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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奢想着什么如果,哪里会有什么如果。
心里微微的叹一口气,纪浩禹刚刚收回视线,明乐已经撩开帐子移了出来。
纪浩禹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大了可不止一圈两圈,说的好听了是件袍子,如若不然,直接裹条被子的效果也不过如此,衣服大的离谱,看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纪浩禹看着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发笑,道:“怪不得人都说人靠衣装,这话是诚然不假。”
说着就把刚沏好的热茶递了一杯过去。
明乐没有拒绝,接过去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点儿。
她也没忌讳纪浩禹,直接拆了发髻,拿帕子绞着头发上的水一边道,“你怎么会追出来找我的?”
纪浩禹又把茶杯斟满递到她手边,一边慢慢说道:“你刚走唐卡就去告诉我,说是他发现步兵衙门四周埋伏了不下百余的绝顶高手,我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过来看看。”
他的表情闲适,怎么听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可事实上这件事上面的利害关系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的人呢?”明乐问道,手下动作一直有条不紊的在擦拭着发尾凝聚的水珠。
“你一走,就跟着撤了。”纪浩禹道。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那些人会走,必定是转移阵地,到半路上设伏去了。
明乐的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却是没说什么——
她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彭修已经是要不遗余力的出手了。
长安和影卫是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她的,之前都一直跟她在内院,再加上后来下起雨来,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所以没能发现府衙外面有人窥测也有情可原。
而至于明乐么——
她在这方面的警觉性和观察力自是不能和长安等人媲美,她之所以会有防备,却是源自于心里的一种直觉,不知道为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突然叫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浓厚的不安情绪,本能的就起了戒备。
当时她人是在步兵衙门,按理说如果预料到路上会有危险,最好的办法自是退回衙门里暂做回避,可是这一刻听了纪浩禹的话,明乐却是庆幸——
好在她当机立断,并没有在衙门那里滞留。
大街上四通八达,真要遇到什么事,长安他们几个即使不敌,但是若想要护着她逃命的话,那成算也会大一些。可一旦之前她留在步兵衙门那里,那么势必成为瓮中之鳖,非但不能免灾,反而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绝难有逃脱的机会。
“我算过了,你走的那条路,沿途不是闹市就是百姓密集的民居,他们要在沿途动手,很有可能会招惹上麻烦。”纪浩禹道,侧目看了她一眼,“可是从那个地方要掉头回去的话,这样的雨天,车夫为了节省时间,一定会选一条最近的路,他们再要动作起来就方便的多了。”
叫人毁了那条路,就是为了逼着她改变路线,好伺机动手。
可是么——
“不仅仅是那边的巷子里吧,如果我所料不错,就在我方才遇到你的那个路口附近,应该还额外的埋伏了一批人。”明乐道,眸中闪过一抹近乎妖异的冷光。
她和彭修之间,知根知底,她对对方的心机手段可以揣摩的七七八八的同时,可想而知,那人对她也必定是存了十二分的谨慎小心的,必定也在心里谋算好了她要应对这一局的反应。
道路无故被毁,她怎么可能不怀疑?既然怀疑了,又如何会按照他提前估算好的线路去自投罗网?
当然了,如若她会兵行险招,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非要险中求胜也不无可能,只是那样的几率很小。
所以,以彭修的心思,必定是要多做一重保障才能安心的。
纪浩禹莞尔,算是默认,见她一直擦着头发没能得空去喝那杯茶,就叹一口气挪过去接了她手里的帕子道:“我来吧,你把那茶喝了,暖暖身子。”
明乐正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倒是没有多想,就把手里的帕子给了他,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垂眸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默默出神。
“本王听闻宫里良妃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反而要多此一举,还要节外生枝的先出手呢?”纪浩禹道,眸子眯了眯,里头满是探寻的意味。
“不知道。”明乐摇头。
彭修会在这个时候先出手,这一点她也十分的意外,按理说他既然是和萧以薇联手了,就没有必要再轻举妄动。
“难道宫里的就只是个声东击西的空城计,为的就是拿那个消息叫你放松警惕,好为了今天制造机会?”纪浩禹揣测,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
这么简浅的局,他可不觉彭修会玩这样小儿科的把戏。
明乐撇撇嘴,左思右想也没什么结果,最后便是释怀一笑,道:“其实或许他只是因为并不相信萧以薇吧,所以才非要自己出手。”
彭修并不想要她的命,可萧以薇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人说是合作,但是在这一点上却不能达成共识,如果说彭修是因为这一点而避讳萧以薇,似乎也说的过去。
只是其中种种,却总还是掺杂了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明乐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抛诸脑后,回头对纪浩禹道,“不管怎么样,这一次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只怕这会儿子我和那些人之间还有的交道要打呢。”
回首之间,她的下巴高高抬起,牵引着脖子上的一道曲线延伸而下。
身上的袍子本来就不合身,她是刻意的裹的紧了些,彼时纪浩禹就坐在她的侧后方,随着她向后仰头的一个动作,领口便又拉开寸许,不很鲜明,却还是将那袍底的风光若隐若现的展露几分。
锁骨精致,肤色莹润,哪怕此时马车里的光线昏暗,也丝毫都掩饰不了那种珠玉一般滑腻柔润的视觉感受。
纪浩禹的胸口似是被什么大力一撞,莫名的,突然之间就觉得呼吸压抑的一滞。
他想要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可是女子姣好的容颜就那么近距离的贴靠眼前。
素颜纯净的一张脸,鼻子小巧,红唇妖娆,睫毛长而卷翘,扑闪之下,上面还残留着一点雨水的痕迹,如同雾色中颤抖的蝶翼,瞬间划过心中那个最柔软的位置,让人沉迷沦陷的一塌糊涂。
“是么?”纪浩禹的嘴唇机械化的动了动,下一刻眼底却是笑意蔓延,手臂一横,突然将明乐拉倒在怀中。
他的目光俯视下来,带了顽劣的笑意,眸光璀璨的笑道:“真要细究起来,这一次本王对你是不是又有了一次救命之恩,前后加起来,你当是如何报答?”
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过理所应当,完全和往常无异,明乐竟是半点防备的心思也无,直至下一刻他的唇突然压下来的时候,她的脑中才是嗡的一下炸开一朵惊雷,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这一次纪浩禹完全是有备而来,似是唯恐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转瞬即逝,来势汹汹直接含住她的唇瓣,长驱直入不遗余力的侵袭掠夺。
唇瓣碾过,齿关开启,他用了的最大的毅力去束缚自己的理智,可是所有的一切却都在怀中女子陌生而甜腻的气息里完全溃散,崩裂的无迹可寻。
他觉得这一刻拥她入怀,是他一直都渴望去做的事,可又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这样疯狂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是在做什么,只是这一刻却是深陷其中,完全无法自拔,直至口腔里有腥甜的血腥味弥散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对上怀中明乐恼怒的视线,依旧是一朵绚烂的笑容绽放唇边,反而又叫人完全不从窥测他内里的心思,只当是一个肆意放纵的玩笑。
他舔舔唇,把唇角残留的一点血迹吞咽入腹。
明乐用力的推开他,爬起来,皱着眉头对他怒目而视,可是胸中情绪涌动半天都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质问。
纪浩禹没事人似的靠回身后的车厢壁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调侃道:“你这女人,当真是好不温柔,也不知道宋灏是看上你哪一点儿了,他那眼光,着实叫人费解。”
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的确是叫人想要和他较真都难。
明乐冷着脸,不吭声。
纪浩禹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就又倾身向前,手肘撑着桌子近距离的打量起她的脸孔来。
明乐一直闷着声音没有接他的话茬,他也不觉得尴尬,似是将她的五官和整个面部表情都仔细的研究过一遍,最后就又再次轻声的笑了出来道:“话说——其实我是一直没有明白你和彭子楚那人之间到底是打的什么哑谜,他这么穷追不舍,又万也不是为着要你的命吧?难不成么——他倒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和你没有关系。”明乐冷冷说道,往旁边别过脸去。
哪怕都只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是那段过去,现如今她倒是宁可没有存在过,更不愿意被人提及。
纪浩禹自是能够感觉到她心里明显的抵触情绪,心中微微诧异之余倒是识趣的闭了嘴。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凑到唇边却也又迟疑着放回了桌上,道:“明日宫里的事,需要我提前替你布置什么吗?”
“暂时不用。”明乐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能在宫外安插一部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纪浩禹看她一眼,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却知道,关于明天宫里的宴会,她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于是也就没再强求。
外面的雨势一直都不见减缓。
马车悠悠的前行,待到回到荆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王妃,到了!”外面长安的声音混着淅沥的雨声入耳。
“嗯!”明乐应了,捡起湿漉漉的鞋袜套上就要下车。
因为下雨又迟迟不见明乐回来,长平和红玉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多时,赶紧就撑着伞过来接人。
纪浩禹一直没动,这会儿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取过放在旁边的披风给她披了。
明乐原是想要隔开他的手,可是目光不经意的往旁边一扫,恰是看到远处街角处伫立雨中的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时微愣,便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纪浩禹给她系好披风,抬头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些许冷意就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暴雨冲刷之下,眼前的景物都很模糊,那个人孤身立在街角的身影其实并不鲜明,但还是能叫人一眼看的清晰透彻。
纪浩禹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看向明乐道:“需要本王送你进去吗?”
“不必了。”明乐道,话音未落已经撑着车辕跃下马车,步履匆匆的往门内走去。
立在街角的人影一直未曾移动分毫,纪浩禹也不在此处多留,直接挥挥手道:“回吧!”
车驾再度缓缓启程,纪浩禹靠在车厢里,盯着桌上那个弥漫着甜腻香气的小鼎微微失神。
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沉吟一声,唤了唐卡。
“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唐卡拉开车窗,探头来问,身上披了蓑衣也完全的于事无补,浑身狼狈。
“想办法查一查彭子楚和那个丫头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浩禹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角。
唐卡的眼中闪过狐疑,却没敢吭声,只是恭敬的应了。
窗子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这会儿听起来便不十分的鲜明了。
纪浩禹双手抄在袖子里,闭目养神。
他手上的确是掌握着几条非常得力的消息渠道,但却从来没有试图打探过明乐和宋灏的私事,可是这三番两次的下来,他着实是再不理会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明乐和彭修之间的关系很有几分古怪,好像已经不止是世仇那么的简单了。
明乐回到王府,长平已经事先叫人备了热水,伺候她泡了个热水澡,又煮了姜汤看着她喝下,试了她的额头,没察觉风寒的迹象这才放心。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十分才停,院子里的植被花草都被摧残的厉害。
明乐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延伸到面前的一片芭蕉叶上,看着上面凝聚的水珠久久失神,直至长安和雪雁敲门从外面进来。
“怎么样了?我们的人都没事吧?”明乐道,合了窗子走回屋内。
“没有!”长安道,“当时是差一点就动起手来,不过那些刺客突然得了暗号就撤了,估摸着应该是知道主子被荆王接应走了,所以便直接散了。”
“那就好!”明乐点头,微微的松一口气,然后便重新整肃了神情对二人问道,“还有我之前交代你们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是!”长安道,眼中却有明显的忧虑之色,他惯常都不会多事,这会儿却是忍不住的开口道,“主子要取他的性命,交代属下去办就好,属下一定——”
“行了!”明乐笑笑,打断他的话,“要是那么容易的话,当时他人在盛京的时候我早就叫你去做了,刺杀这一招,成率极低,当年姑且不行,现在就更别指望了。”
长安闻言,纵使是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忍住,黯然的垂下眼睛。
明乐无奈的看他一眼,又扭头看向雪雁道:“明天你随我一起入宫吧,长平我就让她留在王府了,省的老皇帝那些人再借故起什么幺蛾子。”
戚夫人和老皇帝眼中对于长平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宋灏已经告诉她知道了,所以这会儿明乐那些人也是防备的厉害。
“是,奴婢明白!”雪雁颔首应下,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之前王妃向荆王要的人,绿绮姑娘已经给送来了。”
“你先妥善的安置一下,明天宫里的情况不明,到时候临时再等我的消息行事。”明乐道,眼见着天色逐渐转暗,就打发了两人下去。
晚膳是和易明爵还有尉迟瑶一起吃的。
因为知道她明日要进宫赴宴,易明爵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带着几分冷凝。
沉默着用完晚膳,还是尉迟瑶先开口道,“城外那边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有爵儿一个人坐镇也就够了,明日还是让我陪你一起进宫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爵儿的临阵经验毕竟还少,城外还是你留下吧。”明乐道,却是不为所动,“我这边一起都做了妥善的安排了,放心吧,就算万一不甚会有什么差池,长安和雪雁也应付的来。”
尉迟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易明爵出声打断,“阿九她做事情一向都有分寸,既然她有把握,我们听她的就是。”
如果是别的事情都还好,可是和彭修之间的事,易明爵很清楚,明乐是不想牵连其他的人到里面去。
尉迟瑶和明乐的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所以闻言也便再没说什么。
用过晚膳之后两人便出城去了城外的军营,明乐这里无事,便是早早的睡下了。
次日的宴会设在晚上,明乐午后又歇了一个时辰才吩咐人备车入宫。
这一次的宴会是设在萧以薇的玉坤宫,马车上明乐闭目养神,走到半途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笑了笑,看向雪雁道,“你说萧以薇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老皇帝这么快就解了她的禁足令的?”
雪雁一愣,倒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用心考虑过,这会儿只是狐疑的看着明乐,等她的后话。
可是明乐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就再没有说什么。
雪雁的脑中渐渐的便有些迷糊,明乐已经再度闭上眼,继续养精神。
马车缓缓而行,走的是南侧宫门。
“王妃,到了!”侍卫跳下车,待要开门的时候明乐已经先一步推开车门,踩着垫脚瞪下了车,然后便随手关了车门。
那侍卫心中闪过些许怪异的情绪,试着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见到雪雁不禁奇怪,“王妃,雪颜姑娘——”
“我叫她给我找见披风,怕是晚上出来的时候风大。”明乐道,话音未落,候在宫门口的内侍已经命人抬了软轿过来,笑道,“奴才给摄政王妃请安,宫里娘娘们已经恭候多时了,请王妃上轿。”
“我们先进宫门吧,本王妃的侍女在帮我寻些东西,先等她一等。”明乐道。
“是!”那内侍垂下眼睛,谨小慎微的应着。
明乐徒步进了宫门,在城门楼下站着遮阳,可大约是那内侍催促的急了些,片刻之后她便乘了轿子先行进去了。
马车这边的侍卫不由的急了,一直没能等到雪雁出来,就赶紧转身开了车门催促,不曾想出门打开却发现雪雁正伏在桌子上,赫然已经昏睡了过去。
侍卫大惊,刚要叫随行而来的八名女暗卫去追明乐的轿子,眼前的皇宫大门已经轰然闭合,隔绝了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