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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干嚎了半天,一滴眼泪没有,听得这边动响,抹了把鼻涕抬眼道:二叔公,不辣麽?
我道:当年我在蜀中做客,口舌早已锻炼纯熟,更何况我只喝了一口,这点小辣作不得数。
尤四盯著那空碗,讷讷道:二叔公这一口,当真不小。
我推开他,盘腿坐下:老子问你正经事,你给我好好回答。
尤四道:是。
我正色道:你那天是怎麽逃出去的?
尤四愁眉苦脸:好歹他也是我叔公爷爷,不至於为难我。。
我怒:谁问你莫镜龄,我问的是傅颜丹!
却听一个声音轻声道:公子想要问我什麽?
砰的一声,汤碗跌在地上,碎成四瓣。
蓦然回首,但见门外施施然立著一少年公子,垂垂病容,颜色若雪。
他伸手扶在门边,勉强踏了进来,长袖退落,露出半截雪玉似的手臂,上头一串碧色翡翠念珠,扣在门板,一嗒一嗒,说不出的好听。
第56章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许久不见,好生挂念。
傅颜丹浅浅一笑,勉强支著身体寻了只凳子坐下。他身子单薄,走路时如风中蒲柳,薄薄的肩头微微晃动,颇有些楚楚动人的姿态。
尤四啊啦一声跳起来叫道:傅公子,你怎地骗我。
傅颜丹浅笑:我怎地骗你了?
尤四忿忿不平:我一路寻到望楼春,却被蕊花姑娘赶了出来,说是家中只有个妹妹,三岁时候夭折了,从不见什麽兄弟。傅公子,你若当真想让我救,直说便是,何必诓我。
傅颜丹眼波流转:却不知谁口口声声说帮忙到底,誓死相送,一上了崖口,见著莫家公子,却跟老鼠见了猫,撇了在下不管,自顾自发力逃了。
尤四老脸挂不住,兀自嚷嚷道:这能怪得了我麽,面前一排弓箭手对著,若非我闪得及时,只怕变成一只红烧刺蝟。
我叹了口气:你这个糊涂蛋,那排追风箭只怕不是对著你的。
尤四搔搔脑袋:虽说如此,可傅公子他一人得道也就罢了,弄得咱们鸡犬升天那便大大不妙。
傅颜丹嫣然一笑:说得很是。
我摊了摊手道:事到如今,干脆说开,你有什麽想要说的,直说了帐。
傅颜丹一双妙目闪了闪,瞧著我浅笑:贺公子不妨猜猜。
他是定然不肯开门见山了,我心底哼了声,迂回曲折,斯文人就爱这调调。
遂示意尤四给盛了两碗鸡汤,一碗放在傅颜丹面前,一碗端在手里,手心握了握,稍稍有些凉了。我眯了眯眼,正色道:从茶馆偶遇,到寒潭走一遭,足见你我缘分非浅,来,先干一杯。
傅颜丹只是笑:贺公子,在下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点。
我道:哪点?
傅颜丹微笑:装傻。
尤四嘻嘻笑道:傅公子好眼力。
筷子在汤锅里搅了搅,捞起片鸡肉,顿时老脸上满是欢喜,悄悄转过身正欲偷吃,却被我一筷子止住|穴道,顺手牵羊了回来。
我道:从头到尾大概怎麽著,大概麽是弄明白了,唯独不知道当初为什麽你会找上我。
傅颜丹垂下眼眸,淡淡一笑:你记不记得那天你穿了谁的衣裳?
我想了想,出门逛街穿得自然光鲜亮丽,随便取了套莫镜龄的锦衣玉袍穿在身上。莫非这一穿歪打正著,叫他们错把冯京当马凉。可老子绝世高手的风采又岂是莫镜龄所能及,傅颜丹这麽聪明,茶馆里对上两句一探便知真假。偏偏他依然沈住气,照著戏路继续演下去,定然是有把握用老子引出莫镜龄,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得了谁的消息。
忽然忆起一事,回头道:尤四,从那天咱们酒楼分手起,到你被莫镜龄押著过来寻我,一共过了多少天。
尤四掰著指头算了酸,颇为犹疑:大约两三天罢。
我喃喃道:两三天足够了。
尤四搔搔头,莫名其妙道:怎麽?
傅颜丹浅浅一笑:贺公子当真洞察分毫。
我哼了一声:哪里哪里。
心道:他奶奶的,老子被摆了一道。却不知他使出什麽手段,叫老子不知不觉睡了两天,心中丝毫不疑有他。再著人递信莫镜龄,迫得莫镜龄半路折回。少了莫镜龄,被止住|穴道的翩翩小娘和粽子十七岂不是手到擒来?是了,纵使他不送信,老子携了二十两银子私逃,管家怀恨在心也定然上报。不管怎麽著,只要将莫镜龄引到悬崖,在埋伏上弓箭手,上前作靶子,退後是悬崖,迫得莫镜龄无处可逃,只得跳下来。
念及此处,忍不住开口道:倘若尤四走得不快,只怕也一样著了你的道。
傅颜丹微微一笑:先前他走得便不慢,此次定然也不甘落後。
我道:你从一开始便没将他算在里面。
傅颜丹摸著念珠道:颜丹原也不愿伤及无辜。
尤四眼泪汪汪,幸亏身子被制,不然定是上前握住他双手,感激涕零:5555,傅公子当真好人。。。
我哭笑不得,继续道:万一老子当真将莫镜龄引下山去了呢?
傅颜丹浅浅一笑:颜丹身上这寒毒有个名,便是唤做四分更,专吃真力,如公子这般充盈自如的,最是合它脾胃了。更何况公子这一倒下便是两三天,足见这寒毒之严厉,公子之慷慨。再者,镜龄公子年纪轻轻,便南龄北玉名扬四海,身家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些真本事,只怕也吃不住。
我心有不甘:倘若老子没有出手相救,你可不冤死了?
傅颜丹嫣然:颜丹命贱,死了也没什麽。公子之助,於颜丹而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叹了口气:阁下为伤莫镜龄,竟然不惜自残身体,深入虎|穴,这一点倒叫老子不得不佩服。
却听傅颜丹轻轻咳嗽两声,顺了口气道:本来只是奉命生擒,特意在悬崖边上设下埋伏,却不料他居然为了你宁愿坠崖。
他顿了一下,一双妙目灼灼相视,唇角微勾:贺公子好福气,有人肯为你舍命相救,当真叫人羡慕。
我脊背上两搓寒毛立即竖了起来,讪讪道:傅公子如此妙人,肯为你刀山油锅的定然不少。
傅颜丹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天想必你也听到了,颜丹不过是个暖床的玩物,又怎会有人怜惜?
我道:傅公子忒谦虚了。老兄年纪轻轻,在广明教中便身居要职,後台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些真本事,只怕也有些吃不住。
傅颜丹抿著唇轻轻笑了起来,顿时珠玉生辉。
我瞧著他,只觉得隐隐有些眼熟,具体哪里熟,却又想不起来。
傅颜丹接著道:却不料半路程咬金杀出,执意要害公子性命。颜丹拼死相阻,无奈身上余毒未清,四肢无力,救公子不成,险些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我点头:也是,莫镜龄身上那一掌震断经脉,定然用掉你不少力气。
傅颜丹微微一笑:那也全是仰仗公子所赐,颜丹倒并未损耗多少。
我呆了呆,半晌,才叹了口气:傅公子若是去做买卖,假以时日,定然成为一代巨贾。
他一怔,美丽的脸上颇有些迷惘:他也曾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一会,又低声道:人说相恋的人不自觉会越来越像,我原先不信的,见了你,才越发的信了。
我道:你是说你们教主麽?
傅颜丹嫣然一笑:正是。
他轻轻含了口鸡汤,慢慢咽了下去。
如玉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眼睫微颤,神态举止如同稚龄少女提及心上人,浅笑中一抹温柔:我们教主姓秦,字容宣。
第57章
我怔了怔,心底不知是什麽滋味。
尤四伸手拉了拉我衣袖,我微微一笑,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麽要杀莫镜龄。
傅颜丹一双妙目定定瞧著我,许久才嫣然一笑:贺公子又为何如此记挂莫镜龄?
我想了想,搜肠刮肚寻了半天理由,无奈,只得道:总算相识一场,不免问问。
傅颜丹神色了然,唇边噙著一抹浅笑:莫家在岭南势力不小,渐渐可与我广明教分庭抗礼,然而所谓正义一方,往往最爱挑起事端。便是教主置之不理,他们也会打著除歼惩恶的旗号自己寻上门来。
我心下黯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依著秦纵的性子,打定主意杀追小莫重创岭南却在情理之中。
尤四忽然插口道:二叔公,解了小侄腿脚|穴道好麽?
我道:好容易老实会,又坐不住了麽?
尤四愁眉苦脸道:小侄先前喝汤多了,眼下肚里黄江泛滥,再坐下去,只怕要水淹七军了。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在他身上拍了一记:去罢。
那厮得了乖,夹著脚一道烟似的溜了。
傅颜丹瞧著他背影,微微一笑。
我道: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傅颜丹轻轻咳嗽两声,脸色更显得白了,轻声道:请讲。
我淡淡道:岭南莫家这些年势头正猛,如日中天,贵教教主怎麽挑在这时候跟他硬碰硬。
傅颜丹不紧不慢道:如此重创,才更显得我教手段。
我冷冷瞧著他的脸,傅颜丹不亢不卑,眼神冷淡。
我叹了口气:你身上受的伤,是叫那大和尚打的麽?
傅颜丹道:公子未免太抬举他了。
我道:那日在崖上,那和尚给翩翩和十七下了暗示,把他两个踹下来试探深浅。倘若莫镜龄手经震断,自然无力抵御,这两人一下来,我与他非死即伤。
傅颜丹道:教主有令,如若生擒不了,抬了尸体回去也成。
我道:连同老子的尸体一道麽?
傅颜丹定定瞧著我,半晌才低声道:若是如此就好了。
我道:你不是不愿伤及无辜麽?
傅颜丹一阵咳嗽,嗓音微微沙哑:可公子并非无辜。
我想了想,道:老子脸皮换了一张,你却丝毫不见惊讶,想来那天夜里你早就揭开老子脸皮瞧过了。
傅颜丹点头:不错。
他定定瞧著我,握住拳头道:我傅颜丹在广明教中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舍了一切,追随在他身旁,他受伤时悉心照料,他痛苦时把酒相陪,为了陪伴他,不惜一切求他教我九转莲一。这麽多年来以身伺榻,为了他刀山火海哪里都敢去,偏偏……偏偏那人什麽都瞧不见,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你。。
他说著说著,眼圈红了,眼神却倔强凶狠,丝毫不让。
傅颜丹一字一字道:你与他一起四年,我与他一起四十年,孰轻孰重,上天何其不公!
晶莹的泪水从他眼里滚落下来,跌在地上,怦然破碎。
他念了两遍贺云天啊贺云天,忽的惨然一笑,踉跄站起:我知道自己与你云泥之别,但蝼蚁虽微,却也有骨气。他守了你四十年,我守了他四十年,只有你,快快活活四十年。你可知道自己多幸福麽?
我见他神色颇有些癫狂,忍不住拉住他:你要去哪?
傅颜丹挣开我,神情冷淡:关你什麽事?
他蓦的一阵剧烈咳嗽,伸手捂住嘴,鲜血从指尖流出。
单薄的身子如风中蒲柳,摇摇欲坠。
傅颜丹定定瞧著我,冷笑:你的莫镜龄好本事啊,没想到他也是有备而来,不仅重伤了我,又擒了那死和尚,现在说不定正设了埋伏在宝盖峰候著你的秦纵前去交换人质。我不像你,被他护在心里头,什麽都瞒住。
他眼神迷惘,瞧著月色,笑了起来:因为你一句话,他放过莫十七。少了莫十七,不知和尚还剩几分性命。容宣他这人,什麽都自己扛著,什麽都不说,但我什麽都知道……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如何说话。
傅颜丹勉强支起身子,瞧著我冷冷道:放心,我可不像你,就算死了,对他来说也没什麽。
我叹了口气,道:何苦呢。你伤得这麽重,去了也是添麻烦。
他脸上忽然升起一抹奇异的红晕,笑了起来:别告诉我说你要去。
我看著他,慢慢放下汤碗。
傅颜丹冷笑:你不怕我设计陷害你?
我瞧著他,淡淡一笑:那也只能说老兄这个计设得妙,迫得老子硬了头皮,不跳也得跳。
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蓦的出手如电,止住他|穴道。
轻轻将他放倒,取了外衣披在他身上。
他盯著我,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神采:你可要想清楚,我是要害你的,恨不得你死的。
我拍拍他,道:睡一觉,明天就能看到你的容宣了。
一面转身踏出门,却听他冷笑:你真蠢。
我顿了顿,微微一笑,迎著月色走了出去。
第58章
行不出数十步,只觉身後人影微动,眨眼之间,已被三五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我左右瞧了瞧,无法只得摊手道:诸位也来赏月麽。
那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忽的一起跪下,齐声道:请公子回房。
我见为首之人甚是眼熟,想了想,一拍脑袋:那天递帖子的门神。。。
那人低声道:夜深了,公子请回房休息。
我道:你们起来。
等了会,见无人响应,只得又道:是秦纵让你们看住我麽?
那人不敢应声,只是垂首不语。
我叹了口气道:他倒是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环顾四周,皆是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起他们的衣裳长发,映在月色下,才有些许鲜活感觉。
我索性就地坐了下来,微笑:可惜长夜漫漫,老子无心睡眠。既然大家相会於此,不如老子做东,大家喝上一杯如何?
为首那黑衣人淡淡道:小人等曾向主人立誓,若让公子踏出客栈一步,立即自断心脉,了却性命。
我道:那你不妨告诉我,秦纵他大半夜不告而别,可是为了什麽?
那黑衣人道:主人的事,小人不够资格过问。
我道:倘若老子执意要走呢?
周围顿时一片肃杀,夜风卷起三两片树叶,风光不久,携之无力,只得颓然落下。
那黑衣人低声道:主人也是为公子著想,公子又何必为难小人。
我道:你这是在为难我麽?
那黑衣人道:小人不敢。
我笑了起来:寻你喝酒又不肯,让我出去也不行,你想活生生闷死老子麽?
那人不做声,只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我左想右想,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正在发愁,却听一小厮吃吃笑道:阿唷,这可真热闹,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两桌麻雀牌。
这声音童稚未退,分明便是先前那聪颖伶俐的端水小厮。
我笑道:怎麽数数的,明明还差一个,才凑两桌。
那小厮拍手唤了声:出来吧。
一面笑道:适才擒了个偷食的老不修,拉出来可不是八个麽?
那小偷被捆成个粽子,愁眉苦脸的挪著碎步从回廊拐角里呜呜的出来。
我一见顿时伸手扶住额角,刚要起身告退,却听尤四连蹦带跳作势欲扑上来大哭:555,二叔公救我。
他身上忽然绳索一动,!!作响,顿时骇得尤四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眼泪汪汪向我求助。
我定睛一看,那乌溜溜的一条,哪里是什麽绳索,根本便是一尾长蛇。
那小厮故作惊讶:怎麽,莫非这老先生是公子的熟人?
我冷汗淋漓,讪讪道:这个,这个。
尤四小声呜咽:555,小侄不过去寻个茅厕,却不了半路给逮住,好生冤枉也。
他话音未落,那蛇头忽地窜到他脸边,!的一下张大嘴巴,露出两刻尖尖的牙齿,月光下森冷如刀,尤四倒吸一口凉气,面无人色,几欲晕倒。
我咳嗽一声:他是我侄孙。
那小厮笑了笑:原来是公子的亲戚,得罪得罪。
他手指微微一动,那蛇与他心意相通,嗖的一下立即闪回他袖笼中。
尤四得了自由,顿时腿脚一软,跌倒在地:妈呀,吓坏小侄了。
那小厮扶起他笑眯眯道:敢问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尤四不敢推辞,颤声道:在……在下尤鹤四。
那小厮瞧著我,迟疑片刻,笑道:公子姓贺,他却姓尤鹤,明明是侄孙,却自称小侄,这世上有趣之事当真不少。
我笑了笑:他祖爷爷与我乃是结拜兄弟,一把年纪唤我二叔公已是不易,瞧在他祖爷爷脸上,姑且让让他。
那小厮微微一笑:能与公子结拜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我瞧了瞧月色,笑道:你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麽。
那小厮只是笑:今日公子家人团聚,趁著月色尚好,不如把酒尽兴,公子那麽想找人喝酒,眼下不正是个大好人选?
我暗骂:好你个人精。嘴上却道:如此,有劳。
尤四被他扶著一路走来,姿态僵硬,哭丧著脸道:二叔公,劳烦让这位大侠松松手,小侄忍不住了。。
我伸手一拂,那小厮扣住他脉门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只是笑道:主人知道公子好酒,特意命人千里快马调来了百年陈酿贵妃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尤四舒了口气,夹著脚叫道:二叔公且先饮著,小侄去去就来。
我叹了口气,笑骂:快滚罢你。
却听他远远叫道:千万得与小侄留点,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