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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就是苏溪,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享受那个女人所有的一切了。
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地位,父母的宠爱,兄长的呵护,甚至于还有纪千赫——
那个她第一眼看到就心生仰慕的高高在上的男子。
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那一段时间她刻意的找了理由和苏溪多接触,从接触中开始暗暗观测模仿她的一言一行,并且暗中谋划,寻找取而代之的适当机会。
其实她对苏溪下手的那一天原来也只是个意外,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那天在桓城的客站门口偶遇,无意间瞥见苏溪领口里头的痕迹让她窥测到了苏溪和纪千赫之间已越雷池的秘密。
那一刻她突然就失去了理智,再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于是就用早就准备好、一直带在身上的毒药对苏溪下了手。
她知道为了苏家的安危,苏溪并没有对纪千赫和苏家人提起过她,并且姜家人也同样不知道苏溪的存在。
那一剂药下去,她以为苏溪必死无疑,从此以后烟消云散,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她的秘密,可偏偏事与愿违,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料到苏溪竟然会是个炼蛊解毒方面的奇才。虽然她下的药霸道,短时间内造成苏溪突染恶疾重病垂危的迹象,父亲也如她意料中的那样火速叫人送了苏溪回盛京就医,可偏偏,苏溪居然命大,没能死在路上,而给她留下了隐患。
同时另一方面的事情也出现了偏差,不如她料想之中的顺利。她冒以苏溪之名去了大兴军营,因为她将苏溪的言行举止模仿的已有七成相似,苏家人都没有怀疑过,偏偏是和纪千赫之间的初次见面那个男人就一眼将她看穿,认定了她不是之前与他相处相对的那个女子。
那男人犀利而震怒的眼神叫她感觉到了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她恐慌和害怕,生怕这件事被掀起来要殃及己身,更怕纪千赫会再把苏溪找回来,于是将错就错,抖出了她们两人是孪生姐妹的事情,并且编排了一套谎言,将苏溪在纪千赫面前驳斥的体无完肤。
她不能叫那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一旦回来,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死咬牙关占据了苏溪的身份地位,她以为只要给她时间,她还是能够有机会取代苏溪,得到纪千赫这个男人的青睐的,可偏偏,事情再一次超出了她的料想之外,无论她如何的努力靠近他,那男人却仿佛是种了苏溪那贱人的毒,死活都不肯买她的账。
日积月累,这样的怨念层层攀升,最后演变成了执念。
好在是在她有意无意的暗示之下,纪千赫对千里之外的那个女人也痛恨入骨,知道他几次运筹帷幄对那个女人出手,她就会觉得快慰和舒爽。
如果注定了是她得不到的,她也绝对不会还给苏溪。
而在纪千赫方面,她几次三番的耍尽手段也终于是叫这个男人对她厌恶痛恨到了骨子里,于是最初的痴念和幻想层层破灭,演变成了扭曲的报复。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男人为他的不爱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而这世间最残忍,莫过于骨肉相残父子相杀。
所以她再次兵行险招,利用了自己意外怀孕的机会布局。
苦心筹谋了二十余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见着目的就要达到,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吗?
易明乐说她算计了一辈子也注定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她明明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苦心经营,为什么还要落到一无所有的结局?
“不!不是这样的!”姜清苑慌乱的使劲摇头,满面憋的通红的瞪着明乐,那目光阴过毒蛇,又仿佛随时要张口吃人一般。
她的嗓音拔的很高,似乎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她的底气和信心,“谁说我会得来一场空?谁说我会一无所有?本宫是皇后,是大兴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什么情爱痴心,那些东西能有什么用?本宫不稀罕!本宫要的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是这大好河山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荣耀。而且无可否认,我做到了。你们这些人,还不是统统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的儿子马上就要做皇帝了,到时候本宫更进一步,就是权倾天下的太后,你们这些人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生死存亡还不都只凭我一句话?性命都保不准了,你们还能得到什么?”
这个时候,她对纪千赫早就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相对而言,今时今日她更想看到的是这些人惨淡收场的结局。
“你还等什么?”姜清苑的目光狠厉,骤然扭头朝纪浩禹看去,指着纪千赫等人,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才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他们同仇敌忾,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纪千赫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你难道还要对他心存指望,指靠着他放你活命吗?”
若在之前,纪千赫是念着一场父子情分而不会对纪浩禹下手。
可是现在——
一场叔侄关系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姜清苑算计了他,又害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年,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苏溪发狂发疯,这一刻面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怕他不再被激起雷霆之怒。
纪浩禹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就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关键时刻,为了将他拉拢过去作为杀人利器,她的这位所谓的母亲再义无反顾的将他推上风尖浪口的位置,伤的体无完肤。
她掀开这一切,揭露这一切的真相,就只是为了为了逼的自己无路可走,然后只能站在她的身边,替她去杀人泄愤!
“在你要求我替你持刀杀人的时候,你对我,可是会有一丝一毫的母子情分?”纪浩禹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只是讽刺的冷笑出声。
他的神情悲怆,语气之中却是极力的压抑了愤怒,不叫自己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样的冥顽不灵?”姜清苑的耐性已然耗尽,暴躁的大声道,“我的话你听不到吗?我叫你杀了他们,他们今天如若不死,死的就是我跟你。你是我的儿子,你不是要讲血脉亲情吗?之前你不是有所顾忌不肯对纪千赫出手吗?现在你和他没有关系了,你还在等什么?真的要等着他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吗?”
“就算是死,那也是你罪有应得!”纪浩禹暴怒的大声道,他看着面前的姜清苑,那目光却完全不是一个儿子看待母亲时候应该有的,说是看一个天敌仇家都不为过。
说话间他更是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若不是身份上的束缚不允许,他几乎就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女人一掌劈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嘲的声声冷笑,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迸射而出:“至于我,若是今天叫我陪你死在这里,我也只能认命了。一场巫蛊案,苏家满门一百二十三条性命,还有这段时间之内几次三番被你暗手害死的人。在加上千里之外的大邺,两次政权变更,加起来十几万人的性命,全都有你的推手在里头。这么多条人命加起来,我倒是觉得今天就算你我一起死在这里,也还是赚了很多。”
这就是说,他不肯买自己的账了?
“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也就算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与我成敌,咒骂唾弃,却唯有你不可以。”姜清苑道,面目之间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看着纪浩禹,语气阴冷,“我是你的母亲,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今天你还要为了这些外人来和我拔刀相向吗?”
他不仅不能对她拔刀,甚至于哪怕纪千赫和宋灏等人想要动手,也必须得要出手袒护。
那是他的母亲,如果今天他不在当场也还罢了,看见了,就怎么都不能视而不见。
诚如姜清苑所言,他们身为母子,今天他们的命就是拴在一起的。
纪浩禹的脸色铁青,再次不可遏止的笑了出来,“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给你垫背吗?横竖是已经被你算计了这么多年了,本王也无所谓奉陪你到底,再被你彻底的利用一次。你要看这里血流成河?好!我成全你!”
纪浩禹也是发了狠。
真要斗起来,他不是没有胜算,因为今天在这里他人多势众。
可是这一刻,他的这副神情语气,分明就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既然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血脉牵连是改变不了的事情,那么就何妨陪着她再最后的疯癫一次?
姜清苑听了他这般语气,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玉石俱焚?她才不要!她是要看着纪千赫和苏溪那些人全部去死!
“我再问你一遍,你——”姜清苑的面目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转为狰狞。
她上前一步,指着纪浩禹刚要发声,声音却是卡在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心口处突如其来被贯穿了的感觉和刺痛一下子险些叫她窒息。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设计害死我大哥的凶手。杀人偿命,今天我杀了你,对你来说也不算冤屈!”长平的手里稳稳的握着长剑,这是她第一次握剑,姿势都显得十分蹩脚,可是一剑下去却是不失准头,从背后整个儿贯穿,又从姜清苑的前胸刺透。
大殿当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纪浩禹却是神情巨震,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神色冷静不卑不亢的长平。
这整个晚上,长平是一直站在纪浩禹的阵营里的,本来是守在他的身边,可是后来因为纪浩禹和姜清苑之间的对峙而不得已的错开了。
方才若是宋灏等人出手一定会被察觉,可是因为姜清苑正在缺失理智的时候,竟然一时忘了一直跟在纪浩禹身边的长平与她之间也有血海深仇。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长平会从背后对她捅刀子,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一直感觉到有滴滴答答的血水从剑尖滴落到了鞋尖上才一寸一寸缓缓的垂眸看到胸前露出来的尚且滚着殷红血珠的冷厉刀锋。
“你——”她凄声怪叫,骤然回头就要朝长平抓去,目光阴鸷而带着强烈的仇怨。
姜清苑在军中长大,自幼的历练使然,她是会武功的,虽然和高手的程度相差甚远,但也算勉强不错,这也是上一次她之所以能从宋灏设计的局中脱身的根本原因。
纪浩禹的眸光一沉,见她发难,已经提力飘了过去,一把拉住长平的手腕将她从姜清苑满怀杀意的一招之下抢了出来。
姜清苑这一下子出手是动了杀心的,力气过大又一下抓空,身形收势不住就是一个踉跄往前扑出去好几步。
然后稳住步子。
她回头,看到被纪浩禹紧紧护在臂弯里的长平,眼底的愤怒和杀机就在那一瞬间泛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她怒吼,因为带了太过狠厉的情绪而叫那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她一直都知道纪浩禹对明乐是有些别样的小情绪的,却是不曾想今日在纪浩禹的面前她竟然连长平这么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丫头的分量都不如。
长平对她下了杀手。
可是——
她的儿子却要护着她?
这种局面,让这个占有欲顽强的女人愤恨不已。
“殿下!”长平的面色冷毅,抿唇抬头看了纪浩禹一眼,然后就要从他身边退开。
纪浩禹压着她的肩膀没叫她动,面上此刻已经是一副冷然的表情,就连方才之前的那一点矛盾和挣扎都消失无踪。
他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那个女人,只就漠然的开口道,“你不是黎贵妃宫里的奴才单嬷嬷吗?本王的母后早在本王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仙逝,你要寻儿子,就到别处去寻,和本王没有关系。再这样不分尊卑的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本王便直接将你以大不敬之罪处置了。”
姜清苑张了张嘴,一时愕然,半天没能吐出一字来。
纪浩禹的决绝叫她感觉到了空前的恐慌和无助。
如今她已然是众矢之的,如果得不到这个太后的身份和这个儿子的庇护,那就唯有死路一条。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你敢大逆不道——”冷不丁打了寒战,姜清苑突然声音拔尖儿的大声道。
“本王看你是老糊涂了吧?”纪浩禹冷然一笑,却是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本王的母后是苏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么会是你这样一个奴才秧子?你说你是本王的母后?怎么不自己去照镜子看看,母后仙逝的时候本王的年岁虽小,却也还不至于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今日这一场闹剧,也是时候该收场了。看在芸儿的份上,本王就给你留一具全尸,下辈子投胎,你好自为之吧!”
母亲?所谓母亲呵!
与他而言,有与没有早就无关紧要了。
冷血无情也好,忤逆不孝也罢,就算因着这一重罪名将来下地狱他也认了。
这个女人操纵了他的一生,时至今日,他已经厌倦了,还要让她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怎么可能!
姜清苑的身子晃了一晃,踉跄着往前扑去就要去抓纪浩禹的袖子。
纪浩禹牵着长平后退一步,便是叫她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
她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然则长平的那一剑已经让她没了底气,撑在地面上的手臂一软,就再度跌了下去。
“禹儿!”她抬头眼神凌乱的想要去看纪浩禹的脸,声音已然是虚弱的失去了底气道:“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你不能——”
任凭是她千般算计,却是怎么都不曾想到最后危急关头,纪浩禹会将她拒之门外。
此时纪浩禹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可是到了这一步,除了这样的选择他也无路可走了。
不是他贪生怕死,也不是他惧于和纪千赫还有宋灏等人成敌,而是——
他不想再为着这个女人左右和牺牲。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波澜迭起的生死对决最终会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收场,看着那个女人蜷缩在地上瑟缩颤抖的样子,庄随远的心里就是异常的畅快淋漓,接着她的话茬突然扬声道,“这个女人居然自称是荆王殿下的母亲,先皇后其人你们都是见过的,你们都来看看,她是吗?”
这女人,屡次暗中设计想要纪千赫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也活该是她自己自食恶果,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厌恶和抛弃。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想必这么一种死法一定会叫她记忆深刻。
对于姜清苑的恨,纪浩禹身边的人也绝对不比庄随远来的少,听了这话,绿绮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清脆而响亮的大声道,“皇后娘娘是毓质名门,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是这幅嘴脸?这人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我看这样一剑结果了她反而是便宜了她,这样的人就该是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
“的确!”苏彤也伤口撒盐的补了一句。
姜清苑伏在地上,举目四望,看着周围一片或是嘲讽或是冷漠再或是愤恨的目光,顿时就有种置身于三九寒天里面一般的感觉,冷的彻骨,忍不住的牙根打颤。
她这一生执念太深,耍尽手段用尽心机,一直以为是运筹帷幄无往不利的,可是怎么会?
难道真是如易明乐那个丫头所言,她这一生的努力,到头来就注定要是一场空吗?
哪怕是她一招不慎,最后死在纪千赫或者苏溪,乃至于是宋灏的手上都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心积虑给纪千赫安排的死法最终会印证到了自己的身上?
思及此处,她的眼底瞬间又燃起一线光亮,费力的扭头看过去。
彼时的纪千赫也如强弩之末,整个身子几乎全是靠着宋灏和苏溪支撑才能勉强的站在那里。
他应该也是活不成了,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三人站在一起的场面,还是叫她觉得异常的刺目,就仿佛——
许多年前,那时候她每一次看到苏溪容光灿烂出现在她面前时候的感觉一般。
羡慕,嫉妒,发了疯的一样的嫉妒。
她以为她可以逆转这一切的,可是最终到头——
怎么还是这样一个破败收场的结局。
对于这个女人下场,宋灏显然是没有丝毫的雅兴欣赏,见到此间事毕没了阻碍,就是将纪千赫一抱,快步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他虽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身世,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是否应该接受,但是只就冲着苏溪对纪千赫这般撕心裂肺的感情,他也必须陪着自己的母亲做下这最后的努力。
至于结果——
全凭天意吧!
把纪千赫和苏溪一起安置上了马车,宋灏这才又探头出来。
明乐也没兴趣去欣赏姜清苑那女人的下场,这会儿也跟了出来。
“乐儿——”宋灏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和急躁。
“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