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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说没有人送你。母亲说我自己走,你给我买几个馒头在车上吃,我坐在车上总不下来,
一到县城我就懂得路回家了。妻子说你的两千块钱要捡好。母亲拉过一条裤子,母亲说
我把钱缝在裤裆里。母亲从蚊帐上取下一枚针,开始认真地缝她的裤裆。缝完之后,她
把那几本杂志和那只药碗,一并装进她从乡下带来的尿素化肥口袋里。我想明天,我将
和我的母亲回到我阔别已久的乡下。
深秋以一副成熟的姿态欢迎母亲。母亲头顶银发,肩挎尿素口袋,像一只白翅间黑
身的远古蝴蝶,漂浮在玉米和稻谷的甜香里。母亲看见正在收玉米的大姐丢下背篓,朝
她奔来,姐夫脚绊脚地跟在大姐的身后,小路上涨满了久别重逢的脚步声。母亲像一棵
树突然被砍了一刀,歪倒在路旁,专等大姐和姐夫的到来。大姐说妈回来啦。母亲说我
累了。
母亲在大姐的搀扶下走进家门。母亲感到裤裆里的钱还在,终于松了口气。母亲从
裤裆里掏出一札钱时,大姐和姐夫都惊呼了一声。母亲对姐夫说,老安,你把这两千块
钱存进银行去,一分也不要花,等我死了你们给我买棺材、立碑和做道场。我没有仔了,
但我要死得热热闹闹。
母亲在乡间昏暗的屋里等着某个时候的到来,她强烈地渴望那两千块钱给她制造人
生最后的辉煌。姐夫和大姐在深秋紧张抢收的节奏里转动。母亲看见没有钱买烟打酒的
姐夫,嘴角不时地吊着一线贪婪的唾沫。想抽烟想得急了,姐夫便把母亲带回家去的杂
志,割成整齐的小纸片,然后用纸片卷玉米叶子抽。姐夫的嘴里含着一棵明亮的火,浓
烟从他嘴里喷出,随之吐出一口长气,姐夫有一种醉似的满足。母亲想钱在姐夫手里很
不安全,说老安,钱你拿去存了没有?姐夫说到赶圩的日子,我才拿去存。
母亲在无聊的期待中,看见一个木匠走进村庄。木匠的担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用
具,木匠说我可以做柜子、凳子、棺材。母亲的脸蓦然一黑,觉得木匠带来了晦气。木
匠说你的仔死得太可惜了。母亲的脸瞬间灿烂如一盘秋阳。母亲说老安,杀一只鸡待客。
姐夫说没有鸡了,全部瘟死了。母亲说买。姐夫说没有钱。母亲说借。那个时期,有许
多陌生人走进我家,他们一提到我的名字,便得到母亲盛情款待。
远远地,母亲便看到了姐夫。姐夫从圩场回来,在村头的小路上歪着身子走。母亲
敏感地嗅到一股酒气,从姐夫的身上飘向家门。酒气愈来愈重,姐夫站到母亲面前,脸
上像烧了一炉火,衣裤透湿,像刚从酒缸里走出来。母亲想喝就喝,怎么把酒全泼在衣
服上,浪费。母亲认定姐夫透湿的衣裤全是碗里溢出的酒泼湿的。姐夫从上衣口袋掏出
一本光滑漂亮的折子,递给母亲。姐夫说两干块钱我已存了,什么时候要用就叫我取。
母亲接过存折,塞进衣兜。母亲不知道存折是姐夫用杂志的封皮剪成的,她衣兜揣着的
其实是一张毫无用处的纸片。
母亲满怀希望接到存折的日子,我的妻子在城市里正忙着改嫁。岳母把大红的各种
床上用具展开合上.看得心里阵阵快意。岳母像一个准备赶考的学生,把高档的用具当
作资料温习。妻子在等待婚期的日子里,最后一次清理我的遗物。属于我独有的许多东
西,已经从这个家庭删除了,妻子从抽屉角拉出我的一篇遗作:《回首·凝眸》。妻子
面对作品,仿佛面对活人。妻子的脑海浮出我的背影,背影因长年伏桌,现在显得微驼
而且发黄,时间之水浸泡我的背影,我像一声叹息一闪即灭。妻子想她跟我自由恋爱时,
因为穷无法大摆宴席也没有流行的大红色的婚礼场面。两个人在纸箱的包围里完婚。妻
子想不到在她未过三十的年岁里,上天为她补了做新娘的这一课。
妻子选择一家与我交往甚密的杂志社,把我的《回首·凝眸》寄了出去。妻子忘记
在我的名字上加一个黑框。我想如果这小说能够发表,那么许多人都认为我仍然好好地
活在世上,没有人为我的死而悲伤而惋惜。
岳母站在穿衣镜前为妻子的脸扑粉,妻子看见粉尘如烟如雾地在眼前飘动。有细小
的粉尘沾在镜面,岳母用手在镜面上抹,镜子上划出几道清晰的手印。岳母说他有的是
钱,你不要把那两千块钱带过去。你把钱留给我,小孩我也帮你带。妻子说孩子呢?岳
母说出去玩去了。妻子看见自己的脸,被镜面上的手印切割成几个细块。妻子说存折在
抽屉里,你自己拿吧,但你要把孩子带好。
从比邻的另一个城市开来的迎亲车队,已闹轰轰地挤进院子,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轿
车,像是水里游动的鱼。岳母看着妻子披红挂绿走下楼梯,游向鱼群,心口狠狠地跳了
几下。岳母只有一个女儿,一辈子都在梦想着做一回体面的岳母。现在她梦想成真,妻
子像岳母的代表作,被人群簇拥而去。
我的儿子此刻正在院子里的小巷捉蚂蚌,石缝里的草已经有些枯黄,小巷里扫荡着
阴冷的风。儿子这年三岁。我还在世的时候,母亲常带着儿子钻到小巷里捕捉飞动的虫
子。毒辣的夏日,小巷两边的高墙铺开巨大的阴影,阴影里有风自由出入,母亲和儿子
常常在小巷一玩就是半天,他们和虫子对话。现在母亲已经不在城市,小巷仍是儿子的
去处。儿子捉到小虫,常举起手来叫阿奶,叫过之后儿子才知道小巷里只有他一个人。
车队进入院子时,儿子并不知道车队是来接他的母亲。儿子的目光仍然在草丛里搜寻,
巷子外面的事与他无关。
妻子临上车时,突然扑向岳母。岳母觉得这一举动给她脸上添了光彩。妻子说我还
是不想去。岳母说不可能,你还不满三十,你还要生病,你还要换煤气、买米,这些你
都得依靠男人。妻子这一刻突然想起了我想起乡下的母亲。妻子从来没有跟我到过乡下
我的家,她害怕乡下没有电灯,没有洗澡间,没有厕所,只有虱子和跳蚤。妻子想东西
的家门,是朝着哪个方向,他家的瓦檐上会有几株诗意的青草吗?
我看见妻子一步步走向小车,一步步坠入圈套。我想我的妻子再也没有理由再也没
有机会,去见识我诗意的乡村了。
妻子钻入小车的时刻,正是秋冬之交的一个早晨,母亲正充实地怀揣一张伪劣存折
为姐夫和大姐煮早饭。母亲在洗米的时候,摔碎了一只瓷碗,瓷碗破碎的声音似乎从天
空飘来。母亲想自己老了,拿碗都拿不稳了。母亲不知道与她生活了三年的媳妇,此刻
正站在人生的转折点上。
我的作品在一个月之后被退到妻子的单位,编辑说作品没有写完,请把结局补上,
然后发在明年的夏季号。妻子已调离原先的单位,收发员估计这是一封冷冰冰的公函,
与妻子的私生活无关,于是把它丢进废纸篓,最后成为垃圾。
我死后两年的秋日傍晚,母亲和姐夫一家人在堂屋吃晚饭。风开始有些凉意,油灯
不甚风力左右扑闪。母亲吃了满满一碗饭,突然倒在地上。忙乱中油灯熄灭,姐夫的孩
子们纷纷逃出门槛。姐夫重新点燃油灯,扶起母亲。大姐在母亲的鼻穴前摸了摸,说没
有气了。
大姐说明天,你去把那两干块钱取出来,一切按妈的吩咐做。大姐说着在母亲的身
上摸索。大姐从母亲的衣兜摸出那张存折,递给姐夫。姐夫把存折接在手上,然后在油
灯上点起一团火。大姐一把把火捏熄,大姐说你癫了吗?姐夫说那是假的,钱我早就花
光了。大姐说你怎没有一点良心?姐夫说我有什么错,关键是生前能够吃好穿好,死后
花钱是假孝心。我对你妈不好吗?她死的时候还吃了一碗饭,满满的一碗。
母亲死这一年,我儿子已经五岁,在县城的幼儿园读大班。母亲死的这个傍晚,儿
子为了电视正在跟岳母争论不休。儿子说要看广告。岳母说要看五十集大型室内连续剧。
双方在争吵的过程中,儿子碰落茶几上的一只瓷杯。儿子的屁股上被岳母扇了一巴掌,
儿子夸张地哭喊。儿子的哭声和连续剧的开场音乐混成一片,整个世界充满嘈杂。
妻子在另一个城市里,对于母亲的逝世没有任何预感。妻子和岳母一样对连续剧,
有浓厚的兴趣。妻子看见连续剧里的一个演员长得很像一个人,妻子想了很久才想起那
个演员长得像我。
没有石碑没有道场,只有一副薄瘦的棺材盛装母亲,哭声稀少,大姐孤独的哭喊,
撕破秋风,在山坡力所能及地飘荡。无边落叶萧萧下,母亲生前所期望的场面,没有出
现。姐夫扛着棺材大的那一头,沉重压裂了他的嘴巴。姐夫不停地说生前吃好穿好才算
好,死后热闹都是假的。几个人不停地替换着抬棺材的另一头,而姐夫却不让任何一个
人换他。姐夫不停地说着那句话,像念一道咒语。
母亲的坟砌好后,姐夫露出被棺材压红的肩膀说:岳母,我对得起你了。我看见姐
夫红色的右肩,渗出了几缕血。
这年秋天,姐夫心安理得切割完母亲带回乡下的杂志。也就是说姐夫两年来用我的
杂志作为烟纸,卷了千千万万根喇叭烟来抽,我的作品被他用嘴巴一点一点地吸光。除
了用杂志的封面做了一本假存折外,姐夫几乎没有浪费一张纸。
姐夫的儿子老勇开始偷姐夫的烟来抽。某一日,人们发现老勇没有长毛的嘴上,叼
着的烟卷竟然是一张存折,便惊呼起来。老勇把烟头掐灭,展开长方形的烟纸,细心地
抖落烟丝,惊慌地扑进家门找姐夫。姐夫看见纸片上依稀写着两千元的阿拉伯字。姐夫
出气的声音开始急促,姐夫操起门角的扁担,朝老勇砍过去。老勇像一袋粮食散在地上。
姐夫说你在哪里得的?老勇说在你撕来做烟纸的书本里得的。姐夫对着那张烧烂的纸片
笑了笑,说作废了的,作废了的,你起来吧,别趴在地上。你想你舅爷舅娘都是聪明人,
哪有存折夹在书里当废纸的。即使你舅爷死了,你舅娘也不会疏忽到忘记取出两千块钱。
姐夫不知道那是我的两千块私房钱,妻子和母亲都不知道。我把存折夹在作品里。是因
为我很细心地保存着我的作品。
姐夫把那张纸片撕碎,撒在桌面。自此,我再也没有任何痕迹留在人间,我这回是
真正地彻底地死亡了。在我有生之年里,我常常操持我的笔,编造一种叫做小说一类的
玩意,游弋于时间的回廊,想谋求一种永恒,但我的作品和我尸首一样,未能逃脱大限。
我也常常用“最终我杀死了一个人”一类的话语,制造悬念引诱读者进入圈套。但无论
我拿到枪或熟练地掌握一杆笔后,最终我都未能杀死一个人。我杀死的只是我自己。
我看见姐夫撕碎的纸片,像粒粒玉米散落在漆黑的饭桌,许多孩童扑向桌面争抢那
些细小的纸片。姐夫把嘴对准桌面用力一吹,纸片籁籁飞下桌子。我看见我家的堂屋只
剩下一面四方的漆黑的桌面,桌面上空无一物。
原始坑洞
谋子从那团向上拔出凿子时,秋夜里一切诗意的声音突然混灭了。谋子感到手上阵
阵热,凿子像一丝水中浮游的衰草,轻轻地沉入水底。凿子落地无声。
在谋子的感觉世界里,这个秋天深夜里发生的案件,没有任何声音作为背景。没有
惊叫声绝望声,没有女人慌乱声和油灯破烂的脆响。屋外屋内是一团寂静的黑色如墨的
世界,似乎有微弱的风在门缝间自由走动。谋子就那么呆立着,像一根枯朽的木桩,很
久很久了,谋子感到有一双温和细腻的手,在摇动他的双肩。谋子双腿开始颤抖不止,
似有许多岁月的尘土从身上纷纷坠落。终于,谋子开始动摇,双腿突地崩溃,派地一声
伏地而哭。
谋子最先听到自己的哭声,然后听到孔力说:杀人偿命。谋子抬起头,依稀辨出孔
力一丝不挂地伏在门边,嘴里喷出铁板一样坚硬的杀人偿命四个字。谋子想她连衣裤都
还没有穿,便想到给她丈夫报仇了,真是个好女人。谋子从地上弹起来,奔到大门边哗
地撕开大门,凉风像一盆冷水泼落在他身上。孔力从床上捞起一团衣物,朝谋子砸过去。
谋子感到那团落在头上的衣物,如刚出窑的红薯,还带着一股温热。谋子抱着温热夺路
而逃。谋子在冷风中跑了好远,才听到孔力的哭声像一场大火,在身后嘹亮起来。孔力
的声音燃烧了整个村庄。慌乱中的谋子,在孔力声音的照耀下,朝着山后那个隐秘的坑
洞飞奔而去。
谋子杀死萧玉良的这个晚上,谷里有许多松散的故事在同步进行。谋子妈秦娥在这
年秋天里悄悄迈进五十岁的门槛,儿女们白天里刚刚给她做完寿宴。在寿宴华丽喧嚣的
气氛中,秦娥突然嗅到一种死亡的气息。她像母鸡看护雏鸡一样看护她的儿女们.在酒
席里穿梭。尽管有儿女们笑脸相迎,秦娥依然感到心谎意乱,终日滴米未进。庆寿的客
人像一串汽泡,一个一个地灭了,只有酒杯破碎的声音留在秦娥的记忆里。就这样秦娥
不知不觉地走进夜晚,恭候案件到来。
或许是因为寿宴做得有些像婚宴,秦娥的男人八贡激动无比。满屋依然飘浮着酒席
的余香,那些粮食、肉类的气息残剩于夜的角落,久久地不肯散去。八贡想起三十年前
他娶秦娥的那个日子,实在寒酸得不像是结婚。现在什么都有了,而女人却已经不再是
当年的秦娥。八贡看见秦娥睡在被卷里,像一只垂死的虫,脸面布满粗糙的疲倦。八贡
不想让寿宴的余兴就此打住,便点亮屋内所有的油灯。秦娥感到油灯像千万只荧火,在
屋内飞扬起落,八贡沉浸于一种惬意里,静静地享受秋夜的时光。
八贡最终扑到了秦娥的身上。秦娥说都老了,你还这么喜欢。八贡说这是最后一次
了,难得有这么一次想头。秦娥举起双手想把八贡推开,但秦娥感到八贡沉重得像块铁,
一点也没有老朽的迹象。秦娥说我全身都快散架了,今天我没有吃一口饭,你饶了我,
我不想。八贡把右掌捂到秦娥的嘴上,两人同时停止响动,屋子里儿女们都进入了睡眠,
风的嘶声里穿插呀地一声门响,谁也没有在意。秦娥说你把灯吹了吧。八贡脸上绽出一
丝干笑,八贡说今天我看见儿女们为你祝寿,他们就像一筐筐粮食,是我和你起早摸黑
种出来的。今晚我们就让灯亮堂堂地燃着,我再也不想节省煤油了。
这时,秦娥和八贡都听到了孔力的哭喊。孔力喊:杀人啦。
像救一场血红的大火,村庄在孔力的喊声里翻身起床。秦娥看见萧玉良倒仆在血泊
之中,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床单的一只角,一把萧玉良长年累月为人打造家具时使用的凿
子,像一把杀猪刀鲜红地横陈地面。有两行脚印从萧玉良的身边摇向大门外的夜晚。秦
娥看出那是自己的三儿谋子赤脚踏出的脚印,天气这么凉了,他还光着脚板,他往哪里
去了呢?秦娥整个下午的慌乱,终于停泊在这个夜晚的事件上。秦娥依稀记得下午的寿
宴上,总像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少了谋子。还有那声呀的门响,她和八贡都不在意,原
来是谋子溜出家门杀人来了。秦娥堵在胸口的那团东西,此刻喷薄而出,花花绿绿地溅
落在萧玉良的身边。有一根变黑的豆芽,飞落在萧玉良的头发上,像一只骏黑的虫子。
秦娥用手去抓那根豆芽,嘴里喷吐出呱呱地干呕。干呕声中,秦娥软倒在萧玉良身边。
黑夜和恶梦已经过去,天空在鸟声虫鸣中舒展着懒腰,一丝薄雾在洞口之外的沟畔
起起落落。茂盛的茅草密封了大半个洞口,浅水浸渍着阴沟里的枯藤,静静的一潭死水
上浮动着黄锈的斑块。谋子蜷缩在坑洞里,感到十分安全。谋子想谁也不知道我藏在什
么地方?除非是我妈。
太阳在谋子的注目中升上山梁。透过茅草树木网状的空隙,谋子看见母亲秦娥手挽
竹篮,在对面的山坡上走着奇怪的路线。母亲像一只负重的虫子,步子瞒跳神色慌乱,
一会没入苍凉的玉米地,一会又浮游在厚实的茅草上。谋子知道母亲的最终目标,是靠
近自己。谋子想母亲的衣裤一定让早上的露珠打湿了。
噗地一声响之后,谋子再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母亲似乎已经跌入沟底,重叠的树
木藤蔓遮挡住谋子的视线。谋子静听了许久,突然听到一丝尿响。谋子发现母亲已来到
洞前,头帕高扬在坑洞边缘,身子埋在草丛里。母亲害怕别人跟踪,所以用屙尿的方式
来掩人耳目。风从母亲的身边吹来,谋子嗅到了尿的气味。谋子从此在败草枯藤尿味的
夹击下,醒来又睡去。
母亲把竹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