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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也不打算告诉你的。可现在没办法,被人家追到家里了,靠。”叶提咬咬牙,骂了一句。当然,之间他自动省略了和赵格非上床一事,只说是取钱的时候不慎失手,被赵格非带回家要“私刑”处置。然后他趁着赵格非不注意把他砸晕了,又五花大绑绑在床上,把他家偷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叶提不太在意和赵格非做的那种事,但和粱辰说,总归是不太好。他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就是单纯觉得不太好。至于不好在哪里——算了算了。虽然现在屁股不痛了,可一想就头痛。
虽然粱辰对于叶提明显漏洞百出的说辞持深深的怀疑态度,但还是没有细问。他叹了口气:“你暂时先住我这儿吧。东西什么的也别拿了,太危险。过几天,把这边的事都安排好了,就趁早逃到M市去。我在那边有个朋友,是开餐馆的。你去找他,在他那儿讨份儿活。安分守己的,别再做这些事了。”
“不行。”叶提坚决打断他,深黑的眼珠执着地盯着他:“我身上没带钱。你帮我找间房子,我不能住你那儿。”
粱辰知道他是不想连累自己,想了想:“也好。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
“嗯。”叶提用力点点头,小小的下巴活动的频率却慢下来:“我走了以后……”
“你放心吧,阿婆那边有我。”粱辰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答道。
“就知道你够意思。”叶提咧嘴一笑,大眼睛小猫一样往下一弯。粱辰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就一颤。低下头,弹弹烟灰,也浅浅笑开了。
十
叶提在粱辰给他找的房子住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实行了他酝酿了好久的“斑点狗行动”。
晚十一点三十分,专业小毛贼叶提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望远镜外加一只军用水壶,腰里别上一把菜刀两把斧头大号充电手电筒,头上顶着从工地捡回来的钢盔。身上还是那件肥大的白色T恤米色小短裤。不过为了行动方便,拖鞋换成了球鞋。
叶提深深吸了一口气,躲在路灯下,举起望远镜往六楼瞧。夜里光线很弱,能见度极低,叶提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屋子里没开灯。
叶提放下望远镜,又警惕地四下里看看,确定没有可疑人物后,偷偷潜进了居民楼。
一路窜上六楼都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叶提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三号房门。进去后将门缓缓关上,啪地扭亮手电筒。环视一周后,确认没有敌情,终于放下心来。将手电筒放到小钢丝床上,掀起床单,从里面的纸盒板里拿出两张卡。叶提兴高采烈地将卡凑近嘴边,“波”地亲了一下。然后又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拽出一只小木头盒。
盒子里装的是他的全部家当。就算把自己丢下,也不能丢下这些。可是当叶提把腰间的钥匙串摸了个遍后,却发现自己很失策地把这么重要的钥匙忘了。
叶提咬咬牙,把身上的装备叮叮当当卸下来,拿了把螺丝刀在手里。手电筒放在床上照亮,叶提开始撬箱子。
这箱子是内锁的,特别结实。叶提用螺丝刀撬了半天未果,打算先拿钳子把折页掰下来。伸手上床摸索……钳子,钳子……钳子呢?
“你找这个?”黑暗中一把钳子递过来。
“对,就是这个!谢啦。”叶提兴高采烈地接过钳子,低头继续撬箱子:“小刀。”
小刀递过来。
“斧头。”
斧头递过来。
“水壶……等等……”
叶提撬着撬着,动作渐渐变慢,最后停下来。
叶提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手电筒微弱苍白的光芒里,映出一张邪魅的笑脸和一排闪着冷光的白牙齿。
叶提直勾勾盯着那排白牙,十分钟后歇斯底里地用手抱住头大喊:“鬼呀!!!~~~~”
赵格非笑容愣在那儿,他没想到叶提居然是这种反应:自己哪里长得像那种眼睛翻白脸色蜡黄舌头拖出来的生……呃,死物?
“5555恶鬼大人饶命我没想要惊动您老人家您老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回小的给您立长死牌位初一十五上香烧纸……”叶提缩着身子,哆哆嗦嗦小声讨饶:听说活人积德要人家给他立长生牌位,那鬼一定是需要长死牌位的……
“你鬼叫些什么!”赵格非忍无可忍,打开灯,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叶提一脸惊吓地抬起头,看到赵格非穿着黑色长浴衣,手里握一只印着紫葡萄的马克杯,身体状似悠闲地倚在门框,脸上却是一副乌云压顶的暗黑表情。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叶提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和这位大叔打交道,还不如让他撞到鬼……
“我?”赵格非冷笑一声,端起手里的马克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我在这儿看卫星啊。”
叶提下意识地摸摸鼻子——哦,想起来了。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叶提鼓起勇气,给自己壮胆。声音却不争气地小了好几十分贝。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啊。”赵格非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你睡这儿?这是我家!”叶提瞪着眼。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赵格非笑笑:“不然我住这儿干嘛。”
叶提又摸摸鼻子,明白了。赵格非看着他一脸懊丧地咬着嘴唇,心里得意地笑: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大律师料定了叶提一定会回来,索性来个守株待兔。
“我说的嘛,前几天跑出去的时候没锁门,怎么今儿进来还得拿钥匙开……”叶提歪着头自言自语,慢慢回想着。不由懊悔自己怎么不机灵点儿,送上门来让人家逮。
十一
“为了等你回来,我可是辛苦得很,大晚上的连灯都不敢开。这还是小事,更辛苦的是你这里又小又乱又脏,清洁工收拾了快五个小时才算像样点。”
赵格非说得很委屈。这是实情,要让他这么个嗜洁如命的人住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个小得连他家厕所一半都没有的简陋民居,这得多大的“仇恨”为动力才能做到啊!
叶提偷眼儿溜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说熟悉,是因为这确实是他的家;说陌生,是因为这除了是他的家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是了。窗边一张几乎占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一面积的大床,床头是大电视——很大很大,却很薄那种。叶提听说过,这叫什么液晶等栗子——搞不懂这电视和栗子又有什么关系。电视旁边还摆了个衣柜,衣柜旁边是个木头架子,上面打成一格一格的。左边是书,右边是酒瓶子。每个瓶子都不一样,一个格子里放一瓶。
“不用看了。”赵格非发现叶提打量四周,笑着打断他:“你这屋子里,除了原有的、唯一的这个破钢丝折叠床之外,其他都是我的东西。”笑容变得讽刺:“你小子真是好运啊。你从我家往外搬东西,我反倒辛辛苦苦往你家里头搬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叶提突然问了一句。赵格非被他问得一愣:刚刚和他谈的也不是这个啊。这小贼还挺会转移话题的。也罢,看看这小贼打的什么小算盘。
“赵格非。”赵大律师优雅地笑着,报上性命。
“原来你姓赵。”叶提点点头,然后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赵格非,脸上十足流氓相:“他奶奶的姓赵的,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西街小霸王叶提是也!今天栽在你这小老儿手里,大爷我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脑袋落地不过碗口大的疤。有种你就给老子等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格非呆呆张开嘴忘了合上——如果他估算的没错,叶提说这番话大概只用了五秒时间。
“呼……憋死老子了。”叶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放下手,脱了鞋子,跳到折叠床上蹲着:“他奶奶的练了好几个月的台词今儿才派上用场——这位赵大叔,我说完了。”叶提随手揪了根木头刺儿,当牙签叼在嘴里。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斜盯着赵格非。
“大叔?你叫我大叔?我才二十八岁你叫我大叔?你再敢叫一声试试!!!”赵格非险些失控,额角青筋条条。
冷静……冷静……你今天是来将小贼缉捕归案的,千万不能被这小贼搅乱心思,失了分寸。赵格非,冷静,冷静,你是律师,你一定要冷静……
赵大律师心里好阵念着静心咒,脸上表情好歹渐渐恢复了平静。优雅的笑容也勉强爬上来:
“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落在我手里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要是还想留个全尸,最好乖乖闭上你的嘴!”
叶提翻了个白眼,低下头,丝毫不在意地嚼着嘴里的木棍。
赵格非等了半晌,叶提居然真的乖乖蹲在床沿嚼牙签,一句话也没说。见惯了那个嚣张跋扈一肚子鬼心眼的小毛贼,这么安静乖巧的叶提反倒让赵格非不习惯了。
十二
“喂,小毛贼。”赵格非忍不住开口:“你不担心我怎么处置你?”
叶提不吭声,低着头,手在床上胡乱画着。赵格非看他没反应,声音不由凶上几分:“你先偷我车牌,又变本加厉把我家也扫干净了。别的也就罢了,我也不在乎那些钱和东西。关键是,我绝不能忍受你把我家搞成那幅台风过境的样子!所以,被我盯上,你休想再逃了。哼,我这个人,除非不做,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不达到目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既然能调查到你家的地址,就自然能调查到你过去那些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英雄事迹,到时候你就等着监牢的大门向你敞开吧……”
叶提还是不吭声,头低垂着,刘海遮住半张脸。
赵格非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还没想好。一时无语,马克杯轻轻碰着嘴唇,眼角微眯,探究加奇怪的目光定在那个乖巧异常的小贼身上。
“喂,哑巴啦?”僵持了快二十分钟,赵格非终于忍不住开口。
“大叔,”叶提突然抬起头:“大叔你放了我好么?求您了。”
赵格非今晚已经不知道愣几回了:叶提一双清澈幽深的大眼睛,泛着哀求的光芒,直直照进他眼里。
那么干净单纯的眼神,配合真挚哀怜的语气。赵格非只觉得此时的叶提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善良的孩子,迷了路,在祈求他的帮助和垂怜:叔叔,送我回家吧。
甚至叶提之前做过的那些错事,都淡化成了错月与误解。
“大叔……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对不起您。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叶提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双手不知所措地抱住肩膀,下巴支在胳膊上,眼里泛上一层水汽:“我从小就到处流浪,没吃没穿又受人欺负……我也是为了讨生活,不然谁愿意偷愿意抢啊!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没有爹妈养,没有钱,你叫我怎么活?我,我……我实话跟大叔说,偷您的东西都被我卖了,钱也用来还债了。您要是不放过我,叶提只剩这一条小命,任凭大叔您处置。只是我可怜的阿婆,我死了后没人养活她,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收留我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年纪一大把,又一身的病,还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我,我,阿婆啊,叶提不孝,不能好好照顾您了,阿婆,呜呜呜呜……”
叶提说着说着,似乎勾起无限心酸,回想起小时候风餐露宿,受尽欺凌的艰辛生活。不由哽咽着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晕红了眼角和小小的鼻头。
赵格非的大脑机能几乎完全停止了。他这几天在叶提家踩点儿,没别的事干,心里琢磨了N种场景,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他脑子乱成一团,望着哭得哽咽不成句,不时用手背抹着脸的叶提,真的是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反差不是一般的大。赵格非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之前那个出口成脏飞扬跋扈的小毛贼,和眼前这个泪如雨下可怜兮兮的纤弱少年重合在一起。可叶提就是叶提啊,叫叶提的小毛贼就这么一个——就是他眼前这个。赵格非的心慢慢拨开之前喧嚣纷乱的网,开始孳生出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我……呜呜,大叔……我求求您了,求您别把我送到警察局去……我,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我手脚勤快,什么都……咳咳,什么都会干……”叶提抽泣着,呛得直咳嗽。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含混的请求,那双被他揉红的大眼睛也可怜巴巴地仰望着赵格非:“我真的不敢再犯事了,求您了大叔……不要送我去坐牢……”
唉。赵格非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算了,摊上你这么个难缠的小鬼,我认了。
“谁说要送你去坐牢了?”赵格非放下手里的杯子,坐到叶提身边,随手扯过一张面纸,揽过他的肩膀,替他擦鼻涕。
“可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叶提歪过头让他擦,眼里是惊虑和疑问。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生气,从来没人敢这么耍我。”赵格非想到这儿,又一股火从心头升起。可一看到叶提睁着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心又软了,那股火强压了下去。
和这小贼一起呆久了,怕是要憋出心脏病来。赵格非苦笑一声,又扯了张面纸:“别哭啦。一个大男人哭这么凶,像个什么样子,丢脸。”
“噢。”叶提忙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不时抽抽噎噎的,却果真是没有再掉眼泪了。
这么乖巧的叶提无意中满足了正扮演着安慰者角色的赵大律师微妙的优越感。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但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十四
“今天太晚,都快半夜一点了。明早动身,你跟我回去。”赵格非说完,又喝了一口。闭上眼,又微笑着张开:“1974年份的。千金难得。不尝尝?”
“什、什么布什么妈的?”叶提听得迷迷糊糊。
“cordon blue Martell,是这种酒的名字。1974年份,就是说这酒是在1974年酿出来的。这瓶酒的价格,算起来大概顶你十年的房租。”赵格非晃晃杯子里的液体——虽说拿着紫葡萄马克杯喝葡萄酒,实在是……很爆笑。
实际上的确有人笑过,这个人就是熟知赵大律师这个诡异爱好的兽医姚瑾文。当初姚瑾文眼见着风度翩翩西装革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赵大律师,挂着招牌般的完美笑容,举起手里的紫葡萄马克杯,轻轻品上一口,然后微笑着报出酒的名称年份时,姚大兽医很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
这实在也怪不得姚大兽医。如果只是用马克杯喝葡萄酒他多说哈哈大笑一通罢了。可谁让那杯子上的葡萄是卡通版——一粒粒圆滚滚肉呼呼,有鼻子有眼睛有手有脚呢?
“不许笑我的葡萄宝宝!”这是当时赵大律师恼羞成怒的犀利反击。
于是可怜的姚大兽医很痛苦地笑昏过去。
由此可见,我们赵大律师身上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优秀品质啊……
撇开那只名为“葡萄宝宝”的破烂杯子不提,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晚的主角之一——叶提身上。
叶小贼直愣愣地盯着赵格非手里的杯子老半天,终于困惑地仰起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问出来:“你说这酒是1974年的?”
“对啊。”赵格非笑着点点头。天知道,他为了弄到这瓶酒花了多少力气。
“靠,那不早放酸放臭了?亏你还喝得起劲儿。有毛病。”叶提惊讶。他真是不明白,放了三十多年的酒居然还能喝?而且还值十年房租的价钱?有钱人脑子果然都不正常!
赵格非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笑容就那么冻僵在脸上了。
叶提一边抱怨着有钱人的大脑和神经一边找了片硬塑料板扇风:“奶奶的这破天热死个人……要不是租金便宜我早挪地方了,靠。”
赵格非回过神来,心想小穷贼什么都不懂酒的事不要和他计较,忍耐,忍耐。长呼了一口气,听了叶提抱怨也察觉到炎热悄悄爬上了干爽的身体,不由奇怪:“我明明装了空调啊?怎么突然这么热?”
“空调?大叔你还真是委屈不着自己。踩这么几天点儿居然把我这儿弄得跟猪窝那么舒服。”叶提呵呵一笑,放下简易扇子:“我看看我看看……唉,这空调坏了。”
“坏了?不可能!”
“不信你看啊。灯都不亮了,也没冷气儿——坏啦坏啦。”
赵大律师沉下脸:刚装了不到四天就坏了。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X条第O款规定……退货!!
“我就说,这小破地方哪儿装得起空调,电费都不够它折腾的。”叶提摇摇头叹气,回到钢丝床上躺下:“睡觉咯睡觉咯,睡着时间过去的就快了……大叔,你也早点睡吧。我这屋可闷了,别热坏了您。”叶提微笑的双眼亮晶晶的,语气十分诚恳。
赵格非想了想,朝叶提摆摆手:“你过这边来睡吧。”
“这么大的床……不,不用了。我睡折叠床睡习惯了,换床睡不着。”叶提嘴上推拒着,眼却不住往那张大床上瞄:看起来好高贵的料子,躺上去肯定又舒服又凉快……
“过来吧。”赵格非还看不出叶小贼那点小心眼,笑着把他拽过来:“快睡。明儿我要回去上班了,得赶早起床。”
“好。”叶提高高兴兴地爬到床上,拍了拍枕头,舒舒服服地躺下。赵格非也就势在他身边躺下。
半个小时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