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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确是放在哪里都叫人觉得不得安生。
明乐想着,也是心思沉重,道,“你真觉得,不是荣王做的?”
“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纪浩禹却是不答反问,“皇叔的心机深不可测,可他却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的手段,他不是不会使,只是——总要事出有因才好作解释吧?”
说起纪千赫,他倒是由衷的敬佩。
当然了,敬佩的也只是他的手段和本事,而不是他的为人。
纪浩禹一直都不自认为是正人君子,而同时——
纪千赫也不是。
甚至于不客气的说,论及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纪千赫比起他来是完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乐抿抿唇,心里又来回把这些事串联起来思量了一遍。
其实她也觉得这事儿该是和纪千赫没有关系,别的暂且不论,只就他今天会出现替自己解围的这件事就可见端倪。
如果真的是他要对自己出手,他又何必再出现?总不能说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来对她示好,要收买她的吧?
别说她根本就没那样的分量值得他看重,只就她现在大兴这里的处境——
那也绝对是个拖后腿的存在,纪千赫保了她,除了能气倒老皇帝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又为什么要做?
“算了,横竖是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暂时抛开不提了吧。”最后,纪浩禹摆摆手,“以后走一步看一步,这一次一击不成,那人总还是会再出手的,不可能一直在背后掩着。”
“嗯!”明乐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牌递给他,“现在你已经重获自由了,这个还是还给你吧!”
纪浩禹垂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接。
明乐微微诧异,止了步子,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拿着吧!”纪浩禹笑笑,他抬了抬手,原是想要去握她的手指,但是看到远处小径上巡逻而过的一队御林军,略一迟疑,就又把手收了回去,收握成拳背在了身后。
“这东西,在我身上本来就没什么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纪浩禹道,“现在这里的风声正紧,谁也不能保证随后还会发生什么事,还是暂时放在你那里吧。”
现如今,他们双方的处境都不妙,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这一次纪浩禹能被人算计到了天牢里头,保不住后面还会有什么别的事。
明乐想了想,虽然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最终却也没有拒绝,将东西重新收好。
“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东西我就先留着了,他日等我离京的时候再还你。”明乐道。
“嗯!”纪浩禹模棱两可的点了下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出宫的时候,纪千赫早已离开,明乐问了等在大门口的长安,也没听他有任何的只言片语留下来。
“皇上已经差了荆王殿下带步兵衙门的人全程搜索王爷的下落了,长安你马上去南城门和柳扬说一声,让他把我们的人马暂时带回营地安置下来,回头再等着听我的吩咐行事吧。”明乐道。
“是!”长安点头,但是因为出了晚上的行刺事件之后他似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擅自离开明乐身边,于是就只吩咐了影六前去传信。
明乐见状,只是无奈的笑笑,没说什么。
这边文武百官还都被堵在这里,并不清楚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身为阶下囚的荆王艳光逼人的再度出现,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开始暗暗揣测朝局和风向。
当然了,在这些人眼中纪千赫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纪浩禹,毕竟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而纪千赫多年不曾入朝,偏偏是赶在纪浩禹入狱的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所有的事情结合起来就都顺理成章了。
纪浩禹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不纯净,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直接就和明乐一行回了荆王府。
打发了人去收拾屋子,纪浩禹和明乐两个单独去了书房。
“阿灏失踪的事,我已经有了眉目,里头有彭子楚的手笔,并且萧以薇是他的内应。”关了门,明乐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彭子楚在这里和我们的境况也差不多,他敢出手设计了阿灏不足为奇,但若要说到在这京城之内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藏起来,估计要靠的就得要是萧以薇的人脉了。今天在宫里我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她一定知道阿灏的具体下落,所以这边你先动用步兵衙门的人找着,如果过了明早还没消息的话,就叫人来通知我,我来想办法,试试从她那里打开缺口。”
萧以薇既然知道宋灏的下落,从她那里着手自是最方便不过。
可是现在的问题却是出在她的那个身份上,萧以薇是皇帝的宠妃,明乐和她的关系又是交恶,贸然上门找她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想要叫她开口,这其中也定是要费些心思的。
“嗯,我知道了。”纪浩禹点头,“明日一早,无论有没有线索,我都叫人给你消息。”
“好!”明乐颔首。
纪浩禹沉默了片刻,又道:“昨夜袭击行宫的刺客,你确定不是老爷子下的手?”
“应该不是。”明乐摇头,“早上在宫门口的时候我仔细的观察了他的反应,他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纪浩禹听了这话,唇角却是扬起一个冷讽的笑意,思忖道,“这么说来就应该是老二的手笔了?”
“行宫下面的密道我叫人查过了,其实算不得有多隐秘,也不一定只限于皇帝一人知道,如果说是被别人拿来利用了,也有情可原。”明乐道。
当时因为那条密道的原因,她就直觉的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老皇帝,但是老皇帝的心思并不缜密,在他手里的秘密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其实也不算什么。
纪浩禹抿抿唇,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和明乐之间错开视线的时候,眼底却是迸射出一丝凛冽冰冷的光芒。
转瞬即逝。
后面两人又就着分析了一遍当前的形势,听外头的人说屋子都整理好了也就散了。
明乐入住荆王府,本来为了避嫌,纪浩禹也不能留下,这会儿刚好是得了纪千赫指给的明路,交代了王府上下一番他自己就打包去了步兵衙门。
唐阑那几个侍卫他一并带走,两个丫头他带了绿绮,而把行事稳重的红玉留在了府里,明乐的身边。
宫里那边老皇帝虽然死憋着一口气不肯亲自开口颁旨,但是张相心里却十分清楚整个事情的轻重缓急——
既然荣王都开口了,这事儿也就算是板上钉钉了,于是赶紧的就叫人去给步兵衙门打了招呼。
纪浩禹过去的时候那边的大小官员已经等着了。
纪浩禹是头一次领命入驻衙门办皇差,不过他的那个纨绔相却是丝毫不改,半点也没当回事,大大咧咧的往公堂上一坐,就挥挥手让管事的吩咐下头所有的人马集体出动,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去搜。
下头的人虽然都觉得他这个样子很不靠谱,但终归也是不敢忤逆,赶紧传令下去,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整个衙门里就门可罗雀,只剩下院子里几个洒扫的杂役,其他人,不分官职大小,一律都被派了出去。
前后一刻钟的功夫不到,整个京城就全线戒严,官兵大肆搜城,闹的鸡飞狗跳,百姓们闭门锁户人人自危。
不过说起来,用这么不靠谱的手段来办这趟皇差的,这普天之下除了荆王纪浩禹直往外,只怕是真的再找不出其他人了。
外面闹的不像样子,步兵衙门的大堂里,纪浩禹靠坐在案后的太师椅上,双腿搭在前面宽大的几案上,双手交叠在身前闭目养神,神色之间却是一改之前的散漫随意之气,而多了几分隐隐凝重的戾气。
绿绮服侍在侧,低垂着眼睛,大气不敢出。
就这样一直坐了大半天,直至日暮时分纪浩禹才缓缓的睁了眼。
“爷!”绿绮忙是上前一步,有些心疼道,“午膳您都没吃,厨房那边奴婢已经叫人给备下了,您现在要用吗?”
纪浩禹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个疙瘩,却是充耳不闻的摆摆手,脑中思绪飞转,在快速的计算着什么。
绿绮见他如此,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再不敢出声打扰。
纪浩禹又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神色才稍见了缓和,揉了揉太阳穴道:“叫唐卡进来见我。”
“是!”绿绮领命,快步出去,不多时就带了唐卡进来。
“属下见过王爷!”唐卡上前行礼。
“嗯!”纪浩禹淡淡的应了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落在门外暗沉的天色上,一边问道,“前面的情况如何了?还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吗?”
“还没有!”唐卡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化的陈述着事实,“午后的时候,负责搜索各个城区的大人们都叫人回来报了一回,都没有发现摄政王的下落,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纪浩禹只是听着,不置一词。
唐卡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试着主动开口道,“王爷,如果这件事良妃娘娘也有搀和进来的话,您觉得——摄政王他有没有可能就被藏在了宫里?人们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皇宫那个地方,虽然是冒险了一点,可却是无论哪个衙门的兵力都不能随便涉猎的范围,真要算起来,人藏在那里才更稳妥一些。”
“会么?”纪浩禹轻声一笑,却是不以为然。
他的想法恰恰相反,萧以薇那个女人最是个善于自作聪明的,她一直对明乐防备的那么严密,又知道明乐的行事手段别具一格,肯定是要防范的。
这样一来,宋灏被她藏在宫里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唐卡听了这话,却是一筹莫展。
纪浩禹的唇角勾了勾,神秘一笑,突然抖平了袍子起身往外走,“叫上唐阑他们,跟我走!”
唐卡和绿绮互相对望一眼,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两人的动作却是很快,赶紧下去召集了人手。
现在整个步兵衙门的兵力已经尽数被搬空了,就只剩下纪浩禹带来的王府侍卫。
他随手点了四十人,把其他人留下来看门,就带着唐卡等人打马出了府衙,直奔城东温泉行宫而去。
唐卡等人都只当他是心血来潮要去搜查线索,想要找出昨夜行刺明乐的幕后黑手,虽然觉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心二用很不妥当,但是却没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只都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行人火速奔往行宫,纪浩禹问了绿绮,知道红玉透露给她的那个密道入口的所在,直接就没进行宫,而是带人杀到了后巷。
翻身下马,纪浩禹把手里马鞭往唐卡怀里一扔就先一步一脚踹开那所废宅的大门,道:“进去给本王逐间屋子的搜,有异样的全部报上来。”
“是!”侍卫们领命,直闯入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大肆搜索起来。
这座宅子废弃已久,到处都积攒了厚厚的灰尘。
纪浩禹很嫌弃的掩着鼻子,躲得老远,在大门口远远的看着。
“王爷是要找什么?”绿绮忍不住问道,“这里除了红玉姐姐和摄政王妃脱困时候所走的那条密道,另外在堂屋的地下和后宅的主卧里找到的就是昨夜刺客出入行宫的通道。”
“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头的玄机应当是不止就这几处的。”纪浩禹道,唇角扬起一抹狡黠又满怀期待的笑容,更加衬托的他脸上光彩大盛。
绿绮和唐卡几人互相对望一眼,各自都不甚解的耸耸肩。
侍卫们大肆搜索,很是折腾了半天,最后果然有人来报,说是在厨房的灶台底下,和右偏院的厢房里头又分别发现了两处密道的入口。
“原来真的还有别的密道!”绿绮低呼一声,十分的意外。
纪浩禹莞尔,仍是拿衣袖掩了口鼻,大步往里走,“走吧,陪着爷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些所谓的密道。”
一行人长驱直入,先是去了后厨。
那通道的入口是设在灶下的,灶台已经有些年月,上头积攒了许多的黑灰,洞口被凿开,下面黑洞洞的一片。
纪浩禹凑过去,探头往里看了看,嗅到下面一股子霉味儿,眉毛就一抽一抽的跳,对唐卡道:“你带两个人下去吧!”
自家主子千金之躯,又最是个讲究不吃苦的,纪浩禹若真是要自己下去,唐卡等人就先要舍不得,所以闻言,他半分犹豫也没有,当即就带了唐阑,另外又点了一名侍卫点了火把下去。
纪浩禹并没有在这里等消息,而是转身又去了偏院那边的洞口。
那里侍卫直接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开了入口的挡板等着了。
纪浩禹凑过去,仍是嗅了嗅,然后在绿绮等人一片疑惑不解的神色当中了然一笑,第一个一撩袍角走了下去——
这洞口里下面的空气新鲜,明显是近期有人走动通过气儿的。
绿绮连忙掏了火折子跟上。
“快拿火把来!”唐宁和唐心手脚麻利的点了火把,也跟着下到里面。
这密道里面的路径十分狭窄逼仄,两个人并行都不能通过,纪浩禹走在最前面,没人能够看到他眼睛里灼灼闪烁的光芒,那眼神,说是幸灾乐祸也不为过。
唐宁和唐心不能越到前面去,心里都是万分忧虑,生怕这里头会有埋伏或者暗器什么的,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小心的防范着。
一行人走的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尽头。
密道里头光线阴暗,纪浩禹抬手在前面横着的石壁上轻轻的叩了两下。
咚咚咚的空洞的声响入耳,绿绮立刻就警觉起来,沉声道,“后面中空,是另外还有出路吗?”
纪浩禹但笑不语,接了她手里的火折子照着,倒是没费什么事就在旁边的石壁上寻到了暗门开启的机关。
暗门缓缓开启,绿绮等人都紧张的按紧手中宝剑以防万一。
最后整个石门洞开之后,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座布置的十分精致漂亮的石屋。
绿绮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而纪浩禹飞快的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就知道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只是环顾之下,紧跟着又怅惘的叹了口气。
“爷!那里有个人!”绿绮环视一眼四周,看着横躺在桌子旁边的一个素衣婆子,不由的勃然变色。
纪浩禹却没多少意外,径自走过去,抬脚踢了一下。
人是硬邦邦的,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他挑眉,对唐宁使了个眼色,唐宁就过去查验了尸首,拨了拨对方的脑袋道:“颈骨折断,这里还有两个指印,当是被人以指力掐断的。”
“嗯,果然是宋灏的作风,无论男女老幼,一点也不手软。”纪浩禹点头,玩味的勾了勾唇角,却是不能苟同的一声叹息道,“既然还有力气掐断人的脖子,这么看来本王倒是白白替他操心了。”
绿绮闻言,大为震惊,赶紧的又四下扫视一圈这间屋子,不可置信道,“王爷您是说,大邺的摄政王之前就是被人藏在这里的吗?”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纪浩禹笑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不过此时他那副神气却是怎么看都透着遗憾——
居然晚到一步,没能看到宋灏身陷囹圄的狼狈相啊,当真是遗憾!
绿绮的嘴角抽了一下,心里却是暗暗的泛起了嘀咕:就大邺摄政王的那个脾气,若是真叫自家主子找来看他出丑,八成是要杀人灭口的。
这俩人之间本来就有种十分微妙的硝烟在蔓延,也好在是这回没撞枪口上,相较于纪浩禹的怅惘,她倒是庆幸。
绿绮正在暗中吐着舌头,唐宁已经飞快的把这屋子打量了一遍道,“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这个人断气起码在五六个时辰以上,应该是今天一大早的事情了,难道是摄政王妃的人搜查行宫的时候发现了这里,已经把人给救走了?”
“会么?”纪浩禹不置可否,淡淡的出一口气,闭上眼负手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
头顶的方向,透过石壁隐隐有微弱的水声传来,他经常出入纪千赫在城郊的庄园,自然知道这水声便是温泉水流的声音。
把宋灏藏在这里,只怕是明乐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一直苦寻不见的宋灏就是被藏在她们居住的温泉行宫的地下密室里。
而明乐若是知道她当初逃命时候通行的密道和宋灏的藏身之处相距不过三丈开外的距离,而最后却是失之交臂,心里定也是遗憾无比的。
然则事实就是这样,很多的时候这样的巧合虽然叫人捶胸顿足却也无奈的很。
说起来也是事有凑巧了,之前因为不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