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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路,便是乡间的土路,越走越暗,路灯的光亮已照不到这里。邹森心紧上来,有意放慢了脚步,脚在路面上趟,趟到了砖头大的一个石块,便装作弯腰系鞋带,将那块石头偷偷抓在了手里。邹森不是那种傻透腔的人,心里有提防,如果来者掐鸡巴念咒玩邪的整黑的,不肯如数交钱或反手再想从他手里抢去点什么,那就只好一拼,好在来者也是一个人,看身材未必比自己有力气,谁占上风还不一定呢。
邹森哪里想到来者是两人,而且两人从伍林那里知了他的落脚之处,又知了他的手机号码,早已在旅店外踩好了实施下一步动作的地点。两个打手从伍林口里已知邹森也是负罪出逃,他既将别人的二十万带在身上,那他手里最少还有自己的十万,与其取那二十万,何不连那十万也一并拿过来。伸手要,邹森一定不会乖乖臣服,那只好下黑手,反正已是负罪潜逃,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再取他一命又如何,这种时候票子才是第一位的。两人又商议,如果明说找他来是取钱,邹森便极可能接了电话避而不见,还可能趁着夜色一逃了之,将那二十万一并吞掉,茫茫人海,又哪里去寻他?那就不如说是来给他送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送东西他就一定会咬钩了。只要两把刀逼到他心窝,不信他舍命不舍钱。即便他没把钱带在身上,那旅店的房门钥匙却是一定会带在身上的,取了他性命后,翻出钥匙,返回旅店,从房间里翻出东西后再连夜潜逃,一切也都来得及。估计警方发现尸体,最早也得等到天亮,到那时,不论天南还是地北,两人已在千里之外。这种流窜做案,神仙也难寻踪迹的。
那人见邹森在后面磨蹭,便停下脚步,催促说:“走啊。”
邹森说:“就在这里吧,你把东西赶快交给我。”
那人返身回来:“那你先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邹森愣了,说:“不是说你来给我送东西吗?我两手空空的跑出来,可有什么东西给你?是陈家舟让我在这里等你。”
说话间,一条黑影猛地从身后蹿上来,邹森的脖颈便被那黑影的胳膊紧紧地扼住了,腰间也被顶上了锋利冰冷的锐器。
黑影恶狠狠地说:“少废话,你今天要是不把钱交出来,我立马叫你去见阎王!”
邹森在霎那间就明白过来了,他被陈家舟和伍林那两个王八蛋算计了,这两个傻逼亡命徒也被那两个王八蛋耍玩了,今夜怕是难逃这两人的黑手,此命休矣!他哪敢挣扎,只是唔唔哇哇地说:
“兄、兄弟,你们让我松口气,把话说完,我死个明白,你们也杀个明白。我们都被人算计了,我从吉岗出来时,急得连家都没回,有的也只是腰包里的几个零钱,是陈家舟让我等你们来送钱;我估计你们也没从他手里拿到什么,他们又让你们到我这儿来取钱。我们都是人家套里的傻狍子,一块上当受骗了,可千万不要再自相残杀,让他们白捡便宜了……”
闻此言,两个杀手呆住了,他们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一清二楚的,这是陈家舟借他们之刀杀人灭口呢。扼着邹森喉咙的黑影问瘦子:
“老大,怎么办?”
瘦子咬了咬牙,贪婪凶残的算盘在瞬息间拨打。邹森说没从陈家舟伍林手上拿钱,似可相信,但他没大钱,随身带的总还会有一些,况且,留他一命,就可能成为警方进一步追捕的线索。瘦子说:
“邹局长,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别怪我们两个心狠手辣了,我们也得吃饭活命。冤有头,债有主,去了阴曹地府,你知道去找谁算账就是。兄弟们对不起了……”
邹森绝望地喊:“兄弟,不能,不能啊!你们听我说……”
瘦子重重地摆了一下手,就在黑影举刀夺命那一刻,四周突然亮起雪亮的光柱,神兵天降,一声怒喝“不许动”,许多黑洞洞的枪口已直逼了过来。
邹森一下瘫软在地上。
46
邹森和两个杀手落网,魏树斌命令刑警们将三人连夜送到黑水县看守所关押,又严令参加追捕的干警保守机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经验丰富的魏树斌只怕事出意外,狗急跳墙,陈家舟和伍林毕竟都是市里管的干部,没有上级领导机关的批捕,眼下还只能实行暗中监控。成志超在表面上也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工作上的事该找陈伍二位的,仍找他们商量。
抓住邹森的第二天上午,成志超正跟陈家舟、伍林在办公室商量北部山区扶贫的事,魏树斌突然闯进来,看样子想说什么,但扫了陈家舟和伍林一眼,又缄住了嘴巴。
“正好几位领导都在这儿,报告一个消息,邹森找到了。”
陈家舟陡然色变,急问:“在哪儿找到的?”
魏树斌骂:“他妈的,这小子,跑到关里一个小县城猫起来了。”
成志超装作很振奋的样子说:“好啊,赶快派人押回来,抓紧审问。这是我们这个专案取得重大进展的关键一步。”
魏树斌叹了口气,说:“还押个球,死了。死后还被浇上汽油,焚了尸。当地警方经过尸检,还找到他留在旅店里的一些东西,认定是被抢劫后杀害,但凶手下落不明,警方还让我们提供线索。妈的,我要知道谁是凶手,还把这份功劳白送给他们啊!”
陈家舟猛然悬起的心又扑通一下落回肚里,望了伍林一眼,故作淡漠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死了活该。这些年,我可被这东西蒙害苦了,还以为他是个好干部,哪曾想他背着我们做了那么多胆大妄为贪赃枉法的事呀。县里出了这种事这种干部,责任主要在我,教训啊!”
伍林忙说:“交通局主要是我分管,要说责任,也主要在我。这几年,我只知抓建路上等级,脑里缺根弦。不是成书记下决心,还不知姓邹的这个王八蛋日后还要给咱们捅多大的娄子呢,真要那样,我就更担不起责任了。”
成志超说:“现在还不是总结经验教训,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关键是,邹森这一死,可能要给破案工作增加一些难度,但我们也用不着灰心丧气,此路不通,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就不信仅此一条线索。我的意见,邹森已死的事暂时只限我们几位知道,这是一条纪律,谁也不能泄露出去。魏局长,你是破案的专家,你的意见呢?”
魏树斌便连连点头,说成书记这个醒提得好,又请几位领导放心,说局里马上派人去勘验邹森尸体和所留物品,争取从中找出新的破案线索,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邹森的死讯,让陈家舟和伍林都生出一些兔死狐悲的伤感,毕竟同在一个战车上滚了这么些年,从此分手,阴阳两界。但很快,两人就觉心安神定了。邹森一蹬腿,死无对证,你们就胜利去吧。那两个夺了邹森性命的人,肯定已远走高飞,遁入人海,警方连点可疑线索都没有,又到哪里去查。就是日后那两人再因别的案件落网,为保性命,也轻易不会供出自己杀人越货的事情。如此看来,满天云,真说散就散了。研究完工作,走下县委大楼的楼梯时,伍林像孝顺儿子似地搀着陈家舟的胳膊,悄声说,老板,这回要不是你这一计,咱俩可真是熊瞎子掉进百米深的老井,没救了,你真是赛诸葛,不服不行。陈家舟心里得意,面上仍作深沉状,说,险时别害怕,顺时别得色(臭美,得意),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伍林忙点头,那是,那是。
其实,捕获到邹森和两个杀手的当天夜里,魏树斌对外只说家里有事,便奔了羁押三个嫌疑犯的黑水县看守所,亲自审讯了三个犯人。邹森险未成为两个杀手的刀下之鬼,已知了陈家舟和伍林的心狠手辣,恨不得活嚼了那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所以往魏树斌面前一坐,就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啥都说了,只求法律宽大处理。那两个杀手也恨陈家舟和伍林言而无信,死到临头,还不舍钱财,反要两人去杀人灭口,心里也是个恨,顽抗了一阵,也都老实交代了,连高贯成几年间收买支派他们行凶作恶的其他事也都和盘托出一无保留。案子到了这一步,本可以立即向上级领导机关请示,对陈家舟和伍林、高贯成实行逮捕,但成志超犹豫再三,还是叫魏树斌沉住气,将案情进展稍缓两天再上报,目的是给县里某些人最后的机会,若能主动检举揭发,便等于和陈家舟、伍林划清了界线,也为日后的从宽处理打下伏笔。魏树斌理解成志超的这片苦心,越发从心里对成志超生出敬重。
成志超接连主持召开了两次县里的中层以上的干部大会,并亲自在会上讲话,重申党的政策,号召大家主动检举揭发这些年县里的腐败问题。陈家舟和伍林端坐高台,心中还自鸣得意,以为成志超、魏树斌这是因邹森之死而束手无策,在用这种办法争取同盟军另找突破口。
这些日子,日夜焦虑不安的,樊世猛便是一个。陈家舟、伍林派人退回票子,票子里还夹着刀子,这眼见是在堵自己的嘴;而成志超一次又一次开大会,虽未公开点名,也明显是在撬自己的嘴巴。两股势力,已较上了劲,似在拔河,中间便是激流奔涌的万丈深渊。这种时候,稍有不慎站错了队,就会被对方拖进深渊,万劫不复。而因了为儿子买公职的事,现在想不站队都不行了。县人事局的档案被封,儿子又到乡财政所上过一些日子的班,这个事专案组迟早要查,也必定会问到自己头上,真等人家黑下脸来,那就晚了。但如果现在就去检举交代,日后成志超真要拍拍屁股走了人,陈家舟还当着县长或者坐到县委书记的座位上去,那这辈子可就成了被扔到干滩上的老咸鱼,一家老少三辈怕都难有翻身之日了。
樊世猛日也想,夜也想,愁得头发掉了一绺又一绺,一张脸蜡黄,脑袋要炸裂似的疼痛,实在憋不住了,夜里便摸到张景光家里去,求小张帮他拿主意,手里还以老敬少地提去了两瓶别人送给他,自己却舍不得喝的五粮液。
“兄弟,那个事……就是你大侄子的找工作的那个事,我也不瞒你了,也瞒不了你,其实你肯定啥都知道。你整天在领导身边转,啥也躲不过你的眼睛,你就给蠢哥出个主意,到了这一步,你说蠢哥得咋办才能迈过这个坎儿呀?”
小张看他是真心实意来讨教,稍一沉吟,也坦诚作答:“樊乡长这样问,就是太不知小弟心里这份苦了。其实眼下,咱哥俩也算同病相怜。我只问你,如果两军打仗,一方进军路上遇到了敌方的碉堡,真要有人肯像董存瑞那样舍得身家性命,在敌人眼皮底下点燃炸药包,那你说是谁胜还是谁败呢?况且,咱县里的这个案子并不复杂,碉堡几乎已是明的了,敢于以命相拼的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况且人家有证据在手,又有强大的司法力量做后盾,你对战局的结果还有疑惑吗?”
樊世猛愣愣神,伸手抓过一瓶五粮液,就拧开了,倒进一个杯子,递到小张手上,又抓酒瓶砰地一撞,说:“就凭兄弟这句话,咱们干上一杯。”
第二天一早,樊世猛便奔了成志超的办公室,进屋二话不说,就将那一堆钞票和匕首从手提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成志超面前的办公桌上。
成志超拿起匕首,在手上看,还用手指肚在锋刃上刮了刮,匕首还没开刃,钝着。他将匕首丢回桌上,冷静地说:“怎么个情况,你详细说吧。”
樊世猛说:“我儿子念完书后,在家里呆了两年,老大不小的,又没啥本事,整天家里家外地穷晃,又跟些不三不四的人胡玩瞎闹。我心里急,怕他学坏,听说这种情况县里也不是都没解决,关键是打通关节,就先找了常务副县长伍林,又找过县长陈家舟,伍林说研究研究,陈家舟也说得等机会,不能急。我看两人都没打驳回,等于给留了一道口子,就分别送了他们每人三万元钱,一共是六万。过些日子,伍林跟我说,最后一道关是在您这儿,县里有规定,必须经您签字才有效,但这事不能直接找您,说成书记是个在下级面前很要面子,又很看重个人前程的人。我当然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就又拿出二万,交到他手上,求他帮助打点。我实话实说,当时我也想到您不一定能收到这笔钱,有人可能要从中间插杠子截一手,但求人办事,为了把握,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为办这件事,我前前后后拿出成扎的票子是八万,再加上烟酒和请人吃饭什么的,花了近十万冤枉钱。前一阵,我儿子突然被退回家,伍林还主动找我解释,说上级要检查增编增员的事,这事可能要影响您的政绩和廉政形象,等你调走后,一定再让我儿子重新上班。伍林还替我编谎话,说如果成书记要问起那天酒桌上我说过的表示感谢的话,就说是我老爹病了……”
成志超摆摆手,打断他:“这些事我都知道,你接着往下说。”
樊世猛说:“我哪知这里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一时肚里有火,就到处骂三七,还说了许多错怪您的话,一家人也又气又恨,只以为是成书记收了钱不办事。伍林又去堵我的嘴,还捎去陈家舟的话,说我再乱说乱骂,这事就算彻底拉倒,就是成书记以后走了,他们也不管了。直到现在,我才醒过梦来,这事都是陈家舟和伍林一帮人在背后捣鬼,却打着您的旗号,大贪昧心钱。当然,这事我也有教训,违背组织纪律和人事管理原则,搞行贿腐败那一套,白花了那么一大笔钱也是活该。”
成志超问:“县里其他人的情况,是不是都跟你相同?”
樊世猛说:“我问了一些花钱给子女亲友买铁饭碗的人,大同小异,想办成这种事最低是这个价。现在这些人都是又气又恨,多苦多涩的果子也只好被窝放屁,独吞了。”
成志超看了那些钱和匕首一眼:“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樊世猛答:“依我猜想,是那些王八蛋想堵我的嘴,软硬兼施。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转的都是这个事。我也是受过党组织培养教育了几十年的人,不能一错再错了。我想,赶快把这些情况向组织上说清楚,也许对破案有好处。”
成志超又问:“给你送东西的人是谁?”
樊世猛答:“我不认识,放下东西就匆匆走了,都没容我把东西打开看一看。来去都是坐的出租车。我猜,肯定是那帮人临时找的。”
成志超起身,拉开门,喊张景光过来,让樊世猛带上东西,由张景光陪去专案组,把相关的情况再跟专案组的同志详细说明。
樊世猛忙站起身:“我这就去,我连检举材料都写好了。这些人不惩治,国法难容民心不平啊。”走到门口时,又站下,怯怯地问,“成书记,专案组不会扣下我吧?家里人见我没回去,不定想些啥呢。”
成志超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说:“你当了这么些年的干部,连党的政策都不懂啊?”
樊世猛又点头:“懂,我懂。组织上爱护干部,区别对待。在反对腐败这事上,我一定争取立功。”
两人去了,小张很快返回来,在屋子里转圈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成志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张踌躇了一下,说:“有件事,我觉得很……对不住成书记对我的信任。您来县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我其实都在扮演着一种很不光彩的角色。我有私心,就听从了有些人的话,您这边一有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我就给他们传过去,实际上成了某些人安排在县委书记身边的特务。我现在拿不准主意,是不是也应该主动去向专案组说说清楚?”
成志超盯住小张,问:“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违纪违法的事吗?或者被人胁迫,参与了进去?”
小张摇头:“没有,那绝对没有。要说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也就是接受过一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