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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舒了口气,夹著脚叫道:二叔公且先饮著,小侄去去就来。
我叹了口气,笑骂:快滚罢你。
却听他远远叫道:千万得与小侄留点,尝尝鲜也好。
那小厮目送他远去,笑道:公子与他感情倒好。
我微微一笑:你们教主与傅公子感情也不错。
那小厮怔了怔,忽的笑弯了眼,嘻嘻道:公子当真有趣。
我摸摸下巴: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你告诉老子你们教主去宝盖峰做什麽了,我便老老实实蹲在这里喝酒。
那小厮眼珠转了转:宝盖峰。。。是傅公子告诉你的麽?
不等我回答,忽的凑上前拉住我悄悄道:小人有一句,公子不妨听听。
我哦了一声,那小厮声若游丝,细不可闻:那傅妖精说的话,多半听不得。
我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却听那小厮接著不屑道:那莫镜龄算是个什麽东西,咱们教主神机妙算,早料到他会有此举,哼哼,天罗地网,看他怎麽跳!
他声音不大,却叫我听得呆住,想要咧开嘴笑一下,却是怎样都笑不出来。
第59章
忽的地面未震,耳边隐隐传来轰隆之声,夹杂在夜风里,引得我心头微微一跳。
那小厮正从旁人手中接过酒坛,一听这震响,顿时笑了起来:估摸著时辰也差不多了,也该炸了。
我吃了一惊:炸什麽?
那小厮慢斯条理揭开了封坛,替我斟满一杯,微微一笑:炸山。
我惊道:炸山?
那小厮嫣然道:公子现在若要出去,也无人阻拦了。
他话音一落,那些黑衣人立即如潮水退去,再也不复踪影。
我颓然坐下,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一会拦,一会不拦,敢情你们都将老子当猴耍麽?
那小厮笑著称了声不敢,一面又道:教主就快回来了,公子若有不明白的,大可以当著教主的面问个明白。
我冷笑:正是,老子倒要问个明白。
那小厮只是笑:公子这般担忧,教主若是知道了,定然欢喜。
握在手里的酒杯喀嚓一下被捏碎。
那小厮越发笑得眉眼弯弯:公子好力道。
我森然一笑:哪里,只不过将它看作你的脑袋罢了。
那小厮却也不恼,只是笑:公子当真有趣。
他奶奶的。
老子心中越发不快,撩衣而起,高声喝道:尤四!
远远一人提著裤子满头大汗奔过来。
那小厮不识时务上前笑道:公子,可是要去迎教主麽?
我淡淡道:劳请备马。
尤四满心欢喜,骑在马上还不忘抱著那贵妃醉的坛子亲了一口又一口。
我道:老子有事,先行一步。你自己寻个地方蹲著,切记不要再回客栈。
尤四巴不得老子滚蛋,当下将酒坛塞进怀里,正义凛然:小侄一定谨尊教诲。
我叹了口气,策马扬鞭,一路披星戴月,八百里加急朝宝盖峰方向奔去。
行了不知多久,东方隐隐有微光。
我抹了把汗,勒住马,但见另一岔道远远滚尘,似有奔马而来。
我心下诧异:不知是哪里来的同道,似也前去宝盖峰。
遂牵马立於道边柳下,暗中观察,权作歇息。
此时天色渐亮,初云染晕,晨风徐徐,垂柳微动。
不消一刻,那滚尘已近至丈许。
那迎首之人雪衣怒马,衣袂翩飞,我心头大吃一惊,忍不住出声:莫镜龄。
但听一阵长嘶,那少年蓦然勒马,循声而睨,居高临下,森冷异常。
他身後相距两丈,数名劲装骑手,衣著打扮皆是一般的华贵不俗。众人眼见那少年停下,立即跟著勒马止步,动作之统一迅速,仿佛事先早已演练过一遍。
我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著我,从上到下,再由下而上,最後落在脸上,冷冷道:你认得我。
我握紧缰绳,退後一步。
那少年追上一步:你与我很熟麽?
我闭了闭眼,再瞧他时,面上平静如水:不,在下认错了人。
那少年神色微动,似要开口,身後一人忽然上前附耳低语两句。
他皱了皱眉,随手一鞭打在他身上,森然道:我便是要去,你奈我何?
那人吃了一鞭,半侧手臂鲜血直流,却不敢顶撞,只是低声道:不敢。
那少年哼了一声,转身扬鞭,不再瞧我一眼,纵马前行。
我立在树下,瞧著少年远去的背影出了会神,指尖碰触到掌心被烫刻的痕迹,蓦然惊醒。
倘若现在去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莫镜龄,那之前与秦纵在宝盖峰相会的又是谁?
念及此处,心头一懔,额前冷汗点点。
秦纵从未会过莫镜龄。他眼睛虽然瞧不见,但行动如常,倘若不是面对面非常仔细,外人未必能察觉。这般李代桃僵,偷天换日,引得秦纵前去宝盖峰自踏陷阱,莫非……是出了内贼?
倏的翻身上马,双腿加紧马肚,咬牙喝了声驾,狠狠一鞭刷下。
那马吃痛不已,仰天长嘶,声音凄厉,顿时惊走鸟雀无数。
第60章
好容易到了崆峒山脚下,身上大汗淋漓。
那山道入口处聚集了许多人,看衣著打扮,不类江湖中人,倒似平民百姓。
我拉过一个谯子道:小哥,这麽多人堵在那里做什麽?
那谯子年纪甚轻,黑黑瘦瘦,见了我先是怔了半晌,才搔搔脑袋道:都说昨夜里山神怒了,一道惊雷打将下来,将那宝盖峰硬生生塌了半边。
我心中越发不安,目光在人群中巡弋许久,只见道口守著几名带刀护卫,正是先前跟在莫镜龄身後的那几人,遂忍不住道:怎麽有人守著不让上山麽?
那小哥点头道:几条主要的山道都让莫家给守住了。怎麽,岭南莫家的名头,公子没有听说过麽?
我淡淡道:略有耳闻。
那小哥看著那边人头攒动,不免叹了口气:其实啊,我看多半是人干的。你说好好的,山神轰掉自己的庙做什麽,只是苦了我们,今天又得绕远路了。。。
我心头一动,低声道:这山上还有别的小道麽?
那谯子道:有是有的,只不过不好走,除了咱们这些靠山吃饭的,一般人都不知道罢了。
我诚恳道:小哥,可否指点一二。
那谯子一怔,脸上又黑又红,颇为不好意思:公子,莫折杀小人了。
他悄悄拉了我朝南边指了指:瞧见那两口大树麽,那两棵树後头有条小路,只因枝叶太过茂盛,平日里不仔细,多半瞧不见。
我从怀中掏出两枚碎银,放在他手上,道了声谢,一路翻身上马,掉了个头,抄小道上山。
行不多久,果见两颗参天合欢,眼下合欢花开,粉丝如缕,嫣然若笑。我将马系在道边,拨开丛丛蔓藤,从两树中间穿了进去,果见隐隐一条曲折小道,蜿蜒依稀,藏在繁花锦木中。我提了口气,胸口隐隐作痛,咬了牙碎步跑了上去,心中暗暗将秦纵两个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
一直数到第三百十七个秦纵时,忽听一人冷冷喝道:到底是谁下的令?
那声音冷傲清冽,听得我心头一怔。悄悄拨开花叶瞧去,只见一雪衣少年,手里一柄长剑指在一人咽喉。那人也不反抗,右臂上血渍未干,又添新迹,细长的眉眼望著他,只是道:老夫人吩咐过,您身上伤未好,不宜太早拿剑。
那少年唰的一剑刺在他左臂,收了剑冷冷道:你回去告诉她,若是他有了什麽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那人吃痛,却不吭声,只是咬牙道:那傅妖精本是邪派中人,他所说的也未必是真,公子身未大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那少年转过脸来,不甚厌烦道:滚。
晴光之下,只见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正是三少莫镜龄。
那人不依不饶,只是道:广明邪教余党尚在,此地不宜久留。
那少年慢慢抽出长剑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那人固执道:咱们这麽多兄弟赔出性命,不是为了再换一次人质。
那少年杀气大盛,眼看长剑出鞘,便要取他性命,我稍稍後腿一步,脚下啪的一声,踏碎一枚枯枝。
莫镜龄飞身而至,一剑递来,厉声喝道:谁!
他剑招太快,待到面前时,枝叶簌簌,刚刚被剑风扫下的几瓣欢花,这才落了我一身。
那剑尖递到面前一寸,倏然而止。
这场面当真熟悉。
我心中暗叹,抬眸瞧向那双漆黑的眼眸,恍如隔世。
莫镜龄紧紧盯著我,半晌,忽道:是你。
我勉强笑了笑:方才道边偶遇,没想到这麽快又相见了。
莫镜龄收了剑:你上这来做什麽。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到面不改色:实不相瞒,在下曾在此山上种了株相思与亡妻,适闻夜逢山雷,半壁峰塌,心中著急,故来探看。
莫镜龄盯了我半晌,却不做声。
他身後那人忍不住上前道:公子,我们早就派人封山,这人来路不明,若是那人同党,岂非不妙?
莫镜龄哼道:不是说十成火药连发,半条人命都没剩下麽?便是同党,来了又如何?
我眼前一黑,勉强伸手扶住一株老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长气。
莫镜龄盯著我,忽的上前道:在孤老峰的那个,是不是你。
我微微一笑:在下可不愿孤老,又怎会去那孤老峰?
莫镜龄似有些失望,低声道:也是,他与你完全两样。。。
一面转了身,冷冷道:你走吧,别再让我瞧见。
我微笑:多谢。
那人瞧我眼里多有杀意,但却不敢当面下手,只得尾随莫镜龄离开。
我一直将微笑挂著,直到眼里再也瞧不见他背影。
蓦的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摇了摇,抹了把汗,又拔起身子,勉强朝山上奔去。
第61章
眼见晌午将过,我喘了口气,腿脚一软,靠著颗大树缓缓滑了下来。
山上不比山下,纵使豔阳,也不似火烤。背心出了身大汗,此时静下来,反而稍稍有些凉意。
忽然闻道一股焦灼之味,我心头微跳,深吸口气,循著那焦味慢慢走去。
这一路,花败木残,到处都是一片断垣残壁,烧焦景象。
脚下蓦的一软,低头一看,竟是踏到半块血肉。
我蹲了下去,瞧著那残缺不齐的肉块,心如刀绞。
却听一人道:廿八,你怎麽还在这里。
咬了咬牙,沈住气悄悄望去,只见前边不远空地,两人各携了只木桶,似在收集碎块。
其中一人蹲在地上,只是瞧著地上那块断臂出神。
另一人迟疑片刻道:这是初三的麽。
那个唤做廿八的,呆了半晌,低声道:他从小便最爱凑热闹的,爬树跌下来也只是嘻嘻笑,这疤……是八岁时护著我让师父打的。
他忽的说不下去,埋在手臂里呜呜的哭起来。
另一人拍拍他道:是条汉子的,别哭。
那人狠狠抹了把泪:前天夜里三更过了还唤我出去喝酒,说是出任务前与我大醉一场,我……我只当他糊涂心犯了,没去搭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哭腔:早知道他是做了死士,我怎样也不会。。。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人死有重於泰山,若非他们以身殉职,又怎能骗得广明教教主与他同归於尽?
我一听顿时如雷轰顶,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只是这一番动静,显然已叫他们察觉。那两人当即喝道:谁!
我缓缓从花树背後走出,那两人看得一呆,忍不住道:你是谁?
风轻轻吹过脸颊,引得发丝乱舞。
我垂下眼眸,低声道:原来是你们炸的山麽。。。
那两人齐齐拔刀,厉声喝道:你是谁?
我笑了笑,慢慢道:不是说只是交换人质麽。。。
廿八抹了把眼泪,咬牙道:笑话,咱们岭南莫家,也算是正道之首,怎能与邪教交换人质!
另一人接口道:邪魔歪教,人人得而诛之!
我仰天大笑,足尖一踏,一枚石子抄在手中。
那人冷冷道:廿八,这人八成与广明教逃不了干系,若擒不了,便是杀了也算功德一件。
我慢慢沈下脸,指尖微微用力,将石子碎成两粒:你们一开始便在和尚身上绑了黑火药麽?
那人不答,只是厉声喝道:杀了他!
廿八嘶声道:初三在天上看著,定叫你们这些恶人不得好死!
身影微动,已是挥刀而上。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的初三在天上,我的秦纵,只能不得好死下地狱麽!
我森然张眼,手指微动,石子激射,硬生生的刻在那两人额前。
廿八喉咙里咯咯两下,双眼圆睁,一缕鲜血顺著额前滑落。
我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你开了杀戒,你开了杀戒。你开了杀戒,你开了杀戒,杀戒,杀戒,杀戒……那声音有如佛咒,挥之不去,留之扰人,有如蚊蝇,嗡嗡作响,不停不歇。
风冷冷刮来,吹得我额前鬓角头发乱飞。
隐隐听得有人哭道:这人乃是广明余孽,便是他杀了廿六与廿八!
又一人喝道:杀了他,拿他祭奠咱们死去的兄弟!
无数的人叫好,无数的人叫杀了他!
眼前人影攒动,不知有多少人围将上来,一刀又一刀,寒光似雪,舞得眼前一片缭乱。
我不知从哪里一把夺过刀,仰天大笑,声音凄厉如血:老子便要杀人,又是如何!
身上一刀,背上一刀,一刀又一刀,无数的人倒下,无数人哭叫。
鲜血如刀,溅在身上,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依稀有人喝道:住手!
那声音清冷寒冽,我心头一呆,背上跟著一痛,这一刀伤在左肩膀。
惨然一笑,手起刀落,抓了那人一刀插在心口。
这一刻,已然成魔。
忽的一柄冷剑打斜里刺来,速度奇快,又如惊电。
我懒得避让,心里头早就绝了活的念头,能杀几个便是几个。
那剑刺在我脊背,顿时痛入骨髓。
我半边脸全是鲜血,森然回头,一刀砍了过去。
那人剑尖一转,狠狠刺向我胸口。
我身子一侧,只让出半寸,侥幸拿得一命,却是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绷带处又热又湿,胸口一阵发堵,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那人吃了一惊,竟忘了撤剑护身,我提了刀咬牙朝他身上砍去,只听他又惊又怒,颤声道:是你,是你,原来竟是你!
我眼前一黑,刀身停在他面前一寸。
伸手抹了把血,那少年的身影从血红的世界里拔出,雪衣长剑,赫然正是莫镜龄。
第62章
我怔了怔,忽的後心一痛,但见莫镜龄脸色大变,抢上前来狠狠一掌将边上一人拍飞,一面扶住我,只说了个你字,眼圈便红了。
我低头一瞧,一个刃尖透过胸口,鲜血渐渐晕开,如同五月的海棠,层层绽放,抬头笑道:你瞧,这花开得真豔。
莫镜龄雪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分外清晰。
我瞧著那眼里映著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说不出的厌烦。
但听旁边一人叫道:三少,这人留不得!
另一人高声道:这人可是广明余孽,伤了我们不少兄弟!
这个道:不可让他活著出去!
那个道:要将他千刀万剐!
无数的声音愤怒的叫著:杀了他!杀了他!
莫镜龄咬了咬牙,厉声喝道:都给我滚!
人潮静了下来,天地间似乎只有风,自由自在的吹著。
喉头里热热烫烫的甜腥溢满唇齿,勉强一笑,喷出一大口鲜血,正落在他的袖口。那殷红染上雪白,看起来如同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一般。我身子晃了晃,喃喃道:真好看。
莫镜龄捉住我衣领,恨恨道:为什麽,你为什麽要来?
我笑了笑:老子爱来便来,爱走便走,你管得著麽?
莫镜龄咬牙道:你是为了他麽?
我头晕目眩,勉强仗著一口真气支持住:废话,不为了他还为了你不成!
莫镜龄气得浑身发抖,捉住我领口的拳头上青筋指骨历历可见。
他盯著我,一字一字道:你势必要与我岭南为敌了?
我哈哈一笑,凄凉道:老子本来便是邪门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为不为敌又算的了什麽?
他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瞧了我半晌,终於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走吧。
此言一出,顿时叫声四起:三少,怎能放他走!
三少,不杀了他难以服众!
三少,今日的仁慈,便是明日的灭亡。
三少,纵虎归山,乃是大患!
三少,三少……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莫镜龄长剑缓缓从一人身上抽出,鲜血一滴一滴顺著剑尖滴落。
人人皆是退後一步,再也不敢开口。
莫镜龄冷冷盯著我道:我说过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我笑了笑:走?
身子晃了晃