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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这样的要求纪千赫也无意外,只就“哦”了一声道,“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纪浩禹的唇角弯起,缓缓而笑。
她却是没有和纪千赫直接对上,而是眸子一转,目光落在了宋灏的身上道,“无所谓,如果皇叔还需要时间考虑,侄儿这便带着自己的人撤到庄子外面等候,大邺的摄政王殿下远道而来,又受了皇叔的热情款待,想必你们之间也还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
宋灏想要脱身,就势必要启开纪千赫这块挡路石,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横竖是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宋灏却是不能的。
长平得了这话,眉头不觉皱的更紧。
宋灏却是扼腕的一声叹息,道,“荆王殿下,抱歉了,这一次事,本王改主意了,怕是不能如你的意了。”
纪浩禹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始料未及。
长平心里叹一口气,走到纪浩禹身边,苦笑道,“大邺太皇太后身上的双生蛊,蛊引在他身上。”
双生蛊相互依傍而生,换而言之,纪千赫若是会有什么闪失,那么姜太后就只能陪葬。
纪浩禹的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的愕然抬头朝纪千赫看去。
双生蛊的雌性蛊虫虽然说是蛊引,但到底也是毒物,纪千赫竟然会全无顾忌的种在了自己身上?
他对那个女人得是有多深的痛恨和执念,竟然不惜以身作茧也要将她这一辈子就死死的束缚。
这个变故有些始料未及。
如果宋灏在这个时候倒戈,对纪浩禹而言就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
纪浩禹脸色不觉暗沉几分,冷冷的看着宋灏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要临阵倒戈去保他了?”
在纪千赫的人生阅历当中,从来就没有“妥协”或者“退让”一说,哪怕是宋灏退这一步,他也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放任他们夫妻两人离开。
宋灏心里苦笑一声,此时才突然明白纪千赫今天会无所顾忌放任他们夫妻进入这庄园的原因所在——
这就是他的本钱!
就因为他身上种了双生蛊,这就是他的保命符,不管事情已经演变到了怎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要最后亮出这张底牌,宋灏也就只有妥协的份儿。
“别的事情本王不管,你们叔侄之间要商议朝政瓜分兵权都是你们的事,可是他的人,你却是不能动的。”宋灏道,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强硬,但眉心控制不住拧起的疙瘩却是同样透露出他此时心里的不甘。
依着纪千赫的个性,唯有将他除掉才能一了百了,可是现在——
他们依然受制,后面的事情就再不好拿捏了。
纪千赫对于这样的局面却是早在意料之中,看着两人对峙便是轻弹了下衣袖对纪浩禹道,“这场婚礼,如果你还想继续那本王就叫人配合你们继续,如若不然,想要就此打住也不无不可。”
纪浩禹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宋灏也是静立不动,但却是在无形之中摆明了立场。
纪千赫看在眼里,却是事不关己的闭上眼,冷然道,“事情要怎么解决你们还可以再商量,待到统一出一个结果再来和本王说也不迟。”
宋灏和纪浩禹再怎么势在必得,哪怕是把一切布署的再周密,最后的局面却也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完全逆转。
庄随远上前一步,冷着声音对长平道,“先把解毒的方子拿出来。”
虽然宋灏也跟着一起着了道儿,可纪千赫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体状况,庄随远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长平的面容隐忍,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成拳头——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就此放弃,那么以后也都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庄随远见她如此,心里就不不觉的多了几分恼意,转而对纪浩禹道,“荆王殿下,王爷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保持本心,那么待到在他百年之后,他手上的一切也都会是您的,如今您在朝中一枝独秀,再没人能够威胁的到您,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家相安无事,继续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真要硬碰硬,你也得不了好处,何必呢?”
“说什么百年之后?如若皇叔你就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坐在那个位子上替你撑门面,那么之前就留着纪浩桀也就是了,至于我——”纪浩禹冷笑,说着却是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冷厉三分道,“抱歉,我做不到!”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贪恋权位的问题,而是这一路走来,他的路早就被苏溪左右,根本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纪千赫的性子,想要他放弃手中权力解甲归田,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同样,依他纪浩禹的个性,他的骄傲和脾气也都不允许他就这样妥协,只去做纪千赫操纵在手中的一个傀儡木偶。
当然了——
他也不能看着纪千赫再去拥立他的那些兄弟。
如今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成了众皇子眼中的众矢之的,一旦他现在退下来,那就绝对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
纪千赫的机会利用得当。
居然想要将宋灏推出来,作为他的挡箭牌。
纪浩禹冷冷一笑,目光嘲讽的看着宋灏道:“宋灏你是个聪明人,眼下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明知道他这是逼你就范,你难道真就要顺了他的意?你我之间鹬蚌相争,无论谁输谁赢,最终的赢家都只是皇叔他一个人而已。明知道他算计在此,你还是要入这个局?”
他们之中损了任何一个,甚至哪怕是两败俱伤,对纪千赫眼中的大局都无多大关系。
“怎么赌,都是输,荣王殿下的算盘打的精妙,晚辈等人佩服。”明乐走上前去一步,站在宋灏身边。
她看着纪千赫,到了这一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一种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人。
纪千赫没有睁眼,却仿佛是能感觉到她目光当红的探寻之意一般,弯唇笑了笑道,“本王知道你这个丫头精明,不过你也不用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想必你之前就已经找机会和左司确认过了——双生蛊根本就无法化解。之前本王支使梁青玉去做的事不过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干扰你们的判断。本王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天既然你们夫妻一并找上门来了,要怎么做,就自己决定吧。”
纪千赫可不是孝宗,他这种人,对别人狠得,对自己也同样下的了手。
明乐的心思被他料中,便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对上宋灏的视线,无奈的摇了摇头。
纪千赫不能死!
如果今天叫纪千赫有个万一而连累了姜太后,这就将是会成为压在宋灏心上一辈子的负担。
所以如今,保住这个人,这就是他们唯一所要坚持的东西。
宋灏和明乐一行站在厅中,纪浩禹和长平带人堵在门口,而纪千赫——
事不关己,反而成了闲庭信步漠然坐在一侧的旁观者。
这个场面,他们之间谁也不曾预料到,可偏偏,却成事事实。
纪浩禹的面色阴沉,唇角却是牵起讽刺的笑容,侧目对长平道:“你说吧,今天是要去要留都由你说了算。”
上一次的行刺事件之后纪千赫前院的阵法机关又经苏彤布置改进了,长平提前入这里,并且借了荣王义女的身份,实则就是为了探寻这里的机关布置,否则纪浩禹要带人闯进来也不容易。
本来这件事就是顺利有点超乎想象,是到了这一刻纪浩禹也才了然——
纪千赫其实早就料中了他们的打算,如此将计就计,走的便是一招请君入瓮的局。
真要说到算计,他和宋灏到了纪千赫的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纪浩禹会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丢给她,长平也是始料未及。
长平一愣,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便是诧异的扭头朝纪浩禹看去:“殿下!”
“今日不管礼成与否,你都是本王三聘六礼所纳的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兹事体大,事关人命。本王不会擅自替你来拿这个主意,要怎么做,全凭你说了算。”纪浩禹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厅里的纪千赫的等人,并没有把视线分给长平一丝一毫,语气却是清晰而肯定,“你要继续,本王就陪你殊死一搏,你要回头,我们现在就走。”
他要收手,纪千赫如果还想用他去占着那个皇位的话,倒是还可以保他性命无虞,虽然那样的生活非他所愿。
可如果今日要直接放弃——
长平却是必死无疑的。
长平的嘴唇蠕动半天,心中却是因着纪浩禹的这番话震动不已,一直没能说出话来。
她找上纪浩禹的时候就已经对纪浩禹表明了所有的事,如果纪浩禹和纪千赫之间真是父子关系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一次的所谓大婚,不过就是用以迷惑朝臣百姓的障眼法罢了。纪浩禹要和纪千赫摊牌,随时可以,但是因为纪千赫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很高,若是不能秘密成事的话绝对会引起朝局动荡,后患无穷。
所以两人便用了大婚做引子,让纪浩禹以迎亲为名光正大的带人过来,围了纪千赫的庄园,先要逼他就范。
这一场所谓的纳妃大典,实则本就是不作数的,但是事到如今,纪浩禹公然给出这样的承诺——
长平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给予自己的最大限度的偏袒和保护。
哪怕他们之间的夫妻名分与礼法不合,但是有了荆王妃的这重身份在,将来待到纪千赫想要追究旧事的时候,纪浩禹就有明确的理由来保她。
而现在,他能给的也就唯此而已。
哪怕是顶着一顶乱伦的帽子,他给她这个身份的肯定,就是她来日里的保命符。
长平的心头微热,神色复杂的看着身边孑然而立的男子,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暖意涌动。
而彼时的纪浩禹,却是心绪不定,心里矛盾的厉害。
宋灏已经被逼站在了纪千赫的阵营之前,此时他们虽是敌对,可是要他对明乐操刀?他也许不是下不了手,可是——
不想出手罢了!
只是如今的局面,却又全部都由不得他!
他若不拼,就前程尽毁,甚至更有可能性命不保。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是仍是想要再给自己多留了一线——
他不做决定,只把这个选择的机会丢给了长平。
长平是他的盟友,为了今天这一局,也是倾尽一切。
长平对明乐的感情他知道,如果长平说放弃的话——
那么——
他就放弃!
哪怕前途灰暗,他会劝慰自己说是不想逼迫身为朋友的长平去做背信弃义的事情,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放弃,并用这样的理由来自欺欺人。
一切都只是天意罢了。
纪浩禹的神色冷漠而平静,负手立在灯影之下的面容冷峻,明明是一个已经刚强冷毅到了极致的存在,可是灯火闪烁,长平还是从他微不可察晃动的眼波当中寻到了破绽。
有些事,明乐是当局者迷,可是她都看的清楚,无论是长安还是纪浩禹,其实她都能看的通透。
这一刻的纪浩禹看似冷酷无情,实则——
这已经是一个鲜明放弃了的态度。
可是如果真是要放弃呢?
“呵——”长平笑了一声出来,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其他人还都紧张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明乐的心里却是已经一凉到底。
“王妃!”长平脸上的表情冷静异常,就那么突然屈膝冲着明乐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明乐的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已经预知到了长平今日的决定,可是对于这个决定,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发自心底的叹息一声。
长平隔着人群看着她,双膝跪地,脊背却是挺的笔直,倔强而刚强的让人觉得根本无法撼动,但她开口的语气却是诚挚之间带着决绝,字字清晰的飘入明乐的耳朵里:“您对长平兄妹的恩情,长平铭感五内不敢忘怀,可是今天,我必须得要一意孤行。无论如何,今天我也不能让他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必须要杀了他替我大哥报仇!”
长安是她的兄长,是一路带着她艰辛跋涉走过来的唯一亲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完全无可取代。
虽然她也感激当年走投无路之下明乐对她们兄妹的援手,可是真正亲人的地位却是无法取代的。
如果长安就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明乐而殒命,她也会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那是她们兄妹欠下明乐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大哥原是可以不用死的,而哪怕是阴错阳差,死在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的手中都好,偏偏他是间接地死在了他一直以来那么努力,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的父亲的纵容之下。
这样——
太不值得!
所以到了今时今日,无论她的对面站着的人是谁,哪怕是曾经对他们兄妹恩重如山的明乐也好,已经没有任何的人或者力量能够撼动她替兄长报仇的愤怒之心了。
更何况——
她可以放弃,却是不能叫纪浩禹也跟着一起为了这一笔旧账埋单。
从她找上纪浩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后面没有回头路了。
纪浩禹闻言却是心中巨震,瞳孔突然一缩错愕不已的朝那女子跪在当前的背影看去——
他以为,长平会退却,会妥协。
可是——
明乐的眼中则是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长平和长安一样都是最重情意的人,不管是为着长安还是纪浩禹,长平会做这样的选择都在意料之中。
因为知道长平的坚决,所以明乐也不再试图劝她什么,只是同样冷静自持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已然是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你也不用再觉得是欠了我什么,你要拿荣王的性命,就尽管用全力就好,我们各凭手段罢!”
她和长平之间,她原来是不想要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可是长安的事已经打了个死结,无从化解。
她和宋灏倒戈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她没有权利要求长平放弃仇恨,也没有资格要纪浩禹为着他们前功尽毁抛弃自己的立场甚至于人生。
“谢谢王妃的成全!”长平的眼底氤氲了一层水汽,但是她倔强的仰起头,把泪水逼回眼眶,然后对着明乐的方向庄重的磕了个头。
今日过后,她的身份已经是荆王妃,并且不出所料的话,最终还会成为一国之母,这样的举动明显是不合时宜。
可是明乐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受了。
她知道长平心里对她的感情,也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长平心里必定会有的挣扎和愧疚,哪怕她此时再怎么想要保住纪千赫的命,却也不能在长平面前占这个人情的便宜。
所以她坦然受了这一礼,把彼此之间整整七年的主仆情分,朋友情谊统统留在过往,来一次公平公正的对决。
长平磕了头,就被身边芸儿扶了起来。
她眼底的神色刚毅,站在纪浩禹的身边。
纪浩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和宋灏对视。
因为两个女人之间割袍断义的惨烈,两个男人也是默许这样的局面进展,两人之间也是形同陌路,眼神拼杀,所有的一切都不留余地。
片刻之后纪浩禹就是果断的抬了抬手。
随着他手下简单的一个手势,转瞬间就有大批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把整栋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叔,到了此时此地,你等的人已经不会来了,我也不逼你,这些年,你对我虽然没存什么真心,但到底我也是得了你的庇佑才可以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这份恩情,我不会或忘。”纪浩禹道,眼底的神色一片凉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笼罩在了一重夜露风霜之下,眉目之间都再不复之前那般洒脱不羁的表象。
他看着纪千赫,面无表情,字字清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亲自对你出手,现在你还有机会,交出统帅三军的虎符和印鉴,然后自己了断了吧。至少念在我们叔侄一场的情分上,我不会苛待你的身后事,照样会将你以摄政王之礼风光大葬,给你无上的尊荣和体面。”
姜太后的生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那是宋灏和明乐的事,轮不到他来负责。
“操刀饮鸩,一死方休!好,你我之间,早就注定了该是这样的结局。”纪千赫闻言,却是仰天笑了一声出来,神色之间一片超然,丝毫也不被眼前的形势影响道。
灯影下,他看着立在大门口的纪浩禹,亦是字字清晰而紧促:“你说的对,自始至终本王对你的确是从来就不曾用过一分的真心,所以如今你也不必拿什么叔侄情分来给自己寻那些不痛快。你要拿兵权,也没那么麻烦,成王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