说吗?”明乐皱眉,神情之间很有些黯然,“爵儿和荣妃的反常如出一辙,似乎都是在竭力掩藏什么异样。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有利益的牵扯,所以——”
明乐的话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帐子里一时寂静。
片刻之后,就听宋灏语气平淡的问道:“你不喜欢靖襄?”
和他说话,就是轻松,很多的事只需要她开个头,他马上就能窥透其中深邃,来一个点睛之笔。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明乐道,话到一半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说实话,她现在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一则明爵若是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子,有了能叫他不顾一切,毁灭原则去保护和在意的女子了,她这个做姐姐自然是替他高兴的。
只是——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这一点的落差搁在心里,叫她一时有些黯然和难受。
宋灏叹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长平在轻轻的敲门道:“王爷,王妃,你们已经安寝了吗?”
“什么事?”宋灏皱眉,语气有点不悦。
明乐却马上反应过来,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扬声道:“进来吧!”
宋灏无奈,只能跟着一起坐起来。
长平推门进来,有些尴尬的先给两人见了礼,明乐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是我叫你找的人你给我带来了?”
“是!”长平回道,说话间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宋灏的脸色。
其实她也不想这个时候过来打扰的,可是眼见着整个下午明乐都为这事魂不守舍的,怕是不叫她赶紧把事情都弄清楚了,这一晚她睡也睡不好。
“你要找什么人?怎么这样火急火燎的,一个晚上也等不得吗?”宋灏的语气略微发冷,很有些不快。
倒不是因为吵了他休息,而是万分紧张明乐的身体,怀着孕也不省心,整天都在为一些事情操心。
“是昌珉身边的一个宫女,靖襄的事情我得要问个明白才能安心。”明乐道,说着就越过他去,要摸到床边穿鞋。
宋灏一把抱住她,对长平道:“你去直接把人带过来吧!”
“是,王爷!”长平应道,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自己媳妇要折腾,宋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看她三更半夜再跑到前厅去问事,索性就只能由着她,起身取了外袍过来帮她穿戴,脸色却是明显的不好。
明乐愣了一瞬,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在他蹲下去弯身要帮她穿鞋的时候拦下他的手,握在掌中道:“你两天一夜都没合眼了,先睡吧,我问两句话就来。”
“不差这一会儿。”宋灏抬头对上她星眸璀璨的眼睛,一瞬间什么火气也都消了,忍不住嗤了一声,没好气道:“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说着也转身取了外袍披上。
不多时外头长平就领着神色惴惴的云裳走了进来。
云裳是一大早刚被从宫里放出来的,身上揣着荣妃赏赐的百两银子一刻也不留的出了城门,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山村安分的过日子,不曾想半路上就又被人捉了回来。
这一路上她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是荣妃反悔了又想杀她灭口,这会儿见到明乐就更是又惊又怕,进门就直接匍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行了,你也不用紧张,就问你两句话,你老实回了,本王马上就叫人送你回去。”宋灏懒洋洋的说道,踱步到明乐身边在随便选了张椅子坐下。
“是!王爷要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云裳连忙道。
“嗯!”宋灏淡淡的应了声,随即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昨天靖襄中毒的事情,本王听说是和昌珉有关,你不是一直跟着昌珉的吗?说说吧!”
“这——”云裳犹豫了一瞬,这个问题荣妃也曾逼问过她,不过她知道对方为了保护靖襄公主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的,所以就死扛着没有说,现在宋灏特意把她抓回来,又问,她心里还是十分的忐忑。
明乐皱眉,道:“王爷说话一言九鼎,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可以保证你一定没事。”
宋灏和明乐的信誉,无论好话坏话,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云裳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叩头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当时——当时——”
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信息糅合起来,咬牙说道:“事情是从今年上元节的宫宴上起的头,那天晚上公主带着奴婢出宫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易家十公子和靖襄公主走在一起从皇宫东南角的方向过来,她就起了疑心,再加上之前不久公主和十公子在皇庙里遇见,十公子的态度又十分冷淡,公主就十分生气,回去之后就大发雷霆说咽不下这口气,还说靖襄公主是狐狸精。后来她又几次找机会和十公子见面,甚至还递了几回的帖子去易府,可是无一例外都被原封不动的反了回来。公主像是发了狂,谁劝都不听,一定说是——说是——”
她说着,像是有些畏惧的抬眸看了明乐一眼,见对方的神色无异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公主说是因为王妃从中作梗,不肯叫十公子和她亲近,说是要把这块绊脚石启开,然后当时住在公主府的梁大夫又借机挑拨,所以就出了昨天宫宴上的事。本来——本来公主一心图谋大事,不想节外生枝的,可是下午在御花园里闲逛的时候刚巧又遇到十公子和靖襄公主站在一起说话。公主急怒攻心,随后就找上了靖襄公主,两个人起了冲突,然后——然后公主就把揣在身上的一瓶毒药哄骗靖襄公主喝下去了。”
云裳说着已经开始哀哀的哭泣起来。
她很怕,因为事情涉及到易明爵,她很怕明乐会因此而迁怒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